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简直觉得拒绝就是一种巨大的伤害。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陆长野及时将她抱起来,“赶紧回去找你妈,待会儿她又要打电话来骂我,说我到处带你玩,不让你回去练琴。”
听到他搬出妈妈这个称呼,齐园瞬间怂了,乖乖地上了车,打开车窗,举起小手冲他们挥了挥。
那头,文文已经上了车,趴在车窗上等江寻。
“她真好看。”文文咕哝道:“但是没有江老师好看,我还是更喜欢江老师。”
陆长野轻咳了两声,文文冲他做了个鬼脸。
“你是不是打算不回去了?”文文突然问。
江寻微怔,看着文文的眼睛,他有些心虚。
按照事先的想法,他应该和文文一起坐车回去的。可这个城市拥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人想要留下来,脚底似乎生了根,告诉他这才是属于他的城市,是他的故乡,无论其他地方有多好,他都对这里充满了留念。
以前总是来去匆匆,害怕多待一秒就会被陆长野逮住。
可现在,他已经没有这种烦恼了。
和他们道过别,江寻望着车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一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当中。
陆长野就坐在他身后不远,就好像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一只手撑着下巴,像一只乖巧等着主人的小狗,安静懂事。
“你别多想,我就是想去看看小霜。”江寻自顾自道。
陆长野乖巧地点了点头,“霜姐昨天出差了。”
江寻:“……”
他差点忘了丁予霜最近也在忙着工作的事,半年前,她和牧成泽之间因为一些原因和平分手,至少就她个人而言,这算得上是一件好事,终于摆脱了笼中雀的身份,开始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要不然……”陆长野想了想,“去你未来的工作室看看?”
江寻没有找到拒绝的理由,这好像成了他在这个城市多呆两天最后的借口了。
“那我开车送你回酒店。”
一路上,两个人相顾无言,气氛显得很是诡异,等到了酒店门口,陆长野刚准备送他下车,车载屏幕上突然出现了电话拨进来的画面。
[陆家和]
他微微皱了皱眉,低声道了句抱歉,随后按下接听键。
陆家和的语气很不好,他似乎前段时间很忙,直到现在才有心思来处理有关《寻野》版权的问题,就陆长野没有及时控制舆论,导致旗下娱乐公司股价下跌的事情把他大骂了一通。
言辞激烈,带着很多不堪入耳的词汇。
陆长野握着方向盘的手捏紧了,手背凸显出一根根青筋来,强压住火气,好言好语道:“爸,这件事我过两天找你汇报。”
电话那头再骂了几句。
江寻忽然伸手按下了挂断键,“你在做什么?”
陆长野表情一变,小心翼翼道:“版权纠纷牵扯面很广,但我会处理好的,哥。”
江寻摇摇头,不快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在骂你,骂得很难听,并且没有什么道理。”
陆长野扯了扯唇角,“我习惯了,等他骂吧。”
“你以前不是这样。”
在他记忆中,陆长野对父亲的态度总是带着些攻击性的,哪会像这样,被骂得狗血淋头还在装乖。
“如果一个父亲本身就做得不称职,你为什么要固守作为晚辈的礼貌?”
“阿野。”江寻用着格外认真的口吻道:“他骂你,你就应该骂回去,他要是打你,你就应该阻止他打你。装乖的话,在我面前就足够了,明白吗?”
