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
不等秦朔把话说完,连昭便抓过他的手腕把脉,眉头非但没有展开,反而越皱越紧。
“秦朔。”
连昭看向他的眼神复杂,隐隐有些担忧:“你的脉象和之前不大一样,我似乎在哪儿见过……”
秦朔怕被发现蛊虫的事,又耽误赶路的时间,拉起他的手往寒洞走去,转移话题道:“时辰不早了,快进去吧,若等消息传到皇都,你的寒毒还没清掉,就真无法脱身了。”
寒洞里的风吹过他的衣领,再次露出后脖颈的印记,只是这一次,那刻在皮肉中的虫纹往里钻了钻,逐渐烫红了起来。
第55章 情蛊
寒洞内极其冷清, 只有用于修炼的水池和边上的石床,四周空荡荡的, 放眼望去皆是透彻得能映出倒影的冰面。
秦朔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气息极为纯粹,确实是个修炼的好地方,也难怪狐狸会选在此处以毒攻毒。
修仙界不是没有记载除去体内寒毒之法,但大多数都只能去其表,不能去其根, 一是要靠自身体魄,二是要靠外力介入。
其实无垢冰川的寒毒,最擅长的应对的当是青丘一族,只是当初惩罚连昭的人就是狐王, 说到底也是为给这位行事随性的青丘少主一个教训,自是不可能帮忙解毒。
而狐狸的性子,又不是那么容易低头,所以才会为解毒找上他。
秦朔心里清楚,对方受罚多多少少有之前帮自己的原因在, 就算是为了报答那一次的鼎力相助, 放点血也不算什么。
“过来吧,东西都准备好了。”
连昭将瓶中的药粉尽数倒进水池,那清透的池水很快便将其荡开,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后方的盘子放着两把镶着玉石的匕首,是为接下来的放血准备的。
周围的灵气被全数引到池中, 甚至能看见似有似无的光影流淌在水面上。秦朔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后,攥紧手心走了过去。
连昭拿起匕首, 先在自己手上比划了几下,正要抬头说些什么时,忽然看到秦朔在边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我又不是要杀人灭口,那么紧张做什么?”
“我没紧张……”秦朔别扭的移开视线,声音闷闷的:“你光让我过来,又不说要怎么做。”
那双碧色的狐狸眼眨了眨,过后像是反应过来,笑着回答:“原是为这个,那真是我的不是了,向你赔罪了,秦师兄。”
连昭将另一把匕首交到秦朔手上,在开始之前,先认认真真同他讲解:“此前,我刚到城中时,体内寒毒被母后用妖力清除了三分之一,余下部分本可以用青丘秘药化去,但父王还在气头上,我也懒得同他去争,只能先在寒洞休养。”
“寒洞的这池水最适合修炼,撒上提纯的药粉,效力是平时的数倍。只是这法子虽有用,却不能完全根除我体内的寒毒,修炼至今,仍有余毒残存在丹田,迟迟不能化开。”
秦朔想到连昭原身就是赤焰火狐,以寒气攻寒毒的法子固然有用,终究不适合他的体质,忍不住道:“你生性属火,用冰压制恐怕会坏自身修行吧。”
连昭点头,边把玩着手中的匕首边继续:“的确,这法子说到底只能压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所以昨晚看到你时,我便想到以纯阳之血才平衡体内寒毒的新法子。”
秦朔只听要放血,却不知具体要怎么做,拿着匕首问道:“是要放血到池中吗?”
“只要你肯照做就行。”
连昭用匕首划破掌心,将手放进冰凉彻骨的池水中,任由血液融进水里,不住向外蔓延,染到近半才抽出,示意秦朔照做。
秦朔有所犹豫,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在刀尖贴近掌心的一瞬间,胸膛深处忽然有什么东西猛地一跳,像是虫子受到刺激发出的弹响,如同一闪而过的幻觉,又很快消失了。
他到底还是做出选择,用力往下一划,鲜血很快就顺着掌心滴落下来,浸入池水以后很快就和另一边的血融为一体,形成奇异的漩涡。
身体的燥热在血液流失中愈来愈强烈,秦朔视线随着水面的漩涡变得模糊,胸膛的热意还在继续往下,这一刻他仿佛置身火炉当中,连贴在皮肤上的布料都觉得粗糙难忍。
他急切地抽回手,连呼吸透着可见的热气,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泛着红意,用袖子捂住伤口时还在不住地喘着气,额头渐渐渗出汗意。
“放血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可能需要你保持体力,所以安全起见,先吃一枚补血丹□□最好。”
连昭从丹瓶里倒出一枚补血丹,伸手喂到秦朔唇边,却看到他反射性躲了一下,额头脸颊都是汗,连耳尖也烫红的厉害,不由得一怔,问:“你怎么了?”
