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好久……”
“嘿嘿,对不起嘛,小姐,待会儿我请你捞小鱼儿!”
二位姑娘嬉闹了会儿,手牵手出门玩儿去了。
季月槐这才放下心,稍作休憩,他与秦天纵二人兵分两路,仔仔细细地在城主府内勘察了一圈。
风景秀美,灵气充沛,铃铛未响,甚是适合修养身心。
完毕。
虽是毫无所获,但季月槐却并不失落,毕竟,如此钟灵毓秀的风水宝地,没有邪祟作乱是最好,就算白跑一趟,那又如何呢。
心情颇好地散步回了客房,秦天纵尚未归来,但他的玄色大氅被脱下,随意地搭在了贵妃榻上。
季月槐俯身捡起,想帮秦天纵挂好。
凑近时,大氅上沾染的清冽寒意扑面而来,其中还隐隐含着丝丝缕缕的松香,沉稳且有种令人安心的味道。
好好闻。
季月槐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秦天纵是曾披着它行经过松木林吗,可若是这样,自己身上怎会没有?
无意识地摩挲着其上绣的金线翎纹,季月槐鬼使神差地,做了件相当不礼貌的事。
他鼻尖凑近大氅的毛领,轻轻地嗅闻了一番。
闻了一下,还不够,季月槐像失了神似得,慢慢地,慢慢地将整张脸埋到了里面。
毛领触感柔软而细腻,轻触便陷了进去,暖乎乎的,很舒服。
季月槐克制地蹭了蹭。
须臾后。
没有克制住的,又蹭了两下。
“哗啦——”
季月槐蹭的太忘我,以致于没听到逼近的脚步声,只能在来人拉门的瞬间,猛地抬头,试图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秦天纵步履稳健地跨步走进,随手将长刀搁在刀架上。
季月槐强装从容,边将大氅挂好,边解释道:“帮你挂齐整了,省的到时候皱巴巴的……哎,这衣裳料子真好,摸着油光水滑的。”
“有劳。”秦天纵垂眸,认真地问他,“想要吗?”
“我差人给你做一件。”他补充道。
听这口气,应该是没瞧见自己方才的“猥亵”行径。
季月槐彻底放心,笑眯眯道:“用不着用不着,我的斗篷暖和着呢。”
夜幕降临,出游的小姐少爷们也归家了,欢笑声告别声不绝于耳。
正欲起身去关上窗子,本该在浴桶里的秦天纵却光裸着上半身,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床榻前。
嗯?
季月槐不解地抬头。
“要吗。”
秦天纵伸手,递来了件……里衣。
他的神态和动作都极其的自然,仿佛手里的不是刚脱下来的贴身衣物,而是块烧饼。
季月槐全身的血液哄地冲上脑袋。
果然被看见了。
第26章
虽面前没有铜镜, 但季月槐知道,自己的脸颊一定红的像猴屁股,夜风拂面而过后, 怕也是要被熏成暖风了。
他面红耳赤地呆坐在床榻上, 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最后,季月槐很不明智地选择装傻。
“好, 给我吧。”季月槐镇定地接过里衣,上好的蚕丝料子,表面还有淡淡的余温残留,“明日帮你一并浆洗了,省的跑两遭了。”
密长的睫毛半垂下, 秦天纵注视着他, 纠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季月槐的脸颊被此人灼热的目光烤的更烫了。
他欲哭无泪地想, 不愧是雁翎山庄秦三少,从小就不是个能糊弄的主。
大方磊落直接坦荡,这些可贵的品质堆叠在一起, 让季月槐生出一种错觉:是否自己也该敞亮点?洒脱地说声“感谢兄台”后,将头埋下去猛吸数秒?
想什么呢?!季月槐差点被自己脑中的胡思乱想吓的背过去, 若真干出此种荒唐事儿,那自己就可以洒泪从窗口跳下去了。
秦天纵见他低头半天不说话, 没有见好就收, 而是选择乘胜追击。
“在我面前不必害羞。”
“……好。”
季月槐彻底没辙了, 躲避着他的目光, 回答了这么一句,但自己也不知道在“好”什么。
“我也闻过你的。”秦天纵语调太自然,像在说件稀松平常的事,“挺香的。”
季月槐不可置信地抬头, 眼尾震惊到微微上挑。
这么让人害臊的话语,原来是能讲的这么稀松平常么。
“何,何时?”
