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事李云蔚倒没说什么,只是被那仇二知道了,一天也没个好脸色。可薛鸷才是这寨子里的老大,他没权利管他,于是也只能忍下了这口气。
薛鸷其实心里偶尔也觉得有些不好,因为他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脚,每每得空时,便要悄悄地到沈琅屋里去讨个吻。
那病秧子高兴时候还好,若是不高兴了,便会和他摆脸色,左一个“滚开”,又一个“去死”。
有时候薛鸷觉得自己脾气真好,被他这样骂,也总不生气,只是要按着他把嘴亲肿了才罢休,也算是为自己略讨回了几分公道。
新春刚过,薛鸷同仇二李三两人常被邀去这附近其他山寨里吃酒。
众山匪们都知道他们天武寨在官老爷那儿的脸,也说得上话,因此只要是头脑略聪明些的,都起了攀附笼络的心思。
十五元宵夜,蚀日谷中。
那谷中匪头不知从哪儿请上山来十几个姐儿,提前几日往各寨发了拜帖,叫这些个当家人去他们山头上闹元宵。
这夜,谷中四处张挂花灯,又有那十几个妆扮上的姐儿在席间弹唱灯词,个个是粉面朱唇,红缎袄、蓝金裙。
有个山寨的大当家才刚来,便乐冲冲地搂过一个小唱的腰:“耶,你洪大哥好福气,哪来的门道请上山这么些姐儿们?”
这些姐儿小唱们寻常怕他们山匪赖账,又怕他们劫住了人不让走,因此就是他们许了再多银子,也不敢随意上山来。
那姓洪的匪头一笑:“那凝香榭的老妈妈原是我干娘,我管她要人,她不敢糊弄我,叫来的都是咱们豫州地界上顶好的姐儿。”
说完又点了两个俊俏姐儿:“柳烟儿、玉芙蓉,你们两个去问问你们薛爹要听什么曲儿。”
薛鸷坐在主位上,见她们上来先是不端不正地朝自己磕了个头,而后卷着香风吹到薛鸷身旁,娇滴滴地问询:“爹爹要听什么曲儿?”
两个姐儿虽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可薛鸷也很听不得这声“爹爹”,身上直竖起了汗毛,敷衍道:“我不懂什么曲儿,你们自便唱着就是。”
姐儿们唱了声“喏”,一个碎步飘到席前,咿咿呀呀地唱起曲来,另一个端着酒杯,娇软软地跌在薛鸷怀里。
薛鸷抓住她手臂,推她起身:“干什么?”
“爹爹莫怪,原是奴家不惯走山路,才刚软了脚,头晕跌了一跤。”这姐儿匀了脸,桃花粉面,穿戴亮色钗裙,说话时嗓子眼里像是含着口蜜,“您便发发慈悲,让奴在您身上歇一歇。”
薛鸷扫一眼下边,只见连李云蔚旁边都偎依了一位姐儿,因此倒没有很不给面,只叫人在自己座席旁另置了一个空座,叫那姐儿坐。
席间,那姐儿自在一旁下菜斟酒,说话又乖觉,就是薛鸷一直爱答不理的,也不见她甩脸子给人看,还是温声细语地说笑着。
那姓洪的匪头见众当家几乎人人都搂着姐儿们亲过嘴了,只天武寨里来的这三人还有些拘谨,于是笑着说道:“薛大哥,不是我说,你们寨子里的人活得也太拘谨些,干我们这行当的,说难听些就是日日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混过日子,现在不享受,只怕等哪天要死了才后悔。”
又道:“柳烟儿,你爹不理你,你怎么也懒怠动弹?若是薛大哥看上了你,明日将你梳笼了,收你做一个半个夫人,也是你的福分。”
柳烟儿觑见洪匪头的眼色,这才斟上酒,凑上去攀住薛鸷的手臂。她有些怕看薛鸷的眼睛,倒不是这人生得不好看,恰恰相反,这匪首五官俊朗,身材高大、乌发浓密,只是看人的眼神颇有些冷硬,看着不大好相处。
“爹爹不理我,敢是奴家生的丑了,叫爹爹看不上。”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边说边搂住了薛鸷的腰,另一只手则端着酒杯,递到了薛鸷嘴边。
这般讨好模样看着实在可怜,若是旁人,这一眼便要软了心肠,只是薛鸷这人颇有些不解风月,暖酒都送到嘴边了,也不见他动心。
洪匪头又笑着劝道:“大哥若嫌她丑,便卖我一个薄面儿,吃了那口酒罢。”
薛鸷只好就着那只手吃了一杯。
“薛大哥,”那看上去已有三十五六的匪头复又端酒上前,“你再吃我这一钟。”
于是两人碰杯又吃一钟。
等酒热了肚场,那姓洪的匪头才低声开口道:“今日请哥来,还有件要紧事,我思来想去,这豫州地界上,只有你薛大哥我最信得过——是这样,大哥敢不敢同我们蚀月谷做一桩生意?”
“什么生意?”
