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公是位驭灵师,很穷那种,为了一件斩杀邪祟的天价单子入城。
那目标多疑、敏感、不好相处又贼能打,主人公不得已盘了个店窝着,打算走迂回温情路线。
结果半途搅和进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事里面,大到尸体失踪,小到邻家猫咪走失,无厘头到假道士卖艺,没天理到小警员卖假药,还时不时解决下常客的恋爱问题,越相处越觉得此邪祟还挺像只好祟。
秋去春来,主人公非但没履行掉单子,苦哈哈地攒违约金,还得给那帮不怎么志同道合的家伙处理琐事,最后一群人同战敌寇,殉城而死。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超级大团圆结局,别说坟了,连尸体都是挨着的——炸碎又烧融了,分不开。
“他们找的你吗?”郑钱问。
有鱼答:“我找的他们,为拿角色还主动降了日薪。”
乐知年指指点点,吐槽道:“就是因为有你这种卷卷,居民幸福感才连年降低。”
有鱼作降状:“所以为了我等幸福感的提高,这个月工资什么时候发?我还要补罐头。”
邰秋旻眼瞳形态变幻,悄悄竖起了耳朵。
顿时,几道目光齐刷刷落在乐知年身上。
“……”姓乐的连忙表忠心,“我早交表了,是上面还没批,流程卡住了,最近财政吃紧。”
郑钱哎呀哎呀地说:“财政天天吃紧,一问就是拨款搞绿化修城建了。”
江诵抬起左右手,双双给了他俩一个爆栗:“谈正事。”
于是方恕生把正事拉了回来:“这东西很像广告标语,就跟某种出厂标志似的。”
“影视城的棺材呢?”有鱼问。
江诵说:“找不到了,我找了很久。”
“这次的棺材又是哪里来的?”有鱼问。
“还在审。”江诵说,“他们老大得到消息,生了心思,但不知其法,绑了人请教请教。”
“所以你们要查阴阳道?”郑钱揉着脑袋说,“这的确很像罅隙的规程,献尸——快死的乐家人,求愿——再活五年,哎呦喂,这是什么究极卡bug。”
“你们是真虎啊,”乐知年指指上头,“穗穗都成核了,要真是另一处罅隙,进了怎么出来?”
江诵说:“如果真是另一处,也是个有原则的,起码空间意识情绪稳定又比较友好,可以谈谈。这法子存世这么久,乐正家又没有搬过家,说明这个罅隙没有扩张。”
有鱼问:“这法子是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
郑钱耸耸肩表示不清楚。
乐知年压低声音:“这算私藏私联吧,我们要是举报一波……”
郑钱摸着下巴嘿嘿奸笑:“岂不是可以得到很多很多赏金。”
江诵再次抬手,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爆栗。
“联会存世多久?”有鱼问,“庾穗又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这需要权限,”乐知年说,“当然,我可以黑进去,给我一点时间。”
“那么……”方恕生说,“我们要怎么进阴阳道?”
“想进还不容易么?”邰秋旻说,“乐家人结亲就行。”
方恕生纠正:“是快死的乐家人。”
众人沉默半分钟。
“你们看我干什么?”乐知年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抱紧自己,“我又没有死过。”
邰秋旻抬指,把五把蝴蝶刀刀刃在桌面依次排开,笑得春风拂面,温温柔柔地说:“这种事又不难。”
乐知年震惊又委屈,抖着手指扯旁边人衣服:“鱼啊,你管管他。”
有鱼抱臂不语,表示他们正在冷战——虽然晚上大概率还是可能或许应该会抱着睡,虽然方才也在说话,总之可怕得很——但他现在想要生会气,天黑了,可以情绪化一点。
江诵补刀:“那也只能带一个进去。”
邰秋旻耍着蝴蝶刀笑了一下,意有所指:“这里又不止一位乐家人。”
加上手里的,共计六把刀刃,六具尸体,可引六人入阴阳道。
有鱼率先反应过来,拿手肘怼了他一下,低声道:“你可真贴心,下半辈子住的地方都替我们想好了。”
邰秋旻哼声不语。
“可是……如果真有这么简单的话,”方恕生语出惊人,“乐家人怎么还没死绝……抱歉这不是在诅咒。”
乐知年嘴角抽搐,张口欲言。
“要么这消息没外传。”有鱼说,“不过也快了,棺材外现了。”
“要么这法子只对他们有用。”江诵说,“这是独属于乐家的交易罅隙。”
“要么另有隐情,”郑钱说,“我们干脆夜探家主,敲晕了拿符审吧。”
“说来说去烦不烦,”邰秋旻突然发难,手里蝴蝶刀挽过花样,直逼乐知年脖颈,“试试不就知道了。”
极快。
乐知年哇哇叫着后仰,有鱼抬手挡住了刀尖。
叮的一声,是枚硬币。
正逢屋外有人敲门,借着这点微光问:“江队长,歇下了吗?”