陆长野看向他的眼神逐渐明亮痴狂起来,那些内心中所压抑的野性和张扬,原本随着时间的打磨被藏在了深处,这时候却又被人给重新挖了出来。
江寻拿过他的手机,按下了回拨键,随后一字一顿道:
“骂回去。”
“告诉他,版权是我的,你要把原本属于我的东西,通通还给我。”
第49章
太阳偶尔从厚厚的云层里探出头,湖面波光粼粼,一切显得寂静安逸。
江寻站的地方能把岷山府的别墅群看得很清楚,那依旧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充满了低调奢华的气息。
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地方可以带给他如此复杂的心情,那里储存着有关他幼时最美好的记忆,以及他唯一的一段爱情,原本那段记忆美好到让人想一尝再尝,但就像是一副完美画作在完工的时候被人泼了墨,再美好的笔触也被污染地让人无法直视,心情崩溃到想要把画撕碎了全部扔进火里,连灰都不要剩下。
烧毁了旧的画,才能心无旁骛不留余地地开始下一幅画的创作。
他望了眼美术馆的招牌,已经被摘下来了,但留下了些许的痕迹,需要重新装修才能掩盖前者的痕迹。
江寻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装修这家未来的工作室。
纤细的手指放在门上,指尖轻轻一推,悦耳的钢琴声从门缝里漏了出来。
天花板的吊灯发出璀璨的光芒,空旷的大厅中央摆了一架白金色古典三角钢琴,陆长野穿着一身精致的黑色礼服,脖颈上带着黑色的蝴蝶结领带,阳光裹挟着空气中细小的粉尘,落了一缕在陆长野的身上。
没了那些奢侈的艺术品,他便美地像一幅中世纪的油画,在硕大的美术馆中绽放孤独的优雅,伴随着指尖跃动,让人醉在他的钢琴声里。
一曲奏毕,江寻慢悠悠地鼓起掌。
“喜欢?”陆长野微微偏过头,乖得像只等待夸奖的小狗。
江寻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慢慢地踱着步靠近,指尖落在钢琴上,缓慢地滑动。他挡下了那束落在陆长野身上的光,银色的额发将那双本身就带点微红的眼睛衬托地太艳了。
身体的本能反应最接近真实,陆长野的喉结忍不住上下动了动,初见时他是见色起意,这一点他从来没有掩饰或者否认过。
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这句话放在他们两个人身上都很合适。
他们是对方各自所尝过的最烈的酒和摘过的最美的花。
最烈的酒伤了身,最美的花惊了心。
“是个不错的礼物。”江寻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他走过钢琴,顺着旋转扶梯往上走,余光中,他瞥见陆长野紧步尾随,他来到一扇窗前,将其推开,望着岷山府的方向,“要是没有那些事,我觉得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会很开心,你总是知道我喜欢什么。”
江寻莞尔道:“也知道怎么才最伤我的心。”
陆长野痴痴地望着他,嗓音微哑,“我会补偿的,只要你愿意接受。”
“我当然接受,就像你每次都接受芩姨的补偿。”江寻漫不经心道,一手撑着窗沿,腰身微侧,羊毛衫裹紧了他的腰部曲线,性感又柔和,“可你心里没有芥蒂吗?”
陆长野苦笑了声。
“要是陆总真情实感地告诉你,说他愿意洗心革面,做一个完美父亲,力所能及地来补偿你,你会真的原谅他吗?”江寻又一次反问道。
“我会。”
这个回答让江寻愣了一瞬,不过也只是一瞬。
他很快想明白了,自己和陆长野是不一样的,陆长野从小到大都缺乏真正的爱,但他不一样,他经历过完美无缺的爱,对于有缺陷的东西就显得不那么满足了。
“我知道哥哥更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你是想说,无论我现在做什么样的补偿,都只是亡羊补牢,来不及了。可这也好过我没改,你以前说过的,我和我父亲不一样,我不会变成他那样的人,至少我的心里不会装着别人。”
陆长野解开右手袖扣,将衣袖一点一点地卷起来。
手臂内侧,那是一排用花体英文的纹身样式,刺着江寻名字的拼音和他的生日。
“好幼稚。”江寻忍不住吐槽。
陆长野把手臂伸到他面前,殷勤献礼似的,“我只是把我能想到的,可以用来证明我爱你的东西,都做了。”
“有个小孩儿告诉我,喜欢一个人,就要想尽办法让他开心。”黑色的额发稍稍遮住眉眼,陆长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唇角边稍稍勾起的笑意。
“这句话很有文文的风格。”江寻轻轻勾住他的领结,微眯着眼睛,“你也是小孩儿吗?”
“哥哥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陆长野低声道。
他很少看到陆长野系领结,领结总是显得比领带更加柔和亲切一点,带着点属于一个男人的乖巧,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装饰物。但江寻莫名又想到了那天在城市广场看到的那只猫,以及猫脖子上的黑色皮质项圈和金色铭牌。
“别说是小孩儿了,如果哥哥说我是小狗,那我就是小狗。”
江寻的指尖一僵,目光偏向另一边。
可哪怕是这点微小到几乎一闪而过的异样,也被陆长野精确地捕捉到了,他那双长地过分的腿稍稍弯了下去,下巴略微扬起来,望着江寻痴痴道:“陪小狗玩一玩吧,好不好?”
