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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嘉(近代现代)——贺周周

时间:2025-06-25 07:41:27  作者:贺周周
  载着两个人的电梯轿厢里,只有一个楼层的数字是亮的。
  二十三层。
  是先走进去的闻野按下去的。
  他和兰又嘉住在同一层。
  因为他在打听到兰又嘉的房间号后,就找人换了楼层。
  身为影片核心主创的男主演,和完全是边缘角色的道具组成员,原本不可能住在同一层。
  任何人都能看出来这份巧合里的不自然,哪怕是第一次进剧组拍戏的新人。
  电梯徐徐上升,机械运行的均匀声响中,闻野透过金属门,看见身边人望向自己的复杂目光,也听见对方微微紊乱的呼吸声。
  他照旧准备好了解释。
  可下一秒,传入耳畔的话语却仍然不是疑问句。
  “我刚才会去拍摄场地,是因为睡不着,心情也有一点紧张和低落。”
  狭小冰冷的方形空间里,回响着青年充满温度的柔和声音。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的那一刻,忽然就放松下来了……可能是因为见到熟悉的人。”
  电梯抵达二十三层,门开了。
  “幸好今天能遇到你。”走出去的时候,青年看了他一眼,最后又对他道了谢,“谢谢你,我先回房间了。”
  认真笃定的陈述句回荡在小小的空间里,光亮如镜的金属轿厢壁上,倒映出那道相较常人要显得单薄瘦削的身影。
  曾经被他小心翼翼拥在怀里的身影。
  正走向长廊深处,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兰又嘉!”
  大步追出去的闻野听见自己脱口而出的冲动声音,也看到对方茫然回望的清澈眼眸。
  “……什么?”
  “你马上就要睡觉吗?”
  “不会很快睡,应该要再洗个澡吧。”
  “那你等我一分钟。”
  一分钟后,房间门被人敲响。
  满头雾水的兰又嘉打开门,刚想问闻野怎么了。
  就看到年轻男生将一样有些陌生的东西递到了他面前。
  这次他没有说伸手,只说:“拿着。”
  是一支包装崭新的药膏。
  祛疤药。
  下意识接过这支被握得有些温热的药膏时,兰又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
  他没能问完,因为个子高他一截的闻野正垂眸看向他的颈侧,声音轻得像个幻觉:“谁会喜欢自己身上留道疤。”
  “走了,晚安。”
  然后就真的转身走了。
  徒留收到这份礼物的人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处。
  从头到尾,闻野的语气都很平淡,不复往日的热烈。
  他和过去有些不太一样。
  但这一晚的兰又嘉却无暇顾及这一点。
  他实在是困了。
  他回到房间,洗完澡,在镜子前照着伤口的位置,真的用了这管药膏。
  也难得睡了一个没有噩梦和惊痛的好觉。
  气味不太好闻的冰凉祛疤药,竟跟儿童节那日收到的甜味糖果,有着一样的效用。
  在陷入安稳绵长的睡梦之前,兰又嘉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仍是那一句——幸好,今天遇到了闻野。
  他久违地感到放松和满足。
  或许,不止是因为令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翌日,《晚秋》剧组片场。
  纪因泓从化妆间出来的时候,刚要敲门进来找他的袁静霎时眼前一亮,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我就说你应该多接点民国戏,这一身只有你穿最合适!”
  模样端方的男人剑眉星目,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立领的空隙处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衬衣领子,添了几分文气,映称着上下滚动的喉结,整个人充满了儒雅俊朗的男性魅力。
  只是神色却显得有些不愉。
  他反手关上了化妆间的门,在暂时空无一人的过道里问自己的经纪人:“看到他了吗?”
  “没有。”袁静知道他在问什么,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梅导说他还在化妆,让你直接去现场走戏,说副导和群演都已经就位了,先拍几条等她过来。”
  “……我先拍几条?”纪因泓气极反笑,“今天这场戏是我一个人来演?!”
