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没事儿!”
高璟文点了头:“……行。那你看哪儿缺你你就上哪儿待着吧,主要别捣乱。”
“包在我身上!”说着娜娜拍着胸脯就一溜烟儿跑走了,高高兴兴蹦蹦跳跳在大雨里面踩水玩儿。
顶上搭了透明的棚,雨都透不过。巨型玫瑰花爱心也被搭起来了,她记得阿楚姐姐最喜欢的花就是玫瑰花。
昨天晚上雨下得太突然,原本已经扎上去的玫瑰被雨水打湿了大半,所以不得不连夜换成了白色的。
娜娜仰头看着:“嘿嘿。这才对嘛。红色的太土,还是白色的更衬她。”
地上有几片白花的瓣儿。
娜娜弯腰拾起来,突然,远处传来汽车的嗡鸣,抖的地上的水也震起来。
她起身一看,大道上一辆摩托正急速从地平线上驶来,背后还有一辆汽车。横冲直闯的模样眼看着就要气势汹汹地杀过来。
这边的生日会场刚搭好,哪儿来的这么些捣乱的!
想着,娜娜立刻撩起袖子抬头吆喝,立马聚集起了粉丝团的十几号人要拦。
“让开——!!”
前面那辆摩托车上的人大喊,娜娜簇拥着几个粉丝想往前冲。但那摩托车的速度实在太快,一阵风刮着雨铺面袭来,硬生生在人群中破开一条小道。
“诶呦——!”“这人谁啊?!”“讲不讲公德啊你——!”
被摩托撞开的几人摔在地上疼得五官拧作一团。
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辆紧跟在摩托车后面的车溅着雨水就直面冲来。
娜娜连忙一看不对,也顾不得身上的疼,啪嗒一下从地上跳起来举着喇叭大喊:“前面的车!我命令你快点停下!不知道这条路已经被封了吗?!看不见前面的封路标牌吗?!The car in front!!”
几个粉丝也站起来,聚在路中央跟他一起喊。
但前面那辆车不仅没有停下的意思。
娜娜愤懑地猛按了两下喇叭:“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我——”
“嗡——”
突然间,面前的大G突然提了速。从车轮底下滑出来的脏水花瞬间蹦到半人高。
“不对!!你们快看!!他好像要撞过来!!”
驾驶座的车窗里伸出来一只手,那手里正捏着一把银色的手枪。黑洞洞的圆形枪口远远望上去像是毒针一样指过来。
那一瞬间,娜娜脸色煞白,两腿不听使唤地打着颤,喊:“不好——!!快跑——!!”
砰——!
枪声在偌大的十字路口上空响彻。
闻声,玫瑰花圈后面的高璟文斜过来一只惊疑的眼睛。
大雨。乌云。豆大的连绵不断的雨滴。
一辆漆黑的汽车操纵着四条钢尺巨爪一样的四蹄,蛮牛饿狼一样冲进来,咆哮着在雨中撕开一条口子。
天地间都是一片苍灰。
然后他在混乱中看见娜娜。
那个胖胖的小女孩。
这两天高璟文总是跟她开玩笑取笑她说,以她的体重十几级大风都吹不动她。但是现在,她的身体失重只需要一辆雨中的汽车。
粉色的雨衣是天地间唯一的亮色。雨衣后面那只微笑的小兔永恒不变地举着“阿楚”的牌子。
高璟文瞬间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原本紧握在手里的绳子也忘记了拉扯。
在他卸力的瞬间,玫瑰爱心花圈的绳子从他手里抽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双手手心里留下粗糙的口子。
旁边人大惊失色:“高组长?!你不要松手啊?!”
但所有的声音在高璟文耳边已经像是隔了层水雾。
“娜娜——!!!!!”他惊恐地跑过去,惊愤的眼泪像是决了堤的大河。
身后玫瑰花爱心在风中摇摇欲坠,没了高璟文的拉扯,几个在底下拉拽的工人仰头,大骂:“操!撑不住了!”
“我操……你这他妈什么拉的破活儿!赶紧跑啊——!!”
“跑——!!!”
就在工人蚂蚱一样四处撤离的一瞬,那束巨型玫瑰骤然倒地!
轰——!!
