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斌手里那几张被揉成团的纸还没来得及扔,此刻就皱巴巴地覆盖在他的脸上,摁在他的口鼻上。
妈妈是爱过我的,她也曾无比期待过我的出生。
叶知丛挥出去的右拳被人接住,匆忙摁下来,将皮带圈成环套上去束紧扣上了结。
“陆少爷这么对你是喜欢你,你别不识好歹,陆氏未来的继承人看得上你你就好好感恩戴德吧,乱动什么?!”
陆氏明明是陆放的,陆放那样的才是喜欢我,陆什么鱼这样的不是!
袖章的别针被蹭开了口,锋利针尖似乎刺穿了皮肉,手臂上痛觉回传大脑。
“又不是没和男人上过床,不就是换个人草草怎么了?你他妈的再喊小心把别人招过来,要是让父亲知道你丢了这么大的人小心他彻底把你从叶家撵出去,到时候没有一个人要你,我看你怎么办!”
叶家从来就不是我家,叶威德……
叶威德他也配叫做父亲吗?!
人弹腾的有些厉害,叶文斌差点摁不住,他另一只手去环叶知丛的腰往自己身前勒。挣扎中有一巴掌扇在了陆时瑜的脸上,陆时瑜火气也一下子上来,可又看到被死死禁锢在叶文斌怀里的人,一时间找不到下手打的地方。
那腰真的太细了,被人手臂箍着勒出极致线条。
他看着叶知丛大半张脸几乎都在人掌心中,因动作太用力又被迫仰头,被捂住嘴巴呼吸不畅使得白皙的脖颈上泛出一层粉色,抬着下巴弓起的修长曲线像高傲又漂亮的天鹅颈。
他穿着戴孝的黑衣,此刻是神秘又冷艳的黑天鹅。
等一会儿去扒了去,雪白皮肉便会是最圣洁纯净的白天鹅。
陆时瑜想不下去了,他猴急地去抓握人另一只手腕,扯着他拴在右手的皮带就要往上绑,他抵着他的腿,叶文斌背靠石墙,前后两个人死死挤压着人,细白手腕被紧紧束缚的皮带勒出可怖的血痕。
叶知丛睁眼看着阴沉沉的天空,黑云压过来,似带有狂风骤雨之势,即将要冲刷过这里肮脏的一切。
好像,没有人会来救他的……
不。
他还有陆放。
也不。
他不能只寄希望于陆放会来救他!
学拒绝,学不讨好,学讨厌和爱与恨,学刀尖向外……
——‘生气就是要攻击别人,我教过你的,打回去。’
——‘真遇到了紧急情况也不是不可以,照这里捅。’
——‘保护好自己是最重要的,不要怕,有我兜底。’
叶知丛脑袋里很久没有出现过的那两个小人又出现了。
它们这次却没有你一言我一语的吵架,而是兴奋地统一战线,两个声音合二为一地齐刷刷地告诉他——
他们在欺负你!你要打回去!
你要把所有欺负你的人都打回去!
就算打不过也没关系的!陆放才不会不要你!
就算被别人知道也不用怕!错的不是你,你才没有丢人呢!
错的从来就不是你!
【我的宝宝,妈妈希望你健康快乐。】
“宝宝,我不要你听话懂事,你要健康、快乐,我永远爱你。”
叶知丛看不到自己了,他没有再缩进自己的眼睛里。他此刻可以清晰地看到黑色的天空、闻到浓郁的雨水与泥土气息、听到令人作呕的嗓音在他左右耳边说着让他感到生气的话,被高举起的指尖触摸到冰凉的石墙以及尝到了自己嘴巴里鲜甜的血腥味。
我才不是小怪物……真正是怪物的是他们!
我的对错我只需要陆放来评判,与别人何干?!
哗啦一声。洗衣机按下排水键。
在翻滚的污水被汹涌排出的一瞬间,叶知丛翻转手腕掌心紧紧抓握着那条皮带,抬手向后一扣,绷紧挂向叶文斌的后脑上。
伴随着一声吃痛怪叫,陆时瑜弓起腰捂着下面哀嚎。叶知丛收回腿的一瞬间双臂再度发力,借用着叶文斌的脑袋当单杠,曲起膝盖再度上顶的同时踩着陆时瑜的膝盖收紧核心腰腹猛地向上、一脚踹上陆时瑜的胸膛,拼尽全力把人整个踢飞了出去。
变故发生的太快,叶文斌还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虎口处就已经传来一阵剧烈刺痛。
他似乎忘了。再胆小再柔软的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叶文斌忙丢开手,虎口被咬烂一片,可他刚吃痛、那刚才落地的叶知丛就扣着那条皮带原地转身,柔韧皮带在他脖颈上交叉、搅紧,随后那双双手骤然发力扯着他的脑袋用力下压——
砰地一下,膝盖正中面门。
“嗷——!”