  “消消气消消气,梅戎青就是这么个人嘛,想一出是一出的,谁拿她都没辙,而且都这时候了,也只能相信她的眼光,起码到目前为止,她选角确实是没失过手。”
  袁静一边劝,一边护着自家艺人朝外走:“往那边吧,另一个门有狗仔摸进来,已经让人去赶了……”
  等两人走到此刻一片嘈杂的拍摄场地,工作人员快步迎上来时,纪因泓的神情里已看不出端倪,全神贯注地同在场的副导演说起了等下要拍的戏。
  很快,摄影机位、灯光布景等都调试完毕,他也的确按照梅戎青的安排,先一个人拍了几条。
  拍戏通常不是按剧本里的场次顺序拍摄,也不按故事发展的时间顺序拍摄,而是按场景分类,再结合演员档期来统筹拍摄顺序,一般都是把同一个场景里的戏一起拍完,才能最大限度地节约转场成本、提高拍摄效率。
  而今天要拍的第一场戏,恰好是按时间顺序来看的,两个男主最初相识的那场戏。
  《晚秋》讲述了一个并不复杂的故事,在混乱动荡的民国时期,心怀热望的年轻学生谢雪留洋归来,和志同道合的人们一起为这个国家的未来四处奔走出力,却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一直以来都令他仰望敬重的领头人陈易秋,也是在少年时代为他启蒙开智、亦师亦友的那位钢琴老师,竟在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改变,无声地站在了对立面上。
  这类角色设置一黑一白的双主角故事,白通常会是黑的陪衬,在故事梗概流出后,外界也普遍认为陈易秋这个人物更丰满深刻、表现空间更大,谢雪只是一个缺乏特色的视点人物,完全是工具性的。
  但看过无数遍剧本的纪因泓不这么觉得,他知道梅戎青最初就是为了塑造谢雪这个人物才写出整个故事的,也见过梅戎青在挑选谢雪演员时的极端挑剔。
  谢雪才是这部电影真正的灵魂,而且是很难被完美演绎出来的灵魂。
  塑造得立体出彩的角色可以为演员加一层滤镜,在纪因泓看来,如果自己能将陈易秋这个角色演绎到九十分,那么换其他实力过关的男演员来,也可以演绎到八十分、八十五分,只是很好和非常好的区别而已。
  可谢雪不一样,这是一个被塑造得高度理想化的角色,甚至没有剧作上主角必备的成长弧光,往好了说是纯粹,直白点就是扁平,但凡这个剧本的作者不是曾在国际电影节上捧走过最佳导演奖杯的梅戎青,纪因泓都一定会劝对方重写这个角色的所有戏。
  因为根本不可信,没人会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存在。
  到了正式开拍的这一刻,演了二十年戏的纪因泓仍然非常坚定地相信,在谢雪这个人物的演绎上,不存在什么八十分和九十分的区别。
  要么是极大概率的零分,要么是神乎其技的满分。
  而那个背景神秘,与奢侈品帝国掌权人关系匪浅,从被选中那一刻起就打乱了所有人安排的新人演员,到底会把谢雪演绎成什么样子?
  他不知道,或许也没有人知道。
  但很快,在场的人就都能亲眼看到答案了。
  “卡!这条也很好,不过这个景别可能要再调调,卡在那个位置还是有点不太舒服,先保一条吧。”
  坐在大监前的副导演盯着画面回放,朝屋里的几个演员道:“几位都辛苦了,喝口水休息一下啊,戎青马上过来。”
  一场戏里包括多个镜头,需要切换各种机位,分成数次拍摄,现在拍摄的是谢雪出场前,陈易秋送走冥顽不化的富家子学生,独自在家弹琴发泄苦闷的几个镜头。
  等重新架好机位,梅戎青还是没有来。
  纪因泓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继续敬业地投入到这一镜的下一次拍摄中去。
  彼时更年轻气盛一些的陈易秋,已经倦于同那些眼中只有一己私欲的有钱人打交道,可在那个时候,有闲心来学钢琴的,也只有这些活在十里洋场、不知民间疾苦的富人。
  这天上午,日光很烈,他强打精神送走了愚钝顽劣的学生,和专门来接少爷的老妈子,回到屋里,重新坐在钢琴前,胡乱按动着琴键,任由恼人的噪音四处流泻。
  画外的摄影师手持着摄像机,镜头随着呼吸轻晃,同那份难以言说的焦躁一起震动颤栗。
  忽然间,这个特写镜头捕捉到了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在嘈杂琴音的空隙里,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很轻,但十分清晰。
  纪因泓的惊讶并非作伪,因为照理来说,导演应该喊卡了,这个单人镜头就到这里为止,后面都是他和……
  是兰又嘉总算来了?
