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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溪村记事(近代现代)——秦柒

时间:2025-05-17 12:59:16  作者:秦柒
  陶知秋脱光了坐在盆里,旁边的木凳子上放着刚拿过来的衣服,虽然谢淮之什么都没说,但他还是察觉到了谢淮之情绪似乎不太对劲,过了一会儿才闷声道:“淮之哥,我没事的。”
  “天气还这么热,没那么容易着凉的。”
  话音刚落,他就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淮之哥你也去洗个澡吧,身上也还湿着呢。”
  半个小时过后,两个全都收拾完的人坐在堂屋里,陶知秋头上顶着一块干毛巾,手里捧着一杯姜茶,小心翼翼地抬眼撇谢淮之。
  “你怎么那么生气啊?”
  他其实有点明知故问了,于是很快又添了一句,“淮之哥,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谢淮之道:“你早上不是在家吗?怎么去村头了?”
  陶知秋老老实实地答道:“我睡到十点多醒的,看你还没回来就想去小卖铺买点冰棍给你们送过去。”
  “路过的时候我看到水塘里一直有人在喊,我会水,就下去救人了。”
  “而且那会儿旁边也有人,我就没想那么多。”
  谢淮之冷声道:“旁边有人,他为什么不下去救?”
  “知秋,溺水的人神智不清时会下意识地抱住能碰到的最近的东西,对施救的人来说是很危险的。”
  “你不能不考虑自己的安全。”
  “我知道你想说不能见死不救,可是比起别的,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谢淮之的语气稍微放松了一些,他站起身替陶知秋擦头发,略长的头发被揉成了刺猬一样毛扎扎的,谢淮之声音放轻,解释道:“我没有要凶你,刚刚是不是吓着你了?”
  陶知秋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担心我嘛。”他脸颊上的小酒窝跑出来,“而且那会儿要不是你下来托着我……我也很后怕。”
  他喝完辣嗓子的姜茶,安慰他道:“没事了没事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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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啵啵啵啵啵!
 
 
第十六章 
  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但陶知秋喝了两碗姜茶,一肚子的水动起来都能听见水声,撑得什么也吃不下,看着谢淮之试探地央求了一句,“能不能先摘梨子啊?”
  他这么眼巴巴地盯着,谢淮之当然是答应下来。
  他找了根过年用来除尘的棍子,在前面包了一块毛巾,梨树不如枣树那么容易敲,还得再稍微使点劲,树叶被搅弄得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陶知秋抬眼看,刺眼的阳光也跟着一跳一跳,照在他们身上落下不均匀的光斑。
  聒噪的蝉鸣声逐渐拉长,而眼前的浓绿也渐渐晕染开,热烈的风拂过发丝和脸颊,漫长的夏季在此刻变得如此具体可感。陶知秋有些痴痴地怔住了,好像一瞬间这世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如此静谧又如此安逸。
  谢淮之修长的手臂因为动作而显出很清晰漂亮的肌肉形状,陶知秋不自觉地转移视线,看地上掉落的梨,没过几秒又不受控制似的转回谢淮之的脸上。
  下一秒,一只有拳头那么大的青梨递到他的面前,谢淮之晃了两下,似乎是发现他在走神,“知秋?”
  “嗯?”陶知秋应了一声,脸颊泛红,接过那只梨,在衣服上擦几下咬了一口,口齿不清地道:“水分好足。”
  谢淮之蹙眉,伸手在他脑门上一探。
  “发烧了。”他半是无奈半是心疼,“知秋,回去量一下体温。”
  陶知秋应了一声,但身子没动,谢淮之往他怀里又塞了几个青梨,哄他道:“走吧,这次没赶上敲明天退烧了再来也可以。”
  回了自己的屋子,陶知秋胳膊底下夹着温度计,手边放着一碗切好的梨子,他这会儿难受劲也上来了,从脑袋一直酸疼到小腿肚,半靠在床上恹恹地懒得动弹,谢淮之过一会儿将体温计抽出来,一看已经烧到了39度。
  这个温度再往下烧就很危险了,谢淮之要带他去卫生所挂水,但陶知秋一听就跟要被逮去做绝育的猫似的,连声道:“不去不去不去……”
  小时候被抓去打疫苗以及后来去医院不断抽血检查的所有记忆全都在这个时候涌现出来,身体又极度不适,他整个人便格外脆弱,陶知秋泪眼婆娑地看着谢淮之,“我吃药就好了,淮之哥,我不想打针。”
  谢淮之倒是有些意外,毕竟陶知秋平时不是一个喜欢耍小性子的人,恐怕是对打针这个事情真的犯怵,何况他这会儿也实在太可怜了,本身眼睛就大,连眼泪水蓄得都比一般人多,眼睛一眨,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滚,睫毛也哭得潮漉漉的,叫人无端就心软下来。
  “那我去给你拿退烧药。”谢淮之没办法不答应,“但是在退烧之前我都不会走,如果三个小时后还没退烧,就去卫生所挂水,好吗?”
