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担心本君,云霄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才好。你看得见皇宫地下的眼睛,保不齐会受到那邪物影响。”
“本君不愿你出事。”
祝乘春幽幽一叹,指尖轻轻划过齐云霄的衣领,在令人脸热的摩挲间,窗外月色渐浓,银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交错的影。
齐云霄握住他的手腕,目光落在对方微微敞开的衣襟前:“情咒发作了?”
祝乘春摇头,红瞳在暗处泛着微光:“在绝灵之地,连情咒都被压制了。”他莞尔一笑,指尖描摹着齐云霄的唇线,眼中闪烁着狡黠之色:“莫非从前双修,你我都要借个情咒的由头?”
呼吸温热交织颈侧:“本君就是喜欢你,想同你亲近。不行么?”
齐云霄眸色一暗,不再多言,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压在榻上。
烛火已熄,月色如水流淌,一寸寸漫过纠缠的身影。
破晓之前,齐云霄骤然惊醒。
修士本无需睡眠,可怀中人却呼吸绵长,睡意深沉,显然累极了。他指尖缠绕着祝乘春的一缕银发,另一只手抚在对方腰窝上,掌心下的肌肤温热细腻。
窗外天色未明,残月已沉,唯有几粒星子寂寥闪烁。砚池春的乐声不知何时停了,那些彻夜宴饮的宾客似也终于散去。
万籁俱寂中,齐云霄心头忽地一悸。
几乎同时,怀中道侣倏然睁眼,红眸清明,毫无睡意:“出事了?”
只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闷雷滚过地面。
二人迅速起身,迅速穿好衣袍,窗外亮起一片火光,照亮夜色。
轰!
砚池春园子的大门被从外面重重撞开,山石被推倒,铁甲禁军如潮水般涌入,长枪寒芒映着他们手中的火把光芒。
人群中央,人皇恒昭临一袭明黄色龙袍,负手而立。他面容冷峻,眼底却翻涌着某种狂热:“十年了,朕终于找到了两条漏网之鱼。”
“皇兄?”恒澹明从廊下疾步而来,独自一人站在登仙桥前,素来温润的面容罕见地染上怒意,“你这是何意?”
恒昭临低笑着,招招手,一管事太监端来托盘,里面赫然摆放着数枚色泽温润的灵晶!
齐云霄瞳孔骤缩,他们入城时在钱庄用于兑换东煌钱的灵晶,竟成了人皇追查的线索。原来早在那时,二人的行踪便已暴露!
可惜他们当时并不知晓人皇搜寻修士的搜捕令,只怕在踏入东煌城的那一刻,关于他们入城的消息便已递入人皇手中。
恒昭临挥挥手,让太监退下。明黄色的身影缓缓穿过登仙桥,向恒澹明行来:“朕的好弟弟,你以为躲在砚池春这些年,朕当真不知?”
“你分明知道朕在搜捕修士,却秘密庇护新入城的两人,违逆圣旨,该当何罪?”
“朕不愿落个兄弟阋墙的名声。是你主动把那两人交出来,还是朕派人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去搜?”
第64章
登仙桥的二人陷入僵局, 另一侧,砚池春偏院的房间门被人敲响了。
“两位大人!两位大人开开门!”敲门声过后,门外传来小童稚嫩的声音,声音急切, “砚主大人命我带您从暗道脱身!”
砚池春内暗藏多条密道, 可以将人悄无声息地转移去东煌城的其他各处。这也是许多达官贵人乐意流连此地的原因之一。
……万一家眷查访,还能尽快脱身。
打开门后, 先前引路的捧花小童步履匆匆, 转身掩上房门:“砚池春被禁军包围了,只能从暗道离开东煌城……”
只见祝乘春从桌上拿起一张字条交给童子, 不忘吹吹未干的墨痕:“你带我们去出口离青锋阁最近的密道即可。”
小童双手接过字条,揣进怀中,表情很犹豫:“可是砚主吩咐我要带大人们去城外……”
“无妨, 我们自有安排。你送我二人去后, 把字条交给他就好。”
二人早已收整好行装,随时可走, 齐云霄的本命灵剑挂在腰间,祝乘春则将青霞珠与神鲲骨骸藏进衣衫内侧。
小童点点头不再推脱, 走到挨着墙摆放的书架前, 移动了几本书的位置。书架连着后面的一面砖墙无声滑开,露出沿途燃烧着鲛人油灯的通道。
行经两条岔路口,童子指着前方道:“沿着这条暗道一路向前,能通齐府废宅。恭送二位大人一路顺风。”
两人道了谢, 沿路直走, 推开道路尽头一方石板、拨开洞口野草,一抬眼,竟是到了齐府的荒园里。
突然现身的双人惊醒了还在酣眠的鸦群, 黑色的羽翼扑棱棱飞向远处一线天明。
“此行过于凶险。”齐云霄盯着不远处烧黑得和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断壁残垣,须臾将目光移动至身侧的红衣人身上。毫无生气的荒园之中,这是烧败的黑色之外,唯一的鲜活色彩。
不禁伸长双臂,紧紧揽抱祝乘春入怀。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桃花清香,握起他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不如换我深入皇宫。你与仁亲王一起,在皇陵外与我会合。”
那股热风越贴越近,直至擦过他微凉唇瓣,天明前晨露蒙蒙,未经深入便沾染一唇湿霖:“本君知你忧心于我。”
温热指尖拂弄颊肉:“可万一……你不小心被那鬼东西沾上,变得不是你了,你让本君怎么办?”他语气一转,故作哀怜:“才结为道侣多久,你便要抛下本君而去……”
齐云霄无语:“你就不能想我点好的?比如我恢复修为后解决了地底下的怪物呢?”