江诵看了两眼邰秋旻,高声回:“哪位?”
外面的人温声答:“乐正熙,我想来想去,有些事还是得尽早谈谈。”
那位家主。
乐知年哗啦抖出一副叶子牌,郑钱立马翻上桌子,在几人脸上贴纸条子,有鱼取下了凝核,好好放在江诵新打的毛织小窝里。
至于江队长为什么如此贤惠,早些年他脾气差总惹事,其上司梁筠压着他织毛衣练练心性,结果织着织着成了副业之一。
那家主等了一会,见门开出条小缝,方恕生顶着一脸白纸条挤出个脑袋,细声说:“你好哇。”
乐正熙的问候顿时被这架势堵了回去,掩嘴咳了好一阵,才退了半步,微微后仰着,说:“你,你们也好,几位……感情不错。”
外头风大,方恕生让开一点,示意他进来说话。
乐正熙自言叨扰。
有鱼不由点评:“他们乐家人肺不好么?总是在咳嗽。”
“他看着和乐知年差不多岁数。”郑钱说。
“但看着比乐知年靠谱。”有鱼回。
郑钱点头沉思:“你说他俩要是扯头花的话,谁能赢?”
邰秋旻插话:“那不就省下两把刀刃钱么,双赢。”
“他好败家,”郑钱悄咪咪给有鱼说,“沾过血明明洗洗也能用嘛,何必要换新的。”
有鱼无所谓道:“两具尸体顺带还能求点财,不亏。”
乐知年表示:“你们蛐蛐人能不能避着点当事人。”
郑钱表示:“你俩能聚在一起不是没有原因的,在律法边缘疯狂试探。”
搞得像他多遵纪守法充满美德似的。
乐正熙有些尴尬,他专门挑了晚十点多来,就是想着只得江诵一位,方便谈事。
结果灯一开,屋里一堆白条怪围着毛织凝核蹦迪,白日见过的没见的,全齐活了。
“家主想谈什么?”江诵明知故问。
“是阿穗,关于她如何醒来一事。”乐正熙笑笑,“知年也在,随我来吧,先去看看一些东西。”
江诵同其他人对过眼,提议:“不如一起吧。”
“是啊是啊,”郑钱跳下桌子,说,“都不是外人。”
“原来是郑老。”乐正熙的身体僵了一下,思忖两秒答应了,“罢了,总归这一代要靠你们的。”
本家人大抵没什么夜生活,睡得挺早,外面贼拉安静,只间或有一两声虫鸣。
乐正熙提着灯在前引路,半个人影没遇着,他也不拉家常,搞得方恕生心里毛毛的,左手抓着江诵,右手逮着有鱼。
江诵挑了话头道:“我还以为,家主会等丧礼过后再谈。”
乐正熙幽幽地叹了口气,尾音轻飘飘的,有气无力,也不避讳地说:“因为阴阳道失控了,往常这法子哪怕不成功,也不会在新婚之夜突然暴毙,阿穗的存在镇着那些东西,它们有所顾忌不会太过分,现在她……”
有鱼伸手拍过乐知年的肩膀,后者激灵了一下,问:“所以,要怎么把她养回来呢?”