连夜在大雨里搭建起来的钢筋和水泥并不牢固。在巨大冲力的撞击下瞬间七零八落地砸下去,像是一块块飞溅的核弹。
钢架支离破碎,于是绑在上面的尼龙扎带也在空中爆开。架子上的白玫瑰失去了控制,一瞬间争先恐后地破碎离席。
白玫瑰雨倾盆而至。
洁白的花瓣像是神明的祝福般飘洒下来,而后落在人类的土地上,洇出一团团殷红。
[李工?!你醒醒!坚持一下,你千万要坚持!别睡!别睡!]
[你们打电话了吗?喂?城安部吗?我报告,我要报告——]
公、主号|沉舟\渡/海\楼
[啊啊啊啊——!!我的腿!我的腿!!我要疼死了——我真的要疼死了!有没有人来救救我啊?!]
[呜呜……呜……]
陆桥倒在血泊里,无数种混乱的嘈杂洪水一样卷进他的耳朵。不久前他的脑袋疼得还像是一团浆糊,但此时此刻每一种声音在他脑海里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玫瑰花瓣铺在他身上,花香和腥味混杂成一种复杂的味道。他说不出来那像是什么。只觉得有无数朵小花,牵连着红色的藤蔓,缓缓在空中飘起来。
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他挣扎着抬头看,大雨里,红蓝两色的警灯交替驶来,而后齐刷刷地停下。然后车门里冲下来许多腿,白色的,黑色的……
[分局第二小组已到达事故现场。]
[报告!这里发现一名重伤患者!请求优先紧急救治!]
[各部门同事注意,现场犯罪嫌疑人非法持枪,注意警戒!]
再然后。
陆桥在沉重的呼吸声中,瞥见了一双干净的白球鞋。他正一步步向陆桥走过来。
陆桥拼尽全力想要抬头看清那是谁,但身上的伤实在是太重了,好像有什么骨头已经被石头砸断,于是他只能望见蓝白色的校服长裤。
在大雨里一尘不染。
陆桥动了动手指,想要呼唤他的名字。
下一刻,那人像是读懂了他的想法一样,缓缓蹲下身,将他的手,搭在陆桥的手上。
……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是从小就想当一个演员吗?只要填了这张志愿表,你就能顺理成章读上你想要去的学校!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
“陆桥……你冷静一点。你要明白,天底下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那样的家庭。”
“我都说了,如果我们以后读上一所大学,我们可以勤工俭学,我们可以一起负担起你的学费,我都已经说过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你难道还不信任我吗,乐乐?”
“不……不是这个意思……”
“一开始我是因为你,才去的戏剧社,也是因为你,我才能我家里那个撕破脸都要读艺术。你现在要去念师范,不就是要抛弃我吗??”
“不……你别这样……你听我解释。你现在在家吗?我马上去找你,当面跟你说清楚!”
“你太让我绝望了!商乐!”
“喂?陆桥?喂?喂?陆桥?”
……
轰——!!
“大雨天的!你他妈怎么开的车啊?!我……等等……车、车底下……是不是死人了……?”
“打电话……快、快打电话啊!!”
……
[嘟……]
[嘟……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嘟……您所……]
[嘟……您……]
[嘟……]
……
“对不起啊,陆桥,害你在原地等了那么久。”
渐渐地,他望见蓝白校服转了身,渐渐走远,像是在向他致意道别。
陆桥虚弱地趴在废墟里,一滴眼泪从他的眼眶里跳出来,沿着他的鼻梁缓缓滑落,最终砸在地上。
他想爬起身来,追着那个离去的影子奔跑。但全身粉碎的疼痛像是虫子一样,蚕食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于是他只能用模糊的视线望着自己的手,指甲缝里血和泥混在一起,两条乌黑的杠。
“从今以后,陆桥你就往前走。再也别回头看了,行吗?”
陆桥的指甲深陷在土地里,一圈一圈的雨水涡渲在他的手边。顷刻间,压在他身上的碎玻璃碎石头碎木头,顿时都化作长了翅膀的萤火虫,向上飘,然后不断向上飘,飞向苍穹深处看不见的那一头。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轻盈。
我……不欠你们的了。
-
事故现场匆匆的人影中,高璟文跪在雨水里抱着女孩,不断拍着她的脸:“娜娜……娜娜你坚持一下……你不是说见不到楚陈英死不瞑目的吗?你千万要坚持住好吗?”说着转头歇斯底里地喊,“来人!!这里!!!你们眼瞎看不见这里有人伤了吗?!来人——!!!”
