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遥有些后悔让耿耀过来了,还不如他在那边吃瓜果。
自己还有许多公事未办,耿耀沾了他就老实不了,一个吻就能勾的他心里痒痒,最后结果都是一个如狼凶狠,一个哭泣求饶。
“没,没啊!”如玉耳垂被人含住,彦遥握笔的指尖泛酸,靠在耿耀臂弯享受着这份缱绻。
“没有?那爹这句话可真是妙,一举两得。”
“嗯?”
“说我出生时有紫气东来,又说你遇贵人,命格贵不可言,那日后你登帝位也有话可说。”
“我是你的贵人,你命格贵不可言,一切都是天注定,在你我未出生前就已注定。”
“而且那时我们都在山洞中,谁知道紫气东来是你的还是我的?或许是我出生了,你就有了帝王命。”
耿耀话语打趣,不妨彦遥颤了心神。
那年建善寺神佛殿中,方丈看了眼他娘的肚子说:遇贵人,此子命格贵不可言。
他和他爹都以为是耿耀人上人,而他水涨船高入后宫,或许命好的当后宫之主。
不曾想,不曾想,耿耀是能把他推到九五之尊的贵人,而他,到时真的贵不可言。
彦遥有些失神,猛然间,他指尖狼毫笔跌落宣纸上,发出一声船入港口的闷哼。
待到适应后,彦遥才气道:“你就不知道提前招呼声。”
耿耀吻着他眼尾湿润:“是我魅力不够了?被我亲着都能走神。”
彦遥双眸犹如落入破碎星光,狡黠而笑,点点头:“嗯,杀猪郎现如今就没魅力了,日后年老色衰可怎么办?”
耿耀不妨他还真接这个话,还真是...找干。
原本见他今日事情多,就想浅尝浅至下。
是夜...鸟兽安静,万物沉睡,哭昏过去的彦遥在床上已经睡去,似是委屈的狠了,睡梦中还在抽泣。
耿耀坐在书案前连喝了两杯浓茶,枯燥的处理着那些事务。
镇北王玉玺为假,耿耀出生时紫气东来,这两个消息在国都和封洛府大街小巷流窜,百姓私下议论,连守城的兵都多有嘀咕。
尤其是权贵富贵之家,皆是重利益之人。
当年听到彦家倾城哥儿嫁一个杀猪郎就多有怪异,现如今一切有了缘由。
难怪,难怪当年救人性命就定下了婚事,难怪耿耀传身死都忍心让儿子嫁牌位。
这是知道耿耀命格金贵,提前抢了人,又笃定天命之人不会轻易死去,怕耿耀退婚急匆匆的嫁儿子。
他们可是听说了,耿耀当年虽是杀猪郎,却也是不愿意娶彦遥,还逼的彦遥跳了水,差点没了性命。
什么情痴夫郎,什么有信之家,这话骗骗旁人也就算了,和彦老爷打过交道的人都是混出来的老狐狸们,自然是不信的。
只不过当时觉得这事和自己无关,听一乐子。
现如今却和自身自家息息相关。
只要信了耿耀紫气东来帝王之尊,哪怕不倒戈向之,也会锁紧门户不会当镇北王的马前卒。
不,现在镇北王已经登基为天和帝。
彦老爷在国都被抓时,宁安县和云丰县从城内反了,守备军和全城百姓齐上阵,砍杀天和帝安排的兵马。
随后戴正平领着两县人马从后围攻阳武城。
大景丢弃两城百姓,是耿耀带着两城百姓死拼,是耿耀带他们撑到了吴思鲁来救。
耿耀是他们心中救命之神,和耿耀比,天和帝算什么?大景的帝王算什么?
