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来得突然,雪下了一夜,铺开一片厚重雪色。
这场近战果真是累人,宴焱觉得累极了·。
梦里的云梧打法狠戾,下手极重。或是宴焱此时境界不如他的原因,宴焱接招接得吃力。
云梧的那把玄铁寒剑剑身厚重,剑中起脊,稍不留神被寒剑挑中要害便是一阵钝痛。
很疼。
但一场战斗下来,也算是棋逢对手,打得酣畅淋漓,颇为爽利。
果真是个不错的对手。
宴焱在梦中仔细评价着云梧的剑法,想着不愧是蜀山剑宗的少宗,这手蜀阳剑法耍得就是畅快。
二人于梦中对决一夜,宴焱本来摆手说要休憩一二,但没料到梦中云梧不依,一拔剑,冷声说要再来。
宴焱是个自傲的,于是咬牙应下,即使酣战一宿身体酸软,还是鼎力相战。
梦里他们又在雪地中对战了两天,谁也不肯服谁,打到最后宴焱握着骨鞭的手腕都疲软了,却还是在苦苦坚持。
绝不能认输!
宴焱脑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可云梧的重剑果真不凡,加之宴焱境界不如他,梦里宴焱还是落败了。
朦胧间,宴焱只看到云梧那双薄情眼满是戏谑,冷冷俯视着跪倒在地的宴焱,唇角讥嘲,剑锋对准宴焱命门,道:
“这么弱还想成为我的对手?”
宴焱想张嘴反驳,可惊愕的发觉自己的喉头干涩,发不出一点声音,连全身的力道也被卸下了。
只得徒劳的大张着嘴,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寒剑刺来——
*
“不——”
宴焱这晚睡得不安稳,又是一阵呼吸起伏,梦呓开口。
做噩梦了吗?
云梧枕着一边手臂,另一只手不住的扣着被角,眼帘垂落,侧躺望着宴焱紧皱的眉,心头发紧,也跟着不自主的皱起眉。
宴焱的吐息急促,许是梦里的情绪起伏,长睫轻轻抖动。
叫云梧不自觉的伸出只手,挑开他面上湿濡的发,露出光洁的侧脸。
石洞寂静无声,唯有二人的呼吸。
忽地,宴焱又启唇,这次梦呓的声音微弱,云梧只得支起身体,向前俯身,耳廓轻轻凑近了一张一合的唇瓣,才能听到些许字句。
“再、再战。”
温热的吐息碰洒在云梧的耳廓上,叫云梧的脖颈和耳朵一路烧红了。
尽管知道宴焱听不见,云梧还是磕磕绊绊的解释道:
“再来吗?可是你身体有点受不住了。”
“我,我刚刚看了一下,都发肿了。你要想再来……我去采点药,替你敷一敷。”
他说完这话,便屏起声,静静等了会宴焱的反应。
宴焱果真听不见,说完再战之后便没了声音,又昏睡了过去。
不知为何,云梧心里空落了一瞬,目光落在宴焱俊艳白皙的侧脸上,喉头滚了滚。
细腿丰腴的触感似乎还在掌心之中,光滑柔韧。
云梧也是年少初尝滋味,开始时还克制几分,而后便忘了,发了疯一样掐着那块起伏,抚摸着腿部结痂的伤疤,什么茱萸唇肉,都被他毫不客气的品尝过了。
甜的。
舌根发干,云梧匆忙收回自己的视线。
冥界并不适合人修修炼,阿火一个人孤身在冥界,说不准是因为追杀或是悬赏才躲避在此。身上的布料也不是昂贵的货色,想必不是世家子弟,身无靠山。
昨晚一夜阿火的眉头都是紧皱的,似乎是有什么心事,不知是不是梦里被歹人追杀了。
想想也是,他一个练气中期的修士,没有宗门的依仗本就不易,再有这张惑人的脸以前的日子定然不好过。
不过没事。
云梧的视线柔和了下来。轻轻的靠着宴焱躺下,他的臂膀宽阔,将宴焱拢在一层阴影下。
日后他就是阿火最大的依仗。
任何人,包括阿火的心头之患,他都会替阿火除去。
云梧的心头甜滋滋的。等阿火一醒来,自己就要去替阿火收拾那些不长眼的东西。
说不准……阿火还会更爱自己呢。
这般想着,云梧唇角的笑意便止不住的扬起,甚至已经要掰着指头数三书六礼,高抬大轿要备些什么了。
轿前提桶里要塞满高阶灵石,红轿得要去妖界最为手巧的万工坊做,红绸要是西海鲛人织的,聘书嘛……就劳烦蜀山老祖出山,替他撰写一二了。
想着想着,天边便泛起鱼肚白,整个冥界笼罩在淡淡的白光下,石洞里也透出了一点光亮。
阿火身上的红肿还没好,云梧一直心心念念着,他知道冥界崖边特产一种医药,晨初时分才开花,最是适合疗伤了。
见天亮了,云梧也止住了不着边际的筹划,低头又瞧了瞧宴焱,颇有点不舍,但还是悄悄的俯下身,在宴焱额间落下一吻后,便依依不舍三步两回头的离开了石穴。
第8章 他怀孕了怎么办?
