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它放到了Z小姐的宿舍,我说我想它了就可以去看它。
Z小姐是轻巧的,我所指她所有的方面,从言语到步态,从神情到气味。
这与她生长在那片土地或许有莫大的关系。
你说在枯草滩被埋葬的海鸥能像凤凰福克斯一般在灰烬重生吗?在每一片枯寂中焕发生机?
答案是可以的。
生命力是一种矛盾的现象,我对此的解释是面对消极却仍保持积极,是接受黑暗而仍然追逐光亮。
当一个人具备接受和容纳这种矛盾性的时候,才能被称为是有鲜活生命力的,就像是雏菊。一个矛盾的现象,厚重的土地生长出小小的花,同样养育灵魂轻巧的人。
再后来,Z小姐就这么假装轻轻地跑进我的土地,踢了我两脚,拉着我,出逃了。
原来我的日子也有我爱和爱我的旺盛的生命力,那暴烈的生于阳光下的野雏菊。
鲜活的生命力的吸收力是致命的,尤其是对于我这种人来说。
生长,生活,生命,生机,生死
都隐藏在同人一样矛盾的感情下。
情绪翻湧,不是海啸,是我的生命在涨潮,这同样很危险。
我好像起了一些很危险的心思。
怎么会有人会对你没有心思呢?
第6章 好多鱼
故事的再再后来,我们在狭窄逼仄的小房间里相贴,在无人在意的小巷里接吻,在别人注意不到的路边里感受你的气息,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我在所有不会被人察觉到的地方,矛盾地诉说着又隐藏着我的情意,Z小姐。我是一个在黑夜唱歌的人。
我们有聊过关于感情的话题,说是聊天,其实上是听Z小姐讲。我说对不起,母胎solo 全网无前任。
然后她开始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我。她问我手机里的挤眼软件是白下的吗,我说下了没用过,我玩不明白这东西挤个眼睛有什么卵用。
我们聊天时坐在沙发上,她忽然把身子横了过来,将另一半压在我的身上,开始观察窗外的景色。我是女的,但我不是和尚,更不是直的,我想说姐姐腿好长好想贴。窗外凉风习习,月色牵着Z小姐的心,Z小姐又牵着我的心,我耳朵一下子就变得热热的。
风从未关紧的窗缝钻进来,今日份凉意是石榴味的。
好吧,说实话,玩不了软件是因为符合我审美的照片我看了我只会感叹这人长的真牛b啊,但不会令我有更多的感觉。我要对一个人感兴趣,一半要取决于她开口说出来的话且混合一些我自己的主观感受,一半取决于生理上的荷尔蒙,那无法抵抗的生理荷尔蒙在作祟。
Ok,Z小姐精准打击。
Z小姐有两任前任,如果加上后来的我,一共谈过三任,虽然第一任是幼儿园的玩笑,但我还是算上了。所以我是“小三”,听着不太好听,如果要是遇见Z小姐早一点,说不定我就可以当老大了。
但还是算了吧,我那会儿还太小,Z小姐比我大,那会儿指不定会把我当妹妹。我可不想真的要个姐姐。
她起先以为我与她同龄,后来仔细一问才发现差了两岁左右。那天她在宿舍下弹钢琴,宿舍楼底有一架老钢琴,音已经有点不准了。
她弹的是圣诞节快乐劳伦斯先生,很好听的一首曲子,只是有点悲伤,我听了这种曲子会想写文章,然后塞满刀子。
她弹的很专注,我抵着沙发边在旁边听完了一首她才注意到我。但我已经注意她很久了,从她在黑键失误的错音到似白键耸动的脊骨。
她把脚抬起来,以自己为重心在钢琴椅上旋转了一圈面向我。她问我会不会钢琴,我说我不会。
我说我记得我小时候我姐在家里学钢琴的时候,我才旁边看过很多次,但教钢琴的那老头说我不是很适合,我的手太小了。我姐看我看着,弹曲子时总会分我一个白键。
Z小姐把我的手拉过去和自己的比了比,她很好奇为什么那个老头会说我手小,我的手要比她长了半个指头,也宽上不少,我骨架大。
我说可能那时还小吧,她还发现我左手比右手大,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了。她突然问我的出生年份,我告诉她了。
她沉默了会儿后说或许我把我的老头衣品给换换她会相信的,她不相信她甚至大我快三岁。
我说禁止歧视我的小马球卫衣,这是我之前我姐送我的生日礼物。
我记得我姐第一次送我生日礼物就是拉夫劳伦的衣服,我很珍惜,这让她觉得我很喜欢这个牌子,自此以后每年我都会有一件新的小马球卫衣,因为我的生日在冬天,所以是冬装。后来穿这个牌子也穿的习惯了,也就默认我自己喜欢它了。
她什么也没说,又转回去了,我正准备听下一首曲子的时候,她又回头说让我一起坐过去,我说我不会,她说要分我一个白键。
“再试一次吧,跟小时候一样。”她了挠挠我的手指。
