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修白时常会对贺易凡毒舌地顶两句嘴,倒也不是恶意,应该说是习惯更合适,不过有时候还是弄得贺易凡有些尴尬。
而在吃东西的时候,季修白就很乖了——几乎乖得有点傻。他似乎会将全副心思都放在蛋糕上,对贺易凡任何的话语,统一地含糊回应一个“嗯”。
“好吃么?”贺易凡顺口问。
“嗯。”
“怎么好吃的?”
“嗯。”
因为下个月就是季修白生日了,贺易凡想旁敲侧击地问出他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也只得到了一个“嗯”。
贺易凡偏头看了看季修白,后者正从蛋糕上抬起头,一边伸出尖而细的舌头舔去了嘴角的糖渣,一边抬眼注视着前方另一边差一点追尾的白色轿车。
贺易凡看着季修白神情淡定而专注的侧脸,会心地笑了笑,觉得他真是很可爱,所以没有关怀值就没有吧。
也许——没有什么“关怀值”的反馈,不代表他不在乎……说不定只是因为太喜欢、太自然了,才根本没意识到这叫“关怀”,他愿意这样理解。
贺易凡常常做着暴富的美梦,但是从来没暴富过,所以他安贫乐道,也没什么好委屈的。
从穿书过来之后的第一天,贺易凡就想去见一见季修白的母亲:何晚英,没办法当面真正的道歉,但是他想自己应该对这个被原主害死的母亲做点什么,至少是真正的面对她一次。
现在他终于和季修白解开了误会,他也有了见何晚英的勇气,所以想以器重关怀季修白的领导的身份和季修白一起去探望他母亲——公开“情侣”之类的身份应该是不可能的,但是贺易凡希望能两个人一起在季修白母亲面前出现,也算是个见证。
不过在病房门口,他们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先迎面撞上一个红着眼圈哭着跑出来的人——葛一鸣。
葛一鸣撞上季修白,先是愣了愣,然后嘴唇颤抖着,眼泪掉得更凶了。季修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去拉她,反而被葛一鸣用力推了一把。
葛一鸣在季修白面前向来是很温婉懂礼的,季修白完全没料到葛一鸣会对自己动手,所以被推得趔趄几步,还是贺易凡扶了他一把才重新站稳,没有直接撞到墙上。
贺易凡揽住季修白的肩膀,看到哭哭啼啼的葛一鸣在走廊尽头又撞上了个人,那个人就对她不客气了许多——大概因为是她爹的缘故:“怎么回事儿?在医院里哭什么,吵着你何阿姨怎么办?”
“吵着就吵着了!”葛一鸣捂着眼睛,哪怕是吵架的声调也不太高,“她病得再重一点我也不在乎了,”,说完这句狠话,她就绕过葛医生,一路奔跑着冲下楼梯,像是再也不想在这栋楼里多呆一秒。
“怎么说话呢!”葛医生被他这个傻丫头气到:不管发生什么,也不能这样说病人才对。
转过脸来,葛医生看到了季修白,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傻愣愣地一笑,他朝着季修白这边迈步想解释两句,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从后面快步走来一个护士,和他耳语了几句。
是不能耽搁的急事,葛医生只得点点头,对季修白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被护士叫走了。
贺易凡和季修白走进何晚英的高级病房。
何晚英看到贺易凡,热情得过分,而季修白难得无视了母亲的命令,指责何晚英:“妈,你刚才和一鸣说什么了?”
