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受人跪拜,无阙不适的正要扶起崔臻桐,却在崔臻桐下一句话时骤然停下了动作。
“听闻裴宗主前些日子去丛山药炉带走了一味药。那味药是我为爱妻精心寻来的,还望踏云门能归还给我。”
听完这话,无阙脸上众多表情闪过,最最后只余恨意:“便是你要救男妻?”
“正是在下。”崔臻桐此刻还不知道那味药是个什么样子,只是宋满盈慌慌张张来找他说为补偿崔臻桐而苦心炼制的复活丹药被人拿了去。
得知此事的崔臻桐自然马不停蹄赶来。
当他从无阙嘴中听到“你可知那是将活人炼药的恶毒法子。又可曾知道不断试药,割血割肉是药人有多痛苦。”
崔臻桐明显一惊,宋满盈选的救人法子,竟是如此歪门邪道。
可这是好不容易抓住的一点白玦死而复生的机会,崔臻桐不愿放弃。
“我会好好补偿他的,请你把他交给我。”崔臻桐再次恳求。
无阙冷笑“补偿?那不如就一物换一物,拿你的血肉来偿?如何?”
崔臻桐不带一丝犹豫,刚刚挑断李姚手筋的剑,毫不犹豫剜上自己的胳膊,顷刻间削下一块血肉,伤口处可见森森白骨。
而后崔臻桐又拿出一个小瓷瓶,将涌出的血收集起来,一并递给无阙。
他手起刀落做的干净利索,为了宋白玦没有一丝犹豫。
无阙接过,却将血肉狠狠置于地上连踩数脚“你个黑心肠恶人,血肉定是又臭又脏,还想救人?做梦!”
崔臻桐失血的脸色依旧平静,也不阻止无阙的行为,只是执着的询问药人的下落“在下已付出代价,不知代理宗主可否告知在下药人的踪迹。”
无阙却不理他,直踩的地上黑乎乎一片看不出崔臻桐的血肉是个什么样子,才愤愤开口“想要药人,做梦,你这辈子也不可能拿到。
“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再不许他踏入踏云门一步。若是还敢来,就给我打出去。”
得了命令的踏云门弟子已上前去。
崔府家仆却也不是吃白饭的,也欲上前。
两边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崔臻桐知自家仆从不可能是踏云门弟子们的对手,伸手拦住家仆们,依旧直挺挺的跪在无阙眼前,不退半步。
“你若还有其他要求,尽管提,若在下能办到,定尽数满足。”
今日不求得药引,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走。
可他越是如此执拗,无阙越气。
气得无阙将刚刚装了崔臻桐血液的白瓷瓶一下砸到了崔臻桐的额头上“什么都可以,那你拿你的命来换行不行。”
崔臻桐额角被砸伤,新流出的血液与白瓷瓶里的汇成一团,撒了他一脸。
崔臻桐不怕疼似的,脸色变也未变,抬手擦尽遮住眼睛的血,复又抽出佩剑来,单手横举在脖颈前。
“行。”
“我愿用命来换。”
“望你信守诺言,将要交给崔府侍从带回。”
“若还有余力,望你告知我妻,今生已是对不起,若明年春日能得他扫墓坟前。臻桐哥哥死而无憾。”
崔臻桐说完这些类似遗言的话,便要自尽。
无阙没想真的杀人,见他如此决绝寻死,在最后一刻,还是没忍住出手打落佩剑。
“看在你如此爱惜你的男妻的份上,给你一些好了。”
无阙悄悄背过所有人,拿银针刺破食指,从口袋里拿出个小药瓶,滴了几滴进去,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药瓶扔给崔臻桐。
崔臻桐接过药瓶,站起来向无阙道谢“感谢,若他日白玦醒来,定和他登门拜谢。”
无阙没办法想想此刻自己的表情,见过的都说吓人,以为无阙要原地堕魔。
裴温言忽然闭关已打击他很深,今日本是要成婚的日子,却一个两个的来人为了宋白玦要死要活,甚至他之前受的苦也是因为宋白玦?
