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轮竞拍下来,划账的信息就传了过来,褚颢昀看都没看,侧首对项河说:“跟我去取货,探清取货点就立即收网。”
项河应下,“好。”
可突然间,主持人侧身去听耳麦,表情忽然变得凝重。
褚颢昀下意识握住沈映的手,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主持人就抬手一指:“第二号桌有问题,抓住他们!”
这话宛若晴天霹雳,不仅把褚颢昀劈懵了,也把在场的宾客吓了个好歹。
几十个黑衣保镖鱼贯涌入,项河试了几下隐藏的耳麦,最终摇了摇头:“褚哥,信号被切断了,叫不来增援。”
褚颢昀皱了皱眉,拍卖会是存在电话会议的,即使是地下的拍卖会,也不可能掐断所有信号。
“看来有人早有准备。”
褚颢昀笑意冷漠,起身,从容地解开两侧袖扣,“不过你们就这几个人,真能拦住我吗?”
眼见保镖逼近,褚颢昀如山一样挡在沈映面前,抬手就缴下一名保镖的伸缩棍,拎在手里垫了垫,似乎在适应这把新武器。
他冷着脸说:“项河,按住那个老外。”
“遵命!”
项河猛扑上去,那老外被按在地上动弹不了,差点就哭了:“NoNoNo!这是不对的,桥豆麻袋,你们黑吃黑,我是white,我是白的,不要带上我!”
悠然立在旁边的沈映端着手臂,漫不经心道:“这位外国友人同志,我提醒你一句,我国以前有一种酷刑叫拔舌之刑,专治话多的人。”
老外立刻不说话了。
但那边叮叮当当的好半天,这老外还是忍不住要说话:“你们……不去帮忙吗?”
沈映定在原地,眉目间闪烁着得意的光芒,“打个架而已,我看中的男人很有安全感的。”
老外满眼震惊,“他打不过怎么办?”
沈映温柔地笑一下,声音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打不过,我就陪他一起死。”
老外瞳孔巨震,震惊到了极点。
而另一边,褚颢昀抢下一根伸缩棍后,犹如天神一样踩着楠木桌腾飞而起,一脚一颗脑袋,将保镖的脑袋当成旋转楼梯踩,就这样踹倒了一圈的保镖,又抓着最后一个直立保镖的肩膀凌空后翻。
落地,收棍,还不忘耍个剑花……棍花,持棍站在那里,宛若战神降临。
能在万军之中取人首级的大将军,合该是这副模样。
现场更乱了。
褚颢昀余光瞥见那主持人和服务生想跑,一棍甩出,伸缩棍刚好钉在服务生面前的地板上,还抖了三抖。
服务生瞪大双眼,颤巍巍地瘫坐在地,“这这……这还是人类吗?”
话音刚落,会场的四面大门同时被破开,轰隆巨响重合炸起,荷枪实弹的特警们鱼贯而入,训练有素。
“别动!警察!”
“都蹲下去,双手抱头!”
现场的买家都被控制住,会场里只有保镖、一个服务生和主持人,很好控制。
褚颢昀扔下伸缩棍,默然看着四周的混乱,突然皱了一下眉:“没有信号,增援怎么进来的?”
项河摇了摇头:“不知道啊,不是我喊的。”
褚颢昀思索片刻,忽然惊悟:“不对,还是不对,少了个人。”
项河给老外和服务生主持人分别上了拷子,眨巴眨巴眼睛问:“少了谁?”
“小心!”
沈映大喊一声,惊叫着抱住褚颢昀,下一秒,远处传来无比熟悉的“砰”声,随着声音落地,沈映的身子身子也跟着剧烈一抖。
枪响,那是枪响!
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褚颢昀脸上红润褪去,不见血色。剎那之间,原本嘈杂混乱的会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极速不安的心跳声挤进他的世界,消音般的耳鸣声如海浪拍岸般在左耳和右耳反复游走。
沈映……中枪了?
他伤到哪里了?会疼吗?会死吗?
这一瞬间他心里浮现了无数个念头,而其中最强烈的念头,莫过于深埋灵魂深处的对于失去的恐惧。
他在帮我挡子弹,怎么能……我怎么能让他帮我挡枪!
“褚警官,褚颢昀!”
沈映关切的声音若隐若现,如点点微光,穿过浓雾般的耳鸣声,畅然钻入心房,拨云见日地扫去阴霾。褚颢昀大脑空白了几秒,空洞的眼神渐渐寻回焦距,把人从自己身上拿下来,捧起他的脸,“你没事吧?沈映!你有没有事啊!快叫救护车!”
