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顾:“……”
在甜言蜜语上,无论何时,于顾都不是肖淳的对手。
他心慌意乱又尴尬,努力夺回自己的节奏:“肖淳,这么多人死了。”
“啊。”肖淳随意道,“从前我的计划是需要大家团结一致,可现在我一个人就可以,所以不需要他们了。”
“……”
于顾知道原本的肖淳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哪怕他一个人可以,也绝不会视他人性命如草芥。
提醒没有用,于顾直言道:“你没发现你不对劲吗?”
肖淳随意的笑容微微收敛,幽深的黑瞳倒映着于顾的脸:“我吗?”
“你从不会拿他人性命取乐。”于顾道,“如果事态的发展让你没得选,必须这样做,你也不会以折磨为主。肖淳,为了保命的迫不得已和虐杀是两码事。”
“你误会了。”肖淳手指温柔地揉按于顾的嘴唇,“他们在这儿吵吵闹闹反而累赘,我们的目的是尽快离开不是吗?任何干扰我们的人和事,我都有必要处理掉。于顾,这也是一种迫不得已啊。”
于顾皱眉。
“别这样看我。”肖淳笑着道,“我会生气的。怎么,我们被折磨了这么久,不算关卡对我们的虐杀吗?你不憋屈不难受吗?我只是想要公平。”
“这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你凭什么这么说?”肖淳没耐心了,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不认识似地盯着于顾,“之前的你在意别人的性命吗?你也不在意,这会儿却是我的错了?我从未说过你一句不是,愿意理解你,甚至是心疼你,现在怎么了?你倒挑起我的刺来了?”
“吃饱喝足有安全感了,想起来道德伦理了?”肖淳微微诧异,“我以为你不是那种……惺惺作态的人?”
于顾解释:“不,我只在意这是不是你真心想做的,这是不是违背了你平日……”
“打住。”肖淳双手插兜,脸色冷淡下来,“这些人里有无辜的吗?他们谁不是沾满了鲜血,谁不是踩着别人的命走到这里的?如果能彻底摧毁关卡,他们也能获得自由,你敢说我不是在救他们?”
于顾:“……”
“有这个时间质问我,倒不如想想你能做什么。”肖淳转身朝走廊方向走,“口口声声说要带我通关,当时怎么说来着?这也不告诉我,那也不告诉我,怕我承受不了?说得好像你多能耐一样,结果呢?我们出去了吗?”
“……”
“你保护了谁?不过是你自己不甘心,把愤怒和痛苦牵扯到不相干的人事上,你占理的时候旁人如何就无所谓了?现在我却不行?你当时那么愤怒,怎么没能直接干了关卡?现在我可以做到了,怎么?我就得举着道义的大旗,处处跟人讲道理了?这时候又不是谁强谁说了算了?”
于顾闭了闭眼,苦涩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肖淳说着又想起了什么,挑起眉转过身:“说起来,你不总吃邢婓的醋吗?等这事解决了,我带你去找他?看看他通关的糗样?我可以修改一点关卡难度,你想怎么整他?我帮你啊。”
“……我不想整他。”
“为什么?”肖淳讥嘲道,“我为了队伍团结不出事,为了每个人都能好好活着,几次三番阻止你针对他,你不是不爽吗?觉得我偏心?还是觉得我有男朋友了还跟另外的人暧昧不清?”
“我没有这样认为过。”于顾摇头,“我知道你是不希望队伍里因为莫名其妙的分歧和争议拖累彼此。你不喜欢他,你态度很明确,是他不愿意放弃。”
“但是你不爽啊,你不爽我不就得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吗?否则我这个男朋友怎么当的?”肖淳张开手臂,“你想怎么处置他都行,只要你开心,如果你不愿意,那就我自己来,当给你赔不是了。”
于顾预感到不妙:“肖淳!!”
肖淳真的说到做到,整个空间突然就开始剧烈震颤,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空间外被强行拽进来,墙体崩裂,头顶的灯摇摇欲坠,瓷砖地板鼓起,紧跟着从大门的方向“喀拉喀拉”裂开了一条手指粗的缝隙,一路延伸到了于顾的脚下。
于顾下意识退了几步,突然间,一切又戛然而止了。
肖淳还站在原地张开手臂,英俊的脸上带着漠视一切的笑意,但他整个人都停住了,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于顾愣了一下,随即猛地反应过来,果然走廊尽头现出了三个人影——面色阴沉不定的只行走在前头,大力士单智将已经半瘫痪的老者扛在肩膀上。
老者浑身都在淌血,白袍被染红了,一手颤颤巍巍指着肖淳,对于顾沙哑开口:“还在等什么?杀了他!我坚持不了多久!”
