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桓虽不在京中,却懂他意思,梁家一朝成了逆贼,襄王怕是寝食难安数日,如今可不就要试探圣心吗?
他就算知道王上的打算也不会随意透露,更何况他不知道,上京玩权术的人心都脏。
但有的事能提,“将军寸步不离护卫王上,殿下不必忧心。”
好一个寸步不离,南荣承煜已经知道在九安山射他那箭的人不是南荣显,而是他手上不知道在犯什么病的兵权工具人陆揽洲。
但他没功夫多想别的,一心只有他马上就能亲眼见到南荣宸,他从没这么期待过剧情赶紧走向结局,他要把他的好王兄养在紫宸殿,只能依附于他。
这是南荣宸说要管着他,又不留情地罚他欺负他,还抛弃他擅自离宫的代价!
走完最后一级台阶,他急不可耐地找寻那抹玄色身影,却迟迟不得见。
哪怕他迈步走进,正厅的珠帘之后还是空无一人。
这些时日他如一张绷紧的弓,此时弓弦拉得极致,南荣宸究竟去了何处?南荣宸不会不想见他!
“裴濯没给襄王传旨么?”
这句没什么情绪的话让南荣承煜骤然从谷底直上云端,“臣弟特来谢过王兄恩旨。”
南荣宸吐出“嗯”的音节,“孤没精力同襄王绕弯子,梁有章已除,襄王救驾有功,孤会赦梁妃无罪。”
“多谢王兄,”南荣承煜听话地问出来意,“含元殿那箭实在凶险…”
他还没进正题就被南荣宸开口打断,话里的内容听得他惊诧非常——
南荣宸已经倚在珠帘之后,“有何惊险的,那箭是孤自己所为。”
第58章
自己所为?南荣承煜闻言猝然抬头, 在他梦中成魇的颀长身影掩在数道珠帘之后,依旧看不真切,他却轻易能分出梦与现实。
在梦里南荣宸会走到他身侧, 高兴时会探过身来碰上他的唇,恼了时还是会吻他, 不过会多咬一口。
绝不会拒他于珠帘玉幕之外。
更不会想法子骗他。
与现实天差地别。
在襄王府多日,他仔细对照原书理了剧情线:南荣宸当日在寿康宫饮下毒酒, 固然与裴濯有关, 却也是太后对他生疑的开始。
在那之后李昌远死在九安山,死在他手上,御林卫因此落入他手中,不怪太后怀疑,他自己都觉得他怎么看怎么有跟南荣宸合谋当同伙的嫌疑。
按照原剧情, 是他设计借南荣宸的手诛杀李昌远, 既能得民心又能得周衍知赏识,
李昌远不该死得这么早, 御林卫也不该因此落到他手中。
南荣宸扰乱了他跟太后的剧情, 还在他面前口吐鲜血、失去意识。
南荣宸对他也太狠心。
含元殿那一箭正中南荣宸心脉,连书里的bug谢尘都差点无力回天,南荣宸怎么敢一边利用他, 一边瞒着他对自己用箭?
“王兄,兄长,我不想听那圣旨,我只想求...哥哥信我, 与我说实话,”脑海中不愿意接受的混乱思绪把他整个淹没,他迈步上前, 撩起半卷玉幕,“就当可怜可怜我,我害怕了许多日...”
他面上委屈极了,确认南荣宸就在面前之后,他眼神再也规矩不下来:南荣宸生得很白很好看,什么颜色都与他相称,不过他更喜欢南荣宸穿在东宫时穿过的朱红搭墨绿的衣袍,紫金冠束发,脚踏云履,腰间系着澄澈透亮的司南佩,拇指上的鎏金指环上雕着兔子的形状。
那是他第一次见南荣宸。
这种久远又无关紧要的事不知何时在他心中攀牢。
都是南荣宸的手段,让他记得这么清楚,连当日南荣宸淡淡扫过他、没多看他一眼的表情他都记得清楚。
作为补偿,日后南荣宸要把他喜欢的衣裳一一穿给他看。
南荣宸任由主角走上前来,主角演得一日比一日精湛,也一日比一日讨嫌,“孤与襄王论什么兄弟?襄王又有何好怕的?”
那两片薄唇一开一合,吐出的都是南荣承煜不爱听的话,但最重要的是,南荣宸的唇红润得过分,好看得让他生恨生疑,他又拱手行礼,“我害怕哥哥再在我面前受伤,害怕保护不了哥哥。在承煜心里,哥哥永远是哥哥。”
他像把南荣宸的唇咬得更红,这是南荣宸在梦里勾他的代价。
一口一个“哥哥”,谁听了都要感动,南荣宸抬手示意南荣承煜上前来,“孤与襄王说的都是实话,孤一早就知道襄王心软又没用,自己都能受伤。”
“孤不自己补上一箭怎么有十足的把握治梁有章的罪?”
走近之后,南荣承煜才发现南荣宸拇指上套着枚血玉扳指,正受着天子玉指的把玩,跟之前那枚赤色琉璃珠如出一辙的刺眼。
他心中生起嫉妒,他如此尽心,哪处比不上这枚扳指,“我有用的,哥哥,我知道是南荣显命人射了我一箭,还知道是兄长设计让太后对我起了疑心。现在只有兄长能帮我了,帮我向南荣显报仇好不好?”