几个男人被他吼得一怔,旋即七手八脚地凑上来抬担架。
“小心!来!”“别傻站着看了,搭把手。”
高璟文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娜娜扶上担架。他头发凌乱地搭在脸上,浑身是血,连天上的大雨也舔不掉。
忽然间,远处的公路上传来尖锐的警笛。
高璟文立刻起了身,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飞扑上去,还没等警车完全停下车,高璟文整个人的身子就趴在警车的车头,不断拍打着玻璃:“警官!我们这里有人受了枪伤,求求你救救她,她才十六岁!警官!你先救救她好不好?”
警车被他逼得急停。
旋即从车上下来几个怒气冲冲的韩国警官,吼着他骂他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平日有人跟高璟文说话声音大了点他都要立刻反击回去,生怕丢了一点面。但是他现在当着那么多人,抓着警员的手就奋不顾身扑上来:“你先救救她……她才十六岁,什么都不懂,我说有活动她就来了……我求求你,你先救救她,我家里有钱,有很多钱,我可以都给你,我全部都给你……!”
但警员完全听不懂中文,愤怒地举着警棍,猛地往他背上一砸:“! !!”
高璟文被打得失去了重心,猛地倒在地上。
他顾不上身上的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又要乞求。
但忽然间,一对熟悉的长靴出现在他的面前。
高璟文抬起头向上看,楚陈英正擎着一把黑伞,站在他的对面。
一瞬间,高璟文心里的恐慌、自责、愤怒等等所有的情绪,望见楚陈英的时候仿佛有了倾泄口。就像是终于等到母亲的小孩。
“阿楚——!”他狼狈地爬起来,哭着向楚陈英倾诉。
但下一刻。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响在雨里,打在高璟文的脸上,也打在所有人的眼底。
“畜生。”
于是本就狼狈的高璟文,此时此刻像狗一样站在雨里。他不可思议地盯着楚陈英,完全被这一巴掌打懵了:“……什么?”
他看着她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怒火,然后用他习以为常的温柔声音,一字一顿:
“我说你真是个畜生。”
滴答。滴答。
雨珠从天上像是一根根断针。
第52章
一年后的国内。
凌乱的别墅房间里,陆桥此时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分手。
暗黄的灯光下,傅义正穿着浴袍趴在被子上看手机。
被子被他团成一团枕在身下,于是傅义的身线就完全配合着被褥凹凸的弧度,最大程度展露出他挺巧的曲线。
刚刚没过大腿根的浴袍将穿未穿,从那隐秘的黑灰色光影里陆桥甚至不用猜测也知道,傅义他没有穿。
自从一年前傅义向SEL赔了一大笔赎身钱后,“陆桥”这个名字这个人,似乎就完全成了傅义一个人的所有物。
傅义比陆桥想象得还要无礼得多,如果傅义想要,根本不会顾及陆桥死活一个电话就打过去要他立刻出现。在过去三百六十五天的每一天里,除了睡觉之外,没有一刻钟他不觉得自己像个随时待命的打桩机。
陆桥瞥着傅义的背影,尽管他承认眼前这人是他见过最美的人。
但一年累积的筋疲力尽在脑子里只汇聚成一句话:他要分手。
而这是分手前的最后一次。往后再也不见。
陆桥一边想着措辞,一边爬上床榻。柔软的床垫陷下又弹起,傅义却依旧刷着手机纹丝不动。
陆桥有点不高兴,从身后压在傅义的身上,脸凑近他的脖颈,哑声:“不要再看手机了,看看我?”
傅义抬手将他推开:“你有什么好看的?”
陆桥绕开他的手,又重新贴上:“不再看看吗?说不定以后就看不到了。你宁愿看那些恶评都不愿再看我一眼吗?”
闻声,傅义扣下手机:“恶评?”他转过身来,与陆桥的距离不足两拳,嘲弄笑着,“你以为我是那种被骂两句就哭的小姑娘吗?”
陆桥顺势把下巴抵在傅义的胸膛,抬着眼睛望他:“是吗?那你从仁川之后,为什么一直在看?”
38/102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