Z小姐说自己是妈宝女,她弹钢琴就是她妈妈教的,他爸爸会在旁边拉小提琴,真好啊。
弹白键,像是我小时候一样,左侧有一双手跳动着,我只需要聆听,然后在合适的时机按下右侧键。还是很值得怀念的,但不值得回到小时候再去体验。
或许这份怀念值得回味,但回到小时候?不必了。有些经历,只适合在记忆里反复温习,却不必再从头体验一次。
我自认为我的童年挺烂。有些人太好太好,不值得待在我很烂很烂的时间段。所以我从小就不大喜欢和人过分接触,有点怕生。
Z小姐是独生子女,她家里把她养得很好,和我小时候不同,她好像拥有很多很多的爱。
我小时候是阿婆带大的,我的保姆,有点类似阿长和迅哥儿的那种关系。我爱她,我想她也是爱我的吧,还还没来得及仔细想,一曲终了了。
我没回神,她见我没反应朝我面前挥了挥手,让我抬手,我一下子回神了。她把琴盖合上了问我为什么走神了。
我说没什么事,只是想到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她单手撑着脑袋在琴盖上看我,突然笑得很不怀好意说是想姐姐了么,要是叫她姐姐她也很乐意接受的,毕竟她也分给了我一个白键。她笑了一笑又捋一捋头发,还作怪挑眉,故作潇洒。
我笑也了一下,也学她单手撑着脑袋在琴盖上回望她,我问她要不要听听我小时候的故事,就是我刚才想的那些事。
她说当然要。
我从小就宿在我阿婆家,周末回去吃趟饭算是同家里人会面,是大些的时候回到家里常住的。
阿婆她跟我不是有亲缘关系的长辈,是带我长大的保姆。
先前的第一个保姆,要么是给我一天只喂一顿撑饭,要么就是将我喂到撑死,且整天站在日头外与人聊天。
这让我小时候变得极胖,晒得黝黑活像一个煤球一点也不讨喜。
相较于她,阿婆待我是很好的。
阿婆带我后,虽说也还是没瘦起来,但总归白了不少,看起来好看了点。她总是会说小孩儿胖些好,一个劲儿的将好东西往我碗里头送,不似先前只有单单的白粥了。
学前班总是会发些糊弄小孩儿的奖状,或许也有些糊家长的意味,因为阿婆会一张张贴起来,列的整齐。而逛超市的时候我喜欢的东西也会不出三秒的出现在我的手中。
我小时候被骂过多余的崽,我当是并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只是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也记住了这个词。现在想来就是中年人对于孩子玩味的劣性根。我问阿婆,多余是什么意思?
“多鱼?小余要吃好多鱼,我们明天再买。”
后来我知道,阿婆去找了那人理论,可那人碎嘴,说我是自己说自己多余,然后就这么断章取义的又讲给了奶奶。奶奶知道了后用手指顶着我的脑门大声的骂,说我是白眼狼,在外面乱讲不好听的瞎话。
骂了很久但是我没有什么感触。但我大概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了,那一天晚上我又问了阿婆这个问题,是一个全然不同的回答。
她只说那人在净说瞎话。
“要是叫得响能统治世界,驴早就统治世界了。”
都说小孩子不记事,但我至今还记得,夏天没有拉窗帘,只是开着纱窗,而月光透在房间里是可以在黑夜里看清人的脸的。
她开始拍我的背安抚。
“小余的余,不是多余的余,是好吃的好多鱼。”
我说我说不岀来,她爱我很多,我只是叫声阿婆。
在夜晚哭的孩童不在少数,包括从前的我,拍背还在继续,哭声还在断续。
只不过现在换成是我拍Z小姐的身子,然后她开始有点抽气了。
我有点哭笑不得,我还没有哭呢,而且这已经算是不错的回忆了。我从前的伤心事很多,这其中每一件单独拎出来,都会让我像石中剑传说一样的那块石头一样,天天被拉扯伤口。
但死不了,人命硬,比石头硬,没那么容易死,我对于那些伤心事也就自洽了。
我说你要这么想,马里奥不仅要打库巴才能通关,还有一路上的小怪,其实还蛮有挑战的。
人生就像心电图,一帆风顺我就挂了,毕竟不像4399小游戏一样,我还可以打无敌版。
“你这种人写文章,我会给你寄刀子的。”冷不丁的一句戳我笑点了,我乐得不行。
她张开双臂说余翎你要不要抱抱,我说现在到底是谁想要抱抱,她说反正都没差。
是没差,我是贪恋这样的拥抱,她轻轻地环住我的后颈,还留了一只手顺了顺我的毛。
我想说我好虔诚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耶路撒冷有那么多人争抢了。如果Z小姐是耶路撒冷,那么我可能马上就踏上朝圣的道路大喊姐姐姐姐万万岁了。
她抱完后爱怜的说她要是我姐姐她会这样抱我。
我说我还没叫姐姐。
她说她在我身上听到了。
“在哪里?”