宴焱惊醒了。
梦里云梧讥嘲不屑的话语似乎还在耳畔。浑身酸软的肌肉昭示着这是一场鏖战,宴焱尝试性的动了动手指,却是一阵钻心的酸软从各处传来。
疼,真的很疼。
身下铺了厚实干燥的一层衣物,温暖清香,倒是很适合人窝着。洞穴干净,地面干燥,覆着一层薄薄地衣,像是被人仔细打扫过了。
高处石壁上被人凿开一个小洞,立着一柄螭首铜烛台,晃着火光,还细心的坠了红绸,打了蝴蝶结,在昏暗的洞穴中曳开一处光亮。
宴焱花了好大的劲才奋力把自己从衣物堆里拔了出来,身上的衣服倒是干净清爽,应当是被人用净水决处理过了。
环顾四周。没有人。
云梧好像已经离开了。
宴焱也不细究云梧的行踪。云梧走了倒是一大好事,起码给了自己再暗中修炼超越他的机会。
于是宴焱没有浪费这宝贵的时间,轻轻整了整衣物,便凝神闭眼,盘腿坐定,仔细查看了一下自身的经脉。
经过了一夜的战斗,筋脉倒是打开了不少。细薄的主脉被硬生生拓开,灵力顺畅的通过原本阻塞的地方,连一贯干涸的窍穴也能氤氲一些灵力了。
宴焱尝试的运行了一个周期的灵力,惊讶的发现居然畅通无阻!
怎么回事?
灵力流细细排查过每一处细脉,不一会儿,宴焱就寻到了畅通筋脉的源头。
原来是在下腹丹田处残留着一些灵液,灵液的具体成分未知,但含着万年魂莲的精华。
万年魂莲每万年一开,若是无人采摘便会继续氤氲灵气,采摘之后才会诞下下一颗种子,珍贵无比。冥界独存的这颗万年魂莲开了三万年,蕴含的能量丰裕,只是一点儿魂莲精华就足以将宴焱体内闭塞的经脉疏通干净。
虽然不知道这万年魂莲精华是如何进入宴焱体内的,但也算是意外之喜,因祸得福了。
宴焱吐了口气,沉下心来又运转了一个周期。
修士的主脉有三,分别是天脉、地脉、丹田处的经脉。再往下,便是细分的小筋脉,连通四肢端。筋脉打通得越多越宽,调动灵力的能力便越强悍。
九转灵体的经脉多,但细,而且脉壁单薄。宴焱初期纯靠硬生生的用大量灵力冲击脉壁才拓开一点点缝隙。
而今筋脉全开,四面八方的灵力登时涌来,疯狂的注入宴焱的丹田中!一时间,周遭轻微的气息和动静都被纳入耳中。
宴焱捏诀听息,心念一动。
他的境界一直在练气中期徘徊,但实际上因为先前给筋脉扩容的缘故,宴焱一直不停的修炼,他贮存灵力的窍穴比同期的修者宽广上不少,甚至已经要达到金丹的水准。
这下子筋脉一旦拓开,原本顽固的境界就有了松动的趋势,甚至隐隐要连越两阶,迈入筑基!
宴焱的眉梢微微松动,略有喜色。
如果迈入筑基期,那么他契约的灵体又能多上一两个,更是加上几分打败云梧的筹码。
突破需要一处灵力丰裕又无人打扰的请修之地,此处并不适宜。宴焱稍微歇息了会,用灵力强行抚慰酸软部位后,才支起身体,扶着覆满青苔的石壁,朝着外边走去。
已经是上午了,日头不大,阴沉沉的,垫着一层阴翳。
宴焱抬了抬眼,适应了下周遭的光线。
云梧选的这处洞穴在森林的某处角落,树林遮盖林立,倒是隐蔽,只可惜灵力并不浓郁。洞口便有一颗苍天大树,盘根错结的枝干阻挡了大部分的路。
宴焱的脚刚刚碾上凸起的树根,后背脊椎尾骨处猛然钻来一股刺痛,疼得他一蹙眉。
奇怪,怎么还在疼?
昨天云梧到底拿什么同他打斗了?
宴焱骤然想起了什么,低头翻找自己的衣袖,又在四处寻了一圈,终于在某个树杈上看见了高高挂着的系统,正呼呼大睡,还睡得挺香。
宴焱不客气的把它打了下来,拎在手上。
“醒醒,走了。”
系统被拍了两下,悠悠转醒,迷茫的睁开眼:“结、结束了?”
宴焱点头,追问道:“可惜我昨日昏过去了,没能看见云梧的功法。你可有看见什么细节?”