何晚英顾左右而言他,只叫他不用管:“她那孩子小心眼。”
贺易凡皱了皱眉,还想再问,却被季修白拉住了——他大概明白过来他妈妈说什么了,之前夏天来看何晚英的时候,何晚英就表现出了看不上葛一鸣的意思,看来是葛一鸣一直没听懂何晚英的暗示,还总来热脸贴冷屁股,终于在今天被摊牌了。
季修白很了解他妈妈真的说起脏话来有多难听,也难怪葛一鸣那么伤心了。
他想起几个月前陶万良养的小狗生病了,是葛一鸣亲自骑电动车把小狗带去宠物医院打了一针,之后还送不少狗狗的零食。明明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妈妈做的太过分了。
说回何晚英,她被葛一鸣半真不假地诅咒了一句,不过非但没有“病得更重”,反而是一天一天的见好了,甚至在一月底,已经到了能出院回家住的程度。
父亲早就去世了,季修白也没多少时间回家,本想着说医院里的护养条件更好,一日三餐也都有专人把控,没必要出院,但是何晚英铁了心一门心思的要回家。
季修白还想再劝,却被何晚英拉住贴到耳边絮絮叨叨道:“这儿好是好,但是我住的是真不习惯,而且啊,你忘了那个体重秤了?咱给弄坏了,趁着人还没发现,赶快走吧,不然到时候让咱赔了。”
季修白原本还在忧心着母亲出院的事情,听到这里一阵无语。
与此同时,贺易凡开始着手准备起季修白的礼物。
第39章 破碎
◎季修白想走,他就放手◎
对于季修白心仪的生日礼物,贺易凡没能从季修白口中打听到非常有用的信息,不过贺易凡细细琢磨了一番,选定了一架帆船模型作为要送给季修白的礼物。
模型是仿造的七十年代一艘著名的古典三桅帆船,原材料用的是红檀与玳瑁木夹制,连缆绳都是真麻线捻制的,桅杆、舱桥、风向旗,全都精细得近乎苛刻。尺寸不算太大,整体却精细无比,泛着古典温润的光泽。
模型静静展示在官网首页,就像一艘泊在橱窗里的真正的船,刚刚洗净海浪,披着云霞停靠岸边。
贺易凡看了半天,是越看越动心,咬牙下了单。这模型贵得要命,顶上贺易凡好几个月的生活费,他不得已额外加了几个活儿,把原本已经很紧的排期又塞得满满的,才终于把这个大宝贝从虚拟的网页拽进现实。
模型下单两个星期后送到,大概是因为太贵重了,快递公司不肯放门口自助签收,专门打电话让本人来接。
贺易凡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好刚结束春岸剧团的一场常规演出。这场演出算是春岸剧团的“保留节目”,每周一次,是一个融合轻歌剧与哑剧段子的混编演出,观众多是周边街坊或学生,剧场小、预算低,但表演强度不小,台上灯光一开,就是两个小时不停转场。
听完快递员的电话,看了眼后头排得密密麻麻的排练表,贺易凡还是咬了咬牙,向剧团申请了一个小时的短假:他也着急去看看他斥巨资购买的帆船模型。
先是开箱确认了模型是否有磕碰,贺易凡从快递员那里把模型兴冲冲地抱回了别墅。
这帆船是真的漂亮,可比起模型本身,他更喜欢想象季修白看到它时的表情。
那种微微挑眉却掩不住欣赏的语气,嘴角可能会翘一点点,说“还不错”,然后手指忍不住在甲板上摸一圈。再之后,可能就会抬眼看他一眼,什么也不说,却让贺易凡心跳加速。
他越想越高兴,完全沉浸在了一种近乎幼稚的恋爱心理中,走进屋之后也舍不得把船放回箱子里,就在客厅把它摆在茶几上,蹲着身子慢慢地拨弄每一个小部件。船帆被他一片片立起来,缆绳绕了个完美的圈,风向旗被他小心翼翼地转正。
就在他拿起最后一个小桅杆准备插上去的时候——
“咔哒。”
门锁响动的声音猝不及防传进来。
贺易凡一怔,条件反射地抱起帆船模型整个往电视柜下面一塞,一脚踢上柜门,手忙脚乱间还差点磕到脚趾。
做完这一连串动作后,他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心跳乱得像打鼓。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季修白会突然回来,但总之是没被发现:距离季修白生日还有几天,他可不想把惊喜提前泄露出去。
沾沾自喜于自己动作的麻利,贺易凡努力平复好呼吸,抬头迎着开门的声音笑着招呼:“回来啦?”