“那本君更要和你一起了”夜色中看不清祝乘春的表情,但齐云霄就是知道那人必然挂着一贯的轻快笑意,“我家道侣除魔斩邪的英勇身姿,本君可得亲眼见证,牢牢记住。”
夜色中剑修紧绷着的唇角上扬起来。半晌他压抑住心头翻滚不休的情绪:“好,我们一起。”
在砚池春被禁军围住的时候,二人便计划借此机会深入皇宫、调查其中真相。人皇恒昭临和皇宫地底隐藏的秘密,需得他们亲身走一趟。
如若遇到难以解决的危险,还有青霞珠作为退路。
另一边。
隔着登仙桥,恒澹明与恒昭临遥遥相立,两个拥有恒朝王室血脉的人,两张七分相似的面孔,两个不同的立场,却有着一样的疯劲。
“澹明,你要为两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和朕反目吗?!”
恒昭临负手在后,踏步朝前:“当年的事情,是朕做得过了些。可朕是为了江山稳固。你这些年在砚池春休养生息,朕可曾管束过你?澹明,莫要让朕难做。告诉朕那两个修士在哪,朕即刻退兵。”
面对人皇的步步紧逼,恒澹明站在登仙桥那端岿然不动:“皇兄,这些年过去,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道:“搜捕修士,我不管。但春君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皇兄动谁也不能动他们。”
衣袖中印信滑落,他高高举起手,随着他的动作,从砚池春的竹林、玉山、楼阁各处冒出许多执炬的侍从:“当年我如何烧的王府,如今也可以一把火烧了砚池春!”
“你真是疯了!”恒昭临面色铁青,停在了登仙桥中心,明黄色龙袍随风飘动。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守门的捧花小童匆匆跑来,将一张字条塞进仁亲王掌心。恒澹明展开二位大人给他留的传信,表情变得凝重不已,而后他眉头舒展,眼珠一转,将手中印信放回袖中:“皇兄想搜,那就搜搜看吧。”
说完,还侧了侧身,让出路来。
恒昭临脸色一黑,如何不知两个修士已经从砚池春跑掉了。但他此行本就没打算从砚池春中抓到人:“东煌城已经被朕封锁了,谅他们也翻不了天!”
齐云霄和祝乘春确实也没打算翻天,他们从齐府走出,甚至在青锋阁周围街道绕了一圈,就等着自投罗网。不出半刻钟,人皇和禁军从各个方向围攻而来,二人装模作样地打倒几个禁军,便被控制起来。
禁军拖来人臂粗细的铁链,喘着粗气捆住二人手脚,这些锁链极为沉重,表面更是刻了一层禁制,用于压制修士灵力。
身体被紧紧捆住,动弹不得,乌剑悬于腰间,寒芒锋利。恒昭临一眼便看上了齐云霄的本命灵剑,伸手将其夺去,翻来覆去地玩赏起来,极为满意;“轻盈灵巧,体态纤长,色乌如檀,真是一把好剑!”
灵台中骤然爆发出一阵委屈愤怒的剑鸣,齐云霄闭目凝神,意识尽数用于压制本命灵剑。二人是故意被抓的,可不能让灵剑暴露了他们的意图。
然而他紧闭双眼一声不吭的模样,让恒昭临误以为齐云霄清高,不屑于和他这种凡人多说。这位恒朝人皇顿时面起寒霜,示意禁军挥鞭驱赶二人。
锁链沉重,拖行起来颇费力气,祝乘春忙出声制止:“哎,人皇陛下。”
堂堂风月道春君,红眸近妖,白发如雪,一点粉玉簪子在夜色中闪烁微光。
恒昭临眸中闪过短暂失神,顿时被祝乘春奇异的外貌吸引了目光。春君见他回了头:“在下很好奇,陛下大费周章抓我二人,是为了什么?”
