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
没人料到傅彦会跟他父亲意见相左,于是整个太极殿的人此刻都看向了傅彦,不禁开始猜测这位年轻的官员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这孩子,怎的如此无礼?!”傅景渊见状脸色大变,“人家陆大人肯把女儿嫁给你,那是抬举你,你还有意见了?”
说罢,傅景渊连忙对元兴帝行了个大礼,朗声道:“陛下,犬子年少轻狂,说话做事多有蛮横无理之处,还请陛下莫要责怪。这门婚事,臣替犬子应下了,恳请陛下赐婚!”
“陛下,请恕臣不能从命!”傅彦突然抬起头,语气坚定地说道。
“你这个逆子,到底想怎么样?!”傅景渊急了,抬高声音斥道。
“傅尚书,稍安勿躁。”元兴帝抬起一只手示意傅景渊先别说话,“朕知道文嘉不是会轻易失礼的孩子,这其中莫非是有什么隐情?没关系,今日朕给你做主,你但说无妨。”
傅景渊眉头紧锁,扔给傅彦一个警告的眼神。
意思是:你小子不准惹事!
然而傅彦这次没有理会父亲的警告,他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地朗声道:“启禀陛下,臣不能迎娶陆大人的千金,是因为臣已有心悦之人。”
此言一出,大殿内瞬间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哦?”元兴帝饶有兴趣地一挑眉毛,“原来是这样,朕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知文嘉心有所属之人是哪家的姑娘?若是两情相悦,今日朕便允了你们这桩婚事,成就一段金玉良缘,岂非美哉?!”
“谢陛下体谅。”傅彦拱手一礼,随即站了起来,转身往一旁走去。
“你干什么去?”傅景渊强压着声音,咬牙切齿道,“赶紧回来!”
傅彦没有理会傅景渊的警告,脚步也没有停顿。
他在满朝文武、皇亲贵戚的众目睽睽之下,坚定地、一步步朝贺听澜走去。
第268章
贺听澜本来还在看热闹, 谁知场上局势突然扭转,傅彦竟然就这么直直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这是要干什么?
贺听澜不禁放下了筷子,面带询问地看着傅彦。
只见傅彦走到贺听澜跟前,朝他伸出一只手。
贺听澜懵了, 指了指自己, 疑惑问道:“我?叫我干嘛?”
傅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弯腰拉住了贺听澜的手腕, 拽他起来。
贺听澜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拉起来了。
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又疯狂的猜测。
不会吧……?
贺听澜一边走, 一边侧头去看傅彦, 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找寻答案, 然而傅彦的脸色却格外的镇静, 看不出一丝情绪。
在场的有所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二人。
傅彦拉着贺听澜走到大殿中央,在元兴帝面前跪了下来。
“启禀陛下,臣所言心悦之人,便是军械司贺郎中。”傅彦一字一句道。
贺听澜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傅彦。
不是, 他刚才说什么?
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说出来了?
这家伙今天……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平时傅彦不都是最害怕他们之间的关系被别人发现的那个吗?就连在外面拉拉手都不敢, 今日怎么突然一反常态?
以傅彦的脑子和口才, 即便他想拒绝与陆家的婚事,应该也不至于想不出一个比这更好的办法。
不对,贺听澜猛地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事情,不禁低下头,皱眉沉思起来。
傅彦的这句话就好像平地一声雷,给在场的所有人都炸懵了。
傅景渊更是控制不住地表情扭曲起来,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体面了,指着傅彦的鼻子骂道:“你胡说什么呢?啊?就算你不想娶人家陆姑娘,也不能找这种荒诞的借口啊!”
“父亲, 我不是在找借口,我说的都是实话。”傅彦反而成了在座最平静的那个,一字一句坚定道。
“岂有此理!”傅景渊气得胡子一颤一颤的,“我傅景渊何时生了你这么个混账!”
“傅尚书!”元兴帝突然开口道,“莫要激动,先让文嘉把话说完。”
傅景渊这才勉强压下怒火。
傅彦紧紧攥着贺听澜的手,抬头对元兴帝道:“陛下,臣自两年前七月被阿澜所救之后,便与之两情相悦。先前因为害怕这段关系被旁人知晓后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臣和阿澜便商量隐瞒此事。”
“今日臣父所言与陆家联姻一事,臣先前不曾知晓。但既然臣父在陛下面前请旨赐婚,臣冒死也要违抗父命,恳请陛下莫要下旨赐婚。”
元兴帝审视的目光在面前的几个人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随即笑着看向贺听澜,“贺郎中,此事当真?”