江寻:“……”
“去给我带杯咖啡回来。”他一脚踹在陆长野的脚踝上。
陆长野吃痛地弯下腰,却又拖着绵长的嗓音笑道:“好——”
被弄乱的心绪要花上一阵子才能重新整理出来,江寻坐在钢琴弹琴的时候显得有些心猿意马,刚才那扇几乎破掉的心门让他感到一阵后怕。
还是那句话,他觉得邓锦年说得是对的,兴许自己就不应该冒险来赌这一局,就陆长野那卖乖的功夫,搁谁能受得了。
“公园那家咖啡店在休息,最近的一家在两公里外,阿野应该要一会儿才会回来。学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为什么一定要当面说?”江寻缓缓抬起眸子。
邓锦年穿着一身白色大衣,神色看起来有些憔悴。
“其实就算他在,你也可以说的。”江寻不解。
邓锦年摇摇头,“有些话我不想当他面讲,虽然他这人不怎么讨我喜欢,但当着自家侄儿的面挖他墙角,我还没这么厚脸皮。”
江寻勾起一丝温柔的笑意,“那你可以稍微等一等,明天我抽空来见你也可以,为什么非得是今天?”
“因为我害怕。”邓锦年把他的手从琴键上拿起来,轻轻握住,“怕你和他待的时间久了,你会重新陷进去。小寻,你就把我当做是个阴险的小人好了,按理说,我应该相信你,经历过以前那么多事,按照你现在的个性,肯定不会重新和他在一起的。”
“但哪怕是一丁点的不确定性也让我觉得不安。”
“所以,关于文文的事,我去调查了一下。”
江寻的心陡然一沉,“什么意思?”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陆长野怂恿的,为了生日那天你去看他,故意和同学打架,事后把电话手表送给同学当酬劳。你也不想想,从崇林市到这里,包野车需要多少钱,那孩子怎么可能拿的出那么多钱来?”
听到这里的时候江寻还留着一丝希望,心想也许包车司机是陆长野安排的,可他忽然想到那天警方的调查报道,完全证实了那个司机本身就是个跑非法运营的老油条了。
一个七八岁小孩儿拿着钱去包车,万一司机怀了歹心,也许事情就没有这么顺利,也是会发展成……
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事实证明陆长野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变过,他只在乎他在乎的事情,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自私自大自以为是,只是这个目的从获取父亲的认同和得到公司的控制权变成了挽回前任而已。
“关于你版权的事情,我拜托陆氏娱乐的朋友问过,为了稳住公司股价,陆氏高层会花重金保下舒云轩,陆长野嘴上说着会帮你,但其实他什么都没做,也许到了最后,他们宁愿彻底下架《寻野》,也不会把版权交还给你。陆家和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觉得他真的会甘心栽在你手上?”
“别说了。”江寻有气无力地说道。
邓锦年心疼地看着他,“小寻,我说过的,你真的不应该和他再有联系,他只会粉饰现状,让他做出牺牲,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别说了!”江寻低吼道,一拳砸在琴键上,巨大的钢琴声回荡在空旷的美术馆当中,他一时间觉得呼吸急促,脑子瞬间陷入缺氧,慌张地从包里拿出药,深深地吸了一口。
门外传来停车的声音,陆长野手里拿着一杯热咖啡,迈着愉悦的步伐走进美术馆,丝毫没注意到门口多了一辆车。
“哥,你的咖啡。”
他递出咖啡,却迟迟没有等到江寻把咖啡接过去,这时候他才逐渐意识到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哥……”
话还没说完,江寻抬手一把将咖啡打落在地。
滚烫的咖啡烫红了陆长野的皮肤,随着纸杯落地,大理石地面染上咖啡色的污渍。
“我突然很庆幸,幸好自己没有把拿回《寻野》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你身上。”江寻冷笑道。
透过落地窗,陆长野注意到门口的那辆车。
“他对你说了什么?”陆长野哑声问。
“我们之间结束了,这是最后通牒,如果你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打扰我身边的人,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你的。”
江寻撞开他,径直朝着邓锦年的车走去。
落地窗反射出陆长野踉跄且落魄的身影。
江寻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整个人充斥着疲惫感,“学长,走吧。”
邓锦年刚按下启动键,江寻突然露出惊恐的神色。
只见陆长野面色阴沉,浑身散发出一股压抑恐怖的气息,拎着一把消防斧气势汹汹地走到驾驶位旁。
“姓邓的,我他妈□□祖宗!”
第50章
“所以你就干出这种事?拿着消防斧去砸人家车?!!”
38/49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