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羿连连点头,退下去准备此事了。
沈雪枫失踪,尹岚暂时也派不上用场,这几日只负责日夜看管齐逾舟,守着他,以防他与姬长燃的人私下联系,姬焐则亲自带着暗卫在东都洛阳城内一处一处摸查,誓要把沈雪枫给找出来。
谁知二日过去,东都城让他们翻了个底朝天,仍未能将人找到。
见不到人,姬焐开始烦躁起来。
姬长燃偶尔宿在上阳宫,大部分时间宿在自己的院子里,瞧上去并未有任何异常,每日跟在干封帝身边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又过几日,江宿柳赈灾的事情告一段落,甩开荆屹,寻到了姬焐的住处。
来之前他已听净苍提及过姬焐的情绪不太好,是以进门后也并未拖泥带水,简单报过公务,便直言:“不知殿下可还需要臣暗中继续调查雪枫的行踪?”
姬焐面容冷肃坐在案前,淡淡地瞥他一眼:“孤已猜到姬长燃将他藏在了何处。”
江宿柳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今日叫宰相前来,正是为了此事,”姬焐放下手中的笔,“找个机会,你带我入宫。”
江宿柳听罢,只道:“是,殿下。”
帝驾亲巡洛阳后,恰逢四地商会齐聚,天南海北的商帮伺机投资起东都的铺子,趁着这个机会纷纷打起商战,意图在大皇子面前给自家的货品留个好印象,能有机会入上阳宫面圣献宝是再好不过,若没这个机会,也能捞上一大笔。
姬长燃随意挑了几支商队蓄养的伎队给干封帝唱曲子,酒过二巡,皇帝兴致大发,便顺口问了几句商会的事情,谁知姬长燃当着一众的面对沈氏赞不绝口,其余只字不提。
干封帝的赏赐派了下去,沈氏在东都忽然变得艰难起来,沈盟不仅生意做不成,平日里见到其他商号的掌舵还要遭受不少白眼。
他联系不上弟弟,这几日家仆尽数打发出去查找沈雪枫的下落,顾不上他人的排挤,连忙又向皇都和饶州寄了家信,意图得到一些帮助。
这日宴会结束,姬长燃故作酒醉,推了几家商号的邀约,藉口乏力宿在上阳宫内。
夜半,他从床上坐起来,步入室中暗道,在一处幽闭的房间内见到了沈雪枫。
只见他双眼被人蒙起,手上圈着金色的镣铐,形容略显消瘦,静静地缩在角落里,看上去精神有些萎靡。
姬长燃见到少年,径直蹲下来,轻声问:“好些天没来看你了,这期间可有按时服药?”
沈雪枫循声偏过头,过了许久才确定出姬长燃的方向,随后转向那处:“不敢不吃。”
自他被姬长燃识破后,齐逾舟的身份也彻底败露,沈雪枫被迫服下一堆不知有何功效的药物,被姬长燃暗中藏了起来。
蒙着眼,沈雪枫被送上马车,不知行了多久才跌跌撞撞地被他领进这间密室,随后便是暗无天日的□□。
他不知道自己所在之处就是上阳行宫。
见沈雪枫的回答还算乖巧,姬长燃笑着点点头:“这样才对。”
他话锋一转,又问:“有一事想请教请教你,自东都接纳各道而来的商号后,纷争四起,文家昨日使了些阴暗手段赶走了沈氏手底下不少商铺,正打算低价购入这些地皮,但不巧的是,陇西的宁家也相中了这块肥肉……”
姬长燃将来龙去脉讲了,叹了口气:“这两家现在闹得不可开交,今日在街上还一齐冲撞了贵妃的车驾,父皇已命我处理此事,我必须要在其中做个选择。”
沈雪枫歪头静静听着,半晌才点头,开口问道:“这个文家是做什么生意的,宁家又是做什么?”
“文家是做药材生意的,年年宫里的珍稀都要靠文氏天涯海角地四处搜罗,”姬长燃说,“也是因为这个,我才不好下手,但宁家远亲是太常少卿,开设的钱庄和朝中不少官员都有合作,若是贸然打压,亦不妥。”
沈雪枫说:“这还不简单,听殿下所言,文氏故意排挤沈家,有错在先,自然要罚。”
姬长燃望着他:“文家才贡了几支难得的千年人参,父皇龙心大悦,不想顾此失彼。”
“那就罚姓宁的吧,”沈雪枫换了个说法,“虽听殿下的意思,此事全然是文家挑衅在先,但谁让宁家倒霉呢。”
姬长燃又似笑非笑:“这节骨眼让我罚宁氏,对我有什么好处?沈雪枫,你这么聪明,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和南诏的新王暗中勾结,就不能想一个两全其美之策么?”
