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蓝色的警灯和鸣笛从十七岁的雨天开始,就那么一直在他脑子里响了快十年。
这几千个日日夜夜里,陆桥没有一天不觉得,他像此刻那样浑身冰凉。身上明明穿了衣服,但脱了冷,穿了也冷。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我不会让你再死的。
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我不是个罪人。我不是。
忽然间,陆桥眼底有什么脆弱的东西“咔嚓”一下碎了。而后有种像是墨汁一样的粘稠物,从底下钻出来。
他在走廊里盯着傅义的眼睛,绞尽脑汁回忆着所有在镜头前老师讲过的技巧,然后全部融化成一个满分的眼神。
[要用信念好吗?]
[对!就是这样,哪怕你面前对着的是一块木头,你也要骗自己说,你就这么爱上了他。你要爱他一辈子。]
[很好很好!就是这样。千万要忘记你在表演,你才能演得真。]
[如果你实在不知道怎么做。那你就想想你最爱的东西是什么?你就假装你面对的是那个东西,神情!神情的眼神给我用起来好吗?!]
望着傅义眼睛的那一刻,陆桥才终于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
不是商乐。不是傅义。也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身上的铃兰花香。
他看见的,只有倒影在傅义瞳孔中的他自己。
傅义目光复杂,又问了声:“为什么你想留在我身边?”
然后毫不犹豫,陆桥听见自己情深意切回答着:“我喜欢你。请你相信我,跟我走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忽然间,傅义的脸上露出种像是鸟振翅离枝般的被眩晕:“这话我听过很多次,每个人说的意思都不一样。你这句又是什么意思?”
陆桥脑子快速思忖,一瞥眼,时间已经剩下不多了。
按照流程,现在楼下会场里所有的观众和记者都已经就席。如果三日月明莲真的来了,那么他也一定混杂在其中。
“你要相信我,我不想让你死。”
忽然,傅义肯定地答了声:“我知道。”
闻声陆桥有些意外。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三日月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今天会来找我,我也毫不意外。”
“你明白就好。”陆桥松了口气,电梯正好到了楼层,他用手抵住电梯,示意,“我已经报了警,不出意外警局的人马上就会来包围会场。我们先暂时离开,等警局的人把三日月捉到,我们再露面。”
可没想到,傅义站在电梯门前,没动。
陆桥又皱起眉来:“怎么了?”
“你先走吧。”
陆桥抿唇一顿,拳头下意识地攥起。
傅义站在他对面,双手插在口袋,安然地笑着:“你以为我害怕吗?”
陆桥心底的不安又开始溢出来。
“今天是我的节日,我哪儿都不去。”
第49章
陆桥咬着唇,心里的焦躁就像是一张烙在铁锅上饼,焦糊的味道几乎就要跳上他的鼻尖。
他乞求地喊了声:“傅义,你听我一次,好吗?”
傅义没说话,瞥了他一眼,便转身向房间走去。
“你真的要这样吗?”
傅义依旧没有回答,只有走廊顶部的灯光亮起又熄灭。
望着傅义执意的背影,忽然间,陆桥猝然平了紧皱的眉头:“谢谢你。你让一切变得简单了。”
紧接着,他出了电梯。走廊的红毯上乱了傅义的脚步。
“不好意思。可能有点痛,但请你忍耐一下。”说着,陆桥突然从身后单手搂住傅义,撩起的袖口下手臂青筋暴起,像钢筋一样按住他。
傅义大惊失色:“陆桥?!你干什么?!”
陆桥拎着傅义向他的房间走去,手上使着平时做苦力时的力道,傅义被他勒得很痛,拼尽全力挣扎,但只是徒劳,陆桥之后把手臂收得更紧。
傅义在脚跟离地的失控中大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陆桥不顾,左手开了房门,一把将傅义扔在真皮沙发上。
傅义吃痛,忍着后背的酥麻,眯起眼睛,恶狠狠地威胁:“你要我叫安保,把你丢进牢房吗?”
陆桥站在原地,一边盯着他,一边脱了身上湿漉漉的外套:“那就请在他们到来之前,傅义先生你多多宽容。”
傅义的脸上忽然多了一抹慌乱:“你到底要干什么?”
陆桥的外套被他扔在地上,他开始快速扭开病号服上的纽扣。
陆桥他本就淋着雨来的,脸色因为病痛和冷雨苍白,现在他的眼神又直勾勾地盯着傅义身上,盯着傅义心里直发怵。
眼前这人简直疯了!