虽说系统不大靠谱,但能得到一点儿信息也算好的。
可系统晃了晃脑袋,道:“不是我不想看,昨天你俩打起来的时候不知道为啥,我只能看到一团马赛克。”
马赛克?
宴焱拧眉不解。
“可能是密法的原因?天道或许不想让咱看清他的功法。”
系统扇着翅膀,找补道。
“也罢,情毒解开便好。”
宴焱没打算继续纠结,一勾手,将系统拎在手上。溟则是乖巧的在宴焱的发丝间,朝着南方探了探头。
此处树林繁密,但再往前走几步就是一处高地,宴焱几步跃上石块巅,往下俯瞰着附近的景色。
远处还是绿色繁密的丛林,只是在森林的边缘隐隐有小溪汇成的一条支流,朝着南方继续延展。
宴焱初落的方位是冥界的边陲地带,而冥界的中心、万壑交汇处则是能通其余四界的关隘——鬼市。
鬼修不同于其他五界生灵,也算灵体的一种,但坏在很多有自主意识,不会甘愿被契约。可一旦被契约,其战力会比未开灵智的灵体好上不少。
宴焱打定主意,要去鬼市碰碰运气。
若是运气好,他可以在天黑前寻到一处洞穴,闭关,几天后便能前往鬼市。
这么想着,宴焱也不再耽搁,最后望了眼洞穴的方向,便启程向着南方走去。
*
云梧是在临近中午时分才赶回洞穴的。
今儿他的运气不算好,一连找了几个崖壁都没有寻到合适的医草。
不知为何,这附近的灵力流都很乱,冥气到处乱窜,长出来的医草不是没开花就是蔫蔫的,一个能入药的都没有。
终于寻到了一处留有瀑布的崖壁,数丈雪白瀑流倾泻而下,隆隆声四起,溅起的水花有半丈高。
在厚重的瀑帘之后,云梧眼尖的瞧见一株长势极好的医草,心下一喜,捻决御剑要采。
可不想瀑布之后潜伏着一只千年老鬼,有元婴后期的修为,功法诡异狡诈,一见到人修便缠上了云梧。云梧牵扯之下和它斗了两个时辰,等到了一切尘埃落定,早便日上三竿了。
坏了,阿火不会醒了吧?
云梧匆忙的往回头赶。
洞穴狭小,他会不会怕?自己一个人,行动不便,万一受了伤怎么办?
种种想法在云梧脑中交织,箐云剑快得要掠出残影,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云梧便回到了洞穴口。
洞口青苔零落,隐隐有人践踏过的痕迹。
“阿火?”
云梧心下一颤。
进石洞处一探,果真没了人,只有烛火还在不屈的燃着,挂的红绸也蔫蔫的。
云梧寻思着应当是宴焱看不见他,出去寻他了。宴焱身上还有伤,肯定走不了多远,他便又在附近的丛林里转了又转,找了又找,唤了又唤。
可是从中午一直到了太阳落山,从山头到了山脚,愣是一点儿宴焱的影子都没有。
云梧不甘心的用灵力探寻宴焱的气息,可是方圆十里竟然都没有。
去哪里了?
云梧的心一下儿悬了起来。
是不是被那好色的魂灵抓去了?还是迷路了?或是……
想把自己抛下了。不负责了。
不可能。
云梧连忙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了出去。
自己的多才多金,样貌也算过得去,也是个能称得上号的青年才俊,应该不会被嫌弃的。
可是……云梧又愁开了。
虽说自己天赋算好,但是年龄吃亏,也不过金丹中期。万一宴焱以前认识的人里头有什么老头子仗着自己年岁大,把他哄骗走了怎么办?
云梧心头纠紧。眼见日头要黑了,赶忙又开始往远处寻找。
可是不仅今天找不到,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云梧一连在冥界呆了七天,都快把这篇山头翻遍了也找不到宴焱的影子。
不见了,甚至连一份离别信,一个信物都没有给自己留下!
又是一天寻找无果,眼下暮色渐浓,云梧抱剑,烦躁的在洞穴外的大树下来回走动着。脚步沉闷,忽地一顿。灵光一闪。
不会是因为宴焱的体质特殊,即使是男子也能怀孕,察觉自己有孕之后就带球跑了吧?!!
反正绝对不可能是不想对自己负责了!!
云梧停下脚步来凝神细思,心头惴惴,愈发觉得有道理。
自己看过不少类似情节的情话本子。诸如冷心冷情的剑尊疯狂一夜之后枕边人消失不见,再见时,那人的身侧已然有了两个天才双胞胎宝宝,强势归来后打脸刁难的众人,剑尊追妻多年才终成眷属。
或是无情道人道心破损,一问才知是与合欢宗大弟子有染,大弟子怀胎十月惨死宗门内,无情道人追悔莫及之类的。
云梧越细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开始回忆起自己那日的言行举止有没有让宴焱误会的地方。
莫非是当时他和宴焱提议双修的时候语气太冷淡了?或是在耳鬓厮磨的时候表现得太急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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