来福下意识道:“这怎么行……”
困意袭来,陈宴秋已经不想听来福说什么:“这是命令,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这句话,陈宴秋就闭上了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来福:……
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陈宴秋这一觉睡得很沉。
虽然这是他这几天睡过最破烂的地方,但是陈宴秋有一种久违的安心感。
不用担心连累别人,不用害怕被人追杀,不用害怕因为自己牵制了荀淮,给荀淮添了麻烦。
更重要的是,出了京城,他就可以去找荀淮了。
荀淮的名字比任何东西都能让他觉得心安。
可老天就像是存心戏弄他们。
睡到半夜的时候,陈宴秋似乎听见了一阵被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几乎是条件反射,陈宴秋立刻清醒了过来。
这庙里还有其他人!
他睁开眼睛,面前的火堆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留下了一对尚且带有余温的灰烬。
陈宴秋微微扭头,见来福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抱着手臂,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
好在他们挑的这个位置是费了一番心思的,恰巧被高大的神像和神殿里的廊柱遮掩,在夜色的掩护下,神殿里的其他人并未发现他们的踪迹。
交谈声还在耳畔,陈宴秋屏气凝神,注意着他们的话语。
“真是晦气,好不容易回京城来,却因为马匹生病耽搁了,本来今日便能够回京交差的,害得我们得在这破地方过夜。”有人在抱怨。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回答的似乎是他的同伴,“很快我们就能复命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娄山关军报,当然是越快越好。”先前那人又叹。
听到这里,陈宴秋瞪大眼睛,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上了脑门,立刻兴奋了起来。
娄山关军报,他们身上有荀淮的消息!
陈宴秋支起身子坐好,刚要探出头去询问他们,却在听清楚下一句话时止住了动作。
“我们这次偷偷离营,却带了荀王爷谋反的消息,应当是能立功的吧?皇上会不会怪罪我们?”
“你傻啊,我们这是不遂贼子意,一心为了皇上才铤而走险的,只要我们这么说,皇上一定会嘉奖我们!”
“那我们岂不是能捞个千夫长百夫长当当,嘿嘿嘿……”
两人说到这里,又一齐笑起来,你一言我一语。
陈宴秋躲在神像背后,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谋反?谁?荀淮谋反吗?
这不可能啊,荀淮怎么会谋反呢!
头脑里的思绪一下子混乱起来,陈宴秋见那两人打算和衣睡下,踮着脚尖悄悄走到来福身边。
“公公,来福公公,”陈宴秋轻轻推着来福。
“王妃,怎么了?”做了几十年的公公,来福本就觉浅,眼下又是在不慎安全的环境,一推就醒了。
“嘘。”陈宴秋对来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把方才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来福。
来福一下子变了脸色。
陈宴秋接着说:“公公,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眼下都绝不能让他们进京!”
若是假的,他不能让这二人在荀淮与薛应年摇摇欲坠的信任上添一把火,将那绳子活活烧断。
若是真的……
那就更不能让他们进京了。
他要为荀淮争取时间。
陈宴秋是穿越来的,对于那小皇帝本就没什么归属感。一定要说,陈宴秋还很讨厌他。
于是陈宴秋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都没变:“来福公公,这消息绝不能传到京城里去。”
来福点点头:“王妃,我知道了。”
他思考了一会儿,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杀了他们,永诀后患。”
陈宴秋脸色惨白,却也没有反驳来福的话。
两人商讨了一下,登时有了注意。
又过了一会儿,进入了深夜。
神像前方的两人舟车劳顿了好几天,这时候终于也支撑不住,闭上眼双双睡熟了。
这也是陈宴秋他们等待的机会。
陈宴秋躲在柱子后面,看着来福掏出手里的匕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一点点摸过去。
“啪嗒,啪嗒,啪嗒……”
本来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在陈宴秋耳朵里无限放大,就像是在他的耳边踏着,一声又一声。
他死死扣着柱子,看来福离地上睡着的两人越来越近。
第56章 汇合
来福离地上躺着的两个人越来越近了。
陈宴秋屏住呼吸, 看着来福一点点挪动到了那两人的脑袋附近,再慢慢蹲下,举起了匕首。
冷白的月色下, 匕首泛着雪一样的寒光。
如果顺利的话,来福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割开其中一人的喉管。
可就在此时, 刀人好像察觉到了危险,嘟囔着梦话翻了个身。
他弄出来的动静不小, 可把醒着的二人都吓了一跳。来福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还好那人只是翻了个身,随后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就在两人才松了一口气时,旁边一直睡着的人却冷不丁来了一句:“你想干什么?”