秦朔极力压制体内的躁动,接过他手中的丹药,自顾自吃下,强作镇定道:“没什么,你继续说。”
补血丹入腹以后,带来的药性反而让燥热更加强烈,原本还能占据上风的理智,逐渐被身体的渴求压制,他紧紧掐着掌心的伤口,盼望能用疼痛来让自己度过这段解毒的时期。
但意识越来越模糊,连近在耳边的话都要听不清了,昏昏沉沉间,只剩残余的理智在脑海里不断挣扎。
“要用纯阳之血根除寒毒,只在持续放血融合的情况下才有效果,需要我先下水池运功,过后你再进来为我护法。”
连昭解下外衫,同衣带一起放在池边,同秦朔轻声说:“你若是不想坦诚相见,穿着衣裳入池也好,不用勉强。”
秦朔囫囵应下,甚至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话,英俊的脸庞烫得通红,竭尽全力掩藏自己的失态,只知道对方说过要照做,也跟着扯掉了衣带。
因为太过燥热,他的呼吸都在颤抖,解开最外边的御风袍后,一切的感官都被放大了,身体的气力也随着汗水蒸发而消失,踏入池中时还险些摔倒。
虽然隔着一层布料,但湿透的里衣和不穿也没什么区别,将上身紧实饱满的线条都凸显了出来,看起来弹性十足,顺着腰线往下,是叫人口干舌燥的鼓胀山丘。
“接下来,握住我的手,持续半个时辰就好。”
连昭主动向他伸出手,指尖碰触的刹那,舒适的凉意便让秦朔犹如触电般颤了一下。
他的视线太过模糊,已经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只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弃。残存的理智在心底不断重复,要帮忙就要帮到底。
水池不大,刚好能容纳两人,雾气不断从中涌出,渐渐充斥了整个寒洞,在运功的过程中,身体贴得越来越近。
连昭似是察觉到秦朔的异常,握着那愈来愈烫的手,临时中断了好几次,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可秦朔却总是嘴硬,喘息着说自己没事,强撑着要继续护法,弄得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继续。
起初,秦朔还能勉强压制住那股燥热,可随着时间推移,他身体发软,渐渐在池中站不稳了,与此同时,更奇怪的反应在意识愈发模糊的那一刻出现了。
“我呃──”
失足坠下去的瞬间,连昭及时抓住了他,涌上来的气息正是渴望已久的,体内的躁意更加狂热,让脑中象征着理智的弦被焚毁了大半,只剩一小截拼命挣扎。
“难……难受,我,”秦朔浑身烫热,甚至睁不开眼皮,朦胧间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声音闷闷地:“好难受……”
连昭怔了一下,手始终放在他的肩上,从这反应察觉到什么,试探着问:“你中了蛊?”
秦朔此刻的意识已不大清明,脸庞酡红,嘴里呓语着什么,可声音实在太小,根本听不清。
“你说什么?”
连昭伏耳贴在他的唇边,才能勉强听到一句,“快点……”
再想继续问时,秦朔却不说话了,英俊的脸上呈现出醉态,只是不住地喘着气。
连昭隐隐意识到不对,将秦朔扶到池边靠着,仔细检查,终于在撩开后脖颈的湿发后,看到那隐隐泛着红光的虫纹,低喃了句:“蚀情蛊。”
他轻叹了口气,捧着秦朔的脸道:“你啊你,又是招惹了谁,居然给你种下这么歹毒的蛊……”
秦朔却只是耷拉着脑袋,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见这句话。
“不是我占你便宜,是中蛊之人若不在三日内与人双修,必遭反噬。”
随着衣物在水中褪下的声音响起,连昭摸到秦朔腰间的衣带,靠在耳边轻道:“下蛊之人太过阴毒,非此法不能解……秦朔,你能接受我这么做吗?”
秦朔意识恍惚,视线朦胧间,将说话的人看成宋晚尘,在亵衣被解开之前,本能应了一声。
“……好。”
第56章 妒火
夜至深处, 连虫鸣都不再有了,客栈之外的动乱还在继续, 喧闹声却被灵力屏障完全隔绝在窗外,因此静得可怕。
屋内不曾点灯,全然仰仗月光,冷冷照在宋晚尘尚可窥见的侧脸上,另外半边嵌入阴影当中,幽暗难测。
他坐在桌旁不住掐着时间, 算距离约定的一个时辰还有多久,可是越等越难熬,月色像被凝固在墙上,丝毫未动。
秦朔为什么还不回来?
宋晚尘在等待中焦躁难安, 桌上不时传来被指甲刮过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屋内显得分外刺耳。他有种预感,像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也许是错觉,他希望是错觉,但右眼皮不知为何一直在跳。
突突的, 一刻不停, 同每一次会有的预兆一样,代表结果可能相当糟糕。
会是什么,秦朔会瞒着他做什么?
