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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给谢淮之买个捶背的小棒槌，然后再买几袋豆奶粉回去，还有一点日常的洗漱用品，最好之后再去买几本小说打发时间。
结账的时候，他注意到谢淮之拿了瓶大宝，他还觉得有些奇怪，心想现在这天气这么热，涂了也会被汗给晕了。
但他还没顾得上问，因为谢淮之没让他付钱，陶知秋出了店门有点生气，站那儿不肯动，见他把东西拎在手里就硬梆梆地道：“当初你不是说好照顾我会收钱的吗？”
“现在怎么还倒贴我？”
谢淮之不紧不慢地道：“知秋等会儿请我吃午饭吧。”
陶知秋撇了下嘴，“不行。”
“我再给你买件衣服。”
这小少爷是真揣着能买下电冰箱的钱过来的，后来没买上，他就把钱基本上都放在了谢淮之那里，但身上还剩余的足够他给人从头到脚置办一身了。
谢淮之没有再反对，陶知秋财大气粗地挥手让老板娘叉了好几件下来轮流试了一番，谢淮之的身材也确实是穿什么都好看，站那儿试衣服跟模特似的，还引了好几个顾客进来，老板娘乐得合不拢嘴，直说可以给他们便宜点。
买了件黑白条纹格的衬衫，外加在店里放了大半年的一件皮衣。
老板娘连着夸了好几句，“我当时去外头进货，城里可时兴了，我就想也拿回来卖看看，结果倒是有不少试穿的，试完就都没敢买，小伙子你是头一个穿得这么标致的。”
“哎呦，今天得亏是你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卖出去呢。”
她又瞧瞧陶知秋，“你们俩长得都好看，衣服也要人穿呢。”
陶知秋付了钱，眼角余光不时打量着谢淮之，好像还没从刚刚那阵视觉冲击中缓过神来，心脏扑通扑通跳得特别快。
谢淮之拎着衣裳，叫他，“知秋。”
陶知秋脸一下子更红了，跟个兔子似的一下子跳开两步，“什么？”
“没什么。”谢淮之好整以暇地道：“想谢谢你。”
“哦……不客气！”他胡乱答道：“我们找家店吃午饭吧。”
家常菜馆，和谢淮之烧出来的味道不太一样，但都很好吃，点了三个菜一大碗米饭，正吃着，外面隐约雷声轰鸣，竟然落了场雨。
夏天的雨来得急去得也急，他们坐在饭馆里避开了这场大雨，雨珠连缀成幕，顺着屋檐往下滴落，外面匆匆躲雨的行人涌入路边的店铺，小摊也都撑起了棚子或是大伞，街市上有种不一样的热闹。
谢淮之给陶知秋剥了几只虾，看他腮帮子一动一动，忽然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
陶知秋抬眸，有些不明所以地对上他的视线，“淮之哥，你笑什么呀？”
谢淮之道：“没什么。”
“只是觉得很幸运，车停在了不会被雨淋到的地方，我们也恰好没被淋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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啵啵啵啵啵！
第十四章
下午一点左右雷阵雨就停了，他们推着自行车去音像店买书，陶知秋以前在家里定的杂志这里买不到，于是挑挑拣拣，找了好几本武侠小说。
这间店铺位置不大，而且很狭窄，只能容一个人转身，但靠近镇上唯一的一所中学，生意很好。里面东西堆得很高，书也大多是租给学生又收回来不知倒腾过几次的了，边角破破烂烂。
陶知秋翻书的时候一下翻到被压在书下的黄色光碟，那上面的图案极其直白外露，还不止一张，他腾地一下抬起红透的脸，转过身动作有些僵硬。
因为身体从小跟别人不太一样，长大了又去医院检查过不止一次，陶知秋对生理知识的了解反而比同龄人要透彻得多，但这也让他更加意识到自己和别人的不同，对于性或者更隐晦的那些东西，他依旧会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但又很好奇。
陶知秋偷偷摸摸又看了一眼，拿着自己挑好的小说转身结账，不远处的谢淮之注意到动静，越过他的头顶看到了根本没被藏好的几张黄碟。
他没什么表情，反而像是若有所思。
傍晚，两个人载着两袋肥料，一堆日用品还有吃的喝的，车把手上挂着两份充当晚饭的凉面满载而归。
陶知秋将那个捶背的小棒槌递给谢淮之。
谢淮之倒是没想到这个小玩意居然是送给自己的，一面觉得陶知秋很细心，一面又觉得这玩意对他来说其实用不太上。
他早就习惯了这种高强度的劳作，再加上本来就年轻，身体再累第二天一觉睡醒也就都恢复了。
但他并没有辜负陶知秋的好意。