沈映愣愣地盯着他,良久后平淡地摇了摇头:“我没事,不是我。”
褚颢昀大梦初醒般扭头,就见项河正蹲在地上查看,而地上正躺着那女主持人,她被一枪穿心,血流了一地,显然已经没救了。
褚颢昀一眼就看出子弹从何处来,循着弹道看去,便见会场三楼有个黑影退到了黑暗中。
“别跑!”褚颢昀疾步追上,几步跳上楼梯,一步四阶地跳了上去。
项河也跑过去,“褚哥等等我!”
那黑衣人脚下极快,褚颢昀狂奔至别墅的天台,刚探出头就被尖锐寒芒逼回两步,踩着垂直的墙壁回转腰身,才勉强躲过这一击。
“乖乖,这是把剑啊。”刚赶来的项河气喘吁吁地说。
那黑衣人带着面具,从额头遮到下巴,只留眼睛和鼻子在外面,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扣在头上,迎着月色手持长剑,四十五度立在身侧。
褚颢昀嫌弃地抽了抽嘴角。
刚上来的沈映也笑了,扶着天台门捧腹大笑,“呦,这还有个剑客,敢问大侠尊姓大名,噗哈哈哈哈……”
褚颢昀:“……”
可能是沈映笑得太欠了,那剑客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一剑就要刺过来。
褚颢昀侧首避过,在剑身掠过眼前的时候,仔细念出剑身上的字。
“渝陵。”
沈映抢先道:“渝陵谢氏。”
黑衣人持剑的手颤了一下,隐在面具后的瞳孔剧烈颤抖,忽然就不打了,频频后退退到了天台的栏杆边。
“诶诶诶——”
项河吓得大叫,在他的大叫声中,那人竟从六层楼的高台一跃而下!
褚颢昀倒没有很惊讶,跑过去看,就见那人摔地时没有任何缓冲,右腿的小腿都九十度向前弯折了,人还能自己掰回来。
项河今晚受的刺激太多了,看过了就开始狂笑:“哈哈,我知道,这都是正常的,这世界已经变异了,哈哈哈。”
褚颢昀:“……”
短暂的无语之后,他就看到了项河身后的沈映,脸色一暗,大步流星上前握住沈映的手腕。
沈映吃痛闷哼,“褚警官?”
褚颢昀没吱声,只一味地拉着他下楼。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沈映急急忙忙地为自己辩解,见褚颢昀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他火气也上来了,用力甩开他的手,从喉间挤出声怒吼,“你发什么疯!”
褚颢昀再次伸手攥住他手腕,以一个漂亮的擒拿姿势把他按在墙上,四目相对间,他在沈映黝黑通透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他急切万分,大动肝火,连爬六层楼都没有大喘气的人此刻却气喘吁吁——曾经评价沈映的那句“着相”,终于落到了自己身上。
现在千言万语汇到嘴边,可看到这个眼底平静无波、也没有记忆的沈映,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心疼我?害怕了?”
沈映挑眉笑笑,眼弯如春日桃花,挺身按住他肩膀。
接触的剎那,褚颢昀像触电了一样,方才盛气凌人的威武雄风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沈映进一步,他就退一步。
沈映再进一步,褚颢昀就再退一步,转眼就背靠到石灰墙上。
眨眼间攻守异转,沈映踮起脚尖,胳膊肘拄在他左肩,手指不老实地游走在他高挺的鼻翼上,风情万种地向前一探。
楼道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簇月光晃进来,月光被窗户框切的四四方方,交接明暗的棱角落在沈映的鼻梁,下方亮上方暗。黑暗中,他的唇沐浴着清透的月光,如梅花般妖艳,只凑上前几毫米就已经勾得褚颢昀心跳错了好几拍。
在即将碰上的时候,褚颢昀忽然别过头去,盯着别处淡淡地说:“我只是想提醒你,想保护别人也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这次是万幸,下次你不可以再这样,我不需要你保护。”
沈映动作尴尬地僵在原地,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顿时没光了,冷笑道:“是我多事了,扰了你的抓贼大计。”
褚颢昀看他面色黯淡下去,心中有些愧疚:“我没有怪你。”
“就为了这脑残理由,你躲了我两次。”沈映自嘲地笑了一下,抬手扯下颈间丝巾,意犹未尽地又重复了一遍,“两次啊褚颢昀,我还没有那么贱。”
“沈……”
“打住,到此为止吧,我不想听了。”沈映不想听他这张嘴里说出一个拒绝的字,决然离去,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
独留褚颢昀一人愣在原地,像凝固了的雕像一样,碰一下就要碎个彻底。
……他真的做错了吗?