无阙先是愤怒,而后他觉得自己像已经活了几生几世般疲倦,很久后才从嘴里吐出一个“滚”字。
他拿起那些礼物,挨个砸过去,叫他们滚,不要再来他的眼前。
崔臻桐得了药血,不顾身上伤口,急急招来飞剑,匆匆往回赶。
李姚今日出师不利,想来是见不到宋白玦,便也叫叫人将他搀扶着下了山。
外人已尽数离去,无阙却还在砸。
“谁稀罕你们这些东西。”
直到有一物砸过了头,正好砸在一个轿撵前头,惊的那撵前头拴着的“狗”汪汪叫了几声,吓得往后退。
撵主人随意拉了一下连着“狗”脖子与轿撵的锁链,那“狗”被拉的几近窒息,才终于安稳下来。
无阙见又有人来,冷静了些,抬头看见那是一架用精钢制成骨架,又在上面铺了厚厚垫子的六人抬的轿撵,光看着就觉得非常重。
本能直接乘剑而上,或是驾驶飞舟登顶踏云门。撵上主人却非要由这六人抬着精钢轿撵上来,明显是刁难。
可六人皆被压弯了腰,也不敢丝毫懈怠。只因乘撵之人手中握着的灵鞭不是等闲之物。看六人身上一层叠着一层的鞭伤,便可略知一二。
那轿撵上的人懒散的躺在椅背上,等到了近前才直起身子,欲要下来。
轿撵下的“狗”便懂事的跪趴于轿子前,让主人踩着他脊背下撵。
撵上主人也不客气重重在“狗”背上踩了踩,才将脚落在地上。
周身绫罗绸缎,头戴珠玉冠,连脚下踩的靴子也镶嵌了不少珠宝。
手中折扇展开轻摇,来人才笑着开口“踏云门如今这么热闹了吗?不知我今日能否凑上这热闹?”
无阙不认得他,却觉得自看见这个人后,他的心脏就开始不太正常的跳动。
这感觉让他又舒服又难受,舒服占了上风。
只这人行事如此高调,想来也是来招惹是非的,无阙闭着眼调整心率,挥手叫门人将人赶走。
却听扑通两声,上前的弟子还没到跟前便被击飞出去。
无阙睁开眼,准备自己动手,以便快速从这种不太正常的状态恢复。
自裴温言闭关,无阙遍览踏云门修仙秘籍,如今修为一日千里,不仅没了从前经脉闭塞之感,甚至隐隐有了一种得天道眷顾的感觉。
他脚下蓄力借脚下石板飞身至来人身前,碧玺迅速出鞘,顷刻已指在来人眉间。
无阙问出心中疑惑“你用了什么秘法,远远的便能扰乱我的心。”
来人从容举扇,轻巧将碧玺剑拨开“这位道友可不能乱说。我已心有所属,再装不下另一个人。”
二人只隔一个扇柄,无阙的身体便像不受他控制般向执扇男子靠近,完全靠无阙尚且清醒的意志,才能强行掰回来“谁要做你道侣,我只是问你用了什么媚术。”
来人心里也有感觉,却也强行忍住,脸上不露丝毫声色。他心里已被一人占满,那人几番救他,在他最落魄时也不曾离弃,更为他而死。从此其他人都不过是他生命里匆匆而过的过客,唯有那人是一笔浓墨重彩。
“我没有用什么媚术,我也不屑于媚术,我说了,我早已有了道侣。”
“你难不成要用刚刚对其他人的手段,也来强迫我?”来人尖锐讽刺。只因他刚刚目睹了无阙与崔臻桐的争执,又见李姚满身是伤的离去,此刻地上还有个躺着一动不动看不出面容的可怜老叟。
在他眼里,怎么看无阙都像个仗势欺人的坏人。
不过段段半柱香的时间,他已对无阙有了个很坏的影像。
因他曾经遭遇,生平最恨仗势欺人之辈,无阙便也被归到这类。
“我强迫你?我无阙从来不强迫任何人。你也不照照镜子,你这模样值得我强迫吗?”
今日来扫兴的人真是太多,无阙越来越心烦,再加上没来由想亲近来人的感觉,让无阙手中剑越发快。
“你便是无阙?裴温言的新道侣?”来人又挡了一击后,用扇间夹缝卡住碧玺剑,二人暂时停了手。
“是,没错。”无阙肯定的答了。
来人打量了他几眼,想着无阙面容有些普通,只身形还不错,没想到取代素玉在裴温言心中地位的,竟是这样一个无礼之人。
“我收了你们的邀请函,来此处参加你们的结契仪式。你就这么对待宾客?”
提到结契仪式,无阙心里酸涩又起“没有什么结契仪式了,早已取消了,你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吧。”
二人交谈两句,这么短暂停手,人群里一直沉默的云中雪才终于有机会看清来人的面容。纵使他平日里冷静自持,此刻也满脸都是不可思议,惊讶地问“你是纪慈?”