陶知秋见他收下来，笑眯眯冲他道：“淮之哥，我回去收拾一下。”
他洗完澡带着一身水汽坐在自家院子里吃凉面，头发已经渐渐长了些，发尾贴在后颈处往下滴着水珠，谢淮之给他送了半个脆甜多汁的西瓜过来，不知是不是白天下了雨的缘故，今晚的天气格外凉快，天上星星也很多，刚刚分开不久的两个人又坐在一起聊起了天。
“淮之哥，”陶知秋吃着手里的望着树上的，“那个梨能吃了吗？”
谢淮之看了一眼，道：“能吃了。”
陶知秋跃跃欲试，“那明天我们摘几个吃看看吧？”
“对了，这梨树到底是谁家的呀？”
谢淮之道：“不知道，从我记事起就一直长在两家的中间了。可能是很久之前不知道是谁吃完梨子扔了个核在那边，就自然而然长出来了吧。”
村里的作物似乎生命力格外顽强，因为这个说法陶知秋听奶奶也说过，包括但不限于院外的枣树、山楂树和石榴树。
他喃喃道：“以前厨房旁边的位置就是一颗石榴树。”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烂了根，然后那地方再怎么种都种不出来了。”
“我记得以前梨树好像也没有那么高，似乎我还爬上去过，然后被洋辣子给蛰了，这种绿虫子在叶子里不显眼，躲都躲不开。”
“现在想想，可能就是从那时候我开始怕虫子的。”
陶知秋看着天上的星星道：“淮之哥，如果离开的亲人真的会变成星星，那她一直看着我，这样想想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白天的时候我在上学，她就回去休息，晚上的时候会出来陪着我，有时候看不到，应该是她在那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吧。”
他本来心情还很雀跃，想着明天要去地里施肥，要回来摘梨子，但一旦思绪稍微停顿一下，回忆和现实就会交错着让人痛苦。
他当然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其实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只是用来诓骗自己的借口和谎言罢了，在谢淮之看来，或许会觉得很幼稚吧。
手背被人轻轻地拍了两下，谢淮之道：“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变成星星。”
“但我希望是这样的。”
陶知秋抽泣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谢淮之用脚碰了碰陶知秋的拖鞋，示意他低头看地上，“这个虫子也怕吗？”
地上有两只不知道从哪里爬过来的西瓜虫，谢淮之用鞋尖一碰，它们就立刻十分警惕地蜷缩成了一个圆圆的球，陶知秋摇摇头，眼泪还不自觉地往下掉，“不怕。”
谢淮之道：“我也不怕。”
“但是有段时间我很讨厌这种虫子。”
“我妈跟我说，我还在学走路的时候，有个毛病就是抓着什么吃什么，我爸有一回看我没看住，上一秒我还站着走路下一秒我就趴在地上捡西瓜虫吃了。”
陶知秋有些惊讶地“啊”了一声。
“虫子吃进去会闹肚子的吧？”
谢淮之道：“我妈当时吓死了，她说她给了我爸一巴掌之后抱着我就去卫生所开药，但小孩吃不了什么药，就只能等着拉。”
“好在最后应该也拉出来了。”
“这件事每年过年都会被当作笑话拎出来讲，从我不记事的时候讲到我逐渐记事，所以我很长一段时间看到这个虫子就想吐。”
陶知秋想想小小的谢淮之在抓虫子吃，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也早就在脸上干透了，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谢淮之其实是在逗他开心。
“去洗一下脸。”谢淮之起身将他吃完凉面的碗顺手刷了，“今天累了一天，晚上好好休息。”
“明天你就先不着急去地里，等我中午回来我们就摘梨子。”
“地里现在没多少事情要做，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陶知秋想，本来也就是你一个人在忙，他不大好意思地道：“我去了也没帮什么忙呀。”
谢淮之却道：“帮了的。”
“三婶他们都说你能干呢。”
陶知秋更不好意思了。
他确认道：“那我明天早上真不去了？”
从镇上刚买回来的小说才翻了两三页，他今晚打算熬夜看。
谢淮之自然看得出来他在想什么，又应了一遍，“嗯，真的。”
