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他们都一样。
像在寒冬腊月里被迫吞下一大块寒冰,洛斯年从里到外地发冷,血液一寸一寸结成冰。
顾越察觉到他的分神,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下。
听见洛斯年的闷哼,他撤开一点距离,用谁都听不见的声音说:“就这么迫不及待?今晚就送你去他床上,怎么样?”
洛斯年嘴唇颤了颤,说不出话。
顾越将他的沉默视作同意,气得低骂:“怎么不浪死你!”
“二少爷这是在做道别?”萧沉不紧不慢道,“放心好了,只是一夜,第二天我就将美人完璧归赵。”
“一夜?”顾越冷笑,“我的人,你想碰一根指头也不行。”
萧沉淡笑:“二少爷这么看重,那我可要好好品尝了。”
众人一阵哄笑。
顾越本来是想要当众羞辱萧沉,不仅没有得逞,自己反倒丢了脸面,一时间表情都不对了。
偏偏他还得装不在意,否则更加难看。
于是郁气转了个向,通通到达洛斯年这里。
洛斯年被顾越掐住手腕,疼得闷哼一声,却不再有力气求饶。
准确的来说,他已经听不见任何人说话了。
后来宴会是怎么结束的,他一点也没注意,只是盯着眼前一小块地方,木木地发呆。
直到顾越粗暴地扯了他一记,他才恍惚抬起头。
顾越冷笑:“这么不情愿走,今天就跟着萧沉回去好了。”
洛斯年张了张嘴,却丧失了解释的欲/望。
他无话可说。
顾越带着他一路回到院子,全程没有说话。
到了院门口,他敲了几下门,里面的人大概在做其他事,没人应声。
砰——
一声巨响!
顾越毫无征兆地暴起,一脚踹开院门,破口大骂:“都聋了吗!开个门还要磨磨蹭蹭,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院里人吓坏了,纷纷认罪求饶,顾越只像没听见,扭头去拽洛斯年,一直把他拽进屋,像扔一个物件一样扔到床上。
一连串动作下来,顾越有些喘气,抬手扯松领口,居高临下看着洛斯年:“你今天上哪去了?”
洛斯年低着头,不说话。
乒——
顾越抓起桌上的瓷器,不管不顾地往地上砸。
“我问你上哪里去了!”
洛斯年终于有了反应,脸上却是罕见的冷淡:“重要吗?”
顾越气极反笑:“你前脚答应我再也不会和萧沉见面,后脚就跑去和他幽会,你把我当什么?我是你们情趣的搬运工?”
洛斯年静静道:“你愿意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愿意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这算个什么回答?!
顾越只觉一股火只窜上天灵盖,怒不可遏:“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现在是我的伶奴,只属于我一个人,我告诉你,想跟萧沉在一起,不可能!”
顾越还从没见过洛斯年这样冷漠倔强的一面,只当他是个软绵绵的哭包。
因此,此时洛斯年的反应越是强硬,在他看来,就越是坚定地表达对萧沉的爱。
简直不能忍!
他越想越气,在屋里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指天划地:“我对你有什么不好,你要惦记着那个虐待狂?我让你还不够爽吗,你要一直偷偷去找他?我哪里比不上他,我究竟哪里比不上他!”
暴怒之下,面颈皮肤因为充血而发痒,他一把扯开领带,将那条昂贵的领带也砸在地上。
砸也不解气,还得重重踩上去,狠狠碾压。
洛斯年看着他发疯,有些不解:“我不也是你抢回来的吗?”
顾越:“......”
洛斯年又问:“他只是再抢回去而已,有什么不同?”
顾越:“......”
洛斯年:“如果真的这么在意,为什么还要答应萧沉的赌约?”
顾越:“............”
屋里陷入短暂的、尴尬的沉默。
顾越咳了两声,弯腰捡起那条脏兮兮的领带,拍了拍灰,口吻平和下来:“你别担心,马球我很在行,不会输。”
洛斯年淡淡道:“我不担心。”
“.......”顾越捏紧了那条领带,面部扭曲,“你盼着我输呢,是吧?”