纪慈收了折扇,淡定从容的站立,玉树凌风,周身贵气,再无从前小奴隶畏畏缩缩的样子“哈哈,没想到云师兄还能认出我来。”
“那这位故人,云师兄可还认识?”纪慈手中折扇轻摇,刚刚趴在地上的“狗”额头前的乱发便被扇起,露出一张脏兮兮的人脸来。
那“狗”露出一双无神的蓝色冰珠眼睛来,却也听出说话的人是谁,心里紧张起来。
伸出在地上磨损的脏兮兮的手来,想快速遮住自己的脸,却还是被云中雪看了个一清二楚。
云中雪一下就明白了,这人并不想与他相认。
“不认识。”
林冲天沦落至此,即为师兄没认出来见到他如此狼狈而高兴,又为从此:不再配与师兄同排而立而伤感。
纪慈却不会就此放过他。
“你不认得,那我来给你介绍介绍。”纪慈拿折扇抵着林冲天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与云中雪对视“这“狗”从前做人的时候,可是嚣张的很。新洲林家独子,又是踏云门长老的亲传弟子,那是嚣张跋扈谁也不放在眼里。”
“可惜呀,凭着家族荫蔽偷了别人的灵根,却不能善用,终有一日被他的奴仆反噬,成了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如今连他的好师兄都不认他了。”
云中雪面露不忍,还是强迫自己不认。
“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有了今天的地位,又是如何将他变成一只唯命是从的“狗”的呢?”
第36章
这几百万米的长阶之上, 踏云门的高门之下,曾是纪慈受辱之处。
可如今纪慈华服披身,竟有些荣归故里的意思。
云中雪不忍听, 侧过头去,表示拒绝。
地上跪趴着的林冲天头低的更低, 恨不能成为一只不起眼的蚂蚁,遁逃而去。
纪慈却偏要讲, 地上对他唯命是从的“狗”是他的杰作,是他复仇的证明。他很乐意与他人分享。这种分享越让林冲天痛苦,他就越是开心。
这是林冲天曾虐待仆从的惩罚, 也是林冲天欺辱素玉应得的报应。
尤其林冲天曾鞭打过素玉,纪慈对此耿耿于怀,如今每日命人将林冲天抽的满地乱爬。
“他们一家子都养尊处优惯了, 妄想靠自己编造的功绩, 一辈子做人上人。却不知族中弟子各个不思进取,全是如林冲天一般的酒囊饭桶。”
纪慈忆起那日报仇雪恨的场景,笑容在他的脸上久久不散。
平日的苦学苦练原来并没有白费。夺回顶级灵脉的他, 很轻松的便使出了之前所学种种剑术。
他先以林冲天为饵, 引林家族人尽数而出, 又以林冲天为质, 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迫他们尽数遣散手下还算有些修为的奴隶们。
失了这些任他们拆迁的奴隶们,林家每个人都弱的不堪一击。
纪慈挨个将这些所谓血统高贵且自命不凡,从来高高在上的林家人尽数打败。
纪慈永远忘不了那一日,曾视他为肮脏之物,踩到他影子都觉得晦气的林家支系少爷会跪地求他饶命。
曾肆意打骂纪慈父亲,在纪慈尚且年幼, 未生奴性时,一寸寸打碎纪慈傲骨,如同一片天一般笼罩在新洲土地上的家主大人,会失了他一成不变的威严神色,惊慌的向后爬着逃命。
“我挨个赢了林家的所有人,成了新洲新的主宰,废除了新洲的奴隶制,建立了一个人人平等的新国度。”
“却唯独只保留了林家做为唯一的最低等的奴隶阶层。新洲每一个曾受他们压迫与欺辱的人,都能随意对他们惩罚。”
站在纪慈身后那些抬轿的奴隶,听闻皆低下头去。
云中雪曾到过林家做客,这时他仔细一打量,才发现那些抬轿奴隶竟各个都是昔日林家勋贵。如今却对纪慈卑躬屈膝。
纪慈拿鞋尖轻蔑地挑起林冲天的脸“而它,则是奴隶中的奴隶,已不能再称为是人。”
林冲天羞耻的眼底淌出几滴泪来,却不敢躲闪。
即便如此,纪慈还是毫不犹豫将他踹翻在地。
林冲天被训得乖顺,身上下了林家曾用来控制奴仆的控奴咒,如今被踹倒在地,还赶忙爬起来,复又跪于纪慈脚下。
纪慈见此,满意一笑,换转身继续与
“他不是喜欢窃取别人的灵脉吗?我便满足他,为他换了一个狗妖的灵脉。”
“那狗妖痴心爱上人类,正好想成人与爱人一生一世相伴到老。”
“而林冲天也如愿换得了新灵脉,成了一只狗妖。”
纪慈慢慢揉搓着林冲天头顶两只兽耳,漫不经心地问道“这真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大好事。林狗,你说是不是?”
这兽耳是自林冲天换了狗妖灵脉后长出来的,属于是林冲天身体的一部分,对外界的触碰十分敏感,如今被纪慈揪着玩,林冲天觉得他兽耳有些疼。
而且不止这样,纪慈一口一个林狗也刺痛着他的心。
身心受创的林冲天偷偷瞧了一眼云中雪,见云中雪脸上一闪而过的担忧,竟有些能体会到当初自己当着素玉的面折辱纪慈,纪慈是何感受了。
真是不到这个位置,永远也不知道下位者的艰辛。林冲天竟有了几分悔恨,他不该仗势欺人,也不该无法无天,不思进取,做个草包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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