于顾闪身挡在了肖淳跟前,并第一时间探出了自己的“茧”,将肖淳仔仔细细保护了起来。
“蠢货!!”只行怒道,“他已经不是你认识的肖淳了,为今之计只能杀了他,让关卡吸收掉他这些可怕的能量,如此还能救他!”
老者虚弱道:“此前为了将你们分配在不同维度里,我已控过一次时间流速,短时间内无法再用。现在我强行冲破能量守恒的限制,心脏已破,撑不了多久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于顾冷声道:“我看谁敢动他。”
“他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几乎是半个关卡了!”只行咬牙道,“力量越强大,他为人的情感就会越少,几乎只剩下动物本能!他现在跟关卡没有区别!一旦让他毁掉关卡,他就会成为新的关卡!”
于顾一怔。
“我在这里待得时间比你们久,我知道会发生什么。”只行嫉妒又不甘地瞪了被暂停的肖淳一眼,“他的欲望会越来越大,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觉会让他欲罢不能,可当他离开这里,这些能量就不存在了,他会变回一个普通人。试问谁舍得放弃呢?”
“在外面,他虽然有些聪明,有些能耐,但仍旧是个普通人。他被肖家放弃,半生努力全成了笑话,哪怕他在家族里早已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却因为身份问题无法得到认可。没人看见他,他们看见的只是他背后的光环,他是谁不重要,他站在哪里才重要。这样的他,在这里却能掌控一切,成为了半个关卡,你认为他还能离开吗?”
于顾:“肖淳不是这样的人!”
“之前的他或许不是,可现在的他呢?”
于顾愣住,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肖淳。
只行加快语速:“杀了他,让他身体里的能量出来,他会变回你认识的那个肖淳,他属于人的情感会回来的。”
于顾仔细地看了肖淳半晌,决然道:“我说过了,你敢动他试试。在那之前,我会协助他先灭了你们。”
“他已经不是你认识的人了!!你有病啊?!”
“无论他变成什么人,他都是肖淳。你自己也说了,没人看见真正的他,旁人看见的只是他的光环,他是谁不重要,他站在哪里才重要。那么在我这里,无论他是什么样子,我都只认他。我知道他是谁。”
“你!!!!”
“爷,不要跟他们废话了,杀了他们,奴撑不住了。”
只行眼角一抽,咬牙抬手,同一时间单智也将老头放了下来,直接冲了上来。
于顾将茧扩大,完全包裹住自己和肖淳二人,单智狠狠一拳砸在茧上,于顾感到了一阵可怕的耳鸣,他五脏六腑被冲击,吐出一口血来,却仍旧死死撑住了茧。
他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侧头看向肖淳时惊了一跳——肖淳现在无法动弹,眼珠子却诡异地斜到了自己这边,正定定地看着自己。这一刻,他不似活人的感觉更强了,就像是……某一个关卡里设定好的怪物。
肖淳眼也不眨地斜睨着于顾,而此时空间大门豁然打开,从外头冲进来一堆真正的npc怪。
有7楼的执法者,有6楼的巨大蜘蛛、有5楼的特工局、有4楼的鬼魂、有3楼的一家三口、有2楼的食人魔。
它们听从只行的指令,齐齐冲向了于顾和肖淳,执法者挥舞着巨大的狼牙棒,配合单智重重敲击在茧上,而4楼的鬼魂们则引诱着于顾,令他产生错觉,6楼的巨大蜘蛛喷出带有腐蚀性的蛛丝,茧上方开始裂出小小的口子。
刺啦,刺啦,刺啦。
于顾眼睛、耳朵、鼻子都流出血来,却死死咬着牙关不松。
肖淳看了他一会儿,又慢慢转正眼珠,漠然地看向茧外的一切。
食人魔对上他的视线,竟是畏缩了一下,动作略有迟疑,那一家三口的骷髅“咔哒咔哒”直响,想占据二人的身体,对上肖淳的目光时,慢慢停下了动作,茫然地左看右看,竟转身朝单智和只行走去。
只行骂了一声,又再次一指茧的方向,那一家三口似无法做出决定了,开始在原地打转。
于顾注意到,肖淳的手指忽然微微动了动,眼皮轻眨,嘴角的笑容慢慢咧开。
这一刻,真不知道茧外和茧内,到底哪个才是可怕的怪物。
“奴不行了……”老者始终瘫在地上,突然道,“不行了,爷,奴护不了您……奴该死……”
只行双目充血,大声道:“不准死!!!”