洛斯年冷笑:“结果是什么样,我能左右吗?你会听我的请求吗?今天我求你不要答应萧沉,你有听吗?!”
“你——”
“我累了,先回去了。”
顾越目瞪口呆。
他还见惯了洛斯年低声下气,头一回看到他冷若冰霜的表情,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等洛斯年到了门口,他才暴怒出声:“给我站住,谁准你走了!”
洛斯年真的胆大包天,也不管他的阻拦,就这么出去了。
进了自己的房间,还重重把门摔上。
简直嚣张得没边。
顾越愕然,好一会儿喃喃自语:“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他了......”
管家早就在外面听见他们吵架,这会儿小心翼翼地凑上前,问他:“要不要拿家法出来伺候......”
顾越正心烦,闻声一巴掌将人挥开:“你又来捣什么乱,滚滚滚滚!”
管家拍马屁拍到马脚上:“......”
顾越在原地又是一通乱转,越想越气,干脆一脚踹开洛斯年的房间,顶着对方震惊的视线,直接睡在了那张破床上。
“你......”
“怎么,想躲清静?”顾越哼笑,“想得美,今天我还就要跟你睡一块!”
洛斯年:“......”
他盯着顾越侧躺的背影,眼眶渐渐泛红。
就连躲进独属于自己的空间,短暂喘息,这么简单的需求也无法满足。
洛斯年坐在椅子上,抱住了膝盖。
第20章 邀请与捉贼
洛斯年不想睡,也睡不着,更不想在此时此刻和顾越同床共枕。
过了一阵,他拿出一副棋盘,坐在窗边,照着棋谱打子。
倒是顾越。
刚才明明气得那么狠,这会儿倒是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半夜,顾越觉得渴。
嗒、嗒。
隐约有什么东西轻微磕碰,遵照某种节奏,持续不断地在响。
他半梦半醒间睁开眼。
房间里昏暗一片,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调到最暗,照亮了房间里每一个角落,也将洛斯年的影子照在墙上。
洛斯年侧对他坐着,伸手去拿桌边棋子,额头、睫毛、鼻梁、嘴唇……连同捏着棋子的指尖,都渡上一层幽光。
砰。
半开的窗户被风吹动,洛斯年似乎惊了一下,视线转过来。
顾越下意识闭上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假装没有醒,只不过,其他感觉在此刻变得极为敏锐。
窗外有花开了,幽暗的香气流淌进来。
他听见洛斯年起身去关窗,又重新坐回桌前,手指在棋篓里取子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顾越听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
很多年以后,顾越回忆往昔,总会记起这一幕。
但此时,这不过是他和洛斯年生活里的、普通的一个瞬间,普通到让他都没有放在心上。
顾越失神地盯着洛斯年。
像在盯着他,又像透过他凝视着童年的自己。
曾几何时,他想要的不过就是这样而已。
不过是午夜梦回,能有人陪着他。
也许对萧沉而言,这只是个好玩的游戏,但顾越从来没想过要输。
他不想输掉洛斯年,也绝不会输。
——
第二天,洛斯年依旧冷着顾越。
顾越倒没有昨天那么暴怒了,吃了个冷脸,还在接受良好地笑:“我出去练球了,你在家等我。”
他眼珠子一转,又笑起来:“要是无聊,你去我哥那里坐会儿好了。”
洛斯年想起顾妄书,就有些畏惧,偏过头说:“不要。”
“要的,我哥可以陪你下棋呀,”顾越可不会给他机会去见萧沉,笑嘻嘻道,“你等着,我让人送你去。”
洛斯年还想阻止,顾越就开始耍无赖,两根手指塞进耳朵里,大摇大摆地走了。
洛斯年:“......”