傅彦立刻扭头看向贺听澜。
然而贺听澜却将手从傅彦的手中抽了出来。
只见他向元兴帝拱手一礼,道:“回陛下的话,曾经在无名寨时,臣与小傅大人确实有过这么一段露水之情。但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当时年纪也还小,作不得数的。”
傅彦感觉自己的耳边像是响起一声炸雷,大脑有那么一瞬间卡住。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贺听澜,“阿澜,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啊?”
“本来就是嘛。”贺听澜漫不经心地笑笑,唇角带着一丝凉薄,“十几岁的一场闹剧而已,小傅大人难道以为我想跟你天长地久、白头到老?”
贺听澜转过头去,对元兴帝道:“陛下,既然今日小傅大人把事情都抖落出来了,那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是,两年多以前,臣那时候还是无名寨的大当家,偶然救下了受伤昏迷的小傅大人。这些在座的诸位大人都知道的。”
“我毕竟是在山野长大的嘛,没见过什么世面,更没见过像小傅大人这样出挑的人物。一时之间就这个……动了点歪心思,嘿嘿。”贺听澜一副没皮没脸的笑容。
“几个月之后,我觉得没意思了,恰好小傅大人说他要回一趟金陵城,我想着成全别人好歹也能给自己积点德,就放他走了,当时也是真没料到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
贺听澜面带尴尬的神色,挠挠头,对傅彦道:“我是真没想到小傅大人您竟然还对我情根深种,我还以为当时您只是屈服于我的淫威之下才不得不装出一副很喜欢我的样子呢。”
傅彦已经被他这番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不停地摇头。
“咳咳,那个啥,以前的事不好意思哈。”贺听澜冲傅彦抱抱拳,“但是我真没想耽误您娶妻生子、走上人生巅峰。”
说罢,贺听澜伸着脖子对傅彦另一侧的傅景渊和陆延章也抱抱拳,一脸赔笑道:“今日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二位的美事了。这样,今后若有需要下官帮忙的事您二位尽管开口,只要下官能帮的一定帮,就当给二位赔罪了。”
贺听澜朝元兴帝的方向磕了个头,道:“今日之事皆因臣一人而起,陛下若要责怪,就罚臣一人好了。”
傅彦一把将贺听澜拉起来,“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明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啊!”
“小傅大人,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贺听澜十分客气地将傅彦的手从自己身上扒下来,“不过我刚才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您大人有大量,就莫要为难我一个小小的军械司郎中了吧?”
一旁的傅景渊眼疾手快,连忙把傅彦往自己这边拽了拽,道:“行了,你还嫌丢的人不够多吗?”
他连忙往前膝行几步,对元兴帝行礼道:“陛下,犬子年少不懂事,一时糊涂,这才在陛下面前失了礼数,也怪臣教子无方。请您看在犬子年纪尚轻,又勤勉于政务的份上,就莫要怪罪他了。臣回去之后定会严加管教!”
“父亲……”傅彦还欲开口说什么,却被傅景渊狠狠瞪了一眼。
“闭嘴!”
然而元兴帝倒是没怎么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傅爱卿不必如此慌张,说到底也只是少年人一时情动而已,朕不会怪罪的。”元兴帝道。“只是两位爱卿跟朕请旨赐婚一事……”
“臣请陛下赐婚!”傅景渊连忙行礼道。
“陛下,臣拒绝这门婚事,还请陛下莫要赐婚!”傅彦急了,立刻道。
傅景渊:“这没你说话的份!”
“够了!”
方才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延章突然开口,众人齐刷刷地把目光转移到他身上。
只见陆延章拱手道:“陛下,臣自幼便懂得一个道理,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是婚姻大事。论出身,我们陆家确实是高攀了傅尚书,但我陆延章的女儿也是自幼娇生惯养大的,断没有上赶着往人家家里塞的道理。”
“既然小傅大人不愿娶陆某的女儿,陆某也不会强人所难,这门婚事就此作罢吧。”陆延章道,“陛下,臣收回方才的话,还请陛下莫要下旨赐婚。”
傅彦总算是松了口气。
然而他爹彻底坐不住了。
“这、这……”傅景渊瞬间慌了,连忙拉住陆延章的手,恳切道:“陆大人,犬子不懂事随便说的,您千万别跟小孩子一般计较。您看这婚事……”
“罢了,罢了。”陆延章摇摇头,笑着拍拍傅景渊的手背,道:“虽说男婚女嫁乃是两个家族之间的事,但过日子还是得两个孩子自己去过。即便傅大人和贵府上下都愿意接纳小女,但令郎若是不愿,小女嫁过去也是要受委屈的。陆某身为人父实在不愿见到女儿受此委屈,所以,这门婚事就算了吧。”
傅景渊身子一颤,差点跪不稳跌在地上。
快到手的婚约就这么没了?
