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不就知道了吧!仙陵弟子把名声看得最重, 慕家逼婚嫁女, 这跟当众调戏他有什么区别?而且他都说他有心上人,又怎么会接受慕家的婚事?”
“真的假的?怕不是说出来搪塞人的吧?阙主冷冰冰的, 一看就不像会喜欢人的类型, 我还真想象不出来他会喜欢谁……”
好好一场比试闹成这样, 宫照临太阳穴已经突突跳了,宫无岁耳听着宾客窃窃私语,一时也跟着出神。
是啊, 像沈奉君这样的,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自己随便调戏一下他都气得要死,跟和尚似的,宫无岁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人成婚以后和道侣你侬我侬甜言蜜语的画面,只稍稍一想就觉得渗人。
沈奉君一走,慕家下不来台,会场顷刻乱成一团,宫照临百忙之中还给弟弟递了个眼神,宫无岁立马会意,转身就追到了沈奉君的住处,却见门扉紧闭,不知里面有没有人。
他眼珠一转,绕到窗外,果然见小窗虚掩着,他想也不想就翻身钻了进去,谁知刚站稳就对上了沈奉君怔愣的双眼。
宫无岁抱着手嘿嘿一笑,宽慰他:“我还以为你气得直接离开神花府了……还好找过来了。”
沈奉君见了他,紧皱的双眉微微舒展一些,宫无岁见他一副冤大头的模样:“别生气了,不喜欢就不娶呗……他们明摆着欺负人,你一怒之下退出决斗,不是正中他们下怀吗?”
“要是有个貌美的姑娘倾心于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
他说完,沈奉君却突然抬眼盯着他,带着一种怪异的打量:“若换做是你……你会答应?”
“当然不答应啊,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我就算找道侣也要找个喜欢的,最好是长得美又性格安静的……何况人家慕姑娘看不上我,我肯定遇不到这种事,”宫无岁振振有词。
沈奉君不知想到什么,欲言又止半晌,还是道:“……你要娶她进门?”
宫无岁一愣,心说这是什么话:“明媒正娶天经地义……不过她要我入赘也成。”
反正神花府还有他哥。
谁知沈奉君听完,脸色更差了,他冷着脸沉默片刻,忽然转身背对他:“……出去。”
怎么又翻脸了?
宫无岁一头雾水,凑过去:“喂,你又怎么了?”
沈奉君默了默,只道:“我怎么样,又与你何干?”他不知是气宫无岁还是气慕家,又或者只是在自己气自己。
宫无岁再傻也听得出他这回真不高兴了,只以为是自己又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惹他讨厌,压下眉眼:“知道你脸皮薄,好了我不说了。”
他轻轻撞了撞沈奉君的手臂,一双眼盈着笑意,很有些狡黠:“别生气了沈奉君……”
沈奉君看着他,眼中闪过波澜,半晌慢慢垂下眼,盖住那些复杂的情绪,就像收起缓缓沉下的心意,宫无岁还来不及看清那些情绪都是些什么,耳边就响起沈奉君的声音:“与你无关……是我不好。”
那些烦躁失态的情绪似乎被他强自镇住,可这些话非但没有安慰到宫无岁,反而让他更困惑,沈奉君明明欲言又止,明明有话要说,为什么最后却不说?
他怕再挑起来此人的伤心事,赶紧转移话题:“喂,你刚才在演武台上说已经有喜欢的人,是真的假的?”
沈奉君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猜应该不是真的……但也只是猜的,所以我来问你啊。”
沈奉君不语。
宫无岁后知后觉挑高眉头:“啊?原来你上次不是在开玩笑,你真有喜欢的人?”
沈奉君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这回你能不能告诉我她是谁?”
沈奉君冷酷无情:“不能。”
宫无岁上回死缠烂打就没问出究竟,这回还是没问出来,一时更觉抓心挠肺,接下来几日怕是吃不好睡不好了,两人僵持到晚饭时分,宫照临终于打发阿连来请他们赴夜宴。
沈奉君想也不想就拒绝:“不必了。”
阿连道:“大公子说慕家今夜就要离开神花府,不会赴宴……另外命相已经抵达神花府,若二公子有空可先去相迎。”
宫无岁一顿:“命相?她姓什么?是我知道的那个命相吗?”
