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粥米深色的毛沐浴在晨光里被晒得暖烘烘的。
《春分》是边拍边剪的,所以第一版粗剪实际上己经出了。想到此,我摸出手机给周汀发了消息。我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
[鸥椰]周汀,粗剪出来了。
信息发出去后,我把手机丢到床边,伸了个懒腰,打算起来遛个狗。没成想手机屏幕快就亮了,周汀秒回了我。
[汀]:什么时候可以带给我看?
[鸥椰]:今天。
过了一会儿,屏幕再次亮起,周汀的回复过来了。
[汀]:好啊,我今天在公司,你来找我么?
[鸥椰]:我可以带粥米么?
[汀]:公司可以进的。
我回了个好,给粥米套了个绳,背了个包带上电脑就出门了。
说实话,春天真是让整个人乃止灵魂都露出来晒晒的好日子,可以让人有信心的挺着膛说我要重新开始。比起像亚麻的夏天,连春天的阳光都像是柔顺的纺纱制品。但是我不能像粥米一样什么都不穿,我还得多戴一个口罩防粉尘。
一吹风,鼻子发痒后,我的喷嚏又破壳而出了。我揉了揉鼻子,发现自己和粥米己经走到了有花店的一条街上,离周汀的公司己经不远了。
我其实很讨厌打喷嚏,因为在国外的时候总会失去自己个人打喷嚏的自由,只要一打喷嚏,那么就会有来自四面八方bless you的问候,甚至还有西班牙语版本的Salud。对于不是基督徒的我来说就非常的尴尬了,只能在不停连续的喷嚏之后疯狂的thank you。到后来我甚至练就了静音打喷嚏的本事。
还有更讨厌的就是打喷嚏打到一半憋回去了。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经常都坐在不靠窗的位置,遇到花店也是绕道或者加速疾走。
但是这次我拉了拉粥米,领着它一起走进去了。
“我闻不了花,所以请小粥米帮我个忙,这次你来挑,好不好?”我蹲下去蹭了蹭它的脑袋。粥米很聪明,有模有样的开始在花丛中打转。
“买来送什么人呀?”花店老板从后房出来了,笑着问我。
我站起身,拍了拍粥米的背,笑了笑,“嗯…我也不知道呢。”
花店老板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回答,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那也没关系,挑一束你喜欢的花,心意最重要。”
尽管隔着口罩,我还是打了个喷嚏道:“有小雏菊么?”
老板思量了一会儿道:“有波斯菊,挺适合送人的。”
我问老板它的花语是什么呢?他说有好多种,他记得有一个好像是开心快乐,反正不容易出错。我让粥米嗅了嗅,选了一束,付了款。
“包起来直接拿手上送人?”老板边包边问我,手上的动作非常娴熟,说话这一会儿已经快好了。
“还是包个盒,我装到背包里去吧。”我突然想到要去的是周汀的公司,捧着花好像有点突兀的不像话,还是不要让周汀这么丢脸好了,幸好今天背了电脑包。
老板停了一下,看了看我,笑了笑:“那也行,盒子包装更安全。”他把花重新拿回去,开始换个方式包装。几秒钟后,整束花被细心地放进一个牛皮盒子里,外头系了麻绳。
他递给我花盒时,笑了笑:“这样包装更方便,也能更好地保护花,拿着也不容易损坏。”
我接过盒子,轻轻点了点头,“谢谢,真是麻烦您了。”
老板挥了挥手,面带微笑:“不客气,祝你送花顺利,心意到了就好。”
还没走到门口,又是一连串的惊天喷嚏,粥米都被我吓到了,往后退了几步。一边捂着鼻子,我一边低声笑了笑,我在考虑要不要倒着走路,这样也算是喷气式加速了。
我确实该考个驾照了,好像我的手应该没有什么影响。带着粥米我坐不了公共交通,很多时侯打车不行,只能步行,速度慢,也去不了太远的地方,毕竟我不可能真的喷气式加速。
好在周汀公司的选址离我家不远,大慨要走上二十分钟吧。
鲜花第一次栽到了我身上,我新鲜的像是一个春天的新生儿。
第59章 仲夏夜
“I know a bank where the wild thyme blows,
Where oxlips and the nodding violet grows,
Quite over-canopied with luscious woodbine,
With sweet musk-roses and with eglantine.”