傅义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手指缓缓移向背后的传呼机。
可忽然。
“你不要自己报警。”
陆桥眸子斜过去,三下五除二脱了上衣,露出紧绷的肌肉线条。
傅义一怔,紧接着下一刻,陆桥整个人就不由分说地压上来,伸手去抢傅义的传呼机。
陆桥的胸膛压过傅义的脸,近在咫尺的距离里,混着沐浴露淡香的雨水味道像是罩子一样拢上傅义。
还有陆桥身上的旧伤,长出的新肉和粗糙的疤痕边缘,快速交替划过他的鼻尖,就像是海盗船十几次升起和下落都压缩在短短一瞬。有种不真实的失重感。
就在傅义失意的一刻,陆桥果断地夺过了传呼机。
旋即陆桥起了身,傅义依旧半躺半坐在沙发,两个人陆上傅下的姿势,因为陆桥的赤裸而变得怪异。
傅义含恨望着他,知道自己起不了身。
陆桥把传呼机扔在一旁,睥睨着眼睛:“等会我打。”
傅义冷哼了声:“现在我有说不行的权力吗?”
陆桥故作姿态低了眉:“那不好意思。”
旋即,又:“能麻烦你脱下衣服吗?”
闻声,傅义先是不可思议,立刻暴怒:“你他妈的,别太过分了!”他整个人在沙发上扭动,陆桥立刻用力地按住他,将他的手腕按着陷入沙发里。
“冒犯了。请你理解一下。”
一边礼貌说着,陆桥钳住傅义的两手,交叠按在他的头顶。
这下傅义根本动不了身。
“陆桥?!!?”
陆桥没有回答,紧接着,他腾出一只手,开始攀上傅义的领结。衬衫的纽扣做的很特殊,用两根铁丝别在一起,系很困难,解开更加困难。但陆桥已经为傅义系过几百次。
于是他现在理所应当地熟练。
从大翻花的领口,渐渐露出傅义的锁骨。
陆桥已经算是很白的肤色了。可傅义衬衫下裸露的皮肤比他还要白,在黯淡的灯光下隐隐呈现出一种像是小孩子的粉。
和陆桥作对比就形成了种肉眼可见的色差。
“妈的!你疯了是吗?!陆桥!!陆桥?!!?”
上衣完全解开,陆桥又匆匆瞥了眼钟表。距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
他手下的动作忽然又变得用力起来,粗鲁地别着傅义的一条胳膊将他翻身,还没等他喘过气来,就将捏着他的脖子,将他的脸按进沙发里。
另一只手的动作也没停息,紧握着衬衫向下拉,落过肩膀,落下脊背,然后彻底在他身上剥离。
紧接着,陆桥从沙发上下来。捏着傅义的衣服在空中猛地一抖。
他没发现沙发上的傅义像是受惊的猫随之一颤。
然后陆桥套上衬衫和外套,顺手取了桌上的面具。
“你既然不想走,那我去把三日月引出去。他走了之后,你再照常闭幕。”
脱离了控制的傅义急忙挣扎起来,但一转身才发现,自己的双臂不知何时已经被陆桥绑起来,一条绿色的领带像是条蛇,紧紧缠绕在他手臂。而后系在沙发一角。
“放开我!!我命令你放开我!!”
陆桥没理,扶着傅义的后脑勺,拿起一个靠背塞在他的身后:“你好好休息一下,等会儿我让李荣荣来给你松开。”
说着,忽然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找了件外套盖在傅义的身上,然后像是母亲给小孩儿掖被子一样把傅义裹住。
傅义瞪着他,咬牙切齿:“我他妈真想杀了你。”
陆桥毫不在乎:“也行。但你不能死在我前面。”
-
几千人的会堂里,大屏幕上的职员表最后一行消失的时候,整个会堂顶上的灯唰一下亮起。
下一刻,黑色的屏幕上闪出来傅义的脸。
万众欢呼。
[! ! !]
[ ? ?]
[傅义老师——!!]
