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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是赵子郁死了周竟又后悔了，以为只要自己不主动事情就都能翻篇，以为把过去的那些伤害统统还了回去就能重新释怀，但实际上他根本不开心，甚至可以说很难受，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真实的周竟。
顾峯的心越来越乱，脚下的油门也不自觉地加重。他想知道真相，他得知道真相。
等他开到诊所附近时，才发现这条路竟然真的是通向自己熟悉的片场。
他的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懊悔、自责、担忧统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仓促停好车，快步走进大楼，来到诊所门口，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好像还在装修中，难怪他并不知道这里居然有心理诊所。
他走过去，听到里面传来Clara的声音：“什么？还没找到吗？那他会去哪里？我们要不要报警？”
顾峯敲了敲门，心跳得飞快。
“你等一下……”Clara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进来。”
顾峯推门而入，Clara抬头看到他，愣了一下：“是你？”
第87章 我绝对不会再让他逃走
顾峯走进来看着Clara道："你认识我？"
Clara坐在一张深褐色的扶手椅上，手中握着一支钢笔，她的神情平静，但眼中含着一丝担忧。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钢笔放在桌上："Zayne——不，应该说小周，提到过你很多次，甚至在梦里。"
顾峯的心猛地一紧，喉咙有些发干，"他三年前到底经历了什么？还有他和......"
"赵子郁？"Clara听到了顾峯语气里的犹豫，直接回答道。
"嗯。"
Clara轻轻靠回椅背，双手交叠在胸前，似乎在整理思绪。
"赵子郁死了。"
"真的死了？"顾峯之前怀疑过，直到现在确认了这个事实还是有些惊讶。
"对，"Clara确认道，"周竟应该没有跟你提过他们的过去吧。"
顾峯回想起当初从陆骁口中得知的版本，试图开口："他们的过去......"
Clara轻轻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下说吧，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顾峯走到沙发旁坐下，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的边缘，仿佛这样能让他稍微平静一些。
Clara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我也是从他的梦境里断断续续拼凑出一些片段。赵子郁曾是小周的救命恩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当年把小周从精神病院救出来的人就是他。小周曾经真心爱过他，这也是外界流传的版本。想必你应该听说过吧。"
顾峯点了点头："我知道一些。"
"但是后来的赵医生，他却成了亲手杀掉他的人。当年把他从精神病院救出来后，又不想让逐渐长大成熟的小周逃脱他的掌控，于是他亲手毁掉了小周的学业，离间了他唯一的朋友，挑拨了他和妈妈的关系，甚至最后选择自己出轨瓦解掉小周对于爱情的信念。"
"赵子郁出轨？"顾峯很惊讶，他一直以为周竟才是那段关系里的亏欠方。
"是的，当年有个和你一样优秀的男孩追求小周，赵子郁知道后把那个男孩绑了，当着小周的面废掉了那个人的一只手。他甚至因此把小周囚禁了整整一年，后来小周费尽千辛万苦才从那个噩梦中逃脱出来。这也是他后来畏惧恋爱和亲密关系的根源。"
顾峯这个时候才重新审视周竟的这段过去，原来当初他的突然退缩和远离是源自于此，"所以，当赵子郁再次出现时，他才那么失控......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他是因为爱？"
"嗯。"
"不，他是因为怕。"
"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情，相信不用我解释，你应该也能明白了。他为了彻底摆脱这场再度降临的噩梦，才要布下这么一个损人不利己的局。在我看来他始终都在强撑，因为他觉得如果他不这样做，没有人会成为他的退路。因为在他短短30年的人生里，所有经历过的苦难，都是他一个人扛过来的。"
顾峯听到这里才算是彻底明白，为何当初自己拿着全部身家决定帮他时，他却如此抗拒，因为在他心里，自始至终都想自己扛。
"他其实可以......"顾峯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吞了回去。