沈雪枫反问:“将这种两难的问题抛给我,殿下的本意不就是难为我?”
姬长燃伸出手握住他的脖颈,扬起头定睛道:“不管此事两不两难,我都要听到你的看法,你如何说,我就如何做。”
“……”沈雪枫道,“罚宁氏。”
“理由。”
“理由就是,殿下可以用另一种办法补偿宁家,”沈雪枫微笑,“如此一来,就能两全其美。”
姬长燃:“比如?”
“比如,殿下可以娶了太常少卿之女宁子悠,她不是也心悦殿下么,只是如此一来,殿下的正妻恐怕会不高兴。”
姬长燃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冷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此人对我有意的?”
沈雪枫洁白的皮肤显出几道斑驳的红色指印,他仰着头,如同一只引颈就戮的困兽,没有说话。
姬长燃哼了一声,将他松开,又送身上取出一个小药瓶扔过去:“前世之事,我已尽数想起,宁子悠上一世是我的太子妃,这一世形势逆转,我不会再娶她。”
沈雪枫伏在地上咳嗽起来,许久才道:“你拿太常少卿来试探我,不就是想知道我记不记得殿下梦中发生过的事?可惜,那些不是什么前世,全是你的臆想。”
“是不是臆想不是你说了算,”姬长燃怒道,“我的人此刻已经到了琗华山,若是梦中的事情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必定能寻到皇陵!”
沈雪枫不语。
“姬焐烧我府邸的仇,马上就能得报,”姬长燃低声说,“老天还是眷顾我的,我已知晓前世之事,自然有对付姬焐的办法,在我登基之前,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沈雪枫,珍惜我对你仅有的耐心。”
他甩下这句话,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密室。
沈雪枫将药瓶打开,一粒一粒干吞进去,没有水,吞咽有些疼痛,他靠在墙上休息,用簪子划下一个符号。
不知道被关在这里多久了,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每分每秒都很煎熬,不过他并不着急,只要姬焐人在东都,不论多久,他总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自己。
再等等,马上就能出去了……
第二日晚。
尹岚押送齐逾舟抵达姬焐的院子,将他捆得严严实实,直接往地上一放。
“殿下,今夜潜入宫中定然要费不少心力,有此人相助,说不定能快点找到沈公子,”他指着齐逾舟道,“这个榜眼有点儿邪门,好像会什么奇门遁甲一般,我觉得他肯定有办法帮得到殿下。”
姬焐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上阳行宫上上下下都是姬长燃的人,他们若是认出齐逾舟,我们的踪迹岂不是会败露?更何况他不会武功。”
尹岚一顿:“哦,这样听也有道理。”
被绑的齐逾舟听到这,立马坐起来:“你们已经确定了?雪枫他在宫里?”
姬焐没有搭理他,只有尹岚说:“是啊,现在万事俱备,只差江宿柳江大人了,若是能快点找到沈雪枫,我们也能尽早动手,送老皇帝归西。”
因寻不到沈雪枫,他们的计画一拖再拖,净苍迟迟没有行动。
齐逾舟激动道:“我也要去,殿下,我也想去救雪枫!”
姬焐皱眉,尹岚拉住他:“好了兄弟,太子这几天正烦着,你别去触他的霉头。”
齐逾舟白他一眼:“快给我松绑,我要去救雪枫。”
“好好,救雪枫,”尹岚懒洋洋应了一声,“你急什么呀,又不是不让你去。”
他边动手,边问:“殿下,江大人何时会到?”
姬焐默了半晌,说:“戌时正。”
尹岚愣住:“那,那现在已戌时一刻,江大人为何还不到?”
姬焐闭了闭眼:“再等等。”
一行人又等了两刻钟左右,依旧不见江宿柳的身影。
不安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姬焐派了影卫去探,堂中没有人说话,彷佛掉根针都清晰可闻,就是这种让人窒息的寂静,着实杀人。
趁没人注意,齐逾舟偷偷敲开和GM的对话框,藉着游戏系统查看了江宿柳的属性,可惜他没有那么高的权限,只能看到江宿柳目前的状态显示正常,却并不能看到他的坐标。
江宿柳从不会在大事上出岔子,姬焐沉默地想着。
又过了两刻钟,他还是没来。
尹岚忍不住,还是开口道:“殿下,不如我们……”
“——殿下,门外有人擅闯府邸,已被影卫俘获!”一道急促的嗓音突兀地插进来,影卫单膝跪地,“那人还说,今天一定要见到殿下。”
姬焐站起身,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把他给我带上来。”
很快,两名影卫押着一个青年人走上前来,那人腰间盘着鞭子,面色焦急而颓丧。
尹岚不认识这人,但齐逾舟却认识。
他见到来人,略微有些震惊:“……小郡爷?”
