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霄跟在他身后,看向盘膝的老者。
相貌如此苍老衰败,祝乘春也只能凭借那枚掌印玉令,断定眼前人正是闭关消失了三十年的伏阳子。
看起来已在洞中死去多时,一身皮都泛着死意的灰白。
祝乘春一手持火把,一手抓住那枚掌印玉令,用了点力气拔出来。只闻“啪嚓”一声,伏阳子手腕被拽断了,一股混合着尸油腥气的黑色粘稠液体从他手腕断口处缓缓淌出,几只吞噬蟞从中爬出。
情丝乍然破空,穿透蟞虫背甲与腹部,将数只虫子钉死在地上。
伏阳子的尸身失去了平衡,轰然倒地。脖子断了,脑袋像只纸糊的灯笼骨碌碌滚了一圈,仔细一瞧,脑浆、内脏全空了,断口处流出的粘稠黑液中漂浮着蟞虫的断肢残骸。
任谁也想不到消失了三十年的一派之主,就这么凄惨地死在洞穴中,还被吞噬蟞吃空了身体。
祝乘春皱着眉:“此事怪异蹊跷,吞噬蟞乃域外邪物,好端端的怎会突破封印,还把他吃空了?幸而芳菲林外围多加了一层禁制,蟞虫不至于逃出去。”
掌印玉令忽地发出柔和的粉光,一道半透明的人影浮现上空。那道人影极为年轻,双目无神,自顾自地说起话来:“吾乃伏阳子,万芳圣境境主。三十年前,我自感修炼之路到了尽头,冒险进入芳菲林闭关修炼……”
然而哪怕是芳菲林超乎寻常的灵气也没法再续他的修炼之路,伏阳子迟迟无法突破,心生魔障,便擅自撬开洞穴里一道空间裂缝上的封印,放了一只吞噬蟞进来。
利用吞噬蟞带来的域外之力,他确实突破了自身瓶颈,到了要杀死吞噬蟞的时候,他又起了贪念,继续以血肉喂养蟞虫修炼。
却不料身体被吞噬蟞悄悄产满了卵,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不可控了,他的经脉、丹田、骨缝里,都不断有小蟞虫孵化出来,啃食他的真元,嚼吃他的血肉。
伏阳子自知罪孽深重,临死前幡然醒悟,将所有蟞虫困在体内,当外人踏入洞府范围,吞噬蟞才会苏醒。
而能解开芳菲林禁制的人,除了他,唯有祝乘春。
他相信祝乘春一定能妥善解决,于是留下了这个烂摊子。
残魂目光呆滞地讲述完一切,像已经烧干最后一滴蜡油的蜡炬,噗的一下熄灭了。
吞噬蟞连魂魄都吃。玉令以避虫的特殊材质制成,伏阳子的残魂躲在其中,方能苟活了三十年的光阴。
祝乘春把玉令越捏越紧,克制自己捏碎玉令的冲动,气得笑出声:“伏阳子啊伏阳子,本君把宗门托付与你,枉我对你百般信任,你就是这样回报本君的?”
伏阳子头身分家的尸体还躺在地上,脏兮兮的尸油流了一地。
祝乘春忽地出声:“齐云霄。”
齐云霄:“嗯?”
似有一阵风卷进洞穴,吹得祝乘春红衣鼓荡。飞扬的银发轻轻扫过齐云霄的脸庞,粉玉桃花簪在银发间映着他手中火把,闪烁光芒。
“要修补封印,就必须把封印整个撕开重建。云霄儿,用你的火烧死吞噬蟞,不让它们离开洞穴……一直到本君重新布完封印为止。”
齐云霄深知此事的严重性,右手握紧桃枝剑,严阵以待。
祝乘春移开伏阳子的尸身,半米长的空间裂缝上空悬浮着金色封印,几道阵纹断开,留出个小洞。顶上没有东西压着了,几只吞噬蟞暗紫色触角在小洞处试探着。
说时迟那时快,祝乘春掌心灵力蓦然打散那层禁制,幽紫色的虫潮如地泉喷涌哗啦冲上洞顶,一下子将祝乘春整个人埋住!
齐云霄心神巨震,嘶声怒吼:“祝乘春!”