沈映走到一楼楼梯口,接过谢芷递过来的外套披上,两人一起钻进别墅外围的无主丛林里,那里正停着一辆银白色的马莎拉蒂,在沈映的控制下亮起了车灯。
沈映坐到驾驶位上,迟迟没有发动汽车,只一脸阴郁地枯坐在那,木偶一样一动不动的。
谢芷钻到后座,撇了撇嘴:“非要装穷博同情,你不去演宫斗戏都可惜了,打扮成花孔雀,辛辛苦苦演一晚上,结果人家还是跑了,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何苦?
沈映心乱如麻,从来没这样烦躁过。
但他能展露出来的烦躁也仅有半秒,随后就神色如常,展现一代帝王的超绝表情管理。
沈映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懊恼地说:“这个狗男人吃什么药了吧,我这么勾引都不上套!”
“勾……引?”谢芷重金求一双没听过这两个字的耳朵。
正巧碰上红灯,沈映剎住车,自信地对她比了个响指,“放心吧,这都是我的计划,一定能成功的。”
谢芷:“……”
明明就是被人拒绝了,明明就是心里难受得很,还偏偏要装出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她正想着,沈映突然猛踩剎车,她毫无防备,直接亲吻了挡风玻璃。
“在心里骂也不行……吗!”
话说到一半,她就不敢说了。
因为前面正有四辆黑车停在马莎拉蒂的四周,角度清奇死死卡住,让沈映的车无法前进分毫。
为首的黑车里下来一个人,那人身穿黑色亮面皮衣,戴了个斯文败类标配的金丝眼镜框,探身撑到车前盖,“姓沈的,好久不见啊。”
他眼底尽是狩猎成功的笑意,磨牙吮血,杀人如麻,一身的邪气。
是谢璃。
谢芷嘴角抽了又抽,最后只憋出来一句话:“沈主任,这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吗?”
第13章
云阳的私人疗养院大门紧锁,死寂蔓延,针剂滴答之音被放大数倍。
此时病床之上,沈映正在摆弄拍卖来的那把天价古琴,自然地就像抚摸过千遍万遍了一样。
通体黝黑,琴音透亮,历经千年传承,经百代而不腐,一看就是在千年前用心所做,所有材料都是选最好的。
——这是他没登基时得到的礼物,千年后,这把载着万千忧思的古琴,竟能失而复得,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中。
沈映修理了一夜,终于给这千年古琴换上了新的琴弦,琴弦才刚落成,他就忍不住想弹两下,用没挂着吊瓶的手勾住琴弦。
“噔——”
只发出了一个音,沈映就立刻覆住琴。
“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谢璃正准备倾听旷世大作,戛然而止让他很是难受。
沈映看着他,没说话。
谢璃就受不了他这捏腔拿调的架势,当即嘶了一声就要发作。沈映却突然用整个手掌勾住琴弦,用力向上一拽。
噼里啪啦的铮鸣声响彻疗养院的病房,七根琴弦霍然断开!
“你疯了!”谢璃腾地起身,指着他大骂,“我说,我接到的命令只是保证你活着,有意识就行,我能给你治病弹琴就不错了,你别得寸进尺!”
“太次了。”沈映低着头,没有分给他多余的眼神。
“我靠。”谢璃暴怒跳起,“你骂谁呢?”
沈映盯着他,缓缓吐出几个字,“琴弦,太次了。”
“……”
谢璃的火气莫名被平息了,上一世他九岁就入宫给沈映当伴读,知道他最喜欢弹琴煮茶,上辈子落魄成那样都必须要追求高质量琴音,这辈子也没道理屈服。
谢璃认命地给店里打电话:“给我拿一套最好的琴弦送过来,要古琴的……什么现买,我要古董,古董能听明白吗?什么值不值钱的,少跟我废话,我这有个古董要用,不是古董不收!”
暴躁地挂掉电话之后,谢璃还不忘敷衍沈映一句:“陛下,满意否?”
沈映一下就笑了,“略有不足,仍需改进。”
谢璃差点没把手机摔了。
旁边战战兢兢的人质谢芷同志终于忍不住了,问:“你们……很熟吗?”
“不熟。”
“不熟!”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看谢芷困惑的眼神,沈映还是耐心给她讲解了一番,“他是谢家送进宫的伴读,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9/26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