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姐却又折回来,吞吞吐吐道:“还不能睡。”
苏及蹲下脚步:“怎的?”
“我在你屋里还放了些暗器。”
“……”苏及看着小孩儿,忍住脾气道,“无妨,拆了便是。”
苏三姐绞着衣角,好半天道:“东西有些多,门沿上放了铜炉,地方撒了弹珠,凳子上放了排针,茶壶里有老鼠药,枕头下有钢刀……被褥里好像也有东西,其他的我记不太清了。”
苏及瞌睡醒了一大半。
一旁陆英抱胸看戏,此时倒是出言赞赏:“这些地方选得不错,普通窃贼易进难出。”
“......”
苏三姐得了师父夸奖,脸上竟有些害羞。
苏及忍无可忍,朝师徒二人大吼道:“苏三姐!你这是防贼还是要谋杀我?!”
......
第33章 今晚烤鱼如何
最后三人又多花了一个时辰,才将屋中的暗器拆了个干净,苏及得以睡了个觉。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后神清气爽,天色还早,他计划出门打探昨夜赵府的消息,陆英不便跟着,留在家中照看苏三姐。
可谁知苏及前脚刚走,三叔母后脚就来了苏家老宅。
她左右瞧瞧,没看见苏及。院中只有陆英和苏三姐,两人似乎正在下棋。
陆英坐在树下,一身短打早已换下,穿了件云白长衫,他似乎刚沐过浴,头发松散的束在脑后,身姿端正,长睫微微下垂,盯着棋面。
突然吹来一阵微风,桃花纷落,滚落两人脚边,苏三姐仰头去看,陆英却不为所动,一副淡然。
这、这还是那个凶神恶煞的仆从?怎么如此像......
“观音娘娘……”三叔母呆呆看了半晌,忍不住脱口而出。
她甩掉脑中奇怪的想法,心道这下人确实几分姿色,难怪性情如此恶劣老二还能容下他。
苏三姐不爱这摆弄这些圆滚滚的石头,不如舞刀弄剑有趣,本来就如坐针毡,这下又被桃花吸引,忍不住偷偷用手去接。
陆英:“坐好。”
苏三姐小手捏着白子,有些憋屈:“我想学武,想打败所有人......不想学下棋。”
陆英按下手中的黑子:“下棋与杀人并无区别,要学会揣摩对手的心思,如此才能提早有应对之策,输赢生死皆在一念之间。”
苏三姐听得似懂非懂。
三叔母看这一大一小讨论起打打杀杀来犹如家常,刚才那点恍然更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心道果然自己年纪大了眼也花了,竟还看成观音娘娘,罪过罪过……
三叔母实在不想和那凶神恶煞的仆从搭话,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仆从身上有一股威严之气,自己是他脚下的一只蚂蚁,只要他愿意,即可随意碾死。
她虽故意挺着胸膛昂着头,却不敢大声说话,语气也不自觉放缓了些,朝人道:“我......我儿说老二被卷入了什么案子,昨夜在牢中关了一夜,我特地来看看,正好送些鱼来。”
陆英头也不抬:“老夫人放那儿吧。”
这次可不敢再让陆英抓鱼,只让身后的下人将装鱼的篮子放到一旁。
“哦,对了,还有画像,他们兄弟二人皆可选一选,这些可都是城中适龄女子。”
陆英又放下一粒黑子,侧头看过来:“适龄女子?”
“这些女子都还未婚配,叫老二先瞧一瞧,瞧上哪个我便让人去说媒。”
陆英闻言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走过来,从她身后的下人手中抽出一副打开。
陆英看得格外仔细,半晌评价道:“长得倒是颇为秀气。”
三叔母并未从他的话中听出什么异常,这些都是她精挑细选的,自以为得了认同,分外高兴:“这是杨记酒楼掌柜之女,在扬州可是出了名的端庄贤淑,还有那赵员外家的孙女,活泼灵动,与老二这性子倒是互补,我还十分看好那——”
三叔母本想再说上几句,可被陆英轻飘飘看了一眼,竟一时卡住。
这一眼并无特别,却叫三叔母像上次那样觉得浑身汗毛竖起,直觉得不能再说下去......
真是邪了门了。
三叔母一时讶然,只好装作口渴,拿起桌上的茶水喝起来。
陆英又打开几幅看了看,他收起画:“老夫人将画留下便是,等人回来我便告诉他。”
“哦哦......好。”
三叔母让人把画放下,慌忙要走,陆英又叫住她:“老夫人,这些日子我要教三姐练刀,刀剑不长眼,收不住会将人误伤,砍掉人的胳膊、双腿......甚至脑袋也是常有的事,老夫人出入可要当心些。”
“......”
