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提着行李,显得疲惫不堪,英俊儒雅的面庞上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发型乱糟糟的,大衣皱巴巴挂在手臂上,衬衫扣子随意开着两颗,明明狼狈却又光芒万丈。他疾走而出,茫然地环顾四周,似乎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什么此时此刻会身处陌生的国度。
然后他和于顾隔着墨镜四目相对了。
于顾在看到对方的一瞬,就听到了自己一声大过一声的心跳,他几乎要大喊起来,一个名字已经滚到了舌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心却已经飞到了对方面前,他像是遇到了前世的爱人,巨大的狂喜和庆幸令他双腿一软,若非双手先一步抓住了栏杆,恐怕他得当场跪下。
肖淳也看着面色涨红、戴着墨镜的男人,疾走的脚步慢了下来,周遭的一切都仿佛不存在了,只余男人的一举一动落在眼底。
他甚至看不全对方的模样,但他就是直觉地意识到,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二人隔着一段距离,内心响起了同样的声音——就是他。
于顾一整天的烦躁消失无踪了,肖淳煎熬空荡的心情也随之消散了。肖淳提着行李,慢慢绕过出口走到于顾跟前,二人视线一眨不眨盯着对方,生怕一个眨眼对方就消失了似的。他紧张地抿了下唇,心跳如擂鼓轰得耳膜嗡鸣作响。
机场广播还在播报,但他们谁也听不见了。
于顾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同事打来的,于顾没理,直接挂了。
手机铃声打破了二人莫名的僵局,肖淳局促地抬手扒拉了一下头发,似乎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形象可能不佳,他难得局促,耳朵和眉骨红了起来。
肖淳:“你……”
于顾:“你……”
异口同声,又一起闭嘴。
肖淳看着于顾右耳上的红痣,主动伸出手来:“那个……你好,我叫肖淳。”
一向从容的肖总声音竟在发抖。
于顾也忙伸出手去,半途又收回来,先在自己的衣摆上擦了擦掌心的汗,这才跟人相握:“你好,我叫于顾。”
话音未落,先哽咽了。
于顾尴尬地忙转开了头,却又似舍不得,很快转回来继续看着肖淳。
肖淳不想发抖,但他控制不住,于是努力说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今年二十八,天蝎座,十一月底的生日,单身。”
于顾:“……”
于顾摘下了墨镜,肖淳怔怔地看着他:男人有一双漂亮到令人惊艳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扬,眼眶泛红,一双剑眉压下了过于秾丽的五官,显出一种冷厉的英气,但因其眼下可怜巴巴地红着眼眶,眼底逐渐聚起水雾,便显得委屈、脆弱、令人想搂着他哄。
肖淳喉咙动了一下,感觉自己像个变态,下意识握紧了对方的手心。
于顾哑声道:“我跟你同岁,狮子座,七月的生日,也是单身。”
肖淳:“……”
于顾上下打量肖淳,脑子里莫名冒出个数字,道:“我应该比你高0.3公分。”
肖淳:“……这是怎么知道?”
“不信比比?”
“……不用了。”
肖淳觉得这对话非常熟悉,显然,于顾也是这么认为。
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睛,慢慢地笑起来。
于顾突然道:“我认得你,我们是一个大学的,还是一个社团的。”
肖淳只觉得一切都如此理所当然,他们好似一点都不陌生,随时都可以亲昵地聊起来,对彼此有种天然的绝对的信赖。这种强烈的亲近感,让肖淳觉得舒服。
他隐隐有种直觉,如果能抱住对方,可能会更舒服。
“是吗?”肖淳还握着人家的手不放,“那可真是有缘。你这是……?”
“本来要出差。”于顾道,“现在不去了,我休假。”
“休假?”
“本来也该我休假,只是临时……”于顾拇指不由自主摩挲肖淳的手背,“你这是来……?”
“找人。”肖淳被摸得痒痒,他觉得自己不该被如此冒犯,可他又说不出是哪里有问题,他慢慢靠近了对方,好似对方身上有什么强烈的吸引力,等回过神,他已经同对方身体贴着身体,只要微微侧头,就能吻上对方了。他的视线落在对方红艳饱满的唇上,轻声道,“不过好像已经……找到了。”
于顾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只余唇瓣轻动:“是吗?”
肖淳眼底也微微发红,似被下蛊了般,一手突然拽过于顾搂住了对方的腰。于顾撞在他身上,墨镜掉地,漂亮的眼睛瞪大,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肖淳急躁地丢下一句“抱歉”,随即如狼似虎地吻了上来。
于顾喉咙滚动,毫不迟疑地反手抱住了男人,张开了嘴。
周围似乎传来了诧异的起哄声,但他们完全沉浸在彼此的世界里了。他们吻得忘乎所以,于顾后腰发软,酥麻的快感直冲头顶,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忙想将人推开,肖淳却丢了行李,侧身将于顾压在了后方的栏杆上。
纠缠中,于顾似乎还听到肖淳在小声道歉,他内心软得一塌糊涂,抱着男人像抱住了世界的中心。
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又被肖淳吻去,激烈的吻之后便是彼此喘息着温柔的缠绵,直到于顾的同事在旁边惊呼出声,于顾才猛然回神,发觉自己一只手已经探进了肖淳的衣摆,肖淳的衬衫更乱了,腰带也松开了。
这是在公共场合!!
于顾脸腾得通红一片,肖淳也终于拉回了理智,忙扶着于顾站稳了,手忙脚乱擦掉对方嘴角的水渍,水渍沾上指腹,肖淳的脸也瞬间涨得通红。
于顾一把抓住肖淳的手,肖淳条件反射跟他十指相扣,周围爆发出热烈的鼓掌声。
肖淳:“……”
于顾:“……”
于顾突然没头没脑地说:“这算是你人生第几大社死时刻?”
肖淳眨了下眼:“反正不是第一。”
然而第一是什么来着?
原先肖淳觉得是被父亲砸在脸上的亲子鉴定,是在公司门口被媒体记者怼到嘴边的话筒,可现在他觉得,应该不是那些。
他到底是谁的孩子,到底继承了什么血脉,到底是“干净还是肮脏”,一点都不重要了,也轮不上是社死第一,第一是……
肖淳又想记得,又好似不太想记得。
他看了于顾一眼,于顾也看向他,二人视线一对上就如胶似漆,完全分不开了,在即将失去理智之前,于顾拉着肖淳往外走,顺便跟同事打招呼:“出差的事先不去了,帮我跟公司说一声,我继续休假。”
同事:“……啊?”
他们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克制不住地奔跑了起来,似急于将什么远远甩开。
机场外已是深夜,路灯明亮,延伸到机场高速通道,笔直的道路好似预示着属于他们的黎明和胜利,从此没有红灯,全是绿灯。从此一切顺遂,再不分离。
他们眼下还有很多困惑,但不重要了。
因为他们牵住了彼此的手,找到了彼此。
世间所有的相遇,大抵都是久别重逢。
而他们,是彼此在黑暗里唯一的明灯。永不熄灭的明灯。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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