  男人起身,面露烦躁,但仍下意识扣好了刚才被自己扯松的衣领,大步朝门外走去,视线扫过刚才那位学生坐过的位置。
  他以为是贪玩的少爷落下了什么小物件,老妈子替他来取。
  可当他拉开门,却见到一张完全超出意料的面孔。
  屋檐之外的日光极盛,火辣辣的太阳底下,身形瘦小的少年穿着一件劣质的粗麻衬衣,衣服已经洗到泛白发皱,却并不脏污,反而很整齐地扎在裤子里,头顶还戴着一顶同样皱巴巴的浅色学生帽。
  他的肩上挎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里面装满了报纸,几乎要压弯那副单薄的身体,灰头土脸的打扮里,唯独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很亮,正怯生生地望向他。
  站在屋檐外的报童踮着脚递来一份新印刷的报纸,和一声仿佛鼓足勇气的问候。
  “陈老师,您又在弹钢琴……这是今天的报纸。”
  他有一双圆润柔和的杏眼,有一把清亮动听的嗓音,也只说了一句寻常又礼貌的问候。
  可那一瞬间的陈易秋却蓦然惊觉,自己好像刚对素日珍重爱护的钢琴,做了一件很错的事。
  就在平日里来去匆匆的卖报少年,第一次主动同他攀谈的这一刻。
  跟在男人身后一路追来的手持镜头,越过他宽厚有力的肩膀,悄无声息地铭刻着那张透着稚气的烂漫面孔。
  男人伸手接过报纸,沉稳磁性的嗓音里难得透出些歉然:“很吵吧?……外面太阳很大,要不要进来喝杯水?”
  瘦弱的少年摇了摇头:“还有很多份要送。”
  报童本该在道谢后离开的,可脚步无端变得犹豫,目光扫过钢琴老师身后敞开的家门,定定地落在某个地方。
  男人随着这道目光望去。
  两秒寂静后,他正要开口,邀请对方走近了看一看钢琴,却先听见那道轻而怯的声音响起。
  少年问他:“那是西洋画么?”
  这是剧本里没有的台词。
  兰又嘉在看的也不是那架摆在屋子深处的钢琴,而是放置在靠近门厅处的一幅新作的画。
  那是站在他的位置看过去时,视线更自然的落点。
  纪因泓的眼中再次流露出真切的意外。
  还有同时属于纪因泓与陈易秋的惊喜。
  “是的,是西洋画。”男人说,“确切地说,它是一幅油画。”
  他收回了看向那幅画的视线,更想看清这个目不识丁的报童的表情,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于是,陈易秋猝不及防地跌进了那片盛满纯粹惊叹的黑亮湖水。
  “真美。”少年不停地说,“油画真美。”
  “钢琴的声音也很美……我每天送报纸经过这里,总能听见您弹钢琴的声音。”
  他的声音那样小,又那样真。
  像一片轻盈的羽毛,打着旋儿从心尖拂过。
  虔诚地向往着长风尽头的湛蓝天穹。
  这片轻轻颤动的羽毛令陈易秋忘了前一刻的烦闷焦躁,也令他忘了那些早已被写就的动作和话语。
  他看着那双世上最清澈的眼睛,那双叫人觉得未卜前路合该充满光亮的眼睛,忽然郑重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被问到的少年愣住了,连敬称都忘记用,语无伦次道,“陈老师,你在问我吗?”
  陈易秋笑了:“当然是你——这里只有我同你两个人。”
  在这方浮着热气的炎炎烈日下,在这片岁月沉淀的老旧建筑前,在这个遥远尘封的黄金时代里——这一刻,只有两个人。
  站在温文尔雅、着装得体的钢琴老师面前,贫穷简朴的少年攥紧了指尖,脊背却是挺拔的,像一株终于破开泥土的青竹。
  他仰起脸,目光极亮地望着第一个问起自己姓名的老师。
  “我的名字很好记的!”
  少年的话音中透出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热切与企盼:“是多谢的谢,和雪花的雪……”
  “谢雪,”他不停地说,“我叫谢雪!”
 
 
第39章
  镜头中的演员说完了剧本里这场戏的最后一句台词, 镜头外的世界,却始终保持着寂静。
  导演没有喊卡,摄影机仍在持续录制, 录音设备也继续运转着。
  本该瞬间复苏的片场, 静得过分。
  令被阳光照得有些眩晕的少年,渐渐被忐忑不安的情绪笼罩。
  他想,是自己的问题。
  他不应该脱离剧本擅自发挥的。
  尽管纪因泓反应极快地接住了戏,又不露痕迹地将他带回了剧本里原有的对白。
  但他还是不该这么做的。
  是他的错。
  “纪老师,对不起。”
  这一刻正被无数道目光注视着的人对此浑然不知, 只顾着向咫尺之遥的大牌演员道歉:“我不该改台词的, 给你添麻烦了……是不是要重拍一条?”
  那双写着惶然和歉意的眼睛望着纪因泓,又投向后方人群里的梅戎青,仿佛在等待他们的责备和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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