“与你分别前。”
好多次分别,季月槐此时不忍问出口,究竟是哪一次。
沉默了很久很久,季月槐弱弱地憋出来一句:“行。”
秦天纵满意地转身去洗澡了,留下季月槐一人风中凌乱。
“哈。”
季月槐双手捂脸,仰面倒在了床榻上。
那天应该是没有流汗,万幸万幸,不然就……
不香了。
*
翌日,季月槐早早地就醒了。
窗外的树上站着许多鸟雀,正叽叽喳喳地叫早,悦耳又清脆。
枝头冒出点点新芽,盎然的生机呼之欲出,翠绿的三分春色被框在了客房的窗子里。
季月槐睡眼惺忪地站在窗边,伸了个懒腰。
他向外瞥了眼,却发现已经蔺夫人比他起的还早,她手里端着青瓷碗,从公孙寅居处的院门走出来。
看来是给自家儿子送醒酒汤去了,季月槐感叹,做娘可真是不容易,心头总时时刻刻记挂着孩子。
不多时,在另外一头,只听闻有力的嘶鸣声渐近,两匹油光水滑的骏马拉着雕花马车徐徐驶来,许是府里来了哪位贵客。
车夫勒绳,马蹄踏地扬起尘土,马车缓缓停在了玉兰树下。
天蒙蒙亮就前来拜访,是有什么急事不成?
季月槐这么想着,便在窗边驻足了片刻,想看看来者何人。
可还未见其人,就先闻其声。
“秃枝忽现白米粒,嬢嬢盛饭太大力。风来抖落三千……三千什么好呢?”
帘子被拨开,露出了张熟悉的脸,只见公孙寅捻了枝头一朵玉兰花苞,置于鼻子下陶醉地嗅闻,闻不够,还舔了舔花瓣尖。
“嗯,如此寂寥的幽香,那就抖落——三千寂吧,陆叔,你觉得如何?”
车夫忙不迭地拍手称赞:“妙极妙极,三切鸡这名儿听着就好吃,改天我带只回家,给夫人小子尝尝。”
季月槐哭笑不得,却猛然意识到一个怪异的不合理之处。
既然公孙寅彻夜未归,那蔺夫人大早上去他房里是作甚的?再说,若进去没见着人,将汤放下便是,为何端着空碗出来呢?
越想越生疑心,季月槐将此事告知了刚起床的秦天纵。
他利落地绑好马尾,看了眼正悠哉悠哉赏花的公孙寅,当机立断地拿起刀:“尚来得及,你我现在就动身。”
*
公孙寅的卧房和他的人一样风雅。
整面墙的画和诗词,都是他的真迹,且都被仔仔细细的裱了起来。
该说不说,画技虽稚拙,但还是挺传神的,小鸡小鸭小鹅画的很好,有种浑然天成的憨态。
不过此时不是欣赏字画的好时机,季月槐与秦天纵分头行动,将整间卧房给翻了个遍,试图找到蔺夫人留下的蛛丝马迹。
条案上,碧纱橱内,卷缸里……就在季月槐找的脖子发酸时,他却在花几的表面上,发现了一个半干涸的朱红点。
醒酒汤不是红的,那,这难道是血?
他趴下仔细看了看,却察觉到不对劲,此红点的色泽十分鲜艳明亮,质地也细腻,甚至微微的反着光。
“是朱砂。”
二人异口同声道。
再仔细一回想,蔺夫人的空碗底儿,好像并非是干净的青色,当时以为是汤渣子,现在想来,里面怕是她用剩下的朱砂。
那朱砂,能用来做什么呢?答案似乎昭然若揭。
可是问题是,她藏在哪儿了呢?
时间紧迫,二人环视房间一圈,全无头绪。
季月槐眉头微蹙,他在厚实的床褥子底下,沉甸甸的三彩枕下都翻了一遭,都没有。
他起身离开,准备再去别处寻找时,却被繁复的锦缎床幔给勾住了头发,一时间进退两难。
秦天纵上前帮他解开,将季月槐给救了出来。
季月槐揉着脑袋,回望了一眼,发现是床幔上缀着的流苏结穗子干的好事。
嗯?
他目光一凝,忽然察觉到了些许异样。
只见这排整齐又华美的墨绿流苏里,独独尾部有一枚稍稍下坠,将床幔扯的发生了微不可察的形变。
轻轻拨弄了两下,发现这枚确实是沉了些。
上手摸索了番,季月槐惊讶地发现,它中段的金玉柱体竟是能分开的,而其中,赫然塞着两张姜黄的薄纸片!
将它们层层叠叠地展开,映入眼帘的,果然是朱砂符。
只一眼,秦天纵便冷声开口道:“六欲逆乱符。”
季月槐问:“六欲?是七情六欲的六欲么?”