这都是南荣宸欺负他的证据。
他又走近半步,南荣宸抬抬手就能碰到他。
[系统(天杀的终于能上线但信号好差是怎么回事版):检测到男主仇恨值飙升,请宿主与男主保持距离并再接再厉。]
虽然剧情有变,主角精神状态也有点…难以分析,但主角仇恨值没问题,就说明一千都没问题!
南荣宸看了眼那根已经过半很多的仇恨条,数日不见,他这主角弟弟也还有点用处,“襄王太没用,孤没闲心替你报仇,明日开始回勤政殿批折子,这是襄王最后的价值。”
“下报仇自己动手,孤不会偏私。”
这次他听系统的,懒得多做闲事去拉仇恨值,左右过些时日,南荣承煜会恨到想杀了他。
明明只隔着半步的距离,南荣宸身下也并非龙椅,南荣承煜莫名心焦:他的反派比在往日朝上之时离得还要远,往日南荣宸这个人的命运都在他掌中,如今,自然还是在!
他不允许南荣宸死,南荣宸就这么活生生地在他面前。
只是他的反派太会乱人心,他又拱身行礼,视线随之略过南荣宸心口,又滑过那把窄腰,手臂不经意间碰上案上的茶盏,只等那茶水给他理由光明正大地碰一碰南荣宸。
都是南荣宸的错,此前为达目的对他又搂又抱,还强行令他脱衣服,把他逼成这个模样,用上这么Low的手段。
他有用没有不是南荣宸说了算!
刚醒不到一日,加上早就强行卸下两辈子攒起来的戒备心,南荣宸接住茶盏时,茶水已经有一半倾在他身上,南荣承煜正大惊小怪地说着“恕罪”,倾身来擦他衣袍上的茶渍。
主角越擦只会越脏,南荣宸隔着袖袍挡住那只手,觉得南荣承煜讨嫌极了,谢尘就不会让药弄脏他的衣裳,“孤答应你的储君之位不会少了你的,无事便滚出去。”
南荣承煜压抑了几十天的焦躁、恐惧、愤怒被挡在他与南荣宸之间的衣料引得倾泻而出,反手撩开那截浅金色的布料,将这只折磨他日久的手握在掌心。南荣显能亲能碰,他凭什么不能,南荣宸凭什么不愿意碰他?
都是南荣宸的错。
他附身凑得更近,将人拢在软座上。在瑞脑香萦绕间,指尖隔着衣袍触上南荣宸的心口,“王上,兄长,哥哥,我很想你,我会护你一世平安。”
“别再骗我,我会委屈,会害怕,会心痛…”
南荣宸会一世平安,永远在紫宸殿陪他,只看着他一人,这是他要给南荣宸的结局。
南荣宸听得作呕,当主角的这么没脸没皮,先跟他委屈上了?
啧,他最烦旁人弄脏他的衣袍,湿哒哒的,若不是临越未来国君只有一只手不怎么美观,南荣承煜这只手早该剁了。
他想掐死主角,瞥见那枚血玉扳指时又止住这个想法,嫌脏。
于是他就这么倚在椅背上,于虚空中指向桌上的茶盏,“这只茶盏挑拨孤与襄王的关系,襄王就用这只犯上的手把它捏碎,要见血,否则襄王不长记性。”
“孤不会疼惜没记性的储君。”
南荣承煜找回些理智,事已至此,不管南荣宸是书里的土著,还是重生的,或者跟他一样是穿书的,他在南荣宸面前的人设都已经崩得没办法看。
他破罐子破摔起来,手掌盖住那只茶盏。
按照剧情设定,作为主角,他天生习武奇才,只是向来在南荣宸面前藏着,“手流血会痛,兄长会心疼我的,对吧?”
南荣宸见惯了疯子,也是已经想明白,疯子才更有可能把他撕碎。他敛眉应下,碎瓷声随之入耳。
主角自然要是文武全才,武功不是天下第一都不合适。
主角把手递到他眼前,掌心正渗出细密血珠,看着可怜极了,他伸出手指在其上按压几下,凑活当个墨水,“襄王一片忠心,不枉孤的重用。”
“只不过,襄王忠心临越便是,好生料理政事,无事少来惹孤不悦。”
南荣承煜被掌心时轻时重,最后化为撩人痒意触碰抚平几分心绪,“还请王兄明示,臣弟何处惹王兄不悦,臣弟都会改。”
南荣宸点了他手心的“贤”字,粗略盘算着寻旧仇的方式,“襄王贤名远扬,若是孤要杀太后,襄王是要忠心还是孝心?”