“奴……一直劝您规规矩矩在这里生活,不要想别的。”老者声音开始弱了下去,“但奴也知道,您很委屈,很难受,很孤独。您想要一个能跟您合得来的伴儿,奴却连这点要求也不答应,还想把于顾送出去……若非如此,也不会让事情走到这个局面。是奴错了。”
只行顾不上指挥怪物了,冲到老者身边一把将人抱住:“我不准你死!!我命令你!!不准死!!”
“奴要走了,早该走了。”老者语气虚弱道,“奴……其实每一天都过得很痛苦。那时候……那时候就该带您一起走,也不会让您在这里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单智也冲了回来,那张伪善的脸上早就满是眼泪:“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用!如果我能拦住爷,当时你已经要成功了!!”
“过去的事,莫要再提了。”老者叹道,似呼出了最后一口气,“此后你得照顾好爷,要照顾好……”
话音未落,他突然顿住,浑身开始抽搐。
单智跪在只行身边,浑身僵硬,瞪圆了眼睛,只行察觉不对转过头去,就看见一只手正抓在单智的天灵盖上。那五指修长好看,白皙有力,指尖先是缓缓扣入单智的天灵感,单智惨叫出声,鲜血迸溅,只行被溅了一头一脸的血,呆滞地回不过神来。
下一秒,单智整个天灵感直接被掀掉了,而老者也同时断了气。
单智重重倒在血泊里,无声无息,手和腿还在抽搐,他那枯瘦的、总是微笑而慈祥的脸,终于露出了惊恐和畏惧。
肖淳仔细地欣赏了一会儿,才慢慢转头看向已然傻了的只行。
他轻声道:“只剩你咯。”
第210章 在我入睡前09
只行的脸色一瞬间变了好几变,随即他爆出一声怒吼,双手狠狠击掌想将怪物们召集过来,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击掌声在他的怒吼里清脆而单调,没有其他怪物的应声而起,他的所作所为登时显得滑稽起来,仿佛是突然猛力地对肖淳“拜了拜”。
只行剧烈喘息,茫然四顾,这时候才注意到,所有的怪物都已经被肖淳解决掉了。
7楼执法者头身分家,蜘蛛怪的腿被全部砍掉,鬼魂npc们已然消散,一家三口的骷髅碎成了齑粉,食人魔被折断了手脚和翅膀,丢在地上陷入了沉睡。
肖淳居高临下地看着只行,好奇道:“我早就想知道了,你到底为什么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为什么这么特殊?”
他伸手握住了只行的手腕,力气大到不可思议,只行惨叫出声,眼睁睁看着手腕被折向反方向,他想起身,膝盖却被肖淳踩住,染血的鞋底仿佛要踩进他的皮肉里去,他一时竟不知该顾哪边,额头砸下豆大的汗来,嘴唇颤抖,头一次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他眼眶通红,无能为力,视线扫过始终跟在自己身旁的两位老人,而他们眼下已是两具尸体了。他一瞬茫然无措,似回到了很早很早以前,自己还什么都不懂,还需要两位老人哄着的时候。
这么多年,他身边只有他们,他们是比自己的家人还要更重要的存在。自己或许孤单过,委屈过,愤恨过,痛苦过,可这一刻真的失去他们了,只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似突然失去了父母的孤儿,往后无论有任何风雨,再也无人能替他撑把伞。
只行牙齿咔咔颤动,眼睁睁瞧着自己的手腕被肖淳毫不留情地掰折,他咬破了舌尖,尝到了满嘴的铁锈味。
“委屈什么呢?不是很会看戏吗?自己的戏看不了了?”肖淳掰折了只行两只手,又揪着只行的头发,逼迫对方仰脸看向自己。只行闭着眼,嘴角溢血。
肖淳扫视着这张脸,平平无奇,眼皮薄而窄,身上有很淡的檀香味混合酒味。此人害惨了自己和于顾,3楼的失败肖淳绝不会忘,被这人看戏似的耍了一圈,此前在空间里捅他的那一刀完全无法将之抵消。
该如何才能让这东西也尝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呢?
肖淳一边想着一边无意识地盯着这张脸,盯着盯着,竟让他发现了一点新东西。
1楼第三扇门里,抽屉里那颗变形的人头……其眉眼和嘴唇,跟只行不是有点像吗?
此前有过的揣测再次涌现在肖淳脑海里,他惊讶地脱口而出:“只行,你所有的特殊,不会真因为你是出生在这里的吧?”
只行脸色刷地白了下去,瞳孔颤动,无法理解肖淳是如何意识到的。
不可能。
绝不可能。
这件事不可能会有人猜得到,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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