叶知丛终于开口发出声音:“被草草又怎么了?那你怎么不去被他草!”
他扯开左手腕上的皮带,没去解开右手腕上的,直接将挂在那里的皮带一层层缠绕在右手掌心,金属皮带扣被他放置在手背指骨的位置,瞄准叶文斌下腹侧方的位置,用尽全力当即就是一拳!
“啊!!!”
叶文斌骤然脱力,巨大的疼痛使得他彻底弓腰完全直不起来,方才被人膝盖顶到的鼻骨还在哗哗流血,他一时眼晕,差点没站住。
“这一拳是我的,这一拳是我妈的!”
“你这么喜欢替人感恩戴德,那你就永远跪着好了再也别站起来!”
叶文斌腹部挨了三个狠拳,痛得他跪地站都站不起来。
叶知丛捡起滚落在地纸团往兜里一踹,拳头直指叶文斌的脑袋,皮带上的金属扣在阴沉天色下泛着寒光,此刻恰有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我问你,那只小兔子,是不是你杀的?”
他童年时妈妈给他养得小兔子,突然有一天死在了笼子里,他当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妈妈却突然恸哭,怒骂着是他杀掉的小兔子。
刺啦。银色闪电照亮叶知丛冷白的脸。
叶知丛眼底一片猩红,黑色的碎发和衣角被飓风掀起,他惨白着一张脸死死盯着叶文斌,红唇被血染得更艳,宛若从地狱里爬上来讨债的厉鬼。
叶文斌不可思议地抬头。他看着叶知丛,恍惚间竟觉得陌生无比,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感觉到那是从他心底里散发出来的畏惧。
这、这还是叶知丛吗?
鬼……鬼啊!!!
邦!
“还有那只小猫……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当时薛佳颖刚带他来家里闹完,然后花园里就出现了一只浑身是血的小猫,叶知丛才刚把它抱起来,正好就被追过来的妈妈发现。
妈妈看着他和那只猫,一下子崩溃尖叫,无法克制地冲上来打他,最后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邦邦!
“还有……还有大黑鬼!”
叶知丛想起那群毛还没长的粉崽子依偎在四只脚都缠着绷带的大黑鬼身边,怒火烧得他浑身都疼,胸膛被气得将要爆炸。
“都是你!”
叶知丛扑过去,和陆放打了那么多场拳赛不是白打的,原本用来捆绑他的皮带此刻变成了保护他指骨的拳击手套,那金属皮带扣打破叶文斌的额头、打烂他的唇角,叶知丛只恨自己手里没有刀,不然他现在就捅进他的心脏!
我邦邦!邦邦邦!
陆时瑜哪见过这架势,他的小兄弟刚刚差点被踹废,此刻好容易缓过来些意识,哪里还管的了叶文斌。
他觉得他的小兄弟快死了。再看一眼叶文斌,觉得叶文斌是真快要被人打死了。
他捂着腿爬起来就想往外逃,一边踉跄一边大叫:“杀、杀人啦!”
叶知丛突然转头,看着怪叫大喊的那个什么鱼。陆时瑜被他盯住的一瞬间,对上那双冰冷的一丝感情都不带的眸,恍惚间,觉得这一刻,他是被陆放上了身。
陆放拿鞭子抽他时,就是这么一个看死人的眼神。
不!脸上被溅上血迹的叶知丛比当时的陆放还要更可怕!
陆时瑜觉得自己已经不是死人了,叶知丛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好像在看一条死狗。
“还有你。”
“啊……啊!救、救命……救命!!救命啊!!!”
叶知丛起身就往前冲,他被陆放摁在椭圆机上跑了可不是一天两天,连叶文斌瘫在地上的腿绊了他一脚他都没摔倒,单手撑了一下墙壁就稳住身形直接窜了过去。
“就你也想要陆氏?那是陆放的!”
“杀人啦……有没有人啊!杀人了——啊!!”
“我根本不用等陆放来教训你,我也能教训你!”
“啊!!来、来人啊!快点……啊!!!”
“还小婶婶……我……我……我他妈是你祖宗!!!”
啊——
噼里又啪啦。
沈枫然和范珩听到动静冲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叶知丛站在闪电里,外衫迎着狂风猎猎作响,衣袂与手里的长鞭一齐翻飞,脊骨挺得笔直,抽得陆时瑜满地乱爬。
范珩还是困,揉了揉眼睛问:“哪儿来的一条黑色拉布拉多?”
