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野被一脚踹翻在地,他咬牙爬起来,操起凳子就朝外砸过。
“不然呢!他抢老子的人!我不弄死他都算好的!”
陆家和侧身躲开,凳子在墙壁上砸出一抹凹痕
父子间的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扔掉指间的烟,脚尖狠狠踩了一下,重新拎起凳子砸回去。
陆长野没躲,额角缓缓流出血来,眼底通红,带着些哭腔嘶吼道:“妈的,妈的我老婆跟别人跑了,你他妈还想怎么样!这两年我本本分分地听你的话,帮你做事,没给家里也没他妈再给你丢脸!”
“我就是想要个老婆!”
想到这一点,他缓缓靠着墙滑坐下去,再也没忍住地痛哭起来,“你把你自个人老婆弄丢了,就这么想看到我也没老婆吗!”
陆家和忍住打人的冲动,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儿子,内心说不出的复杂。
自从和邓芩离婚,这日子过得是越来越不顺了。人至中年,以前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动手打人,然而到了他这个岁数,心都累了,脾气相对来说也没以前那么燥。
早年间他这个丈夫以及父亲的身份做得差劲,夫妻间感情不顺,对陆长野也就没什么耐烦心。那时候他在外面养了不少的女人,私生子也有不少,可到头来,碍着董事会的面子和媒体的舆论,他明面上也只能承认陆长野这一个孩子。
加上年纪大了,精力也跟不上,每每看向陆长野,会觉得也只有这个儿子和他最像,忽然间萌生了要做一个好父亲的打算。
只是毕竟以前对这个儿子太差劲,他也没想过能真的缓和父子关系。
更何况他还是个极度好面子的人。
为了让自己下得来台,他故意把让陆长野把《寻野》的版权让出来,让其成为父子关系缓和的契机和台阶。
哪知道,这个儿子其实和自己也不是完全相似,至少在感情方面,较真地可以,也不知道那个姓江的小美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陆氏的太子爷变得像条狗似的。
当初江寻死遁,他其实什么都知道,看着儿子整日魂不守舍,他以为过段时间就好了。一个男人而已,以他们这样的家庭条件,管他男的女的,主动爬床的人少不了,多睡几个,自然也就把人给忘了。
哪知道,陆长野把人给找着了,往日那雷厉风行干脆果断的儿子,一下子又变得魂不守舍起来。
“你真就那么喜欢他?”陆家和不可置信道,怎么也想不通这个为了个男人,哭得泪流满面的人会是他的崽。
陆长野带着哭腔,言辞激烈道:“你懂什么是喜欢吗?你懂个屁!你也就只会脱了裤子把人一操,灯关了谁他妈不一样!”
脏话都到了嘴边,陆家和差点又没忍住操起棍子,可手臂传来的酸痛让他想起自己真的已经老了,放几年前,他能把这小子打个半死。
“……陆长野,你能不能摆正自己的身份,堂堂陆家太子爷,为一个男人哭成这样。今天要不是老子出面,现在你已经进拘留所了!”
“邓锦年那个杀千刀的才他妈该进拘留所!撬侄儿的墙角,他还是人吗!”陆长野吼道。
陆家和揉了揉太阳穴,“行了,总之我告诉你。江寻那小子是不是还企图让陆氏给他公开道歉,然后低声下气地把版权双手奉还?这事儿绝对不可能!”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明天我就去给你挑几个长得好看的男孩儿,一个没了,多找几个不就完了,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陆长野咬着牙重复道。
没听出反问的语气,陆家和这才意识到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心头像是有把火在烧。
陆长野擦去额角的血,带上些哀求的神色道:“爸,不就是一个版权吗?你还给他,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他双膝落地跪了下去,身上全然没有半分属于陆家太子爷的姿态,完完全全地卑微起来,“这么多年,儿子从来没这样求过您。别人我不想要,我就想要他,从小到大,我没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可现在他不要我了。爸……寻哥他不要了我。”
“当初是我对不起他,是我伤了他的心,我真的……我给您磕头,您行行好,把版权还给他,本来这些年您就看不上我,我不做什么继承人了,你要把什么乱七八糟的私生子认回来你就去认,你把版权还给他,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二十多年了,他对父亲的感情从崇敬再到恐惧,后来是无边无际的憎恨以及反叛,哪怕是被迫跪在地上挨打,他也是把脊梁骨挺直了来挨的,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要被打死了,但也没示过一次弱,在父亲面前示弱就跟杀了他没区别。
可他想到江寻,想到江寻上了别人的车,要去爱别人,一想到那原本只属于他的人,只属于对他的好,从今以后就要去对别人好了,要张开了腿躺到别的男人身下,他简直觉得自己快死了。
他突然就觉得那些硬气硬地丝毫没有意思,在父亲面前证明了自己,在全世界面前都证明了自己是个合格的继承人,得到了这些又怎么样?