阿连道:“姓叶。”
“那就是了,”宫无岁心觉意外,叶峭眉受人敬仰,从来不参与修真宴饮,多少名门正派递拜帖相邀都得不到一个好脸,如今居然肯来赴文会宴,“奇怪,我怎么不知道哥哥和命相也认识。”
既有贵客,他二人就不能不出席,宫无岁赶到正门迎接时候,正碰上天武台的弟子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个个满脸晦气,他心说还好沈奉君没跟自己一起过来,否则见了慕家人说不定更生气。
神花府大门前,一道瘦削的青影正指挥着人搬东西,他左颊还浮着一团臃肿刺目的红,一见宫无岁,有些局促地笑笑:“无岁公子。”
宫无岁虽然讨厌慕家人,但对慕慈心颇有好感,他未说什么,只与他寒暄:“今晚还有大宴,何必急着走?”
慕慈心道:“天武台出了点事,十万火急,不能耽搁……若日后有机会,我们再到神花府一游。”
他话是这么说,但谁都知道真正的原因是慕章被宫无岁大败,慕姿又被沈奉君拒婚,再留下就是落人笑柄,天武台没脸再留下。
天武台好歹是名门大派,慕姿天之骄女,在家受尽宠爱,突然逼婚实在蹊跷,宫无岁猜测应该有缘由,但到底是天武台的家事也不好问,他琢磨半晌,只试着问了别的:“令慈当年与宋夫人是同修,宋夫人果真让阙主与慕姑娘定下婚约么?”
慕慈心一怔,似有踌躇,宫无岁道:“我只是随口一问,你若为难就不必告诉我。”
慕慈心却摇摇头,如实告知:“宋夫人只来见过我母亲两次,彼时我尚在襁褓之中,和母亲住在佛寺……宋夫人只见过我,没见过我姐姐。”他母亲是妾室,家世不如上官夫人,也不得慕啸宠爱,生完他没多久就被赶到佛寺居住,后来母亲病故,他也一直被寄养在佛寺之中,从小带发修行。
他言外之意就是宋夫人根本没见过慕姿,那他们之间何来婚约?
可慕家的人却威逼慕慈心作证,颠倒是非。可见他在慕家受尽冷落欺凌。
“好你个慕慈心,让你搬东西,你怎么在这偷懒?”炸雷似的声音忽自身后传来,宫无岁一抬眼,就看见那对讨人厌的兄妹气势汹汹站在门口,约莫是看见慕慈心和宫无岁说话,故而发作。
慕慈心遭兄长训斥,连忙站直身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即刻可以启程。”
宫无岁笑眯眯抱着剑:“既然你们有事要忙,那神花府就不留客了,好走不送。”
慕章一看他这幅嘴脸就觉得恶心,一时心气上涌,还未说话,却被身边的慕姿拦下:“我们走罢。”
她转身走走,却突然撞上了捧着妆奁要上车的慕慈心,那妆奁落地,首饰和胭脂水粉一股脑的滚落出来,二人齐齐一愣,慕慈心连忙道歉:“姐姐……”
慕姿一双美目忽然吊起来,她胸口上下起伏一阵,整张脸瞬间裹上阴郁,下一刻她忽然抬手,重重掴上了慕慈心的另一边脸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种!你就是故意弄坏我的东西故意报复我……我出了丑,你很高兴是不是?你恨不得在背地里幸灾乐祸是不是?”
慕章倨傲,惹人讨厌,但慕姿一直维持着名门闺秀的风度,就算被沈奉君拒婚,她仍面不改色笑意盈盈,可是如今只是被撞坏了妆奁,那些压抑的情绪像是忽然找到了发泄口,不管不顾就开始当众折辱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慕慈心被她一耳光打得偏过头去,此刻他两边脸颊都红了,眼眶也是红的,握着佛珠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是我毛手毛脚……请姐姐饶恕。”
宫无岁难以置信,扶住慕慈心摇摇欲坠的身形:“摔了东西而已,你凭什么动手打人?你还是不是姐姐?”
慕姿瞥他一眼,冷笑道:“姐姐?他娘不知廉耻,生出来的儿子也下贱,我可没有这样的弟弟,他只配当下人伺候别人……难道我教训天武台的下人你们神花府也要管?”
“哈,”宫无岁冷笑一声,“你们又有多高贵?你们高贵还不择手段地讨好仙陵?逼阙主结亲?”
慕姿被戳中软肋,登时涨红了脸,慕章见妹妹受辱,也上前来:“宫无岁,注意你的言辞!”
宫无岁对他更不客气:“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我的手下败将,白天挨的打好全了吗?”
“手下败将就只配跪着和我说话,你见了我不下跪,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第63章
“你——”
慕家兄妹两已然伸手扶住佩刀, 大有愤然一战之意,气氛剑拔弩张,宫无岁却不卑不亢:“要动手就赶紧, 还怕你们不成?”
那二人脸色青白一阵, 最后却不知想到什么又放弃下来, 慕章临走前只咬牙切齿威胁:“宫无岁,你给我等着。”
宫无岁:“好啊我等着。”
二人绝尘而去,临走前还瞪了慕慈心一眼:“你那么喜欢神花府, 就一个人在这待着吧!”