陈宴秋大惊,循着声音看去, 只见一片黑暗中, 那人支起身子, 满脸戒备地问:“你是谁?”
此时此刻,黑暗反倒成为了来福的掩护,眼看自己底下的这人哼哼了两句, 也要醒过来,来福心一横,反握着匕首就向下捅去!
“咳, 呵——”
可怜那人在睡梦中被人捅了脖子,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吟便瞪着眼睛,生生咽了气。
“扑哧”一声, 匕首从皮肉里拔出来, 空气中瞬间弥漫出了浓稠的血腥味。
这是陈宴秋第一次见到杀人,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能算作是共犯。
呕。
他强压下从胃里翻上来的酸呕感,捡起一旁一根粗大的棍子, 逼迫自己盯着那边的动静。
却说那人将将醒来,同伴便无辜横死,心中是又怒又惧。再怎么样也是上过战场的,他反应极快,打了个滚便迅速起身,抽出身边的刀骇然道:“你是哪里来的贼人!我等与你无冤无仇,何苦下此杀手!”
来福见事情败露,面上不显,心里却慌张。
他年纪大了,也并无武功傍身,与这人缠斗起来,他并没有多少胜算。
何况,王妃还在一旁等着,他绝不能让王妃暴露身份。
想到这里,来福立刻定好策略,扭头撒腿就跑。
可那人正在气头上,哪能就让来福这样跑掉?他立刻追了上去。
好在神殿里头能供人遮掩的地方很多。来福虽然体力比不上他,但是胜在能思考。他转往能设置路障的地方躲,生生把那人甩在了后头。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那人久久追不上来福,已经是杀红了眼,只见他一脚踢开来福朝他丢过来的东西,双腿一蹬向着来福扑过去,眼看就要把来福扑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嗡”的一声,一根木棍子带着劲风横劈而来,大力砸在那人的右臂上,竟是把他砸飞了过去,落在了神像前的木桌子上。
那桌子本就老旧,经了这一遭终究是不堪重负,“轰隆”一下,散成了木块。
趁着那人还没反应过来的间隙,陈宴秋立刻跑过去把来福扶了起来。
“来福公公,你没事吧?”
来福不敢耽搁,把匕首塞到陈宴秋手里:“王妃,机不可失,你快去了结了他……”
陈宴秋没想到这匕首会落到自己手上,下意识一愣。
但是他仅仅是犹豫了一瞬,便握紧匕首转身。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这人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可陈宴秋再向那桌子看去时,心里却一惊。
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不在那里了!
呼吸一滞,神殿里两方人马浓郁的杀意似乎就要化为实质,身体对于危险的本能让陈宴秋高度警惕起来,握着匕首的掌心已经开始出汗。
陈宴秋扭过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人。
同伴死的时候,血溅了那人满身。借着门外冷白色的月光,他双目通红,就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让人望而生怖。
“我就说怎么这么奇怪,原来还有一个人。”他的双瞳死死盯住陈宴秋,嘴里喃喃道。
陈宴秋从小是被宠着长大的,穿越过来又被荀淮细细地养着,哪见过这种场景?
说是不怕那是假的,但是此时此刻绝对不能表现出来。陈宴秋没有说话,而是将匕首握在手里。
他觉得手指似乎都在发着抖
陈宴秋知道,自己一定敌不过他。
但是“知道”与“放弃”永远是两码事。
逃兵其实也参不透陈宴秋的身手。两人互相忌惮着,就这样微妙地僵持起来。
可僵局总会有被打破的时候。
似乎是看出来了陈宴秋心里的畏惧,逃兵冷笑了一声,刀光一闪,就向陈宴秋冲了过来!
陈宴秋终究是没有学过武、没有上过战场的人,纵使在脑海里演练得再好、在想象中反应得再快,在真正面对刀光剑影之时,陈宴秋还是愣在了当场。
“王妃,快躲开!”