  陶知秋连忙点头。
  吃完药,又喝了半杯水,药劲就慢慢上来了,陶知秋被困意完全包围,往被子里钻。枕边还放着他昨晚没看完的那本小说,书页折了一个小小的角。
  谢淮之端了盆冷水进来,将毛巾沾湿再拧干,在他的额头、脸颊和手背上擦了几个来回,陶知秋睡得很熟,老老实实地并不乱动。
  期间魏若芳过来一趟,见他在睡觉就没有久留,放低了声音对谢淮之道:“就算是夏天也不能这样折腾,还不知道在水里泡多久了。”
  她拎着鸡蛋糕放在床头柜上,“前天你三叔去镇上的时候买回来的,我估摸着小秋应该喜欢吃,而且生病了更想吃点甜的。”
  “那会儿回来你没凶他吧?你那表情怪吓人的,我在村头就没忍住说了他几句,现在想想真不对,我着什么急呢,小秋也是一片好心。”
  “淮之,你吃午饭没?我给你做点?”
  谢淮之摇摇头,“没事,我等他醒了一块吃。”
  “谢谢三婶。”
  魏若芳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那我走了啊。”
  陶知秋中途出了一回汗,迷迷糊糊被人叫着又测了一次体温,降下来一点,谢淮之才终于松了口气,依旧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陪着。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陶知秋被身上黏糊糊的汗给潮醒了,睁眼见谢淮之坐在旁边,就喊了一声淮之哥。
  谢淮之将温度计甩了几下,递给他,一边还是抬手先贴了下他的额头,“饿不饿?三婶给你送了一袋子鸡蛋糕,要不要吃?”
  陶知秋躲过打针一劫,笑容都轻快许多,立刻应声道:“要!”
  到底是年轻人的身体,烧起得快退得也差不多了,但是鼻音重得厉害,感冒还是跑不了的。
  谢淮之去给他泡豆奶粉,陶知秋就顺便把衣服也给换了,出汗出得连裤衩子都湿了,他团吧团吧先放在脚边,打算等退烧之后再自己去洗掉。
  两包豆奶粉,香香浓浓的还一个没冲开的疙瘩都没有,陶知秋就着鸡蛋糕吃完,一抬头发现脚边的衣服已经消失了。
  谢淮之眼里有活,而且早就习惯帮他做这些事情,非常自然地就拿去洗了。
  只剩下陶知秋一个人坐在床上,脸红得快滴血似的,差点埋进搪瓷缸里。
  刚缓过神没多久,门被敲了一下,谢铭恩带了两包辣条过来找他,没想到他在生病,有些懊恼地道:“早知道给你带饼干了。”
  陶知秋道:“没事的,我已经快退烧了。”
  “但是你能把辣条收起来吗?”陶知秋看了眼窗户,“淮之哥等会儿看见肯定要说你。”
  其实陶知秋是不想被谢淮之知道自己爱吃辣条,但是谢铭恩听着他的话以为是在关心自己,于是立刻就往裤袋里一塞,“行啊。”
  他抖了两下腿,“我爹让我来看看你,过几天村里要给你放个锦旗呢,做好人好事的表彰。”
  “我爹现在在镇上呢……谢林平,就是你救上来的那个人,人醒了但呛水有点严重,得在镇上那医院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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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啵啵啵啵啵!
 
 
第十七章 
  陶知秋其实老早就想问一下自己救上来的这个人现在情况如何,但他也没问谢淮之,不知怎的他觉得谢淮之好像对他救人这个事情不太高兴。而且他一直在照顾自己没离开过,应该也不会知道太多,这会儿谢铭恩来了,陶知秋就顺着话头道:“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掉进水里呢?”