我知道有个地方,野百合芬芳,
牛尾草和低垂的紫罗兰生长,
其上覆满了美丽的木香藤,
还有甜美的麝香玫瑰和野蔷薇。
哇哦,读着就想让人打喷嚏。
在读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时,我就在想,幸好被精灵用花汁戏弄的人不是我。因为按照我的情况来说,我可能还没来得及爱上错的人,就已经先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比起整个故事的剧本描述更为荒诞。
就这么想着想着,走到了门口。我把粥米用两腿夹住,腾出手来给周汀发消息。我寻思着先发消息吱一声,直接进去应该就没问题了。
刚迈步走进去,前台小姐就抬起头,问:“小姐,请问您找谁?”
我拍了拍粥米的头,示意它坐下,告诉了前台小姐我要找周汀。
前台小姐微微一愣,随即露出职业化的微笑,“请问您有预约吗?”
“啊……”我怔了一下,回答没有。这个确实怪我,直接就莽过来了,没有问清楚。不过确实,不论哪家公司面见,都是要预约的,特别是周汀这种顶头上司。
前台小姐的笑容依旧礼貌而疏离,“那麻烦您稍等一下,我需要确认一下。”
“好,谢谢。”我轻声应了一句,把手机攥在手里,盯着屏幕没动静。
刚才发的短信,周汀还没有回我。
前台小姐正准备打个电话,看到来人,停下了动作,向他招了招手。
“仇助理,你知道周总今天有访客幺?”
我也跟着抬头,看到一个穿着深色衬衫的男人,眼神淡淡地扫了我一眼,目光随即落到粥米身上。
“没听说啊。”那人皱了皱眉,视线回到我身上,语气不重不轻,“您找周总?”
“对,我叫余翎。”
“要不打电话问一下陶总助?”前台小姐小声提醒了一句,眼神带着点犹豫。但我看那个仇助理听了后,好似有些不爽。
天气阴沉沉的,快要下雨。
还没等他回答,粥米先不安分的叫了两声。
仇助理的脸色微微一沉,视线落在粥米身上,带着几分不耐,“不用了,周总有什么行程我是清楚的。”
他说得斩钉截铁,语气里带着一点拒人于千里的意思,看着我,又扫了一眼我脚边的粥米,眉宇间多了几分不悦,“况且,公司不允许带宠物进去。”
我无奈哼了一声,正准备打电话,粥米又吠了两声,它一向很乖巧,尤其在外面,不吵不闹,这很少见。
电梯叮了一声。
“粥米?”
是周汀啊,这声音不能再熟悉了。
粥米的反应几乎是立刻的,我没拉绳,它立马就从我脚下挣脱了,飞似的扑向周汀。没良心的家伙,它还是更喜欢周汀。
“我是妈妈,是不是呀?”她蹲下身子想抱起粥米,但是发现抱不动。粥米己经是大狗了,我抱它都勉强。
“你说它为什么更喜欢你呢?”我走过去,一把捞住了兴奋的粥米,开始感叹。
“可能是因为它随了的我姓?”周汀的手指在粥米的耳背轻轻绕了一圈,嘴角弯了弯,“走吧小翎。”
我领着粥米跟在了周汀后头,正准备一起上电梯。
“周总,您十分钟后有一场会议。”那个仇姓的助理上了一步,打断了我们二人的动作,“我先领客人去休息室吧。”
“已经提前,而且结束了,你记得找陶总助及时跟进核对新行程。”周汀脚步微顿,回头看了仇助理一眼,语气淡淡的,有些不耐,“下次不要出现这种错误。”
我很少见这样的周汀,有一种看起来任何人都跟她没有什么关系的样子,我都替那个助理感到尴尬。
仇助理怔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讪讪的神情,嘴唇微动,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周汀已经不再理会他,最终只是低声应了句,“明白,周总。”
电梯门缓缓关上,把外面的视线隔绝在外,我才终于笑出了声,
我问周汀什么时候换了个助理,之前那个去哪了,我在曼城还见过她一回呢。
“陶然是总助呀,仇明是回国后才找的副手。”周汀按下电梯楼层。
“啧,听他语气还以为他才是你的总助。”我不爽,忍不住低声嘀咕了那人一句,“不过确实是我少预约了,才被前台小姐姐拦了,还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而且你要什么预约?”电梯叮的一声到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周汀已经抬脚走了出去,回头冲我扬了扬下巴,“不过,我不会介意小翎你预约我下班后的时间的。”
我呼吸一滞,像是春敏时的反应,直到粥米在脚边轻轻蹭了蹭我,我才回过神来,假装淡定地对上眼,“小周总,现在是在上班时间啊,注意影响”
“所以我说的是下班啊。”周汀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