他们尊崇了两百年的帝王,在敌军来临时丢弃了他们,这股恨未曾吐口过,却在心里从未消散过。
前后夹击,原就受不住的阳武城当日攻破,冯如松一刻未停,直接带领大军袭击封洛城。
当权者高高在上,当权者觉得百姓愚昧无知,可他们不知,百姓浅薄的见识里自有一杆秤。
当兵和民背道而驰,当民对兵冷眼旁观,当民渴盼着城破,那离城破就已然不远。
天光见识奇景,封洛城楼上战火纷飞,喊杀声震耳欲聋,可那街角深处却有人买卖蔬菜米面,遇见熟人还能停住脚聊上两句。
没有闭门不出,没有恐惧惶恐,更没有命悬一线的绝望。
他们都知道的,耿耀不杀百姓,只要他们不闹事不生事,耿耀攻进来不会伤他们,他手下的兵也并不会作恶。
封洛府攻了七日,当大军来到国都城外,就见城池上悬挂着被剥/了皮的彦老爷。
他早已没了气息,滴落在城楼下的血都已凝结成块。
耿耀闷的胸口发疼,握着缰绳的手都已发颤,他命令众人莫要对彦遥言语,可这事如何瞒得住。
彦遥骑马而来,望着那城楼上的一抹血色沉默了许久。
直到耿耀伸手在他侧脸,他才发现他已哭的泪流满面。
探子说彦老爷被抓后害怕被拿着逼迫耿耀,就自己咬舌自尽了。
彦老爷不好,很不好,他对彦遥没有多少疼爱,他对彦遥多有利用,他们父子俩早已冷脸相对。
可是...那是爹。
这个自私自利的人,死的时候是不是笑着的?为自己一命能换彦家荣盛而高兴。
可是他还没有告诉他,耿耀是打算让他登帝位的,他的儿子当皇帝,无论他死不死,彦家都能荣盛。
再也不是商户,可以一跃成权贵了。
耿耀捂着他的双眸,手掌瞬间湿润:“阿遥,别看了。”
彦遥被人拥在怀中,听话的闭上眼,血淋淋的景象,他已不敢看。
可只一眼,就入了心。
带着蚀骨仇恨的攻城犹如撕破天地,当日月轮换了三次,仅仅登基三个月的天和帝仰天长笑,自刎与乐安宫,怀中还抱着那枚作假玉玺。
耿耀攻了三天城,彦遥在军中低烧了三日,秋雨什么法子都用了,就是褪不去烧。
“少爷,少爷。”秋雨疾步而入,见彦遥又提了笔,急道:“少爷你怎么不歇着,身子还没好呢!”
彦遥:“无事,只是低烧罢了。”
耿耀那边分不得神,彦遥让秋雨莫要声张,哪怕耿耀不放心抽空来看一看,彦遥也是用凉水把脸上微红退去。
当喜讯传来说城攻下了,彦遥和秋雨都是怔愣了下。
这么快?
下一瞬,大步而来的主将把头盔扔给身后的小五,一刻不等的把彦遥拥在怀中。
秋雨那颗不安的心终于松了口气,忙退了出去。
耿耀把人抱在桌子上坐着,捧着彦遥侧脸,俯身道:“对不起。”
他知道彦遥这三日不好过,他理应陪着的,他有错,他未曾留下陪彦遥。
彦遥失笑:“你是去办正事了,又不是寻花问柳,何须致歉。”
耿耀回来了,彦遥觉得头顶的天都安稳了,他靠在耿耀胸膛,喃喃道:“我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思。”
“人一死,那些他对我的好,好像就全冒出来了,虽然不多,却搅的我难受的厉害。”
“我夜里就在想,我当时或许不该骗他,其实我知道,他不气我说谎嫁给你,他气的是我接二连三的拿那不存在的孩子做筏子,就为了谋夺那几个铺子。”
“我爹那时是真心帮衬我,铺子盈利银钱不曾贪墨我的,就是把我当成个孩子,怕我不懂,怕我不会,想让我当个只拿银钱的哥儿就好。”
他闭上眼,闷了三日的泪水再次落下。
“于贵的事是我错了,我信于贵不信他,他都对我说了软话,我还是坚持用于贵。”
于贵此事,犹如利刃捅进彦遥心中,每日梦到那日父子再次闹别的场景,他都恨不得伸手进去,让梦里的自己改了口。
于贵愧对他的信任。
彦老爷最后还劳心的帮他谋划着怎么收场。
“少爷,咱家少爷来了。”秋雨在门外提声说了句。
彦遥哭出来,说出来心中好受了些,耿耀用帕子把彦遥脸上泪水擦去。
四目相对,里面皆是意外了下。
随后让人掀开垂下的帐帘。
只见不远处一少年翻身下马,后背上还背着顾不得解下的包袱。
耿耀低声打趣道:“你这倒霉弟弟长这么大了?”
还是在宁安县见过彦遥这弟弟。
彦遥因他倒霉弟弟四字露了笑意:“我们成婚时他已十二,现如今几年过去,怎不长大。”
回想那日成婚时,彦弘晟叫了彦遥一声哥,那是他第一次叫彦遥哥。
前话趾高气昂的说给彦遥撑腰,后话就变成让彦遥不准欺负他娘,多让着他娘几分。
彦弘晟瞧见等着他的俩人疾步进了帐,叫道:“哥,哥夫。”
耿耀见他风尘仆仆的,让他先把背后包袱解下,又让人送茶水糕点过来。
彦遥:“怎这个时候来了?”
彦弘晟道:“前几日就来了,怕哥和哥夫忙,就今日才来。”
他笑了下:“我还想着哥和哥夫近几日也没空见我呢!”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向彦遥:“爹进国都前留了一纸书信,说若是他没命回来,就让我把信给你。”
彦遥接了信,刚拆开就听彦弘晟急道:“哥...”
“怎么?”