人皇回神后冷冷一嗤:“朕没必要和将死之人说这些,等到明日子时,自见分晓。”
他令管事太监取来黄绸裹住剑,再一伸手,竟握住祝乘春发间的桃花簪头,径直拔了出去!
“这簪子竟是件法器?好东西。”
银发如瀑,映在一双正好睁开的幽黑瞳中,齐云霄毫无表情的脸瞬间变色,眸子深处的杀意一闪而过,背剪的双手攥紧成拳。
“把两人押去天牢!”恒昭临搜刮到了一把乌剑和一根玉簪,志满意得跨步上马,领一干禁军班师回朝。
天牢昏暗,常年不见天日,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进去!”禁军猛地一推,齐云霄踉跄半步,重重撞上阴湿石墙。祝乘春旋身用后背替他缓冲,肩胛骨磕在凸起的铁链扣上,闷哼一声。
玄铁的铁栏门轰然闭合,挂上一把压制灵力的大锁。
“乘春?你还好吗?”
齐云霄蹦了两步,挪到祝乘春身后,红衣遮掩着,看不到那人后背是否受伤。
“不碍事……嘶,云霄儿你——”
齐云霄正咬着那人衣领一角,慢慢往外扯,听到那人的称呼动作一顿:“你?”
春君心虚地往前一蹦,衣领却还被齐云霄咬着,只听刺啦一声,红衣顿时破开道大口子,露出光洁如玉的脊背。蝴蝶骨的凸起处,被铁链硌出的红痕格外醒目。
天牢狭小,祝乘春退无可退,只好转过身来,讪笑着:“云霄儿……”
齐云霄一双黑眸静静望着他:“何时恢复的?”
面前的道侣红衣垂落肩头,眼神乱飘,就是不与他对视:“什么恢复?本君怎么听不懂……”
齐云霄向前蹦了一步:“记忆。”
“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祝乘春左右躲不过,缩着脑袋:“就是晚上那会……灵力解封,本君就想起来了。云霄儿勿怪——”
他急急抬头,眼中满是被戳穿的心虚与歉意:“本君忘了和你说嘛……”
“转过身去。”齐云霄死死盯着他,面无表情。
祝乘春讨好地对他笑:“云霄儿……”
“转过身去。”齐云霄又说了一遍。
祝乘春咬咬牙,转身面朝牢狱墙壁。齐云霄又紧贴一步,垂首时温热的气流落于裸露后背,惹得春君轻颤了一下。
他缓缓舔舐着被铁链硌到的伤口,眼睫垂落,听着身前人轻轻吸气的声音:“云霄儿,疼……”
克制住狠狠咬一口的冲动,只舔舐的动作加重了不少。
然后他如愿以偿地听到了祝乘春越发可怜的求饶声。
子时来临时,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站在了关押两个新来修士的天牢前。
朝里面看去,牢房中空空如也,只有两条断成四截的锁链,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
“来人,开门!快开门!”
然而他没有等到狱卒,剑器锋利的尖端,已抵上了他的脖颈。
人皇的声音里满是惊骇恐惧,颈间传来隐约的刺痛和寒意,他开始发抖:“怎么可能,你们怎么会突破那些锁链!”
齐云霄手握渡春生,声音沉冷:“我是剑修。剑修的剑,岂会认主他人。”
第65章
“仙师有话好说, 先把剑放下……”
恒昭临脖颈见血,再不复抓捕二人时的猖獗气焰,浑身发抖。他一边毫无骨气地开口求饶,一边悄悄摸向腰间悬挂的锦囊, 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动作, 另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一拧。
恒昭临惨叫一声, 袖子无力垂下:“救命!来人护驾!护驾!”
“没用的哦。”断他一臂的始作俑者从阴影里缓缓走出, 正是披头散发衣服还破了的祝乘春,此刻的春君浑身灵力沸腾, 叫人不敢小觑。从忘情川恢复记忆,祝乘春在修为层面更上一层楼,半只脚已迈入大乘境界。
“人皇陛下”他声音幽幽, 戏谑无比, 又扯住了恒昭临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臂,作势要折, “五十多了还这么年轻,你也是修士吧?你知道困灵锁对元婴期以上的修士就没用了吗?”
恒昭临惊悚绝望的眼瞳中映照出春君恶意满满的笑容:“本君和云霄儿的领域之力布满了天牢内外, 你叫啊, 叫破喉咙也没人会应你的~”
“和他废什么话。”齐云霄心中杀意腾腾,乌剑偏移一寸划破恒昭临后颈,鲜血汇入金红色血槽中。
冰冷的血腥气令恒昭临双腿一软,跪伏在地:“别杀朕!求求你们……朕给你们钱!给你们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朕都给你们!”
一阵沙沙声响, 用乌剑抵着他的冷面杀神走到他跟前来了, 温热的血顺着剑锋流淌,有几滴甩在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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