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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打开，银白色的对戒，上面有细闪的碎钻。
一个圈口大些，一个小一些。是一对婚戒。
李嘉余见冯双没有回答，他把盒子拿在手上，站起身把床边的椅子推到墙角，然后郑重地单膝点地，跪在病床前。
李嘉余穿着随手拿的灰色卫衣，一天一夜没有合过眼，下巴长出青茬，显得比平日里憔悴。但他眉眼神色是面对冯双时才有的的温柔熨帖，深色的眼眸似海深沉，但海水是温暖的，将冯双牢牢得，温柔得裹挟着。
李嘉余郑重开口，一字一顿。
“冯双，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冯双目光颤抖着，即使他在知道李嘉余量过他指围之后，对这种场景已经在心中预演了几百遍。但在真实发生的此时此刻，他仍然觉得激动到无措，觉得失真。
冯双心脏如同强弩之末地跳动着，他用尽全力地平静着喘息，听到李嘉余继续说。
“冯双，你愿意把未来交给我么？让我爱你，护你，陪伴你，一辈子。”
李嘉余抬头看着他，眼睛明亮，唇边带笑，在等冯双回答。
对于这个问题，冯双从没有想过第二种答复。
“我愿意。”
冯双听到自己说道。
得到回答的李嘉余高兴极了，他像是个毛头小子，膝行了几步，凑在床边。
冯双用细弱的手掌牵住李嘉余的手指，和李嘉余对上视线。冯双的眼睛很大，因为病痛而显得疲惫泛红，但瞳仁仍然明亮。
“李嘉余，我愿意。”
李嘉余俯身把人抱在怀里，大手捧着冯双细瘦的后背，爱人破碎的心脏在李嘉余的手掌中跳动。
砰、砰、砰。
像是在说，李嘉余。
砰、砰、砰。
“我爱你。”
冯双凑在李嘉余的耳边说道。
李嘉余不会让冯双的表白落空。
“我也爱你，冯双。”
李嘉余亲了亲冯双的鬓角，说道。
冯双被李嘉余抱着，弯着唇角笑得很甜。
但抱了一会儿，冯双又有点着急，催着李嘉余，“戒指，还没戴……”
“哦哦，对。”
李嘉余也是懵的，他又单膝跪下，一手握着冯双的手掌，把戒指缓缓推向爱人无名指的指根。
但两人都没料到，冯双这几日病痛加剧，手指也因为心脏的问题水肿得比往日粗了一圈，推到骨节处卡住了。
冯双的手掌冰凉肿胀，手腕上带着滞留针，李嘉余不忍心再用力去推，他愣愣地看着被卡住的戒指，沉默了片刻，低下头把眼睛压在冯双的手指上。
过了片刻，冯双才迟钝地感觉到指缝中流过淅淅沥沥的水流，是李嘉余的眼泪。
冯双垂着眼睛看着李嘉余的发顶，他勉强翻转了手掌，掌心朝上，把爱人的眼泪接在手心。
第38章
冯双的手术时间定在一周之后，心脏的病情短暂得被药物控制着，在冯双的一再要求下，医生准了他一天的假，让他回家一趟。
冯双的身体虚弱，冯单临时买来了轮椅来给他代步。冯双消瘦的身子被李嘉余裹了两三层，穿着李妈妈给他织的天蓝色厚毛衣，又穿着泡芙款式的羽绒服，圆圆软软的一团，抱着一个蓝色的氧气袋，脸上挂着鼻氧管，被李嘉余轻而易举地抱上了轮椅，然后又抱上了车的后座。
冯单帮着打开车的后门，低头看见弟弟在移动间，细白的脖颈上有银光闪动。
“在医院还带项链？”冯单嘀咕了一句，却被冯双耳朵尖得听到了。
这一问正好撞上冯双的枪口，他正愁没人炫耀呢。
冯双把颈间的白金链条拉出来，上面挂了一个戒指，细细的手指掂着链子冲他哥展示着。冯双巴掌大的一张脸，眼睛弯着，笑得很开心。
冯单一愣，然后冲他弟比了个大拇指。李嘉余安置好了冯双，帮他系上了安全带，转到另一边的后座上车。
冯单的眼神跟着他的身形随动，果然看到了李嘉余手指间那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刘青见冯单一脸复杂的神情，好笑地拍了他一下。
“别愣着了，开车去。”
“哦。”
冯单已经尽量地把车开得平稳，但冯双还是有些晕车，他手上带着监控心率的手环，开始滴滴响。
李嘉余伸手抱着他，让冯双靠在自己的怀里，一下下顺着他的后背。
李嘉余的怀抱像是有魔力一样，冯双不一会儿就平静下来，皱着的眉头也松了，像是只虚弱的小猫一样窝在爱人的怀抱里，支不起来脑袋，但分明唇瓣是弯着的。