"你是想说，他其实可以依靠你的，对吧？"Clara打断了他，她的目光直视顾峯，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但顾峯，你想想，当初的你真的有足够的能力成为他的靠山吗？我想应该是没有的，至少短时间内是没有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该明白很多事情不是有爱就能解决的。"
"我知道，爱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到最后，连命也不想要了？"顾峯始终不能理解，他为何宁愿逞强到最后连命都不要了，也不愿接受他的帮助。
"顾峯，你错了，恰恰是因为对你的爱意，才让他拥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如果没有你，或许当初他能做得更狠一些。对于小周来说，爱是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是爱可以让他选择活着。哪怕只是几个月。"
"什么叫只有几个月？你说他的病是真的？那他现在是怎么回事？"顾峯突然回忆起周竟的病，在他披着马甲回来的那一刻，在他隐瞒自己眼睛瞎了的那一刻，顾峯曾经以为这一切不过都是周竟在演戏罢了，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的真实性。他突然有些害怕知道答案了。
"他的镜像神经元综合症是真的，只不过现在国内医院的技术不发达，对于这种罕见病情的诊断并不专业，没办法界定中期还是晚期。中期是可以痊愈的，但当时小周被医院误诊为晚期了。"
"所以你说他想活是什么意思？"
"在他确认自己是晚期时，他的布局已经开始了。所以，那场空难其实是小周自己的手笔，他原本想和赵子郁同归于尽，但是后来他后悔了。"
"后悔了？"顾峯重复着这句话。
Clara点头："是的，他给自己留了一条逃生路线。我在他的催眠梦境里得知，那条路线是为了回来见你留的。"
"为我？"顾峯的声音有些发颤。
"对，"Clara的语气柔和了一些，"他说他想亲眼看到你领奖。"
顾峯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那条短信，那是周竟离开前发给他的最后一条信息。他说的是：［顾峯，我走了，祝你前程似锦，功成名就。］
当时的他还觉得假惺惺，没想到却是他生死关头最真心的祝愿。
顾峯突然觉得胸口有丝疼痛在逐渐蔓延开来，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他想如果他当初早点知道这一切，他们是不是就不用分别三年了。
Clara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她的目光直视顾峯，叹了口气问："你是不是收到过他的一条短信？"
顾峯点了点头，声音低而缓，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是的。"
"短信里的话，他都是真心的。只不过，他的逃跑计划被赵子郁识破了。他们两个都没有上那架飞机，赵子郁偷梁换柱把他提前带去了美国。走之前，他还给你妈妈留了一份礼物。"
"你是说那些食物？"
"对，那是赵子郁借由小周的名义留的。"
顾峯此时得知这个曾经在他心中幻想过无数次的答案后，胸口的疼痛感加重了。这些年他虽然知道周竟不可能会做出伤害妈妈的事情，但是心中始终有道声音在不断地提醒自己，妈妈的病是真实的。
即便后来在得知了林兮死亡真相过后，顾峯都没有怀疑过周竟和赵子郁的离开是出于恨而并非爱。
所以，他才会在周竟三年后再次出现时，那么冷漠的对待他。
"那他们去了美国之后呢？"顾峯太想知道真相了，声音带着一丝急迫。
"他们到了美国之后，周竟在那一年里一直计划着逃脱，但次次失败，次次被囚禁。终于有一天，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Clara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什么办法？"顾峯隐隐有了猜测，但不敢说出来。
"他终于明白，赵子郁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他，控制他，占有他。所以，就算是死，赵子郁也不会允许周竟死在别人手里。哪怕是周竟他自己。"
"所以......"
"所以，周竟在赵子郁面前假装病痛发作，想要自杀，却被赵子郁拦下。赵子郁说既然想死，那就一起好了。而周竟就是算准了这点，提前报了警，当场抓获了想要亲手了结他的赵子郁。"
顾峯心脏猛地收缩："你是说，他拿自己当赌注，赌赵子郁在警察来之前，一定会先杀了他？"
"是的。"
"那万一赌输了呢？"
"不知道。"Clara摇了摇头，有些茫然地看向窗外，"这是我后来多次想要打开他的心扉寻求答案，他却始终都没有告诉过我。连当时是何种场景，我都不知道。"
顾峯尽量平复心情："那......后来呢？"
"后来，警察赶来时，他就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但幸运的是救护车来得很及时，他被抢救成功，养了一年的伤才终于痊愈。"
顾峯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他的心理问题......"