慕慈心张了张嘴,却被宫无岁拦下,眼看着慕家的车队慢慢走远, 他才温声道:“……你没事吧?”
慕慈心摇了摇头:“多谢无岁公子……只是你今日为我出头,来日他们一定会报复你。”
他被打成这样,心中却还担心连累别人, 实在心善, 宫无岁都怀疑慕慈心不是慕啸亲生的, 只能宽慰他:“他们先前就在神花府受辱, 早就对我怀恨在心, 现在撕破脸也没什么不好, 倒是你以后回了天武台……他们必定变本加厉。”
慕慈心却摇摇头:“我在佛寺清修, 偶尔为他们料理琐事,并不住天武台, 何况他们如今焦头烂额, 哪里还有心思为难我。”
宫无岁还有心情开玩笑:“若实在不行你就留在神花府吧, 我兄长肯定没意见。”
神花府的弟子和家仆中有大半都是无家可归或因故流落之人,譬如蝶奴当年被人毁坏容貌,奄奄一息扔在江边, 宫照临将她带回神花府医治,她恢复后就自请留下当个不起眼的种花女,和长老们一起培植灵花。
后来的嵇忧和喻平安也是如此,只不过前者伤好后就天天缠着蝶奴不挪道,不愿再回到族中。
慕慈心感慨道:“芳首广施善行,品格更如清风明月,让人敬服。”
说话间,一女子闭着眼慢慢行到神花府大门口,布衣白发,脚步缓慢,好一会儿才出声:“此处可是神花府?”
宫无岁将她上下打量片刻,只以为是本地的农户:“是,姑娘找谁?”
那女子从怀中取出一封请帖:“路上耽搁了点时间,故而来迟。”
宫无岁恍然大悟:“原来是命相……兄长已让我在此久候多时,请进来吧。”
叶峭眉微微一笑:“多谢。”
她布衣上还打着补丁,面貌年轻,却已满头白发,唯有身后背着的命榜灵气涌动,不可逼视,若非宫照临亲口介绍,谁也没想到大名鼎鼎归隐多年的命相竟是如此模样。
没了慕家捣乱,宴会和谐了很多,只是沈奉君退出武决会,只待明日宫无岁和柳恨剑一战,就能决出魁首。
第二日,众目睽睽之下,仙陵大弟子柳恨剑败于年方十五的宫无岁剑下,宫无岁一战成名,神花府威望更甚。
武决之后就是文会,宫照临不喜争斗,也无意争什么第一,加上来赴宴的也大都是相熟的年轻子弟,故而也只是设宴款待,以会友为先,神花府又散漫,众人在此游玩了大半个月,也渐渐融入,不可自拔。
夜宴之上,宫照临抚琴为庆,白日里宫无岁武决夺魁,心情甚好,故而换了身更漂亮的红衣。
他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喝了两杯,又笑眯眯地给庆祝他夺魁的人道谢,却见一紫一白两道人影一并行来,柳恨剑虽落败,却未见愠色,只是仍旧不理人,脸上总带着一抹阴阳怪气的笑意。
“沈奉君!这里这里!”他在座位上招了招手,沈奉君见他,也点了点头,遂和柳恨剑一起入座。
他们座位虽在一起,但中间好巧不巧隔着个柳恨剑,宫无岁干脆端着酒绕过柳恨剑,直直去找沈奉君。
“喂,我和你打了半天照顾,你怎么都不来找我?”他端着酒杯和沈奉君抱怨。
柳恨剑瞥他们二人一眼,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沈奉君道:“夜宴隆重,不合规矩。”
“这里又不是你们仙陵,没那么多规矩,你看我不也来找你了吗?”他手指在沈奉君桌上绕了几个圈,忽然凑近道,“你觉得我今晚怎么样?”
沈奉君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宫无岁摊开手给他看:“我的新衣服,好不好看?”
他甚爱穿红色,也最适合,今夜也如此。
虽无甲胄,却做了文武袖的款式,半是利落半是不羁,衣袍扎在腰带中,恰好贴身勾勒出漂亮的腰线,头发也用朱红的发带高高束起,跟人说话时总是眉眼带笑,即便尚未完全长开,却已然是个俊美惊人的郎君了。
沈奉君定定看了一会儿才垂下眼:“嗯。”
宫无岁心中受用,继续刨根究底:“那是我好看还是衣服好看?”
沈奉君就不说话了。
柳恨剑虽极力想忽略这二人的声音,谁知离得太近根本忽略不掉,他莫名其妙地看了宫无岁一眼,心想哪有男人会大庭广众问另一个男人自己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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