  “不知道啊。”谢铭恩摇了摇头道:“整个村子里就村口的池塘水比较深,连三岁小孩都不会随随便便跑过去的。”
  “而且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我爸问他来着,他颠三倒四地说池塘里面有好东西。”
  谢铭恩唏嘘地道:“其实谢林平还算是我堂哥呢,他爷爷和我爷爷是亲兄弟,本来两边也有来往的,但是后来他出生的时候母亲因为生他难产去世了,他差一点也没抢救回来,谢正峰,就是他爸,从那时起脾气就变得特别古怪。”
  “我们一开始都体谅他不容易,一个人带小孩家里又不富裕,所以还经常给他家送点东西,但过了两年,正常小孩会说话的时候,谢林平连走路都磕磕绊绊,村里就已经有风言风语了。”
  “大家都猜,他出生的时候虽然留了命但还是有什么不好的病带下来了。”
  “我爸就发动大家给他们家捐款,让谢正峰带小孩去大医院检查看看,谢正峰钱是收下了,但是他根本没带人去医院,他又抽烟又喝酒,最后把钱拿去赌了,一分没剩,谢林平被他放在家里饿了两天,从床上摔下来撞到了脑袋。”
  陶知秋已经怔住了。
  即便谢林平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他也仍旧感觉到一股莫大的悲痛和震撼,一个活生生的人好像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一点一点扼杀着他的生命力,而这悲剧的根源竟绝大多数来自于他的父亲。
  谢铭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后来听婶婶说,说不准谢林平一开始就是发育慢,脑子是正常的,是被那一摔才彻底摔成傻子的。”
  “谢正峰也真不是个东西,有时候喝醉了还会打他,谢林平小时候经常半夜哭着满村跑,又被抓回去,有看不下去的想上来劝阻,谢正峰还一起骂呢。”
  陶知秋的声音变得异常艰涩,似乎许久才发出声来,“没有人管吗?”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谁也管不了,大概谢正峰只会嚷嚷着老子管教小孩天经地义,然后把谢林平再抓回去。
  “小秋,”谢铭恩道:“我们从碧水村看完电影回来那天撞上他了,我不是跟你说离他远点吗?”
  “怎么你还下去救他了?”
  陶知秋道:“我没看清脸,见到有人落水就下去救了。”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谢淮之不久之前说的一句话——旁边有人,他为什么不下去救?
  而且旁边的村民是看自己下去了,才做出要帮他的举动的。
  谢铭恩皱眉道:“这太危险了,得亏你没事。”
  “谢林平这人可怜,但也不值得你豁出命去救,而且他体格那么大,谢正峰有一次想打他都被他反过来揍了一顿,打那之后谢林平就经常压着他老子打,谢正峰也是活该。”
  谢铭恩翘着二郎腿抖了抖,“谢正峰被他打得不敢回家,这回谢林平在医院,到现在也没露脸呢。”
  “但谢林平以前可怜现在可恨,会打人之后他还会在路上专门打小孩和女人,最后被好几个人狠狠收拾了一顿,找到谢正峰让他把儿子锁起来,村里才终于消停一点。”
  陶知秋不知该说些什么,脑袋沉得厉害,甚至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半晌之后他才道:“你跟村长说一声,不要给我送锦旗了。”
  “就当我没做过这件事吧。”
  谢铭恩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陶知秋在想什么,连忙出声安慰道:“小秋,你别想太多,你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你确实是出于好心才去救他的。”
  陶知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道:“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哦、哦那我走了。”谢铭恩从凳子上起身,有点担心地看着他道:“你得按时吃药啊,下次我给你带饼干,夹心的那种。”
  陶知秋转过脸,背对着墙,脑子里有点乱乱的,他忽然在想,如果他不去救谢林平,村子里的村民是不是看见也当看不见,就让他被淹死呢?
  毕竟谢林平对整个村子来说都是一种负担。
  他到底做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遮蚊的帘子被掀开,谢淮之端着杯热茶进来,陶知秋伸手接过来,有些闷闷不乐地抬头看着他。
  谢淮之没有说话,他猜到谢铭恩会和陶知秋说什么,所以他此刻只需要接住陶知秋的情绪,帮他舒缓过来就好。
  但这并不是一个好受的过程,谢淮之看着他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心口好似也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了一般传来难以忍受的窒息感。
  他不忍心再看陶知秋紧蹙的眉头,俯下身用指腹在他脸颊处轻轻蹭了蹭道:“你没有做错。”
  陶知秋望向他,并没有哭,只是很迷茫。
  谢淮之在床边坐下,“你下水去救他的时候,在想什么?”
  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沉稳的安抚,陶知秋垂眸道:“我不能见死不救。”
  谢淮之道:“所以他对你来说是一个人,一个不认识但应该有活下去的权利的人。”
  “你决定去救他,并且已经救了他。”
  陶知秋走神的思绪猛地一滞,谢淮之继续道:“他对村里的村民来说不是这样的。”
  “但这并不重要。你不会知道那一刻他们在想什么,你也不会知道他们此刻在想什么,在这件事情上别人的看法与你的做法,是不同维度上的两条平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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