钱没了可以再赚,老婆没了就是没了。
陆家和露出诧异的表情,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把私生子带回来?不做这个继承人了?
也许以前,陆长野这么卑微地跪在自己面前,他会很有成就感,很有一种父亲的威严得到了证实的自豪感,可父子俩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突然间,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男人,儿子举了白旗投降,还要把之前获得的战利品给退回来。
这不扯犊子呢吗?
陆家和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很久。
他突然有了一种,儿子有了媳妇忘了爹的错觉,突然,就产生了那么点,挫败感。
他一把抓住陆长野的头发,暗了骂了声,“给老子滚!”
·
邓锦年从门外拎了一大袋的食材进屋,江寻赶忙去接。
“你不是腿疼吗,我来吧。”
“行了,我还没这么矫情。”邓锦年低笑了声,轻轻捧住江寻的脸准备亲吻上去。
江寻稍稍侧过头,二人之间突然产生了些尴尬的气氛,他轻咳了声,马上转移注意力到食材上。
“先前芩姨给你发微信来着,我没看,你赶紧去看看她给你发了什么。”
说完拎着食材进了厨房,把玻璃门啪地关上,他扶着灶台长长地松了口气。邓锦年刚才落寞的表情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江寻瞬间觉得很自责,心想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这样。
他觉得学长是个很好的人,温柔体贴,知道怎么关心人,而且对他很照顾,哪怕追了自己这么久,却还是小心翼翼地不敢拉近距离,只要自己不点头,就永远不会做出亲密的举动。
或许是被陆长野气昏了头,他那天点头说答应试试。
可说完之后,心里没来由地又后悔起来。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内心只觉得学长肯定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但仅仅是这样觉得而已,如果把性|欲当做是判定爱情最主要的一个方面,那事实就是他完全无法在面对邓锦年的时候产生任何身体上的欲望。
这明显就不是爱。
他很清楚,也坦白了,可邓锦年还是想试试。
试试就试试,倒也没什么,真的不合适,就及时止损。试了一段时间,他却只从两人的相处中感到了莫名的尴尬和抗拒,可拒绝的话又怎么说呢。
难不成要说我对着你硬不起来,还是说我没办法面对你产生除了朋友外别的想法。
他自己就是个男人,知道这种话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有多大的杀伤力,简直堪比小行星撞地球。
匆匆忙忙地做了几个菜,一顿饭后,邓锦年很体贴地帮他洗碗,这些行为很有家庭的氛围,非常地和谐。
可真情侣之间,一起做菜,一起做家务,才更显得亲密。
而现在,邓锦年出现在厨房,他就跟逃似的跑去沙发窝着,宁愿看粉丝评论区吵架也不愿意去厨房,待在同一个逼仄的空间。
这个天冷得要命,买个菜都只愿意点送货上门,可这时候门口突然又响起敲门声,他以为是邓锦年又点了什么东西之类的,趿着拖鞋去开了门。
“请问是江寻江先生吗?”
江寻点点头。
外卖员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他。
江寻以为是邓锦年公司的文件,便转头唤了一声。
“外面下大雨来着呢吧,真是辛苦您了。”江寻道。
外卖员摆摆手,“不辛苦,好久没遇到这么大方的老板了,跑一趟给好几百,淋点雨不算什么。”
江寻愣了一下,“好几百?”
这时候,外卖员忽然又从旁边抱起来一束向日葵,“这个也是您的。”
向日葵上放着一张手写卡片。
[这世界上有很多向日葵,可却只有一个太阳,它们都在,很努力地,很努力地希望太阳看它一眼。你的小狗,也很想让你看它一眼。
《寻野》是你的了。——你的阿野]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麻烦您在签收单上签个字。”
外卖员从雨幕中离开。
邓锦年擦干了手,从厨房走出来。
“小寻,怎么了?”
