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哥哥他骗我们!”提到这事小酒就有些生气,“那玉佩不是他捡的,是他偷的!”
小酒爹有些惊讶:“真的?”
“小酒从来不说慌!”小酒把他爹往后拉,“不说这个了,爹你快过来,我见到了王妃!”
“什么王妃?”小酒爹只当小孩子在胡诌,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就是秋猎我们遇见的,给我们银子的那个!”小孩子藏不住话,一股脑往外蹦,“乐哥哥偷了王妃的玉佩,还把王妃伤到了,额头在流血呢!”
小酒爹腿一软,好险没摔在地上。
第53章 天地不仁
小酒爹与小酒娘见了陈宴秋,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陈宴秋同他们寒暄了好一会儿,几人这才能够坐下,商议着接下来的打算。
“小乐!”小酒爹对钱乐恨铁不成钢道, “你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酒叔,我错了, ”钱乐耷拉着脑袋,半点没了方才嚣张的气焰, “我只是想着打仗了,这些天茶馆支出太多,这玉佩卖了多少能补贴点……”
小酒爹看着钱乐垂头丧气的样子,嘴唇抖了抖, 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王妃, ”小酒爹对陈宴秋道, “这孩子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我代他向您赔个不是……”
陈宴秋对小酒爹摇摇头:“左右玉佩寻回来了,一个小孩子, 知错能改便好。”
钱乐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觉地垂着脑袋缩到了墙角,开始面壁思过。
陈宴秋弯着眼睛看钱乐, 觉得自己一直阴郁着的心情终于明媚了些。
陈宴秋额间的伤口已经处理过, 上了些药。得知他们还没用膳,小酒娘给他与来福二人上了一整桌热气腾腾的饭菜。
茶馆虽小, 饭菜的味道却很好:大米颗粒饱满, 粒粒分明;切下的卤牛肉酱香浓郁,质地紧致,口感醇厚;阳春面葱香普遍,条条筋道。
陈宴秋一上午颗米未进, 此时胃口大开,吃得很开心。
小酒在旁边看得直流口水。
陈宴秋对他招招手:“小酒,过来吃。”
小酒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刚想凑过去,就被他娘给拦住。
“我们怎么能跟王妃坐一桌,”小酒娘对小酒摇摇头,“那就坏了规矩了,王妃不用管我们。”
“这兵荒马乱的,哪里讲究什么规矩,”陈宴秋笑着道,“况且我现在也算不得王妃,只是个流亡的人而已。”
来福听了这话却不大乐意:“王妃……”
小酒爹娘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这才让小酒去拿了筷子,站在旁边吃起来。
“方才我就想问了,”待陈宴秋吃完,小酒爹道,“现下外头许多禁军都在找王妃殿下,王妃是怎么打算的?”
“我想出城。”
陈宴秋看向小酒爹,目光灼灼:“我要出城去娄山关,找王爷。”
小酒爹愣了愣,心里有些惊讶。
烽火连天的,他本以为王妃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没想到王妃胆子却大。
“好,”他对陈宴秋点点头,“我们会帮助王妃出城。”
“倾尽全力。”
吃过饭也才将将过了正午,天气比清晨要暖上几分,春风和煦,阳光宜人。若是没有打仗,应当是一个惠风和畅的春日。
小酒爹作为茶馆的掌柜,掌握的情报自然最多。
“若是昨日出城都还好,”他叹气道,“现下有不少禁军守在城门口,出城不仅要出入凭证,还得一个一个查人。”
陈宴秋有些惊讶:“这是皇上的意思?”
小酒店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薛应年究竟想干什么。
陈宴秋脸色不大好看道:“出入凭证你能想办法弄到手吗?”
小酒爹摇摇头:“这是朝中人才有的,现在黑市上都被炒上天价了,我们还没那本事……”
朝中人?
陈宴秋想到了什么,对小酒爹笑笑。
“我知道有一人一定有,我要你们帮我联系到他。”
崔明玉已经在宫里待了快一天。
厚重的殿门又一次打开,掌事太监拿着一把拂尘施施然走出来,崔明玉急急上前道:“公公,皇上可愿意见我?”