“在这里。”
她用手指轻轻地按了一下,按的是我不争气高歌的心脏,她真的很会杀人诛心。
“会有人爱你的。”
“或许吧。”我还想让她多摸摸我的后颈。
“是肯定。”
我想说点什么,又发现无话可说。
是的,她也发现我喜欢说“或许”“可能”这种可能性和希望掺半的词汇了,肯定这样百分百的词汇太诚恳了。
第7章 紫色雏菊
雨城之所以叫雨城,就是因为气候多雨。
学校餐厅用了很多玻璃去装潢,所以下雨天的室内格外吵。水珠击打玻璃的声音像是无数细小的石子坠落进湖里,一层接一层地荡开水纹。晚餐的水果,是石榴。皮厚籽密,吃起来麻烦。
我嫌麻烦,就没有拿。Z小姐拿了,她用手指轻轻拨开石榴的外皮,露出里面晶莹剔透像是雨滴的籽粒。她递给我一颗递到我嘴边让我尝尝看,甜不甜。
我叼过石榴籽,吃进嘴里。起初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但很快就被一丝苦涩取代。我皱了皱眉,看向Z小姐:“有点苦。”
她笑得模糊,眼神却清醒:“是你嘴巴的问题。”
那是我在雨城的最后一天。
雷暴雨,其实是从绵绵细雨到滂沱大雨,看着就冷。我的室友是今晚的航班,看这烂天气,是铁定是要延误了,但她还是要出发去机场了。送她出门之后,我躺在宿舍床上,我没开灯。
分离太正常,为此伤神的我不太正常。
天越来越暗,雨丝敲打窗沿的声音像谁用榔头一下一下敲打着我的脑袋。明明是夏天,我却在没开灯的屋子里裹上了薄毯。
“咔”的一声,门开了,门外有光透进来了,送走室友后我就没锁门。
我觉浅,我知道来人了。
外面下着雨,有引擎和雷声的重合,重叠交错,像是沉沉哑哑的心跳。屋里面一点光都没有,我没开灯,但我有睡觉时不拉窗帘的习惯,可以勉强看个人影。听着雷震雨其实挺助眠的,我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但可能是梦里涨潮了,潮水从我的鼻腔灌进来,我难受,像要窒息。
突然有重量压在了我身上,来自阴郁又缠绵的雨。其实门开的时候,我不用猜就知道是Z小姐。只有她敢这样堂而皇之的闯进我的房间。外面的雨很冷,但是Z小姐下着热雨。
我见她没有开口,我叹了口气道:“你要我怎样呢,我亲爱的Z小姐。”
“我不喜欢下雨天,y老师……”她轻声说。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她又开口了。
“好。”
“你喜欢什么天气?”
“下雪,我喜欢冷空气,只不过我在申城很少见到下雪罢了。”
“我家下雪多……”
话题突然就这么戛然而止了,她依旧压在我身上,头搁在我肩窝处,发尾微湿,带着一点风里雨的味道,像是从窗外夜色中一路飘进来的潮气。她的呼吸是热的,均匀又轻浅,估计是困了,马上快睡着了。
“我今天能呆在你这里吗?”声音带着明显的倦意。
“好。”我发现室内的阴雨转阴了。
她像那天受伤的晚上一样,闷闷的说:“你能不能把你第一天借我的外套送我,虽然这么说有点变态。”
Z小姐可能没有意识到,大晚上溜进别人房间已经很变态了。你要我怎样呢,我亲爱的Z小姐?
“好。”我伸手抱住她,我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从我身上下去,去平躺着睡。趴着睡对心脏不好,但她还是压在我身上,没有一点下去的意思。
也就由着她了,但我一直没睡着,倒是Z小姐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呼吸均衡着。
她的手搭在我腰上,很自然地扣着,不紧不松,皮肤贴着皮肤,那一点温度沿着神经蔓延上来,让人几乎以为此刻永远不会结束。
我把下巴抵在她头顶,闭上眼。
雨的形状像幕布,在屋外低低垂下。偶尔会有雷响,窗外闪过一丝光,Z小姐的睫毛会微颤,扫过我的脖劲处。
虽说事不过三,但不论是一个问题,-个请求又亦是一件外套,其实她开口要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我把她架了起来,平放在床上,盖上了被子。
她是真的很瘦,我很容易就把她架起来了。
她是睡得安安稳稳,留我一个人挣扎。我看了她很久,我想偷偷俯下身吻了吻她雨迹朦胧的眼角,但最终只是亲了亲她的手,行了一个合规的吻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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