坏透了的天气,好巧不巧地,在这个季节里落了一场罕见的大雨。
顺着江寻冰冷的目光向外望去,陆长野穿着一身薄薄的黑色衬衫,在这个冷到让人不愿意外出的雨夜里,默默地跪在别墅门口。
雨水把他淋透了,湿漉漉的额发紧紧贴着脸颊。
像是一只被人遗落在雨夜里,等着被人捡回去的,可怜小狗。
第51章
灿似骄阳的向日葵花瓣被踏碎了扔进门口的垃圾桶,雨夜没有太阳,凌乱的花在风雨中垂垂低着。
“哥……”
微弱的声音穿过雨幕落进江寻的耳朵,那委屈的声线不仅没让人觉得心疼,甚至让江寻恶心反胃。
他想到文文,又想到齐园。或许吧,陆长野的确是个还算不错的父亲,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永远也做不来一个丈夫。
永远自私,永远自以为是。
地上的雨水积起薄薄的一层,陆长野挪动膝盖朝着他靠近,眼底猩红。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版权的事情我可以解释,但是现在,它真的完完全全地属于你了。”
伞面发出雨水落下的啪嗒声,这个裹着千重万重寒冷潮湿的雨夜里,江寻冷得地像支绽放在冬夜的红色海棠,美地惊心,却也带来无边无际的距离感。
陆长野轻轻拽住他的裤脚,试探性地仰着脖子,这在外界高傲矜贵的陆家太子爷,在他面前总是这样,乖巧可怜,惹人怜惜。江寻以前很喜欢这种反差,自顾自地觉得这是专属于他的陆长野,别人眼里的陆长野都是高高在上触不可及的,只有他的阿野,是乖的。
可这种乖让他付出了惨烈的代价,也给他身边的人带来了可怕的危机。
院里还停着邓锦年那辆被砸烂了窗玻璃的车,那一幕到现在都让人毛骨悚然,也不知道为什么,邓锦年一直没有拿去修。
或许就是在等着这一天,用坏掉的窗玻璃提醒他,让他别再心软了。
江寻轻轻动了动脚踝。
一脚踹在他身上。
雨水四溅。
“我不爱你了,你听不懂是吗?”
陆长野哭着摇头。
“不爱了就是不爱了,你再怎么做都是无济于事。”江寻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你我两不相欠。”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哥!”陆长野四肢并用地向他爬过去。
雨伞落下,漆黑的夜里传来几声闷哼,江寻拽住他的领子将他摁倒,豆大的雨粒落进那双原本带着狐狸般野性又魅惑的眼里。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江寻嘶哑地低吼,“我不爱你了,不爱了!你就不能放过我,让我重新开始我的生活吗!”
“可你要不要问问自己的内心,问问你自己,你真的爱他吗?”陆长野哑声道,他的脑子晕乎乎地,嘴角被揍地流出血来,竭力望向邓锦年,“你真的爱他吗?”
漫长的沉默下。
江寻缓缓松了手,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冷眼看着地上的男人,忽然轻笑了声。
“爱啊,我怎么不爱他。”
“我可以爱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但这个人,绝对不会是你。”
邓锦年举着伞走到他身边,忽然间,江寻一只手搭着他的肩,垫脚吻了上去,丝毫不讲技巧也不讲感情,这个吻混杂着雨水和某种温热的液体。
“这样你满意了吗?”他面无表情地问道。
陆长野目光呆滞,脸色苍白地吓人,仿佛灵魂被抽出了身体,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还是说不满意?”江寻淡淡问道,随即用他们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学长,我们做吧,我想做了。”
不多时,卧室的窗帘映出两个人亲密的身影,外面的雨声混杂着男人的哀嚎和嘶吼,让听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他在经历一场真正的炼狱,到最后,痛苦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拳头一下下砸在地上,血迹顺着雨水流进下水道,无人在意。
“抱歉,抱歉。”江寻颤抖地把衣服拉起来,轻轻推着面前的男人,脸颊泛起缺氧的微红,不住地低喘道:“真的抱歉,学长,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说完这句话,他的鼻子一酸,顺着艳色的眼角流出两行热泪来。
邓锦年叹了口气,轻轻揉了下他的发心,“我知道,没关系的。”
江寻哭起来的样子像是一朵被摧残了的小白花,带着点淡淡的艳色,既让人生出性|欲,也让人觉得心疼。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究竟是失望多一点,还是难过多一点。
身为一个直男,被另一个男人猝不及防地走进内心,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挣扎才放弃那道属于一个尊严的心理防线,恐怕是要用尽所有的爱意,把自己放低到一个不能再低的水平才会心甘情愿地躺在另一个男人身下。
他以前付出了全部的信任和爱,得到的却是一次次伤透了心的回应,说不对爱情失望是假的,至少,他没有办法用这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去爱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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