我彻底没话说了,只能盯着电梯外部的楼层数字,看它一格一格往上跳到这层后,又一格一格向下跳去。
我突然想起来了包里的那束花,我问周汀她的办公室在哪,我要给她个东西。
周汀扯上了我的衣角,我又扯着粥米的狗绳,就这今跟开火车似的经过了一片员工办公区,我更加庆幸把花装进了我的背包里。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捧着花肯定会显得有点突兀。
周汀指了指前方,“走这边。”
粥米乖巧地跟在我身后,但偶尔还会侧头看向周汀,似乎更想去和她亲近。我们绕过一个拐角,进入了一个更加安静的区域,周汀停下脚步说到了,推开门,带着我走了进去。
周汀走到桌前坐下,在椅子上转了好几圈问:“对了,你要给我什么东西?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我从包中取出了牛皮纸盒子,走到桌子前弯下腰递给了周汀:“给,就是这个。”
“还算你有点良心。”周汀撇了撇嘴,伸手接过去拆,抬头又问我为什么室内还要戴着口罩
“你别——”我猜到了她想干什么,下意识想往后躲,可她的动作快得让我来不及反应,口罩已经被轻轻扯下。我凑在桌子前,她抬手很容易就拉下了我的口罩。
周汀看见了牛皮纸盒里的花,顿时懵了,反应过来后,立马合上了盒子,指尖划过我的脸,将我的口罩又拉了我回去道:“对不起…”
“没事儿,我又没直接闻,隔着盒子没问题。”我安慰道,周汀有些慌张,我太熟悉她,以至于光听她的呼吸频率就知道了,“来看片子吧。”
不怪她,怪我极度恋旧。
片子就这么放着,外头确实下了雨,而且还不小。
雨水击落的声音其实是相当助眠的,我也不难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助眠直播间里循环播放下雨的声音当作asmr。因为在这样一个安静和安全的环境里,听着这样的声音和看着这一部被我反复颠来覆去的片子,坐在沙发上的我也生出了几分困意。
周汀的身影模糊地映入我的眼中,可能不只是因为我困了的原因,还有我近视。
我脑中有很多印象都是关于模模糊糊的周汀,我指那些我常做的梦,这种模糊并非总是那么让人愉悦。
做梦是一个很费神的事情,带着很多潜意识上的波动,这也是我为什么睡不好的来源。
但你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它确实是灵感的源泉,我将它们称为"脑细胞中游走的奇怪菌群,它们总是在我的神经当中里漫游,让我可以在手稿当中留下些什么,然后偶尔迸发出那么一两点的闪光,让墨水在纸晕开一点。
对于我来说,如果恩典是灵感,那么帮助它显化的圣礼就是梦了。
所以我将它比喻成独属于我的启示录。
但是写字时落下的笔尖,不论是利是钝,划在纸上,纸都会是痛的。
几乎每一个梦都与周汀有关,每逢醒来,我就又途增一次离别。醒来后也只能将一切归咎于一场仲夏夜的梦境,这让我对于这些梦甚至有一些恨海情天的想法。
像是给我一个快旱死的人判上了水刑,滋养我又啃食我。
思索之间,我竟然没有察觉到我已经沉沉睡去。
这是许久以来少有的空白,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影像的睡眠。没有凌乱的片段,没有支离破碎的对白,没有那些似真似假的触感。奇怪菌群终于放过了我,不再为我编织那些交错的幻象,让我同样成为在仲夏夜之梦里被爱神花汁戏弄的对象。
我没有再做梦。
第60章 许诺
你知道为什么丘比特总是画作瞎眼的模样吗?
因为有很多事情要用心去感受,比如爱。
突然有一阵心悸,喘不过来气,脉动颤了我个半醒,因为粥米压在了我的身上。外头下着雨,没有自然光,这倒是让人挣眼容易了不少,甚至用不上手去挡。
我问周汀,看下来觉得怎么样?
她点点头说她很喜欢,又反问我最近是不是很忙。
我说,可能有点忙,但至少我还挺开心的。
忙的定义其实不太好界定,只能说因人而异,人从一生下来好像就没有什么时候能停,只不过做完事后的感受不同罢了。比起我最浑浑噩噩的那一段时间里,现在己经很好了。
“在一个阶段里有让你开心的事情,那好极了…”每次听周汀用有点倦的声音温温地说话,我心中的雀跃总是像压不住尾巴的小兽。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它总是在我不好使的右耳边出现。她熟知我身体的每一部分状况,我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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