高坐在龙椅上的元兴帝见状便道:“既然二位爱卿尚未达成一致,朕也不好强人所难,赐婚的事今日就免了。当然,若是二位回去后商量好再来向朕请旨,朕也十分愿意成全。二位都是大梁的肱骨之臣,是朕的左膀右臂,朕希望二位在儿女婚事上都可以圆满。”
“臣谢陛下体谅!”陆延章立刻行礼道。
傅景渊虽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但元兴帝都开了尊口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听命谢恩。
“好了,今日是新年,诸位爱卿继续吃喝畅谈便是。”元兴帝举起酒杯,“朕敬诸位一杯!”
傅彦还在刚才贺听澜的那番话中没缓过来。
阿澜为什么要这么说?谁逼他了吗?
他转过身去想拉住贺听澜,问个明白,却见贺听澜自顾自地站了起来,回到他自己的席位上去。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去坐下!”傅景渊压低声音道,“真不嫌丢人!”
傅彦不得不跟着父亲回到席位上,然而眼神却一直停留在贺听澜身上。
他试图从贺听澜的表情中看出一丝不对劲来,哪怕是一个为难的眼神也好。
然而什么都没有,贺听澜继续津津有味地吃着面前的菜,还时不时举起酒杯跟顾泽礼碰了碰,有说有笑的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一直到新年宫宴结束,傅彦都感觉浑浑噩噩的,灵魂好像一直游离在躯体外面。
最后还是傅景渊拽了他一下,傅彦这才回过神来。
“还磨蹭什么?回家!”
傅彦朝着贺听澜方才的位置看过去,却发现对方早已不见了人影。
于是傅彦猛地站了起来,绕过傅景渊便往太极殿外疾步走去。
“你上哪儿去?”傅景渊急了,在后面喊道。
“父亲先行回家吧,我还有点事!”
傅彦丢下这么一句,便匆匆往大殿外跑去。
第269章
月上枝头, 观海书局已经打烊了,但顶层的雅间还亮着灯。
一个清瘦的身影端坐在桌前,慢悠悠地品着茶。
这时,门口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赵承安连忙放下茶杯, 起身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梦洲哥哥, 你总算来了。”赵承安见来者是贺听澜, 不禁喜上眉梢, 拉着贺听澜的胳膊就把人往屋里带。
“臣见过七殿下。”贺听澜拱手一礼。
“哎呀,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 不必拘泥于虚礼。”赵承安笑着说道, 对贺听澜比了个“请”的手势, “坐。”
“上次我说的那件事,殿下想得怎么样了?”贺听澜在赵承安对面的椅子坐下来,“虽说如今殿下已是储君的最佳人选,但殿下年纪毕竟还小,我们谁都不知道圣上会不会再培养一位……”
说着, 贺听澜意味深长地看着赵承安, “有时候表现得不争不抢是好事, 可该出手的时候也不能犹豫。”
赵承安倒是表现得没怎么犹豫,点点头道:“你放心,关键时候我是不会优柔寡断的。若是必要,我也可以使点手段,让父皇快些立我为储君。”
贺听澜猛地抬眼看向赵承安。
尚且年少的皇子脸上仍旧稚气未脱,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丝与年龄极为不符的冷酷和狠戾。
“殿下,万万不可。”贺听澜严肃道,“圣上再怎么说都是你的生身父亲,殿下莫要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虽然赵承安没有明说, 但贺听澜大概也能猜到他的言下之意。
自古以来皇子夺嫡,除了兄弟之间自相残杀以外,斗到最后也难免会对龙椅上的那位动心思。
赵承安虽然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但心思深沉,贺听澜觉得他即便动过这个想法,也不会轻易对自己一个外臣透露。
早在贺听澜接受徐美人的托孤、决定将赵承安推上皇位的那一天开始,他便料到了赵承安会有试探自己的一日。
他是知道赵承安所有不堪的过去的人,若是赵承安将来登基为帝,自己的处境也会十分微妙。
206/217 首页 上一页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