掌事太监对他摇摇头,开口劝道:“崔大人,皇上说了,他今日身体不适,不愿意见客。为了龙体着想,崔大人还是请回吧。”
“可……”
还不等崔明玉说完,掌事公公便扭头回了殿里,只给崔明玉留下一扇紧闭的大门。
崔明玉擦着脸上的汗,看向那殿门的眼神终于有了些森然的冷意,隐隐约约夹杂着怒火。
薛应年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边境战乱,朝中事宜诸多,他这几日忙着帮薛应年处理政事,几乎是脚不沾地,没有怎么合过眼。
昨日他听闻禁军围了王府,惊得差点没拿稳手中的笔。
等他急忙忙赶去荀王府时,禁军统领赵同已经把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朝中谁人不知崔明玉与荀淮私交甚好,因此赵同没给他什么好脸色。被赵同阴阳怪气了好一番后,崔明玉与坐在门前的张清对上了眼神。
那对上过战场、见过血的眼睛如同一汪深深的潭,眼神交汇的那一刻,水面泛起涟漪,一层又一程,将心语尽数传达。
崔明玉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张清的意思。
他在求助。
陈宴秋……是不是压根就没有回府?
崔明玉微不可察地对张清点点头,扭头上了崔府的马车。
“立刻派人去寻王妃的下落,”等车驶出一段距离后,他掀开马车帘子,对身边的崔府管家吩咐道,“小心些,别暴露了,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人给找到。再让陈冉与安幼禾今晚来我府上。”
“是。”
“准备一下,明日一早我就进宫。”
崔明玉放下帘子,神色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荀淮还在边关打仗,生死未卜。
若是陈宴秋出了事……
他摇摇头,不让自己再继续想下去。
崔明玉抬头,见到了还算明媚的天色,突然觉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似乎也不太真实。
这一切都像是老天在戏弄他们。
若是苍天真的有眼,为何总是针对荀淮一人?
“无论怎样,都快收手吧。”崔明玉喃喃道。
陈冉与安幼禾在街上并排走着。
人群熙熙攘攘,穿着粗布麻衣的普通人、头发散乱的乞丐、倒在街边的流民、还有坐着马车的王宫将相,无数人同他们擦肩而过,走向不同的目的地。
“冉哥,”安幼禾扯着陈冉的衣服,同陈冉小声道,“这人这么多,我们如何才能找到……”
才能找到王妃。
安幼禾看看周围的人,没说完这句话,陈冉却是知道的。
昨夜崔明玉把两人叫到崔府去,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们。
这半年的时间他们受了崔明玉的诸多照顾,眼下终于有报答的机会,自是欣然应允。
只是眼下禁军满城搜罗,都没把王妃殿下找出来,他们又怎么能寻到人呢?
陈冉对他笑笑:“放心,我有办法。”
安幼禾眨眨眼,看见陈冉径直走向在旁边打盹的乞丐。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来,递到乞丐面前:“这位兄台,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乞丐见了银子,眼神蓦地一亮,忙不迭点头。
“我想寻一个人。”陈冉回忆着陈宴秋的样子,画了张画像递给他,“你可曾见过?”
那乞丐接过画像仔细看了看,还是对他摇摇头:“我不曾见过。”
“不过!”看着眼前人露出了些许失望的神色,乞丐害怕他把银子收回去,忙道,“你可以去那边的茶馆试试。”
安幼禾有些奇怪:“茶馆?”
“茶馆万事通,搜罗天下事,”乞丐对安幼禾笑笑,掂着手中的碎银子道,“那里是我们乞丐交换信息的地方,只要银两到位,没什么是办不妥的。”
他指了指陈冉手里的画像:“何况是生得这么标志的小公子,应当有不少人见过才是,你们放心好了。”
“知道了,”陈冉了然,把画像收回自己怀里莞尔道,“多谢。”
陈宴秋与来福歇在小酒茶馆的后厨,等着小酒爹手下的人传消息回来。
他请小酒爹帮忙联系崔明玉,也不知能不能行。
“王妃放心吧,”小酒娘坐在一旁陪着他,见陈宴秋有些紧张,出声宽慰道,“弟兄们办事一向妥帖,崔大人又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官,想来联系上他应当没什么难度。”
陈宴秋对小酒娘露出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来。
来福见陈宴秋不大能提起精神,忙劝:“王妃宽心些,皇上把动静闹得这么大,崔大人肯定已经知晓了,说不定崔大人也在想办法寻我们呢。”
这话说得在理,崔明玉那么聪明,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小酒娘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就被急匆匆跑来的小二打断了话语。
“老板娘,老板娘!”他压低声音急道,“禁军找过来了!在搜人呢!”