“我们原有个洗手下了山的兄弟,现如今在两淮盐场里做了个小吏,年前递了口信来,说要与我们搭伙做买卖,”洪匪头道,“只需我们挖好地道,他再与我们里应外合,将那盐巴偷运出来,如此一年,只怕卖个上万两银子也是有的。”
薛鸷听罢便皱起了眉:“如今官府缉私缉得很严,就算能顺利运出来,运送路上也还有诸多关卡要盘查。”
只听那匪头又道:“话是这么说,只是这生意细说起来,实在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也还是那句话——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若薛大哥你是寻常人物,我也不敢贸然与你搭伙,我原知大哥你有不一般的魄力,若连你听后也怕了,那我也不必再和他们那些人说了。”
薛鸷道:“你不要激将我,我天武寨上下两千余人,若是被官府盯上,我怎么和他们交代?”
“薛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洪匪头借着那几分醉意,大声道,“砸窑打劫、绑架肉票,哪样不是刀口舔血的活?再一个,咱们若一年能吃到上万两银子,就是只分上那一二分去讨官老爷们开心,他们又怎舍得缉杀咱们?”
薛鸷其实一开始便已有些心动,只是这事毕竟不寻常,他不好随意答应,最后也只模棱两可地说自己需回去同寨中兄弟商讨一番,再做决策。
那洪匪头见他没明说不干,便知这事有戏,后头又接连敬了薛鸷好几钟酒,等醉意熏上来了,便又同薛鸷勾肩搭背,说要把自家妹子许给他做压寨夫人。
这话他不知对多少个兄弟说过,只是场面话,薛鸷知道他家里并没有亲姊妹,倒是认下了不少“干女儿”,玩腻了便当做礼物送去其他山寨联亲。
这场酒席吃到后半场,薛鸷看见底下已经有人脱了衣裳,抱着姐儿往谷中客房里去了。还有的甚至懒怠动弹,只在席上,露天席地便开始耍弄,也不怕冻死了。
身旁那叫柳烟儿的也只顾痴缠着他,倚在他身上一个劲地乱摸乱碰,薛鸷吃得也有些醉了,又被她摸得难受,因此忍不住便掐住那姐儿的双颊,拉她到近前,可将要吻上去时,又堪堪停下来。
这张嘴看上去分明也一样软,可却不知道为什么,薛鸷总觉得没意思,他的心脏并不鼓胀,心跳也不乱跑到他耳边打鼓。
不一样。
他低头看着这姐儿粉白的脸,心里想到的却是寨子里那常给他甩脸子看的病秧子,小瘫子脾气那么坏,全然和“乖”字不沾边,可他也总爱犯贱,常去他那里讨骂。
怔楞了这片刻,薛鸷从钱袋里摸出一钱银子,丢到那姐儿怀里,叫她自己玩去,趁着众人都吃醉了,他偷溜出去,独自骑马回了天武寨。
第16章
第16章
天武寨里此时同样是悬灯结彩,放眼望去,各处房檐下都点起灯来,远看着寨子,倒像是一株斜铺在山上的巨大火晶柿子树。
入了寨,便有守夜的小土寇跑上前来替薛鸷牵马儿:“耶,怎么只大爷一个回来了?”
“老二他们歇在蚀日谷中,那地方我睡不惯,想着两边也并不远,倒不如打马回来睡。”
小土寇听罢,叫起来个正在亭下打瞌睡的土匪:“庆二哥,快起来去叫厨下给大爷煮一碗醒酒茶!”
那庆二哥猛然惊醒,怕被薛鸷责罚,连忙起身道:“我这就去!”
薛鸷叫住他:“不必麻烦,叫厨下烧些热水与我洗洗脸便罢了。”
庆二哥忙颔首去了。
快到他山上住所时,薛鸷远远便看见沈琅那屋檐底下,挂了两盏裁剪得极精巧的纸绣球灯,随着夜风滚动起来,很是漂亮。
想起那张脸,他心里又有些鼓胀起来,于是干脆翻身下马,叫那牵马的小土寇把马儿拴回到马厩里去。
片刻后,刚刚才睡下的沈琅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撬锁的声响。
他立即警觉起来,不等他多想,屋门便被打开了大半扇,有人走进来,随后又很快将门关上了。
门甫开时,借着外头的灯彩与月光,沈琅隐约看见了这人的脸:“……薛鸷?”
刚睡下便被吵醒,沈琅心里难免起了些火气:“半夜三更你又不睡觉!”
话音刚落,便被浑身酒气的薛鸷一把揽过来抱住,一只手握住他后颈,要亲他的脸,沈琅压着火把脸别开,薛鸷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低下头去吻他的脖颈。
肌|肤相贴,沈琅立即便闻到这人身上除了酒气,还有一股淡淡的麝兰香气,像是女人们常用的脂粉香。
他有些恶心,伸手抓住薛鸷的头发,把他从自己身上拽下来,很不客气地:“你刚从哪个姐儿床上下来?吃了一嘴香粉,少来碰我!”