荆屹连看他都没看,见到姬焐便像慌了神一般,一改往日的傲气,他抓紧自己的鞭子,垂下头:“太子殿下,小臣贸然前来,实在是有事相求。”
姬焐抱臂,反而问道:“你怎知孤来了东都?”
荆屹愣了一下,连忙说:“殿下放心,小臣并未将殿下在东都的消息告知任何人,这消息……也是情急之中我从江宿柳口中得知的。”
“他人现在在哪里?”姬焐问。
荆屹难过道:“他被我害了,都怪我,我现在能合作的只有殿下,今夜宫中出了大事。”
姬焐望向他。
荆屹语出惊人:“十公主死了,皇帝现在已经见到了公主的尸体。”
姬焐:“……姬灵死了?”
荆屹点头,脸上满是懊悔:“她死了也怪我,但没想到最后是江宿柳替我担责,陛下得知公主的死讯突然癫狂起来,说十公主这一辈子心慕江宿柳许久,在公主敛葬前要满足她生前的愿望,已下旨为他们配了冥婚!”
“冥婚?!”
尹岚睁大眼睛,吓得从座位上站起来:“江大人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么?怎么冥婚?杀人灭口?”
齐逾舟惊悚地看向荆屹。
荆屹抓了抓头发,焦躁地走来走去:“远不止,听说不少人已在殿前给江宿柳求情了,但是陛下充耳不闻,最后是净苍大师站出来为姬灵算了一卦,说若是不尊冥婚者的意愿贸然杀了人促成合葬,冤魂到了地府会给阎王告状,有损十公主阴德。”
齐逾舟松了口气,只听尹岚道:“幸好这大师灵机一动,有此一策,真是吓死我了。”
荆屹五官皱成一团,失声说:“不,事情更糟糕了。陛下听进去了,决定不要江宿柳偿命,改叫他活着殉葬。”
尹岚震住。
荆屹继续道:“陛下要人缝住他的嘴,说这样他就不会告状了。”
在场鸦雀无声。
荆屹单膝跪地,双手捧上手中长鞭,望向姬焐:“太子殿下,我以荆氏的名誉起誓,我愿意提供荆家的兵马任凭殿下驱使,只求殿下救宰相一命,此事全怪我一人,就算要死,也应该是我去死。”
恰在这时,窗外辽远的天际响起一声惊雷。
时机到了,东都即将落雨。
第117章
实际上,姬灵的死完全是一场意外,这要从江宿柳与荆屹那日生了龃龉开始说起。
荆小郡爷不喜宰相行事做派,东都官场上下多少对这件事都有所耳闻,就连干封帝这几日在上阳宫休养时,耳中也频繁听到荆派的朋党弹劾江宿柳。
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倒是姬灵每日跟着父皇游山玩水,将这些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心里有了计较。
她与荆屹本就有过节,昔日与沈雨槐一同跪在太极殿前时,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粗鲁武夫羞辱了自己,如今再听荆屹种种劣迹行径,心中更不满。
姬灵忽地想起什么,又问:“父皇,荆大人前些日子还说宿柳哥哥有意娶亲,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朕从未听说过此事,”干封帝眯着眼睛躺在摇椅上,絮絮道,“灵儿暂且宽心,他想娶谁,必得先过问朕的意思。”
那这个荆屹就是故意在激怒她了,姬灵抓紧手中袖衫:“听方才几位大人说……宿柳哥哥拿鞭子抽了荆大人,父皇,您不会要为了那个武状元给宿柳哥哥颜色看罢?”
皇帝并未理她,转而勾了勾手,跪坐在殿里角落的净苍走了上来,将他扶起。
姬灵紧跟着站直,只听干封帝说:“灵儿若是无事,只多出去和公子小姐们走动走动,朕老了,不能天天陪着你胡闹。”
净苍转过身来:“公主请回吧,到了给陛下诊脉的时辰。”
“父皇——”
姬灵不甘地看了皇帝一眼,谁料净苍高大的身躯严严实实挡住她的视线。
姬灵无法,只得转身走了。
又过几日,她听说父皇罚了江宿柳,还令人赏了三鞭,不忿之意更甚。
姬灵自幼颇得父母宠爱,虽不了解朝政事,但也知道江宿柳曾经是多么得父皇信任。她仍记得自己还是个孩童时,江宿柳便常常入宫与父皇商讨要事,两人在御书房里一坐就是一下午。
那年江宿柳才刚及弱冠,官阶低微,出身寒门,常常给自己带宫外的各种小玩意儿……待姬灵稍稍长大些,她本以为父皇看出自己对江宿柳的心思便不会给他许婚,谁知父皇还是给江宿柳纳了两门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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