"赵子郁在监狱里曾约他见最后一面，然后当着他的面自杀了。小周回来之后，身体虽然痊愈了，但精神却陷入了严重的颓丧期。我就是在那时认识的他，一直给他治病。但他坚持说自己没有生病，只是被失眠和梦魇困扰。可我知道，他其实已经病了很多年了。"
顾峯眼中的痛苦再也压抑不住，他有些艰难地问："那他......为什么会回来？"
"他说是因为放不下一个人。"Clara的声音放得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在刺痛顾峯的神经，"那个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却时常能在他睡着的时候让他舒展眉头的人。我试了很多次才问出那个名字。"
Clara盯着顾峯的眼睛："就是你——顾峯。"
顾峯再也忍不住了，声音几度哽咽："那他为什么......"
话到此处，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问些什么。
是要问他为何隐瞒身份？还是要问他为何不早点告诉自己真相？可现在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他只觉得万分痛恨自己，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真相？为什么要对他说出伤人至极的话？为什么要让他彻底绝望，乃至消失不见。
他问自己，你现在满意了吗？对于一个生病的病人来说，他给予你的爱，难道还不够多吗？
一想到这些，顾峯就忍不住想给自己一巴掌。
而作为心理医生的Clara敏锐地感知到了顾峯的痛苦，她安抚道："我虽不知道他回来后是怎么追的你，但显然是失败了。面对感情，他其实很胆小，像个小动物，我猜这次他又缩回了自己的壳里了。但是顾峯，他既然选择了你，我相信他的眼光。"
"或许这一次，只有你能找到他了，也只有你能让他彻底恢复过来。他还需要你，所以你不能垮，既然他能因为你回来，相信他一定会因为你再次好起来。小周，就拜托给你了。"
Clara说完后长舒一口气，她站起身来，走到窗户处，把百叶窗拉了上去，阳光瞬间透进屋里。
她背对着顾峯低声喃喃："那些我没有问出答案的问题，也许都要靠你自己去寻找了。"
Clara说的对，顾峯忍住内心的痛苦，用手狠狠地搓了搓脸，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站起身来。
"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的。"这句话不仅是对Clara说的，也是对他自己。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暗自在心里发誓，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周竟逃走了。绝对。
第88章 再死一次又何妨？！
周竟坐在舷窗旁，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方，最终轻轻落下——给关欣最新发布的雪山大片点了个赞。照片里她裹着艳红的冲锋衣，背后是冰川折射出的冷冽蓝光，配文写着"向死而生”。
关机后，他熬过了四小时的飞行，当手机再度亮起时，他刻意忽略了那些未接来电，已然站在雪线之上。
凛冽的寒风像刀子般刮过脸颊，登山镐凿进冰层的脆响惊飞了岩缝里的雪雀，氧气面罩上凝结的白霜被急促的喘息震碎。他抬头望向被云雾笼罩的山巅，忽然想起昨晚向导说的话。
"单人冲顶？你不要命了？"向导老张叼着烟，帐篷里的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帆布上，显得格外高大。
周竟低头整理着冰爪，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我查过资料，这个难度系数不是最高。再说，我有登山经验。"
"经验？"老张用冰镐敲了敲他鼓鼓囊囊的背包，发出沉闷的响声，"这可不是你当年爬的库拉岗日。那个顶多算个入门级，这座山去年就收走了三条人命。"老张吐出一口烟圈，"万一碰到突发情况，可没人救得了你。"
周竟没有立即回答。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顾峯朋友圈里那张日照金山的照片就跳了出来。如果没记错，从库拉岗日望过去，正好能看见这座念青唐古拉。
照片上那句配文写着：［如果和相爱的人一起登顶看日照金山，会得到神明的祝福和原谅吗？］
"有多危险？"周竟背上氧气瓶，状似随意地问道。
老张掐灭烟头，眼神突然变得严肃："要你命的危险。"他顿了顿，"去年有个德国登山家，经验比你丰富多了，结果在海拔6800米处遇到雪崩，连尸体都没找到。"
周竟系紧登山靴的鞋带，忽然轻笑一声："那神明会不会看在更危险的份上，原谅得更快一点？"
"什么东西？"老张没听清他的喃喃自语。
但周竟已经拎着装备出了帐篷。夜空中繁星点点，远处的雪山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部。
他想明天这个时候，他要么站在峰顶，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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