第59章
南荣宸瞟了眼南荣承煜, 主角正垂眼看着他,一副被吓到的惶然模样,演得不错, 真跟条耷拉尾巴的丧家狗似的。
怎么说也听了几句“哥哥”,于情于理南荣宸都该安慰几句, “是孤记错了,不杀太后, 是把太后请去行宫。”
“孤的好弟弟想好要帮谁, 再来见孤。”
见南荣宸侧身撑住扶手,广袖一拂就要起身离去,又是耍够了他就走,南荣承煜僭越到极点,单掌掐住玉腰带下的腰, 将人按回原处, “王兄, 臣弟自然会帮你。”
软椅上的人受力倚回原处, 他用手掌垫在南荣宸腰背之下, 因此几乎将往日高坐御台的天子圈在怀里,往日南荣宸都不愿多看他一眼,哪怕偶尔赏他几眼, 也如看蝼蚁土芥一般。
他忍无可忍,为那只受伤的手讨些补偿,抚上南荣宸的侧脸逼其将目光尽数落在他身上,“不过王兄逼臣弟对付亲生母亲, 就要再许臣弟一个愿望。”
这多少出乎南荣宸预料,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南荣宸没反抗, 撩起眼皮,唇角勾起些微弧度,淡漠而带着嘲弄,“孤的储君很有魄力、贤名远扬,如今再加一条至纯至孝,孤能满足你什么愿望?”
脸颊上主角掌心的血黏湿一片,跟南荣承煜其人一样让他恶心。
可有什么办法,这是整个书中世界的主角,是他们临越天定的明君,他没兴趣改自己的命,也不能改了临越的国运,否则南荣承煜早就该断去双手扔去乱葬岗喂狗。
南荣承煜不满意他这样的眼神,不满意他这么说活,明明当年他刚回宫,禹王带人在御花园找茬,是南荣宸领人救的他,还赠给他一把镶着金玉宝石的、勉强比得上当年太子十分之一好看的匕首。
天底下只有南荣宸能满足他的夙愿。
而南荣宸的命在他手中,人也在他掌间,他的手心已经在凝脂一般的侧脸上留下血痕,属于他的,这还远远不够,他要南荣宸亲口许他一个愿望。
“兄长可怜可怜我,答应我。”
南荣宸明明就吃这套软的,不答应也要答应!
果然,南荣宸双唇翕动,他期待极了,南荣宸即将答应会在紫宸殿永远陪他,让他在这个既定的书中世界中活得像个真实的人。
可入他耳的只有剧烈咳嗽声,南荣宸拍开他的手偏头咳着,脸颊上的血痕艳得骇人,他害怕起来,抚上南荣宸的脊背,却被不容拒绝地推开。
他心里生不起火气,只因南荣宸苍白得过分,凤眸里汪起水,眼尾湿红一片,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在时间,他再也找寻不到。
他恭谨地跪回地上,仿佛方才的疯魔一场只是假象,“王兄可是伤口又痛了?钦天殿为何无人伺候?臣弟去找谢尘。”
南荣宸不想让谢尘知道,否则不知要多多少麻烦,谢尘让他喝药的法子数不胜数,还没完没了地让他答应不要再求死。
堂堂一个巫神很没操守地骗他,把那些黏糊的哀求和情话都说得看不出破绽。
那条狐狸犬也很烦,蹭来蹭去的,若不是看在它那一身雪绒毛手感尚可,他早就把狐狸犬剁了下黄泉去陪他的兔子。
地上的南荣承煜越看越碍眼,左右伤处都扯痛了,他抬腿踩上南荣承煜的左肩,向后一踹,“襄王滚出去孤自然会无碍。”
肩上受了一脚,南荣承煜堪堪没从台阶跌下去,他理好衣袍跪地行礼哄人,“王兄,钦天殿终究比不得紫宸殿,王兄跟臣弟回宫好不好?”
南荣宸越来越觉得主角不太正常,但他没凭证,很有自知之明地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多半是他不正常,才会以己度人。
“母后还没着人来请孤,孤怎么敢回宫?”
一串脚步声混在他的话里响起,是陆揽洲,还算有几分能耐,这么块就把南荣显打发走。
南荣承煜咬牙看着他的反派又去看别人,目光还染上温度,“王兄,臣弟不要愿望了,臣弟帮王兄,还请王兄相信臣弟。”
他与南荣宸来日方长,不差这一时半刻,可他都这么说了,还是换不回南荣宸看他一眼,只有一句冷然的“孤信你便是,无事就回勤政殿理政,免得周阁老再累病了。”
中书省如今左右丞空缺,梁有章在中书省多日,怕是整个中书省都免不了跟他有所交集,如此一来,谁是梁党只是一道圣旨的事。
看陆揽洲、南荣显和南荣承煜都有空第一时间来钦天殿见他,朝中当是无事,估计他没醒来时中书省官员提心吊胆选择边理事边观望。
如今他醒了,南荣承煜也该回勤政殿稳住大局,这是主角的应尽之责。
毕竟按照上辈子的走向,他死之后,南荣承煜会迅速终结乱局,稳定大业。巫神都是真的,还有系统在,南荣承煜身上的天命他怎能不信?
没准他早死几年,临越还能早统一天下几年。
陆揽洲刚拱手就隔着玉幕见到南荣宸侧脸上的一抹红,心陡然揪起来,礼都没行完就迈步上前撩起珠帘,“王上为何不传赤焰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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