手臂下意识挥动剑招,嗔凤化雨,金刃破魔,烈火熊熊地烧起来,将蟞虫潮撕开了个大口。他得以看清,虫潮中的祝乘春正半跪在地,细致地勾画着阵纹,那人身体遍裹一层粉色灵光,蟞虫不至于入侵身体。
齐云霄微松口气,目色冷峻。
火势更高,空气中弥漫着蟞虫被烤焦的味道,他一面提防着不让吞噬蟞有机会逃出洞穴,一面顶住虫潮,艰难地朝祝乘春的方向移动脚步。
他分出一些金色嗔火落在祝乘春身上,烧掉攀附着的吞噬蟞,低头看那人画阵。
丹田里的真元蒸发得极快,齐云霄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封印才绘了一半。
先前凝炼出的情丝被迫重新化为灵力,自他挥舞着桃枝剑的手中淌泄而出。吞噬蟞源源不断泉涌冒出,仿佛没有尽头,可他的灵力快要耗竭了。
小腹处一阵抽痛,那是丹田被抽空了真元。栖息在丹田里的彩灵蝶早已化为点点灵力一并注入剑中。丹田里的真元干涸了,便换为汲取压榨四肢百骸的经脉、血肉里蕴含着的灵力。
从笔直站立举剑,到虚软无力地扶着墙壁,剑修弯了腰肢,却始终不曾倒下。
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身前半跪着画着封印的祝乘春,连自己也未曾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多么牵挂入骨。
灵脉枯竭,刺痛感令他双眸泛上血丝,视线如蒙了岚雾,模糊不清。
如若此身将陨……
他从未想过此事。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倒下。祝乘春说过,要他一直坚持,坚持到……封印完成。
火雨落于周身,化为火圈,将喷涌着的幽紫色虫潮与二人隔开,宛如一道金色的分割线。
桃枝剑上燃烧的嗔火,是守护二人的最后一道防线。
嗡鸣声令人眼冒金星,他咬破舌尖,喷出一道精血洒落桃枝剑。火势更猛,身体在烈火极致的炙烤热意下,恍然变得轻盈如雪。
是幻觉吗?
他怎么好像听到祝乘春在叫他。
唇间微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了过来,沁人心脾的桃花芬芳没入齿关,连带着清凉解渴的灵力流被渡入嘴里。
不是幻觉。
他不由分说搂紧了对方柔软纤细的腰肢,桃枝剑被他抛在地上,他的手贴紧了隔着两层薄衫的腰窝,沿着腰线上下游移。
完全干涸的身体叫嚣着对灵力的渴望,精血催发的嗔火呼啸于二人身周。他分不清是嗔火产生的灼烧之热,还是第二重天功法运转带来的异样之感。
仿佛渴饮醴泉美酒,他近乎贪婪地攫取着对方唇舌间的湿意。他的眉目还是清冷而正直的,衣冠楚楚,宛如端方君子,连衣带都未曾松一松。
可行的事却不怎么正经,意识不清间他解开那人的腰带,隔着层轻薄里衣,将人死死禁锢怀中,不得动弹分毫。
祝乘春任他拥吻,红衣披垂肩头,里衣也微微敞开了些,露出玉似的脖颈。
“很难受吗?”
抱着他的剑修不说话,热气吹拂颈间,带来轻微刺痛之感,给了他回答。
一如细雨连绵,红梅落雪,艳痕万千。雪湿了肩头,泛起层层颤栗之感。
祝乘春微叹口气。
刚画好封印,转头便看见摇摇欲坠的齐云霄。他才想起齐云霄没有自己的修为,真元还不足以支撑烧死那么多的吞噬蟞。
这笨蛋犟种,烧不完便烧不完。芳菲林外间还有一层禁制兜底。再不济,自己也不会斗不过区区几只蟞虫。
他生怕人死了,抱着连渡了好几口灵力,然后就被齐云霄反咬一口,这人是铁做的吗?浑身上下哪哪都硬,硌得他难受。
关键是被这般紧密拥抱在一起,他一向没太多感觉的第二重天,好像也有了发作之意。
祝乘春捧着对方的脸,摇晃剑修的脑袋:“齐云霄,你醒醒。给我你的手,本君帮你。”
齐云霄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执拗地将脸埋进他颈窝,粗重地喘息着。
……他真怀疑齐云霄再这么憋下去,身体会出什么问题。
祝乘春强硬掰下腰间铁臂,与那人十指相扣:“云霄儿,本君用五指封傀术帮你,你放心,本君绝对不会乱碰……嗯?”
未尽之言堵在喉间,祝乘春睁大了双眼,他有必要收回自己方才的想法了。齐云霄绝对不是什么犟种,也不会不顾自己的身体安危——
因为那人捏紧他的手,按了下去。
.
洞穴之中,热意弥漫。
岩壁火把的光微弱地闪着,墙上两个面对面坐着的人影微微摇晃。
不知哪里刮来的风,拂乱了堆叠在一起的红蓝外衫。
金色嗔火围绕遮挡住了二人身形,火势熊熊,毫无衰减之势,那如火炽意直透掌心,烫得抓不住。
齐云霄闷哼着,身体涌动着源源不断的热意,面对面的祝乘春就像一大块千年寒冰,既解热又解渴。
偶尔抿开那人被吮得微红粉嫩的唇,汲取甘美的甜津,馥郁的桃花清香满溢,仿佛大口吞咽着饱熟桃汁。
他流连着那人的唇齿,离去时不舍地轻咬一口,惹得祝乘春狠掐了他一下。
“嘶……你轻点。”
齐云霄浑身一抖,声音有些哀怨。
祝乘春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一对深邃红眸水波流转。
好漂亮的狐狸眼,还想亲。
这般想着,就这般做了。毫无理智的时候,本能替他做出了选择。他指尖缠绕着对方的银色发丝,将人拽到跟前,吻了吻那双水光盈盈的漂亮眼睛。
真是亲不够,也看不够。
火光乍然跃腾,他抱紧祝乘春轻声喘息,濡湿的热意如断崖泄洪,涛浪汹涌,归于大海般的平静。
不知不觉中,欲海七重天的境界恍然攀升,抵达第三重天,一切水到渠成。
好一会儿,围绕着的嗔火逐渐消散。剑修的理智也重回笼中,一双星眸落在对方肩颈斑驳红印上,茫然地眨了眨。
这他干的?