“宋兄。”
江越推开房门进来,看到屋内昏暗的景象也是一愣, 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牵着煤球走到桌边问道:“城中都这么乱了, 秦兄还不回来吗?”
这话却像是触碰到宋晚尘的逆鳞,只收获从齿间硬挤出的两个字:“闭嘴。”
二人本就不合,在没有调和剂的情况下, 说不到两句便陷入了僵局,再继续则如同火上浇油。
似是察觉到气氛的微妙,脚边的煤球不满的汪汪两声,江越倒不生气,只是抱臂靠在墙上,故意道:“还没说两句就生气,何必呢?秦兄出去这么久都没回来,想是你这个所谓的未婚夫,在他心里不是很重要吧。”
指甲刮过桌面的声音骤然响起,那道划痕在宋晚尘抬起手后清晰可见,他冷着脸转过头,“我让你闭嘴,听不懂吗?”
江越将煤球的狗链缠在手上绕圈,懒洋洋道:“你看你又急,我不过是说句玩笑话嘛,说来也奇怪不是吗?秦兄从来都不是晚归的人,这次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该不会是瞒着你,去见从前的旧情人……”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茶杯砸在墙上的巨响中断了江越的话,好在他闪躲得及时,只被茶水溅到了衣裳。
宋晚尘紧攥着渗血的手心,冷冷地盯着他:“滚——”
煤球原地抖了抖毛,气鼓鼓地想叫,但被江越一把抱进怀里,从门边退了出去。
房门合上的那一刻,屋内再次暗了下来,静滞几秒过后,宋晚尘猛地掀翻了整张桌子,噼里啪啦的声响中,茶壶茶杯碎了一地,胸膛却仍旧平复不下来。
他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不断在心里念清心咒,可却因注意力无法集中愈来愈焦躁。
早知道这样,在地下坊时,就不应该放秦朔离开,哪怕是用捆的,用绑的。
秦朔会和那只狐狸说什么,去王城会不会只是一个逃跑的借口?
秦朔还会回来吗,还会回到他身边吗?
宋晚尘从未体会过如此煎熬的滋味,他在屋里走来走去,不时带着期望看向窗外,然而总是落空。
半个时辰过去,秦朔依旧没有回来。
他终于不再张望,转头回到床边,从储物袋里取出传音镜,将手心的血滴落其中,一下,两下。
灰蒙蒙的镜面吸收鲜血过后慢慢化开,里面的人影逐渐清晰,倒映出小师弟洁白无瑕的脸,带着亲和的笑意出现在宋晚尘眼前。
“晚尘,别来无恙。”
宋晚尘此刻却没有叙旧的心情,只是一字一句的强调:“你能用锁仙镯感应到他在做什么,是不是?”
传音镜那头的白毓却罕见沉默了一下,应道:“没错。”
“把他的影像传给我,”宋晚尘已经不能再等下去:“马上。”
“晚尘……”
月光照在阵阵浮动的镜面上,白毓的神情在光晕下看不清晰:“我早就告诉过你,大师兄他……并不是一个专情的人啊。”
宛若水滴落在空碗发出的惊响,宋晚尘的心也一跳,他隐隐猜到了什么,脸色愈发阴沉:“什么意思?”
“你心里有答案,不是吗?”白毓的声音带着怜悯:“还是不要看比较好,否则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心头的惊跳还在持续,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仿佛就在眼前。
宋晚尘无法忍受这种未知的折磨,咬牙道:“给我看,就现在。”
随着镜中的一声叹息响起,投射而出的白光照亮了墙面,将半透明半成影的画面立体地展现出来。
寒洞之内,散落在池中的衣衫轻荡,不断晃动的光影,交错隐没的石床,深埋到底带来的痉挛。
听不见声音,可是那样激烈,仅从那不住蜷缩的脚趾便能猜到,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屋里宛如死一般的寂静,宋晚尘就这么看着,一直看着,仿佛时间都凝滞在这一秒。
像是听不到任何声音,只余脑中接近撕裂的疼痛,如汹涌的海浪一阵一阵袭来。
就和两百年前,在长绝峰忽然想起上一世的情形一样。
那时也很疼,和现在一样疼。
「你看,他还和上一世一样,什么都没有变。」
脑海里的那道意识再次出现,像是在嘲讽。
「多可笑,已经死过一回的你,居然还对他心存妄想。」
空气中不断响起嘀嗒嘀嗒的声音,血从宋晚尘的指尖滴落,他的视线明明定格在眼前的影像上,耳边却渐渐传来记忆深处的刀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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