“什么!”小酒娘登时起身惊道,“禁军怎的这般不讲道理,这能随便搜人的吗!”
危急关头,小酒娘立刻撩起一旁的门帘:“王妃先上二楼的房间里躲着,我来应付他们便是。”
陈宴秋也不敢再耽搁:“那你一定小心。”
说完这句话,他们便急急地上了二楼。
二楼是住人的位置,左边是一个个房间,整齐地排成一排,右边是走廊,栏杆旁边还摆了不少能用餐的桌子。
此时不少住客都来到了走廊上,满脸稀奇地趴在围栏上往下望。
只听得一楼传来一阵吵闹声,禁军们中气十足地叫嚷着要找人,惊呼、咒骂声嘈杂地响起,小酒娘在旁边赔笑着,想要化解矛盾。
这茶馆的食客们都是底层百姓,最痛恨这些耍官威的人,不少食客都对禁军破口大骂,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这对陈宴秋来说却是藏身的机会。他低着头,从住客中穿过去。
“这边!”钱乐站在最里头的那间屋子,向二人招招手。
陈宴秋会意,左转拐进房里。
房间的陈设依旧简单,最里侧是一张大床,大床的右侧是一个双门大木柜,木柜下头还有个大大的木箱子。
而在床脚处则是一个梳妆台,里面的首饰都是木制的,看得出来首饰的主人十分节俭。
这应该是小酒爹娘的房间。
钱乐带着他躲进一个那箱子里头,又把来福安置在衣柜里,这才道:“王妃放心,我与老板娘会拖住他们的。”
盖上箱盖之前,陈宴秋拉了拉钱乐的衣角:“钱乐。”
钱乐扭头:“王妃还有何吩咐?”
陈宴秋在黑暗的柜子里露出一双黝黑的眼睛,明亮又深邃。
“一定小心。”
陈宴秋说。
第54章 出城
箱子里的环境实在有些逼仄。
陈宴秋抱着膝盖, 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屏住呼吸听着外头的动静。
仿佛被一双手捂住了双眼,陈宴秋只能看见浓郁的黑暗。在视觉失效的时候, 听觉和触觉就被无限放大。
咚,咚, 咚。
心跳声在狭小的方形空间里激荡,宛若空谷的回声, 涤荡了一层又一层。
鼻腔里充斥着木箱子内部发霉腐烂的气息。箱子质地粗糙,有的地方生着尖利的小刺。陈宴秋方才进来得急,胡乱就缩了进来,那些小刺扎在他的身上, 带来尖尖麻麻的痛感, 却也能让陈宴秋保持清醒。
陈宴秋丝毫不敢动。
钱乐坐在桌子旁, 牢牢盯着房门口,擦了擦脸上的汗。
来福在大衣柜里头捂住自己的嘴巴,在心里默默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三人都听见了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混乱的脚步声。
终于, 陈宴秋听见房门被“砰”地砸开,说话的是一个男人:“小子,这里就你一个人?”
钱乐语气如常, 听上去甚至有些谄媚:“官爷, 就我一个人,没别人了。”
“你说没人, 那可由不得你。”
陈宴秋听见那人下令:“给我搜。”
他瞪大眼睛, 全身寒毛倒立,一下子紧张起来。
钱乐似乎还在争取:“官爷,这屋是老板住的,现在真的只有我一个人, 没什么好搜的……”
为首的那人不耐烦了,陈宴秋听见有人被踹倒的声音,还有钱乐小声的惊呼。
“你话这么这么多?”那人说,“若是没人,我们自然搜了就走,还没你说话的份。”
钱乐这下不敢吭声了。
屋子里的脚步声一下子就凌乱起来。
皮靴踏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异常清晰,嗵,嗵,嗵,仿佛有许多人在自己的头皮上跺脚,惹得陈宴秋头皮发麻。他几乎忘了呼吸,死死屏住神。
因为他听见有一个人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
终于,他听见有人问:“这箱子是干什么的?”
声音非常非常近,就像是贴着陈宴秋的头顶。
“官爷,这里头装的都是些被褥枕头,不值几个钱的。”钱乐颤着声音答,不知是疼的还是紧张的。
“打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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