沈枫然都要惊呆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先发给了陆放,然后对着范珩嘟囔:“我他妈好像看见十年前的陆放了。”
等众人呼呼啦啦围过去,沈枫然和范珩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两个人同时喊出来一句“卧槽!”然后瞬间往人群里冲。
那哪儿是拉布拉多啊!那他妈的是陆时瑜!
抽人的是那个只会温温柔柔眉眼带笑话也不爱说的叶知丛!活脱脱就一个小号版本的少年陆放!
……他妈的他快把人给抽死了!
有人要去拦叶知丛,还有人要去抢他手里的鞭子。叶知丛死死握在掌心不肯放,范珩一头一个的把过来碍事的人给顶出去,沈枫然挡在叶知丛面前不让人抢他手里鞭子,等楚修明的人把那些人全拦了下来之后,这才低头一看。
好家伙,那哪儿是鞭子啊,那是一条男人裤腰上的皮带!而且皮带还套成环死死地箍在人手腕上绑的特别紧,都勒出血了!
怪不得抢不下来呢!
沈枫然有一瞬间的怔愣,他下意识问:“你不至于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等等!
他再仔仔细细看了一眼那大H金色皮带扣,又愕然抬眼,看了一眼叶知丛的衣领,第二颗扣子被崩开,只有一根很细的丝线挂在原本该是衣扣的地方,扣子却早已消失不见。
他神色一凛,随后惊愕转头看向坐在地上嗷嗷直骂的陆时瑜,不只是衣衫不整,从裤腰里抽出来一半的衬衣遮遮掩掩,裤带上空空荡荡,还露出一小截骚得不行的玫红色的内裤边。
卧!槽!
沈枫然骤然回神,他甚至都有些不敢深想到底发生了什么,愤怒快要冲破他的理智,他紧握双拳,咬牙大喊:“范珩!”
“诶!咋了?”
范珩刚把两个想要过来拉扯叶知丛的人推出去,回过头来一看沈枫然的脸色,也一下子正经起来。
这不对劲。
沈枫然很少发怒,他和沈枫然结识这么久,还从来没怎么见过能把他沈哥气成这样的人。
“沈、沈哥?”
范珩看了一眼沈枫然,下意识又去看叶知丛。
等他看到叶知丛不仅脸上有血,手腕上被磨破的地方也有鲜血顺着细瘦的指骨往下滴,冷白的血管上被殷红黏腻一片。
皮带……
他大张着嘴快要被惊掉了下巴,看着叶知丛那双死寂一片的眸,下意识去拽沈枫然。
“沈、沈哥!”
沈枫然鼓起胸膛,松开拳头指了一下那边哀切控诉的陆时瑜,压抑着怒气对着范珩开口:“给我打。”
“打死了算我沈家的!”
范珩嗷地一嗓子就扑了过去,三五个人根本拦不住,他狠起来不仅是连自己都骂,甚至连自己都打,直接拿脑门去撞人面门,一头一个小保安,磕的人满脸血。
“医生呢?快拿药箱来!”
“我这里有,”楚修明从人群中走出来,抬手把楚明玉手上的药箱接了过来,走到叶知丛面前轻声发问,“知丛,是我,我是修明哥哥。”
沈枫然拧紧眉头,刚要说话。
叶知丛却突然开口:“我说过我没有哥哥!”
“……”
挺凶的还。
沈枫然把嘴闭上了。
楚修明被吼得一愣,楚明玉对着人翻白眼,可等看到叶知丛手上的东西之后,奇怪地多看了两眼,随后猛地惊呼。
“啊呀?!哎你……”
“你叫什么!”
?楚明玉也被吼懵了,她大小姐当这么久,什么时候被人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你冲我喊什么?我是想问问你这么勒着血液不循环你手都发青了你没感觉吗?”
楚修明这也顺着人视线低头看过去,短暂的反应片刻后也明白过来,他冷笑一声,抬手招呼着他带来的人也指向那边正在乱战的范珩,“过去帮他,打死了用不着算沈家的,算我楚家的!”
靠。
沈枫然指着他想让他滚,他兄弟的爱人关他楚修明什么事?
叶知丛哪里和人吵过架,他被楚明玉一吼,也急了起来,“我就喊!你吓到我了凭什么不能喊?”
楚明玉被怼的一愣一愣的,“你这个人怎么比我还不讲理啊!这么霸道,你是大小姐我是大小姐?”
“我……”
“知丛!”
一声厉呵传来。叶威德携薛佳颖以及一片安保人员大步赶到现场,闹成好几团的人终于渐渐安静下来,他是主家,又毕竟是长辈,这里的人或多或少地也都卖他个面子,没再继续吵闹下去。
鼻青脸肿的陆时瑜终于获得了个喘息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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