彦弘晟看了眼耿耀,踌躇道:“爹说只准你一个人看,连我看都不让,还让我发了毒誓不准偷看。”
耿耀虽意外却也是往旁边撤了几步,冲彦遥看:“你自己看看爹写了什么。”
彦遥嗯了一声,展开叠合的信纸,他看了许久,也沉默了许久。
半晌,他似从信中回了神,让耿耀点了蜡烛,把那一纸书信,也是彦老爷的绝笔烧了。
那白纸黑字一点点化为灰烬,彦弘晟看着看着,双目已然赤红。
彦遥没了爹,他也没了爹。
和彦遥不同,彦弘晟因是嫡子,彦老爷对他多有教导,近些年更是常年带在身边教着。
“哥,爹嘱咐的事我已办完,我就先回宁安县了。”他又冲耿耀恭敬道:“爹的生意都已交给了我,若是哥和哥夫有何需要之处,尽可让人来传我。”
现在的彦弘晟进退有度,和当年看不惯彦遥的混小子判若两人。
耿耀望见他眼中悲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若是无急事,就暂留些日子,等处理完国都善后之事,就是你哥登基之时,可留下来看看。”
彦弘晟:??????
第84章
一定是哥夫说错了, 彦弘晟心里一咯噔,忙纠正道:“那弘晟就多等几日,看看哥夫登基盛况。”
耿耀:“你哥登基, 不是我。”
彦弘晟:??????
他嘴巴微张, 眼都睁的浑圆,这模样无论谁做了都会显得憨傻。
耿耀和彦遥被他这样子逗的有些发笑。
小五进帐说众将军请耿耀议事, 等到耿耀离去后, 彦弘晟忘记了他爹的吩咐, 猛然拉住彦遥的胳膊。
开口就是一句:“你傻了?”
彦遥烧了几日, 头上原就有些晕,这一下差点把他拉的一踉跄。
“怎么?”
“这么明显的试探你看不出?”
彦遥:“什么试探?”
彦弘晟急道:“哥夫啊!他这不就是试探你有没有异心, 你居然还真敢接这话, 看你还动了心思。”
“你怎如此天真, 那可是帝位, 你和爹是亲血脉, 为了几间铺子都能生分这么些年, 多深的感情能受得住帝位拱手相送?”
“爹还说你是他所有孩子中最聪明的,怎聪明到连这个都看不出,想不明白。”
他话如连珠炮吵个不停,彦遥开口两次都没止住,索性直接让大帐外的郭壮把人拽了出去。
彦遥给自己按着太阳穴,秋雨笑道:“少爷心中的郁结可是消散了?”
彦遥:“差不多了。”
就是一股气, 耿耀回来, 他与他哭一哭, 那气也就散了大半。
耿耀有心让彦遥登帝位一事,只和极为亲近的人提及过。
现如今天下之势已定,按照以往流程, 则是需三请三拒,众人请耿耀登基,耿耀拒绝...如此三次才可不情不愿的同意。
耿耀:......也行吧!入乡随俗。
只不过众人请了三次,耿耀拒了三次,这和之前商量的不一样,众人再请,耿耀在拒。
这一次则是说了原因,他无意坐朝堂,志在平定四方。
跟随他的文武大臣满头浆糊:???不是,你来真的?
也不知道是谁提了彦少爷,反正等懵逼的文武官员们反应过来后,帝位已经变成了彦遥。
不不不,这就是一个哥儿,原本料理一应政务已是出格,现在怎么还敢登帝位。
自古以来就没有哥儿登帝位的先例。
找到耿耀,耿耀就一句话,这不是你们提的,你们同意的?
之前一直在懵逼的人:......不,他们没有。
彦遥登基为帝的事如黄河之水滚滚而来,非人力所能抵挡,有人哭,有人闹,还有人自杀威胁。
甚至有人提,耿耀要是实在不想当这个皇帝,把皇位让给耿武也可。
只因彦遥是哥儿,耿武是男子。
耿耀:......
一个个烦的耿耀没了耐心,直接用雷霆手段震之,简而言之一句话:世道觉得哥儿不应为帝,那我偏要让彦遥当第一个称帝的哥儿,你们爱干干,不爱干滚蛋。
无人和前途过不去,皆是跟哑炮一般没了声响。
和朝上不同,民间对彦遥登基为帝的反对声小很多,大多是因为说书先生穆承望的那出《回生传》
夫夫恩爱,举世无双,哪个哥儿姑娘不盼着。
再有那彦老爷散布的流言辅之:遇贵人,此子贵不可言
现在可不就是遇见了耿耀这个贵人,彦遥贵不可言吗?
这是老天一早就注定的事。
当一个家中夫郎和老娘都攒着,多少能镇住些不满男子。
再加上耿耀说出他善军不善政,理国事不如彦遥,另此生夙愿是灭外敌,坐朝堂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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