来福的惊呼声响在耳畔,月光反射在面前的刀刃上,落进陈宴秋瞪大的眼眸里。
在那光滑的刀刃上,陈宴秋看见了自己有些呆愣的表情。
躲开,快躲开!!
大脑这般叫嚣着,身体的反应却极慢。陈宴秋刚刚挪动一小步,就觉得自己的脸颊上已经感受到了吹来的风声。
这一瞬间,身边的一切似乎都被无限放大,时间几乎停滞。
陈宴秋想了很多很多。
我这是要死了吗?
如果我死掉了,荀淮怎么办?
若是这人带的消息进了京城,荀淮现在的处境只会更加糟糕。
我们已经有好久没见了,他现在到底在哪里啊……
“这几天就别出门,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荀淮临行前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过了将近两个月,陈宴秋从来没想过,荀淮的声音在自己的脑海里还能那么清晰。
夫君。
在来福的惊呼声中,陈宴秋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没了你,我好像照顾不好自己。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哐当!”
面前刮过一阵疾风,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是那逃兵痛呼出声,虎口被震碎,手中的刀差点脱手。
陈宴秋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人便带着他向后退了数米,与那逃兵远远拉开的距离。
“王妃,”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王妃放心,有属下在,他伤不了你。”
陈宴秋睁开眼,看着来人,简直是要哭出来了。
眼前的少年人面容尚且有些稚气,眼神却是清明,燃烧着浓浓的战意,如同那日跳下马车时一般。
他不知从哪里寻了一件黑披风穿着,墨发高高地束在脑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匕首,上头生着厚厚的茧。
是霖阳。
心里蓦地放松,陈宴秋手一软,方才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抱住霖阳哇哇哭道:“霖阳!你可算来了,吓死我了呜呜呜……”
来福方才被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两魂六魄,此时只剩下一口气还吊着。他扑上来拉着陈宴秋四处检查:“王妃!!我的王妃啊,你没事吧……哎哟我的天哪……苍天在上,可真真是吓死我了……”
陈宴秋被吓得手软脚软,此时劫后余生,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对来福苦命地摇摇头,表明自己没什么大事。
这边三人团聚,其乐融融,倒把那逃兵晾在了一边。只见他气急败坏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霖阳轻轻看了逃兵一眼,转着手中的刀,单膝跪地对陈宴秋道:“属下来迟了,还请王妃恕罪。”
“那人怎么处理,还请王妃示下。”
陈宴秋抹了把汗,毫不犹豫地开口道:“杀了,这人绝不能留。”
“属下遵命。”
两人并没有避着逃兵,说话也云淡风轻的。逃兵气急。见那新来的少年拿着刀走向自己,本来还想说什么,却在看清楚霖阳的时候闭了嘴。
不知为何,他从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了森冷的杀意。
但是他惧极反怒,已无暇思考这些,反而红着眼冲了上来:“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我才不怕你!!”
可他还没说完,就震惊地看向自己的胸口。
在心脏处,他只看到了一个雕刻精致的刀柄没入了自己的血肉。
霖阳慢慢走上前,当着那逃兵尚未瞑目的眼睛,把那把刀拿了出来,瞬间血流如注,流了满手。
“这刀还是崔大人昨日才给我的,你给他开刃,倒也不亏。”霖阳对他歪了歪脑袋,语气认真道。
陈宴秋拿着从两人身上搜出来的密信,等着来福与霖阳处理尸体。
他把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却怎么也不相信里头的话。
根据密信所言,荀淮抗旨不遵,与燕帝沆瀣一气,举兵谋反,现下已经占据娄山关以及关内三州,正在冀州与守卫僵持着,请求朝廷派援军前去支援。
这些字单个拆出来都认得,怎么合在一起陈宴秋就看不明白了呢。
这实在太过离奇了。
等几人忙完,他们又围在篝火旁,将自己这几日的遭遇都分享了一遍。
“杀了那些来抓王妃的人之后,属下不想同京城禁军起冲突,就暂时藏了起来。”霖阳道,“后来禁军到处抓王妃,属下觉着,王妃肯定在躲他们,一时半会儿恐怕没办法现身,属下便去寻了崔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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