自从知道可以回家，冯双从昨天睡觉之前就开始偷着乐了。
“对了，你这几天没上班，工作怎么办？”冯双抬起头，小声问李嘉余。
李嘉余有多忙，冯双可是见识过的，这几天一定耽误了他不少工作。
李嘉余神色一顿，开口道，“我请了年假。”
冯双一愣，原本上扬的唇角垂了下去，长长的睫毛也垂着，一脸失落的样子。
“好吧……原本还要出去玩……”
“没事，宝贝。”李嘉余用指尖像是逗猫一样挑了挑冯双的唇角，“等你手术之后，恢复好了，我们照样可以出去玩。”
冯双抬眼，有些委屈。李嘉余太宠他了，让他现在说话都可以不讲道理。
“可你年假……用完了呀，怎么办？”
李嘉余低沉着声音，小声在冯双耳边说，“还有婚假呢，宝贝。”
车里空间总共就这么大，前排的两人难以避免得听到了后排的对话。
刘青忍着笑，转头看着自家爱人。
却意外发现，冯单也在笑，眼神很温柔。
冯单两人把弟弟们送回家之后就走了，把时间和空间留给这对小情侣。
两人一进门，大宝和小宝等在门口，原本大宝看到冯双激动地想往他身上扑，被李嘉余大手掂着后颈给控制住了。
“大宝，冯双生病了，你不要扑他。”
大宝站定，好好打量起冯双，发现他的确是不太对劲，着急地围着冯双的轮椅转圈，着急地呜呜直叫。
一直到李嘉余认命地把大宝抱起来，凑到冯双身边，让一人一狗好好贴着亲昵了一会儿，李大宝才冷静下来，又摇起来大尾巴。
李嘉余把大宝放下，推着冯双来到客厅。冯双现在的精力很短，短短的车程他就有些支撑不住，脖颈软软地有些支不住脑袋。李嘉余扶着他的后颈和腰，把人抱坐在沙发上，然后把氧气袋放在一边，李嘉余用手掌压着氧气袋，让氧气供给得更顺畅些，好让冯双缓一缓精神。
等冯双好了一些，李嘉余才敢松开怀抱，让人靠在沙发扶手上，半躺着，伸手帮他脱掉外套和脚上穿着的雪地靴。
李嘉余没有半点嫌弃，他用手掌捧着冯双的脚试了下温度，是血液供不上的冰凉。
“李大宝，”李嘉余伸手给了大宝一个指令，让它靠着冯双的脚边，“过来坐着，乖狗。”
小宝也不请自来，趴在沙发的椅背上，雪白的尾巴一甩一甩，主打一个陪伴。
冯双没忍住笑了起来，但他胸腹无力，一个气没倒上来，呛咳了起来，李嘉余扶着他给他扣着后背，直到好转才敢放手。
“宝贝，我把四件套换一下，你去床上躺着吧？”李嘉余轻声说，声音温柔地哄劝。
“好。”冯双点头。
李嘉余很快就把床铺收拾好，过来抱冯双，只见他精神好了些，把脖子上的挂着戒指的项链摘了下来，偷偷地尝试着把戒指戴在手指上。
他这两日的手指没有那么肿了，勉强可以带上去，冯双高兴地抬手看，却看到了不远处笑看着他的李嘉余。
冯双脸一下红了个透，眨了眨眼睛，看着李嘉余走过来。
李嘉余用自己戴着戒指的左手握住冯双的手，一对戒指钻光璀璨，很是好看。
“喜欢？”李嘉余问。
冯双点头，眼睛亮亮的看着李嘉余，“好喜欢。”
李嘉余亲了亲爱人的额头，“那就戴一辈子。”
冯单点头，认真地应了，“好。”
李嘉余准备把人抱上床之前，冯双挣扎着扭着身子，不乐意。
“在医院呆了好几天，要洗澡。”冯双抱着手臂，不让李嘉余过来抱自己起身，他皱着一双眉头，像是跟李嘉余谈判。
李嘉余也不退让，沉着脸看上去有些凶，但冯双知道他是在吓唬人。
“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洗澡，不许洗。”
“老公……身上脏，睡不好。”冯双使出来绝招，他伸手想去够李嘉余的肩膀，但手臂上没力气，一抬起来就发抖，被李嘉余用手掌握住。
“可以用毛巾擦身……不要再讲条件。”李嘉余无奈。
冯双嘟了嘟嘴，不乐意，“那头发怎么办？”
李嘉余捧着冯双细弱的脖颈，让他的长发从床边垂下，然后用临时找来的刷牙杯舀起来一杯温水，顺着冯双的发际线浇下，把他的头发一点点打湿，然后又用大宝的洗澡盆接在下面盛水。
李嘉余的手臂很稳，冯双没忍住晃了晃脑袋，李嘉余把他的小脑袋安安稳稳地托在掌心。
粗糙有力的手指在纤细柔软的发丝间打出泡沫，李嘉余的手法很温柔，洗得很仔细，搭配着淅淅沥沥的流水声，实在是有些催眠。
冯双在病中精神短，阖着眼睛打了个盹，一直到李嘉余笨手笨脚地把他的头发包裹起来，给他擦头发时不小心扯痛了冯双，他才醒了过来。
李嘉余看见他睁眼，一愣，“怎么醒了？是我手太重么？”