薛鸷被抓疼了,心里有些委屈:“我那只是应酬,连她的手都没摸,更没亲嘴!我看着她的脸,心里想起的只是你。”
顿了顿,又辩解道:“我要是真有心,今夜就干脆宿在他们寨子里头不回来了。”
沈琅并不很信他,只淡声道:“少说腻歪话恶心人。”
薛鸷被他用冷脸冲着,心里也逐渐有了些恼意,这小瘫子仗着自己对他总是好脾气,动不动就蹬鼻子上脸,实在很可恨。
这样想着,他干脆脱下外袍,钻进被子里抱住沈琅,用那被风吹得冷冷的手触碰他腰身:“我便不说了,让我好好亲一下。”
沈琅被他冷不丁地冰得一激灵,依旧把脸别开:“滚。”
薛鸷掐住他下巴,将他的脸掰回来:“就这么嫌弃我?”不等沈琅开口,薛鸷便故意恶心他似的,开始舔他的下巴与侧边颌线。
沈琅慌乱间又伸手去抓他头发:“你干什么!”
他话音未落,便感觉到自己好像让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有些害怕,更多的可能是羞恼。沈琅僵直了半晌,紧接着他感觉到那东西又不轻不重地蹭过他手背,有种湿漉漉的触感。
沈琅到底年轻,更未经世事,再装不出往常那一副冷淡与镇定模样来。
“沈琅,帮帮我。”
沈琅不敢乱动:“我……我不要。”
薛鸷难得看见他露出这样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下巴抵在他肩头轻笑:“你也会怕啊。”
于是他忍住了,反倒先伸手去帮沈琅,小瘫子只会虚张声势,嘴上叫骂着,想躲、要藏,可那两条腿却偏不争气,一点劲也没有,很轻易地便被薛鸷打开了。
……
屋里没有点灯,薛鸷觉得好可惜,看不见这人脸上的红。
到达的时候沈琅脑子里一片空白,薛鸷凑上来吻他,他也没有再躲。接着薛鸷湿着手,恶劣地往底下揉了一把,沈琅终于醒过神来,低声吼他:“薛鸷!”
薛鸷感受到他的反应,只觉得口干舌燥,不给他缓冲的时间,便又抓着沈琅的手去碰自己的。
“该你了,琅哥儿。”
沈琅被迫碰到了,一开始的反应先是头皮发麻,可后来又渐渐转变成一种异样的情绪,很复杂,大概是因为薛鸷蛮不讲理地一把撕开了他冷静的表皮,他开始有一点渴|望,正常人的那种渴|望。
他无法否认,有时候自己的目光也会在那些正常又健壮的躯|体上流连,他羡慕这个人的健全,还有那不需要避讳谁的热烈。
薛鸷的手掌覆在他手背上,沈琅几乎分不清是他在动,还是自己。渐渐的那只长着厚茧的手掌松开了,沈琅才恍然发现自己的动作并没有停。
“琅哥儿,慢了。”
沈琅收紧了力气,他感觉到薛鸷正用指腹去蹭他额角上的汗,又低头去吻他发顶。
……
薛鸷弄了他满手的湿。
沈琅回过神,才发觉自己的心跳跳得很快,薛鸷不说话,只搂过他,从嘴角亲到耳根,他不再抗拒,薛鸷也越发得寸进尺。
沈琅的心乱了,他很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于是在薛鸷再一次吻向他脖颈时,他打断了他,说:“薛鸷,我头疼。”
薛鸷“嗯?”了一声,竟然真的停下了动作,转而给沈琅揉起了太阳穴。
“这样有没有好一些?”
“嗯。”沈琅的声音闷闷的。
揉了一会儿,薛鸷又翻身下床,从箱奁里摸出条干净棉巾来给他擦手,擦完了就随手将那张帕子丢在地上。
被沈琅这么一打断,薛鸷醉意起来了,也开始起了困,因此并没有再续上刚才的事儿,只一个劲地抱着沈琅絮絮叨叨地胡言乱语。
“沈琅。”
一开始沈琅没搭腔,薛鸷就翻来覆去地用各种语调叫他的名字,直到沈琅忍无可忍地骂了他一声:“闭嘴。”
薛鸷不再叫他了,开始大着舌头道:“你知道吗?”
“我哥以前老把饭剩下来给我吃,那点饭,连黄髫小儿都喂不饱,他还要剩下几口给我,”薛鸷没头没尾地说着、笑着,“你知道么,他们都说他是个傻子,可我不觉得,我觉得他脑子不傻,就是……可能就是没别人那么‘正常’。”
沈琅的声音又变得有些冷冰冰的:“你脑子也不正常。”
薛鸷是醉了,可脑子还有一点清醒,听见沈琅骂他,凑上去不轻不重地往他脸颊上咬了一口,留下一道浅浅的牙印。
沈琅恼了,可碍于两只手臂都被他密不透风地紧抱着,并没有办法去打他泄愤。
过了会儿,他听见薛鸷又自言自语道:“我那时候……一边照顾他,一边还要伺候我阿爹……好多年,真的好累,我大哥溺死后,我是伤心,特别伤心,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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