齐云霄有点想昏过去算了。局促的红从他耳缘升起,宛如一点霞光落入半池清水,渐渐晕染开他的整个脖子和双颊。
动了动身子,某些感觉令他暗道不妙。
小心观察着祝乘春的神色:“你,你还好吗?”
祝乘春的嘴已经被亲得红肿破皮,隐隐泛着刺痛。他勾唇一笑,抬起右手,把一手的黏腻濡湿,报复似的用力抹在剑修胸口衣襟上。
于齐云霄而言,春君之言如魔音贯耳,炸响耳畔:“货还不少嘛,小云霄。”
齐云霄薄唇紧闭,低着头沉默不语,其实人已经走了一阵了。
憋了好一会儿,憋出这么一句:“我,我会负责的。”
祝乘春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齐云霄被他笑得无地自容,捡起地上的衣服,胡乱披上,茫然无措地在洞中走来走去。
肩头一沉,多了只手:“没关系,你已至第三重天相思引,便不会这么没有定力了。”
齐云霄心中庆幸的同时隐觉失落:“相思引要怎么做?”
祝乘春摸着下巴:“本君没和人练到这一层。大抵,是让你我分开一段时间,以相思之意磨练自身,开辟气海?”
简单整理衣衫,二人并肩离开洞穴。
齐云霄心神恍惚,又被祝乘春拦腰抱起,安全通过诸多空间裂缝环绕的芳菲林。
鼻尖嗅着好闻的香气,只要抬眼便能看到那人颈间毫无遮拦的吻痕,都是自己干的好事。
自己轻薄于他时,他为何不反抗?
是对自己独一份的特殊,还是修炼的功法使然?
犹豫再三,吞吞吐吐着开口:“你……你究竟和以前的道侣练到过第几层?”
祝乘春步履不停:“什么?欲海七重天?最高的是第二重天吧。云霄儿问这个做甚?”
齐云霄心中一紧,心里挺不是滋味,醋坛子翻了,又酸又涩,却又没法言明:“……可有人像我这样对你?”
祝乘春没有回答。
齐云霄极为忐忑,攥紧了对方衣领:“他们有没有抱过你?亲过你?或者,像我这样,让你……让你……”
简直是难以启齿:“抒解欲.望……?”
春君一鼓作气抱着剑修离开芳菲林,仔细检查禁制,重新锁好外围门锁,将人放下来,认真审视这人。
“你以为本君什么货色都收?门人之中只有云霄儿你,敢对本君做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摊开右手,半真半假地抱怨着:“你瞧,本君的手都磨红了,很痛,手腕也很酸。这都怪你。”
堂堂合体期老祖的手,早就没有一丝红印子了。齐云霄却紧张兮兮地捧着那只手,吹了吹气,想到是它与自己亲密接触,脸颊又烧起来了,慌忙道:“我有药膏,我给你涂。”
手忙脚乱从乾坤袋里翻出治疗外伤的药膏,均匀涂抹在那人掌心细腻皮肉上,全然忘记以对方的修为,小伤小痛早就自愈了。
祝乘春挑眉看他做这些,眉眼渐柔。
“云霄儿。”
他轻言出声,仿佛怕惊扰了对方的动作:“再有下回,你可莫要傻愣愣地把自身灵力抽干到枯竭了。”
“本君也是会担心你的。”
剑修嗯了声,涂好药膏,手指搓揉起春君的手腕来。那人的手修长白皙,宛如上好羊脂玉雕琢而成的名器,他不禁摸了又摸,搓了又搓。
掌腕这里的肌肤曾被他抵着大力研磨,会不会就是这么被弄痛了?他边揉边想,脸越来越红。
祝乘春见他愣愣发呆,心里觉得好笑,侧头吻了吻他的唇角:“又害羞了?”
温柔的轻吻如春风引人留恋,催动着心种破土而出。齐云霄握着那只手顺势将人拽进怀中,舌尖强硬地挤入齿关,加深这个吻。
唇分之时,银丝牵连,气喘微微。
春君指尖戳戳他的胸口:“云霄儿,你这里,跳得很快。你是不是被本君的魅力迷住了?”
“嗯。”
齐云霄不再否认,亦不再回避,他紧紧握着对方的手,十指相扣,对视时神色认真:“我说了要负责,那就一定会负责到底。”
顿了顿,又道:“祝乘春,我愿与你同修,助你压制情咒。”
哪怕面皮已熟透得不行,声音却一本正经的。
见祝乘春不应,他有些急了:“你不是一直想找个人和你同修欲海七重天来帮你压制情咒么?我是纯阳之体,以后我的血都给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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