“没错,眼、耳、鼻、舌、身、意,这六欲。此符咒可逆乱本性,颠倒阴阳,邪门的很。”
“那这一张代表的,可是舌欲?”
盯着符咒上扭曲而又诡秘的血红纹路,季月槐揣测道。
“正是。”
一张朱砂的颜色深些,一张鲜艳些,看来,蔺夫人今早是嫌上一张效果不够,偷偷来补救的。
“她画的符,很糟。”
秦天纵不留情面地评价道。
哦?原来是水平很差吗。
怪不得都画的歪歪扭扭的,两张还不太相似,方才,他还以为是某种玄奥复杂的结构。
季月槐道:“不过幸好,托灵力微弱的福,不然公孙少爷的症状也不会这么轻。”
所以,蔺夫人来这一趟,是想她儿子能病的再重些。
但是,为什么?
不知道,也没空思考了,公孙寅随时会回来,得快些离开才是。
迅速将符纸塞回去,季月槐轻手轻脚地拉开后门,刚想溜之大吉,却差点惊的叫出声。
一抹嫩黄色闯入眼帘,季月槐惊恐地与来人眼角的泪痣对视上。
是公孙未。
“二位好,我大哥是在家吗?”
她转了转眼珠,朗声笑道:“真是的,本小姐找他半天,给我累出汗来了。”
这已经是季月槐第二次撞上公孙未了。
但这次不太一样。
上次是在饭厅,闲杂人等众多,且都七嘴八舌地谈天,嘈杂的很。
而这次。
清晨,空荡荡的居所,万籁俱寂。
人呼吸粗重些都能被注意到,季月槐却没有听到脚步声。
从始至终。
那就意味着,她一直在,分秒没有离开过。
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当他们翻出符纸的时候就在了吗?
还是说……蔺夫人画符的时候——
就在了?
森寒的凉意从胸口蔓延至手指尖,季月槐从容地微微一笑,没有戳破,而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不巧,大少爷他不在屋头,但离你不远,就在你身后头呢。”
话音未落,只见公孙寅慢悠悠地散步过来,摇了摇扇子,边走边摘花儿闻,偶尔还扔进嘴里两朵。
公孙未似是松了口气,喜笑颜开地跑去找她大哥玩儿了,但转身时,鬓角却渗出了点点汗珠。
那头,蔺夫人也来了,她身后的小丫头们端了真正的醒酒汤来,玉白的清浆摇曳,上面还漂浮着几粒红枸杞。
“寅儿,娘特意为你熬的汤,趁热喝了。”
“哥,昨天去哪儿玩了,也不带上你妹妹!”
在这其乐融融阖家欢的场面,谁能想到这家人里病的最轻的,其实是公孙寅呢。
不对,还忘了三少爷公孙酉。
论他这个人,若是臭毛病也算病的话,恐怕就是病的最重的一位了。
一想起此人,季月槐就又回忆起那天他身上散发的酒臭味。
倏然,季月槐心里咯噔一下。
我会不会,也中了符?!
马不停蹄地赶回屋后,季月槐满屋子的翻找,还真让他发现了端倪。
门口墙边,半人高的豆青八角瓶里,插了几支红艳艳的绒布假红梅,许是不经常打理,花瓣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灰。
而八角瓶底,则是堆满了亮晶晶、圆溜溜的小玩意。
镂金珍珠扣,碎银子,铜顶针,青橡实……
最不起眼的幽深角落,还静静地躺着一小团皱巴巴的姜黄色纸球。
中了。
不过,尚且值得庆幸的是,这大概不是蔺夫人故意为之,应该是有鹦鹉或乌鸦什么的,无意间捡起垃圾堆里的纸球,阴差阳错地扔进了此八角瓶。
小心地铺平后,果然,大差不离的朱红符箓线条映入眼帘。
“六欲中的鼻欲。”
闻言,季月槐稍微松了口气,怪不得昨夜自己怪怪的。
秦天纵评价道:“灵力紊乱,落笔非一气呵成,作用几乎等于没有。”
季月槐愣了愣,硬是假装没听到这句话。
他想,还好是几乎,不是完全,这俩词儿终究还是有差的。
第27章
面对如山铁证, 季月槐深知再拖下去,夜长梦多,定会生出不小的幺蛾子。
于是, 他当即决定去找蔺夫人摊牌, 开门见山地问个清楚。
路过假山水旁,恰巧有两个小孩蹲在水池边, 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
“难看死了,又多长了一颗,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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