过了一会儿,果真有人过来送他,洛斯年无可奈何,只能跟着走。
意外的是,他在路上碰见了熟人。
居然是流英。
洛斯年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对方还是和从前一样,尖锐、大胆、嚣张。
见到他时,还挑起半边眉毛,咧开嘴对他笑。
洛斯年忍不住停下脚步。
护送的人一看是另一个伶奴,没有多管,站到一旁等他们聊完。
洛斯年一把抓住流英的手:“你怎么到外面来了?”
“顾振华那老头叫我呢,”流英两手一摊,叹气,“主线开始了,没办法。”
洛斯年皱眉:“你这样叫主人的名字,会被罚的......”
流英混不在意:“放心吧,没人罚得了我。”
洛斯年想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你要走了,是不是?”
流英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快,有些诧异。
洛斯年望着他,很小声地说:“走吧,离开这个鬼地方。”
“......”
流英没想到,洛斯年这样的封建人士,居然也会吐出“鬼地方”三个字。
诧异之外,他心中一动,转而握住洛斯年的手。
“我可以带你一起走。”
“!!!”
洛斯年吃了一惊,猛然间抽回手,环顾四周。
幸好他们交谈声音很低,没人听见。
流英就笑:“吓成这样?还以为你很不满意这里呢。”
“我......”
洛斯年捂住手腕,有一会儿没说话。
好久,他黯然一笑:“我什么也不会,就算离开这里,又能做些什么呢?”
“其实我要的不多,只想要一个确定的、安稳的生活。”
洛斯年坦然看着流英:“我知道,你和我很不一样,现在这样的生活在你眼里也是低贱到看不上眼,但这是我最熟悉的。”
“如果你需要帮忙,我会助你一臂之力,至于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流英看了他一会儿,忽地耸肩:“那就再见吧。”
说着,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洛斯年感到胸口有点发闷。
生活的另一种选择穿堂而过,那么短暂,又消逝在云端。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告诉自己,不要回头。
那仅仅是一个不可能发生的梦而已。
——
洛斯年到达顾妄书住处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了。
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有声音。
“这条链子在你手上严丝合缝,还说不是你的?”院里侍卫厉声呵斥,“好大的胆子!”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紧跟着砰砰几记磕头声,被审问的人呜咽起来:“能戴上这条链子的人不止我一个,很多人都能戴,况且我一个粗奴,怎么买得起这么贵重的手链……真的不是我……”
洛斯年不由得停住脚步,朝着院子里看去。
院里乌泱泱地跪了一片人,顾妄书坐在正中间,支着脑袋把玩着什么,神色淡淡。
忽然,他掀起眼皮。
没有情绪的视线向外,正撞上洛斯年的双眼。
洛斯年懵懵地站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妄书忽然间抬起手。
越过无数人,手指尖对准了洛斯年。
“你,过来。”
这句话声音并不大,却如同万钧雷霆。
洛斯年从头到脚地僵硬了。
他一点一点地走进了院子,走到了顾妄书跟前。
也就看清楚,对方手中拿着的是一串手链,冰蓝珠子泛着幽光。
洛斯年脸色一变,赶紧去摸手腕。
不摸还好,一摸,他的心都凉了。
腕间空空荡荡,顾越送给他的那条手链丢了。
昨晚吵得太厉害,不光顾越没发现,连他自己也没发现。
顾妄书没看他,对着地上的粗奴说:“正好,这里有人,你让他试给你看,是不是谁都能戴?”
洛斯年心脏猛地往下坠,不由抬起头:“大少爷……”
“麻烦你配合一下,”顾妄书难得的和颜悦色,“院里人没规矩,让你见笑了。”
洛斯年呆呆地看向旁边跪着的人。
对方已经哭得不成样,不住求饶。
顾妄书皱眉,收起笑意:“昨天只有你不在院子里,现场这条手链又刚刚好合尺寸,难道世上有这么多巧合?”
“我不知道,大少爷,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顾妄书冷笑,“偷医务室东西的时候,怎么不说不知道了?”
第二道雷当空劈下。
洛斯年不可置信,脑子里嗡嗡作响。
医务室......
顾妄书知道有人去过医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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