乐正熙大抵不太喜欢乐知年,只说:“不急,到地方再好好说吧。”
他们走过好几个院子才到。
那地方瞧着像是藏书阁,不过晚上看不太清,乐正家又不爱点灯,乌漆麻黑的,加上时不时飘出块白布,很有阴宅的潜质。
那里面倒是挺宽敞,七层楼高,浮着层纸张的清香气,装潢分外雅致。
但乐正熙没带他们上楼,反倒略过电梯厅,推开三层防火门,转而步行下楼。
那楼梯有些旧了,全封闭式,木制,窄面,踩着吱嘎吱嘎地响,又比较直陡,新来的这几位走得不太利索。
譬如方恕生——单纯高度近视需要微微弯着腰,又被自己丰沛的想象力所慑,每每过一个转角都心惊胆战的,手里扯着江诵短T下摆,都快扯出拖尾了。
譬如郑钱——单纯腿短,索性跳到了乐知年背上。
再譬如有鱼——单纯腿脚不便,被邰秋旻偷偷用藤蔓捞着,直挺挺往下移。
幸好他们殿尾,否则可比闹鬼。
总之,体感时间走了将近半小时。
把邰秋旻走得鬼火冒,好几次拿藤蔓悄悄在乐正熙后心和后脖颈比划,又被江诵挡开。
而后在一行能看见所谓地面的那一刻,有鱼瞬间皱了眉头。
他脚下踩空,被身后的邰秋旻抬手搀了一把才站稳。
眼前是甬道。
暗色的通道,弥漫着潮湿又腐朽的古怪气息。
沿路两边稍高的位置砌着一排石头置架,该是放蜡烛或者小型灯具的地方。
空气里泛着很淡的花香,也有点像劣质的过度添加香精的清洁剂。
有鱼隐隐嗅到了腥味,那种洗不掉的、又很轻微的甜腥味,令人不太舒服。
方恕生嘶了一声,搓了搓手臂间冒出的鸡皮疙瘩,道:“好冷。”
“抱歉,这是以前留下来的防空洞,”乐正熙说,“要穿过这里,很快了。”
他也不点灯,提灯的光圈像水波一样不断晃开,撞到两侧石壁又晃回来,弄得有鱼眼睛有些难受。
邰秋旻落后半步,暗中打量他的反应,见状问:【要不你闭着眼,让藤蔓牵着你走?】
有鱼摇摇头。
乱糟糟的脚步声里,乐正熙缓缓开口——
“诸位应当知道,梦貘是神明的伴生灵。祂们的每一种情感,不论负向正向,基础复杂,贪嗔痴慢疑,怨恨恼怒烦,诸如种种,都会幻出一只对应的食梦貘。”
“1800多年前,世间首例罅隙出现,蚕食过快,秩序全然坍塌,食梦貘一族为护天下苍生,全族殉难,独独留下这么一位幼崽。”
“阿穗活得太久了,久到联会中不少同道反推说,这是因为世间尚存一位神祇,其实不然。”
郑钱不由翻了个白眼。
江诵礼貌答:“愿闻其详。”
他们已然穿过七曲八折的甬道,来到一扇足有十米高的合金巨门前。
乐正熙低语片刻,探手唤醒其上法阵。
光点从其掌心游向四周,形成通路,而后锵地豁开条缝,被推开时发出沉重地一叹。
他提步进去,感应地灯跟随步伐落点徐徐亮起,纷纷繁繁,如同水上银河。
入目皆是银白色,哑光质,像是不曾开放的高档博物馆,阴影里摆着各种规格的展柜。
这里有些空旷,乐正熙在某具展柜前停下来,声音带着点回音,道:“庾穗……她其实,并非幻自正统的神明,她为第一方罅隙的意识情感所幻,是伪神的伴生灵。世间灯火煌煌,所求不息,所愿不绝,罅隙犹如劲草遇春风,百害皆生,她亦不灭。”
他说着打开了展柜的灯光,让开些许。
郑钱直起上身,惊愕下拽疼了乐知年的头发。
方恕生当场就曲了下膝盖,弯腰有些干呕。
江诵扶住他,缓缓拧起眉。
那是一具内脏残缺的人体切片标本,处理得十分专业利落,颜色干净透亮。
虽然这么形容有些失礼,但它看上去的确妖异又美丽。
参照ct片原理,共计1208片,薄而透明,灯光下血管走向和肌肉结构清晰可见。
乐正熙带着得体的微笑,像是提供详细展品内容的解说人员。
但有鱼已经听不见声音了,他的视野范围缩得又小又窄。
外围灰蒙蒙的,只中心处清冷冷地亮着,像是烽火夕阳里乌鸦的巢,离他很近又很远。
脑袋是竖切的,那些切口如同细镌的装饰银线,分外齐整。
从他这个角度能够清楚地辨认出侧脸,眼角那颗红痣将好保存下来,是巢穴里忽而明亮的珠宝切面。
有鱼死死咬着牙关,鼻翼翕动,眼珠发颤,慎之又慎地一一扫视过在场其他人,手指捏着刀片,用力到骨节发痛。
——没有多余的反应。
他突然有种很荒谬的恍惚感,他可能从未自那处水寨甬道里离开,否则,怎么会先是青铜塑像,再是……
乐正熙已然打开了另一只展柜的顶灯。
有鱼跟着他的动作机械转头。
于是乌鸦整理过巢穴,草梗深处露出一具艺术性颇强的解剖腊塑,栩栩如生,甚至还原了缎子似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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