冯双自然不会说是他扯了自己的头发，摇摇头，笑着说，“没有，你洗的好舒服。等我病好了也可以享受这个待遇吗？”
李嘉余觉得他问的是废话，无奈道，“当然可以啊。”
李嘉余帮冯双吹过不少次头发，但次次没有长进，吹完之后干是干了，但毛躁了很多。
李嘉余心虚地又接过冯双手里的发梳，一点点帮他处理着打结的头发。
“要不我把头发剪了吧。”
冯双头发很久没剪过，又长长了一截。他人消瘦，又是在病中，营养难免会跟不上，发丝开始泛黄，分叉。
李嘉余梳理的时候很小心地捧在手里，把冯双干枯的发尾当成了宝贝。
冯双有些脸红，伸手把分叉的发尾攥在手心，小声说，“不要看啦。”
“为什么要剪头发？”
李嘉余皱眉，不太乐意。
“术后还有一段时间卧床，长头发会很麻烦。”冯双解释道。
“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交给我吧。”李嘉余伸手拧了下冯双腮边的一点软肉，“我不嫌麻烦。”
两人吃了顿简单的午饭，李嘉余哄睡了冯双，自己去书房处理了积压好几天的工作。转眼间又是一天的日落时分，李嘉余站到窗边看了一眼，意外发现今天的晚霞格外美。
李嘉余走到卧室查看冯双的情况，却见他睁着眼睛，早就醒了。
大宝在床边代替李嘉余守着冯双，大脑袋趴在冯双的手边，冯双不厌其烦地用手指梳理着它毛茸茸的头毛。
李嘉余靠着门框，静静看了一会儿，这幅画面他愿意长久地看下去，但他怕耽误了晚霞。
“双儿。”李嘉余出声叫冯双。
冯双抬眼，笑着看他，苍白的一张脸，但一双漂亮的眼睛温柔又明亮。
李嘉余把人抱到阳台竹编的躺椅上，用绒毯把冯双裹了起来。
窗外的火烧云正烧到最惊艳的时刻，红霞从天际线蔓延开来，将天空染成画家笔下都难调出来的艳丽色彩。
冯双拉住李嘉余的手，他拍了拍单人位的躺椅，“上来，一起。”
李嘉余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上了躺椅，让冯双坐在他的怀里，两个人的体重压得椅子咯吱一声响。
“早就该换成双人的。”李嘉余好笑道，“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
“我们一起去买。”冯双接上他的话。
李嘉余笑了，“好。”
冯双看着远方的天际线，视线逐渐失焦。
李嘉余一直低头看着冯双，看他纤长的睫毛，秀美的鼻峰，还有泛着紫绛色的唇瓣。很专注地看，像是要把冯双的这张脸刻在他的心头。
落日沉在远方的屋脊上，天空的云彩被风吹散。
晚霞散了，这一天也就意味着进入了尾声。
“李嘉余。”冯双视线还停留在远处，没有看身边的爱人，他声音很轻，很弱，但李嘉余听得认真，所以听得很清楚。
冯双说，“如果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生活。”
说出这句话的冯双显得平静得过分，但李嘉余却像是被人一拳打在胸口，痛得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是好。
李嘉余咬着牙调整着呼吸，但眨眼间却落下两滴泪水。
“别说这个。”李嘉余摇头，逃避道。
冯双用手牵着李嘉余的手掌，和他十指相扣。冯双显得很冷静，他褪去了强撑的笑容和故作乐观的姿态。
冯双很坚决，他用仅剩的力气，攥紧了李嘉余的手掌。
“无论如何，你要好好生活。”
“答应我，李嘉余。”
李嘉余抱着冯双，把酸涩的鼻尖压进他细软的发丝间，过了好久。
直到窗外的太阳完全落下。
“好，我答应你。”
李嘉余低声应了。
冯双松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睛，放任自己脱力地陷入爱人的怀抱里。
冯双的手术安排在早上的第一台。
冯双换好了手术服，躺在病床上等着护士来接他。
他把手里的戒指塞到李嘉余的掌心，小声说，“暂时替我保管，要是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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