三叔母只觉得毛骨悚然,脖子发凉,她又想着那两条被刺个对穿的鱼:“那......那近日就不来叨扰了!”
“如此再好不过,老夫人慢走。”
三叔母带着下人落荒而逃,陆英收回视线,盯着那堆画卷沉思,眼中升起阴郁之色,片刻后,他叫来苏三姐:“今日在院中烤鱼如何?”
只要不下棋,干什么都可以,苏三姐高兴起来:“那我去柴房拿些柴火来!”
陆英神情冷漠,他将桌上的画卷皆扫至地上:“不用麻烦,这里有现成的柴火。”
......
苏及回到苏家老宅时已经天黑,一踏进门,一阵香味飘来,惹得肚中馋虫蠢蠢欲动。
他闻着香味走近院中,见两人围在火堆前:“好香!这是在做什么?”
苏三姐举着木枝上的东西:“烤鱼!”
陆英将一条烤的焦黄的黄鱼递给苏及:“可有打听到什么?”
苏及囫囵咬上一口,被烫得连连伸舌头:“赵府当家死了的事已在扬州城传得沸沸扬扬。”
陆英倒了杯凉茶给他:“昨夜目睹之人众多。”
苏及灌了一整杯茶总算好些:“那些皆是扬州城的公子哥儿,想瞒也瞒不住。不过这些公子哥儿倒是会添油加醋,现在整个扬州城都传那赵老爷是被神女带走了。”
苏及挑起嘴角,嘲弄道:“见神女,登极乐,这倒是对上了。”
“我打听到神女像是赵金山半年前所得,这神女像原在一名女子手中,赵金山将这女子和神女像带回家中,又娶了这女子当第三房妾室。”
陆英垂下眸,往苏及杯中又倒了冷茶,转着杯子却没递过去:“这女子就是你要找的人?”
苏及吃着东西并没注意,只摇头:“不是,只是不知这神女像为何落到她手中。”
陆英这次将茶杯递苏及嘴边,见苏及一愣,他道:“你手上沾了油,杯子会脏。”
苏及两手不光有油,还有好些碎渣,的确会弄脏杯子。不疑有他,他就着陆英的手又喝了半杯。
苏及继续道:“我听说堂兄将赵府封了起来,说是未查清之前所有人都不能外出,还将赵金山的房间锁起来,派人在外面把手,闲人不得入内。”
“他也怀疑赵金山是被人杀害的。”
苏及将鱼骨扔进面前的一堆炭火里:“没错,他认为凶手就是赵府中人。”
陆英沉吟片刻:“让赵金山不能服下解药,或者错以为已服下解药,唯有府中之人才能做到。”
苏及也这么想:“我这堂兄即谨慎又聪明,后续打探赵府消息怕是难了。”
“不过也不是没办法,”他眼珠子一转,看向陆英,“就是倒时候得劳烦陆大人了。”
肚子填了些东西,苏及便不再着急,小口吃着鱼,这鱼烤得正好,表皮焦香,里面肉质鲜美,他又忍不住拿起第三条:“今日怎么想起烤鱼?三叔母又送鱼来了?”
陆英:“下午送来的。”
一旁苏三姐正闷头吃鱼,闻言抬头插嘴道:“还送了柴火。”
苏及有些疑惑:“怎的连柴火也要送来?柴房不是还有吗?”
苏三姐刚要张口,却被陆英打断:“今日的棋局可有记住?”
苏三姐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她怯怯道:“……没记住。”
“那明日继续。”
苏三姐一听明日还需练棋,一时颓然,鱼也不想吃了,提着刀,垂头丧气进了屋。
苏及有些不忍:“三姐还小,这棋练不好就练不好,也不指望她当个棋圣。”
“她想做女将军便不能空有一身武艺,战场上的阳谋阴谋皆得学,下棋能锻炼她的心性。”
毕竟已经将教人的事托付给了陆英,苏及也不好多嘴,他决定明日去选个礼物哄人。
第34章 二公子张嘴
苏及吃完剩下的鱼,正准备起身收拾,却又被陆英按住了肩,他疑惑地看向陆英。
陆英却伸手捏住他的下颌,颇得他不得已仰起头:“二公子张嘴。”
“???”