但下一秒,他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季修白的眼神不对。
为什么会这么看着自己呢?心中的疑虑飞速地升腾起来,然后下一瞬间,“!”贺易凡猛然想起来,他还穿着灯光师的工服外套。
‘完蛋了’,这是贺易凡脑海中空虚响起的最后一句话。
————
季修白现在回家其实并不在计划内。
何晚英的病情最近一直稳中向好,明天就准备出院了,可早上却忽然呕吐不止,还开始冒冷汗、口唇发白。医生说可能是毒素突然滞留,肾脏代谢的时间跟不上,要重新评估方案。
季修白心惊肉跳地守了一上午,好不容易等她状态稍稍稳定下来,又被母亲反过来安慰“不要小题大做”。可他哪还坐得住,排练也推了,干脆直接回了家。
没想到刚一进门,就看到了穿着那件熟悉的浅蓝色外套的贺易凡。
那件衣服他认得:春岸剧团灯光组的工服,浅蓝色,左胸口有一排白字,洗得有些泛色,却被贺易凡穿得像件设计款。
他站在玄关,整个人像被定格在原地,眼睛盯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有那么几秒钟是无法思考的。
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在震惊之余,没有愤怒、没有快意,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平静感——那些反常的蛛丝马迹,终于串成了线。
之前那么多被他刻意忽视的不合理的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了——贺易凡破产了,季修白了然地想,然后,一种迟来的恐惧悄然浮起。
不是对“包养他的金主一朝失势”他将如何生活的恐惧,而是因为他想起了那个冰冷的声音。
那个声音曾经告诉过他“贺易凡破产后,走投无路,把自己当作礼物送了出去”……
那句话像冰块一样滑进脑海,又一点点化进血液里,让季修白不再能正视这段时间和贺易凡的关系了。
他一度以为贺易凡脾气收敛了,学会了温柔,开始照顾他、陪伴他,是终于学会认真了。可现在想来,那些转变也许不是成长,而是算计,是贺易凡在一文不名之后,用尽全力维持这段关系的“投桃报李”。
甚至可能根本不是爱意——只是一个为了稳住他的权宜之计。
这个贺易凡可能不爱他的认知,让季修白的胸口一阵发紧。
他无法接受。
不仅仅是被骗,更是在他以为终于可以相信对方、靠近对方时,才发现那靠近的基础或许根本就不存在。那不是爱,是利用,是假象,是他一厢情愿幻想出来的爱情故事。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说出了哪怕只是同居人,也显得过于残忍的一句话。
“……既然你没钱了,”,他低声说,目光颤抖着垂下,不去看贺易凡的脸,“那我们分手吧。”
贺易凡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小腿边的电视柜在匆忙之中终究是关的不严,调皮地弹开了。
“好,”,贺易凡沉声回答,感受到了那个模型箱子的重量,沉甸甸的,有着和造型一致的质感,但是可能没有机会再送出去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挽留。
这段关系以原主贺易凡的强取豪夺开始,终于以他的失权落魄结束,这是一个在谁口中都合情合理的闭环。至于在故事中两位主角产生的爱意……一直到现在,具象化季修白对他感情的系统关怀值还是零,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不应该过度的自作多情。
或许季修白只是个天真可爱的小戏精,能当一只嘴毒的黄嘴八哥,也能装作一只娇贵的金丝雀,不过无论他做什么,都足够的耀眼,就像他在舞台上那样,热烈地绽放着。
对于这样的人,贺易凡没道理去死缠烂打,季修白想走,他就放手。
第40章 分别
◎两败俱伤◎
只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应该回去上班了,心里清楚着这一点,贺易凡却慢吞吞地坐了下去——本来想坐到沙发上的,但是双腿忽然一软,他跌倒在了沙发前的地板上。
还是冬天,没有铺地毯的地板触感上坚硬而寒冷……之前的地毯在两人某一天晚饭后喝咖啡时被打翻的咖啡弄脏了,撤掉的地毯堆在阳台的角落,本来说有时间去清洗一下,但是他们两个谁都不是做家务的料儿,脑子里也没活,竟然一齐把那张可怜的地毯忘记了,等再想起来时污渍早就洗不下来了。
他们一致地推诿着责任,在笑闹一番后决定重新买一块地毯,买一块毛更短一点的,并且图案要鲜亮一点,已经定好了去商场挑选地毯的时间,但是全都来不及了……
在这种寂寥的时刻,想起来的却偏偏是很美好的回忆,贺易凡苦笑起来。
明明用胳膊撑一下身体就能回到柔软舒适的沙发上,但是贺易凡感受着刚才跌倒时硌到小腿的疼痛,慢慢垂下头,连完成这样一个微小动作的力气都没有。
被茶几上传来的轻微震动提示,贺易凡抬头看向了亮起屏幕的手机,手机收到了一条系统提醒而震动了一下,目光从那条毫无意义的消息上挪开,贺易凡看到时间已经来到了16:12。
请的一个小时假眼看已经要过去了,但是完全不想动。
哪怕只是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劲。他的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成了一团软塌塌的水泥。心口沉闷发胀,像被按了一块湿漉漉的布,不透气,不舒坦,也没有尽头。
小白走了。
贺易凡强迫自己越过这道思绪考虑自己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
不和小白在一起的话,系统上的关怀值就没有什么指望的必要了——虽说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关怀值也没有怎么长过,但毫无疑问,两人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那关怀值增长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但是相应的,他也不必再强装大款了。
季修白不在,他努力维持的多金总裁形象就没有意义了。
可以不用再接私单了、那个半死不活的工厂也关掉好了、还有剧团也不要去了……音乐餐厅的工作倒还可以留着,作为他生活费的来源。
他一个人的话怎样都可以,吃上面一个月几百块钱已经算很奢靡了,还有房子、车子,他都不需要,把这些开支都削肩掉,他可以做一名很快乐的单身汉。
不过这栋房子转手出去的话,他就得着手租房的事情了,需要搬家,还有房子里一些值钱的玩意儿,他得确认是不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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