欢呼声淹没了主持人的话筒,宣传片里傅义那身华丽的白色礼服缓缓登场,血红的红莲花在镜头光下闪动着碎光。
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黑罩衫冷眼望着舞台上的灯光。
“啪嗒”一声。
子弹在人声鼎沸中滑入了枪膛。
第50章
陆桥穿着傅义的礼服站在走廊尽头,窗户外的雨雾混沌一团。灯光打在玻璃上反光,照出陆桥满是忧愁的脸。
紧接着,走廊上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
下一刻,李荣荣追上来:“傅义老师,没有几分钟就要——”
闻声,陆桥转过身,李荣荣的声音戛然而止,惊讶道:“陆桥老师?”说着,一边瞪着眼睛走上来,“这不是傅义老师的礼服吗?你怎么会穿着他的衣服?他人呢?还有,陆桥老师你现在不应该在医院躺着吗?怎么会——”
陆桥笑着打断他:“你要让我先回答你哪个问题?”
李荣荣叽里咕噜默了声,盯着陆桥的脸良久,鼓起口气问:“出什么事了吗?”
陆桥点点头,把事情的原委快速讲给他听。
闻讯,李荣荣震惊大喊:“什么?!岂有此理?!这人怎么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干这种勾当的?!不好意思,现在是21世纪法治社会吗?!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陆桥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小点声。”指了下背后看过来的服务人员。
李荣荣立刻压低了声音,问:“所以你叫我来,是需要帮什么忙吗?”
他一脸光明伟大视死如归不破长城誓不还的正义小斗士模样,还主动开了口,倒让陆桥有点儿惊讶。
但正好。
“我听说,你后勤部的老师很重视你,是吧?”
李荣荣立刻拍着胸脯:“当然!他说我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弟子,嘿嘿。”说完了之后才突然想起来要谦虚,连忙找补,“不过也是因为他好像要退休,我是他关门弟子。”
陆桥“嗯”了下:“所以项目组的人,你能调动多少?”
李荣荣想了下,答:“老师给我开的权限很大。十一及以下的职级我都能调动,也有三分之二的十级同事也可以配合我,总的来说……大概有个六七十人吧。”
陆桥两手一拍:“太好了。”
“怎么啦陆桥老师?”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您说。”
陆桥把手里的布局图展开,让李荣荣的小脑袋凑过去:“你看,这是场地的布置图。按照流程,上台时傅义会在这儿,舞台正中。距离他最近的VIP贵宾席位在这儿,一百零八个位子,”他的手指在图上圈了个圈,“如果要开枪,三日月最有可能隐藏在这里。所以我想请你帮忙,监听这些人的动向。”
“监听?”李荣荣有点不解。
陆桥把布局图翻过,背后是场地的物设布局等重要信息。
他指着前排VIP贵宾座的构造,点了下:“这个场地原来是个拍卖场,场地的座位很特殊,前排位子的右扶手上,都会有一个呼叫器,因为和座椅的线路完全相连所以没有被拔除。现在主要的功能就是呼叫后台,叫送小食饮料。”
李荣荣“喔喔”恍然:“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从后台把呼叫器打开,然后变成每个座位的监听器?”
“理想情况是这样。”
旋即陆桥面色凝重道:“但场地嘈杂,到时候听到的声音会很多很杂。如果你有六七十个人,那么我想请你安排一个人负责一到两个座位的监听。那些座位上都是记者摄像,我会将活动开始时间往后推迟十分钟,希望能从座位上人的对话里,筛选出来可疑人员,而后密切注视行动。直到找到那个会持枪举枪动作的人。”
李荣荣点了头:“那找到之后呢?”
“大邱活动剩下的烟雾彩弹还有么?”
“有。”
“那就请你们发现了他之后,发射彩弹制造迷雾。让我有时间把他引出会场。到时候,就对记者说是特殊环节,让闭幕活动可以继续。”
“你去把他引出去?”顿了下,旋即李荣荣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茅塞顿开,“陆桥老师我实在是小看了你对傅义老师的感情,以前都是我太肤浅了。你放心,我一定完成你交代给我的任务!”说着还敬了个礼。
敬得陆桥晕头转向。什么跟什么?
又说了两句,两人立刻开始分头行动。
-
“ !”
“请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傅义先生——!”
主持人的声音震动在满会场的音箱里,在一声声欢腾中,陆桥缓缓登上了舞台。
“啪”一下。聚光灯像是罩子一样拢在他身上。已经许久没有站在舞台上的陆桥有些不适,本能地眯起了眼睛。
紧接着。
“?傅义为什么带着面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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