陆英露出另一只手,手指上面沾了脂膏一样的东西:“你今日吃多了火烤之物,生了火气,明日烫伤处会溃烂,需得提前抹上药膏。”
苏及的下唇偏内一侧确实还在痛,凉茶只能解一时之痛,可叫人在自己的嘴上上药着实怪异,何况这人还是陆英。
他忙往后缩:“陆大人有心了,我自己回房上药就好!”
陆英松开他,面露为难:“可是药膏已经用光了,唯剩的就我手上这一点。”说着打开怀中药罐。
苏及看去,那药罐中当真比他脸还干净。
“......”
陆英可惜道:“这剩下的一点还是我从盖子上刮下的。”
“......”苏及探究地看陆英,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蛛丝马迹。
见苏及默然不语,陆英又道:“难道二公子是嫌弃了?若是这样我现在出门再去医馆买一罐回来。”说着就要往外走。
苏及本断定这是陆英故意为之,可见人当真要去买药,又有些疑惑了。
难道真的是巧合?
眼见人已经快走出院子,他叫住对方:“......算了,现在天色已晚,这一来一回不知要耽误多久,就......就用陆大人手上的吧,明日一早再去买。”
陆英又走了回来,站在苏及身前,抬起对方下巴:“二公子需得张嘴。”
“......”苏及瞪着眼珠子,眼皮直跳。
“我手上的脂膏快化了。”
苏及索性闭上眼,照做。
陆英拇指抵住苏及的下唇沿,拇指下的触感奇异,他心道,是软的,和人一样。
下唇被微微掰开,内侧的唇肉露出,正中有指甲盖大小的烫伤,比别处更湿更红。陆英眼眸一时间变了颜色,似乎也变得又湿又红起来,可惜苏及闭着眼,并未瞧见。
“嗯?”苏及久不见人动作,一时奇怪,闭着眼询问般哼声。
“无事,刚刚有只猫跑过。”
陆英这才抬手,拇指用力将下唇掰得更开,又将食指上的药膏轻轻抹上去。
“嘶——”
苏及想缩回去,却被陆英钳住下颌,嘴也闭不上:“别动,需等药膏浸入几分。”
“......”
苏及眉头紧皱,他睁开眼,正好对上陆英那双吸人魂魄的凤眼,他一愣,只觉得胸口处似乎有锣鼓在敲击,咚咚的声音顺着骨头缝隙传到了他耳边,震得人头皮发麻。
待那锣鼓敲击了十来下,陆英总算放开他。
苏及松了口气,闭上嘴,慌忙间舌尖碰到膏药,只觉得苦涩,他一边压下舌尖味道,一边揉着耳朵。
却见陆英正拿着手帕擦手上的东西,那上面除了残留的药膏,还挂着亮晶晶的银丝一样的东西。
苏及尴尬地咳嗽一声,嘴张得太久,竟未察觉自己流了口水,还流了陆英一手:“不好意思......陆大人将手帕给我吧,我洗了再还你。”
“不用了。”陆英将手帕收起,“二公子的烫伤严重,明日还是叫大夫配几味清火的药。”
说罢回了屋。
见人离开,苏及心头的怪异并未减少,却说不出原由,这时苏三姐从屋中跑出来:“苏及,你明日记得买些药膏回来,我近日练刀老是划伤。”
苏及愣了愣:“......好。”
原来当真是他想多了。
第二日吃过午饭,苏及就带着做好的东西去了陵县县衙。
苏刑坐在案牍前,将手上的任书看了又看,又来回打量苏家老二:“监察御史?”
“正是。”
任书是苏及的任书,监察御史虽只是个正八品的小官,却掌管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等事务。
那任书上面确实是吏部的印章,但苏刑一时未发话。
苏及揣着手站在一旁,也不着急:“堂兄可还有什么问题?”
“前日你为何不拿出来?”
苏及心中腹诽因为那印章他昨夜才造出来。
“前日在场人太多,我不便拿出来,何况那时我确有嫌疑。”
苏刑合上任书,将苏及又打量一番:“老二,你我两家走得也算亲近,我却从未听说你考取了功名。”
苏及早已准备好说辞,但他故作神色为难,直到苏刑挥退旁人,才压低了声音:“咳,不瞒堂兄,我这职位......得来确实不怎么光彩,我在京中结识了安南候陆英,借着他的关系才能得了这个职务。扬州离京城虽远,但也应该听到了些风声,如今安南候被罢了兵权,自身难保,我怎敢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摆出官职。”
苏刑觑着苏及的神色,随即将任书交还给他:“你先回去,协同查案一事我再想想,等我想好了再差人告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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