陶知秋仰起一张笑脸，“谢谢淮之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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啵啵啵啵啵！
第十五章
地里的稻子已经开始拔节，迅速的长势更需要充足的肥料，下地的几乎人手一只圆桶，挎在胳膊上好方便施肥，而且这活不需要一直弯腰，所以田里闲聊的声音倒是没断过，魏若芳朝谢淮之这边看了好几眼，道：“今天小秋没来呀？”
谢淮之道：“嗯，昨天去镇上起得早，今早想让他多睡会儿。”
魏若芳撩起挂在脖子里的毛巾擦了把汗，“你别说，今天没见到他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往常陶知秋往田埂边或者树下一站，跟个小蜜蜂似的一会儿给这个婶子擦汗一会儿给那个伯伯送水，时不时还请人吃冰棍，嘴巴又甜，谁能不喜欢他。
她看谢淮之闷头干活，不知怎的有些心酸，再往前数几年，谢家这地里也热闹过，哪怕只是父子俩，也还是很不一样的。
魏若芳慢慢地叹了口气，“淮之啊，你有没有想过谈个对象成家呢？”
谢淮之知道她就是随口一问，长辈说起这个再正常不过，于是也没有表现出很反感，只是道：“暂时没考虑过。”
魏若芳笑容很慈祥，汗珠子顺着她脸上的皱纹滚下来，“你是个细心的，小秋也被你照顾得很好，以后要是哪家姑娘嫁给你，肯定是个享福的。”
她想起自家那个在外面打工的儿子，一对比，又禁不住有些唉声叹气，不过她也不爱跟外人抱怨这些事情，只是手上干活的动作又加快了些。
一时无言，田边却有几个在外头玩的小孩呼啦一声跑过来，嘴里大喊着村头的池塘里有人落水了，桃溪村里家家户户都很熟悉，不是远亲也是近邻，立刻放下手中的活一窝蜂地全跑过去看能不能帮上忙。谢淮之莫名心跳得有些快，他蹙了下眉，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等他赶过去的时候池塘里还在稀里哗啦地挣扎，但已经快靠岸了，谢淮之定睛一看，那人不是陶知秋还是谁？！
好几个人抓着陶知秋的胳膊往上拉，谢淮之毫不犹豫地噗通一声跳进塘里，从他后面推着他往上，愣了一两秒才发现陶知秋手里还拽着个人，那人意识不清宛如水鬼一般抱着陶知秋的腿，而就在这不断的拉扯中陶知秋力气已经接近底线，好在谢淮之将他一把托了上去，又抓着那个溺水的人，狼狈不堪地丢上了岸。
湿淋淋的两人在岸边不断喘着气平复呼吸，陶知秋呛咳了几声，先是看了眼谢淮之，又连忙走到那个昏迷着正在不断往外吐水的人身边，“他没事吧？”
有好几个大人在帮忙，陶知秋看着那张脸，终于想起来自己救的这个人是谁。
那天看完电影回村的路上，碰着的那个朝他们笑的疯子。
“也不知道这谢正峰最近怎么回事，自家这疯儿子怎么老是关不住？这回怎么还掉水塘里了？”
“也就小秋碰上了，不然真淹死了一时半会儿还没人发现。”
魏若芳拿着自己毛巾为数不多干净的地方给他擦脸，有点着急忙慌地训他，“你又不认识他，你救他干什么啊！自己没事吧？”
“那会儿半天上不来是不是被这个疯子扯住了？小秋啊，他救不上来就算了，你可不能把自己搭进去，这多危险啊，下回碰到离远点知道吗，这人脑子坏了十几年了，什么都不晓得的。”
“还不以为这水里面有什么好东西才自己下去的呢。”
陶知秋身上还在往下滴水，有点愣愣的，谢淮之身上也湿透了，他后心也发凉，感觉身上分明不是水，而是彻头彻尾的冷汗。
“知秋。”谢淮之哑着嗓子道：“先回去洗澡，当心着凉。”
“这边你不要管了，之后村长会过来处理的。”
他拉着陶知秋的手腕走得飞快，连招呼都没顾得上和三婶他们打，陶知秋跟不上，踉踉跄跄地跑了好几步，“淮之哥……”
“淮之哥，你走慢点。”
谢淮之脚步不停，他现在一句话都不能说，他怕自己一张口就是训斥，训他为什么要下水救人，训他做事情不考虑后果，但这件事陶知秋没有任何错，他不能将自己这因为担心而生出的怒火迁怒于他，更不能让陶知秋明明做了好事还无端委屈。
他将两家的暖水瓶全都拿了过来，掏出那个木质的椭圆形大盆，一股脑全倒进去了，兑了个稍微有点烫人的水温，又去拿干净的衣服给他，似乎完全是下意识的一系列动作。直到陶知秋将门关上，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的时候他那一直紧在嗓子眼里的心才放了回去，隔着门道：“我再去给你烧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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