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乱七八糟的。”肖淳看了眼时间,“只有遇到你这件事,让我觉得还算不错。”
苏明昕拿出手机:“既然有缘,加个好友吧?”
“可以。”肖淳跟她互加好友,又看向手术室,“有需要帮忙的就说。”
苏明昕也不跟他客气:“好。”
手术室的灯刚好熄灭了,护士出来喊人:“……的家属?”
苏明昕忙跑了过去:“我在!”
“你是家属吗?”
“她父母还在赶来的路上,今天大雨,路上堵车。我是她邻居。”
“这样……手术顺利,只是人还没醒,今晚是观察期,先帮她办住院手续吧,要用的药一会儿你跟我去拿。”
“好!”
正说着,警察来了,需要录口供。
苏明昕一下忙了起来,肖淳过去帮忙,二人折腾到了病患的直系家属赶到,这才精疲力尽交接了后续事宜。
苏明昕打了个喷嚏,跟对方道:“那我先回去了,明早我再来看姐。”
“多亏了你。”老人家还心有余悸,“你去得已经很及时了,她都被打断了肋骨,差点戳穿肺叶,我真不敢想你再晚去一会儿会怎么样……”
“现在平安无事,你们也别太担心了,不要伤了身体。”苏明昕安慰,“否则姐姐醒来又要自责了。”
“当初我就说那人不能嫁,她什么都好,就是这件事不愿听我们的……”老人家还在一个劲儿的诉苦,苏明昕耐心地听着,肖淳提着口袋等在电梯边。
又一会儿后,老人家才进了病房,苏明昕松了口气大步过来。
她又打了个喷嚏,肖淳将自己的风衣给她:“虽然也打湿了……总比没有好。”
“别这么肉麻兮兮的,不用。”苏明昕搓了搓胳膊,“你家住哪儿?”
肖淳报了名字,苏明昕愣愣地:“那是挺远了。”
肖淳耸了耸肩,二人在医院门前分开,约好了第二日一起吃饭。
他们还有许多困惑需要好好聊聊,彼此都直觉地认为,对方对自己而言很重要。
肖淳打车回家,收拾睡下时已过了零点,他很疲惫很累,却不知为何睡不着,一闭眼大脑就非常亢奋。
他无奈地辗转反侧,最后只能起来给自己热了杯牛奶。
等微波炉时,他的视线落在橱柜上的药瓶上——是治疗偏头疼的。因为肖家私生子这事,他最近头疼反复发作,很是严重,失眠的问题也有加剧。
他看着那瓶药,不知为何,总觉得身边少了个人。
不是苏明昕,他非常肯定,是另外一个人:他总是替自己揣着药,总是提醒自己不要多想,总会在自己头疼的一瞬间敏锐地察觉到。
肖淳突然觉得冷,觉得孤单,心里空空的。很奇怪,明明先前还在为离职、离开肖家这件事难受不已,可如今,这件事对他而言好似一点也不重要了。
他有另外的事要去做,是很重要的事,重要到让他心慌意乱、坐如针毡、一刻也静不下来。
凌晨四点,肖淳从梦里惊醒,他记不清梦境,却第一时间给苏明昕发消息:“今天的聚餐先不约了,我临时有事要出国一趟,回来找你。”
苏明昕不知为何竟也没睡,秒回:“好。”
随即肖淳定了当天一早的飞机,直接爬起来收拾了简单行李,揣好证件,拉开门冲了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找谁,但他一刻也不能等了。
第224章 正文完
肖淳从来不知道“等待”是如此漫长而难熬的一件事。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若是以往,他会继续处理工作,累了就直接休息,然后再处理工作,不知不觉就抵达了目的地。而眼下,他无法处理任何事,因为走得急,他连工作用的设备都没带——离职第一天,本也不需要带。
原本被身世、工作、舆论所烦扰的情绪统统不见了,他现在根本不在乎外人到底如何讨论他、如何看待他和他背后的肖家、他也不在乎父亲如何看待自己、母亲现在如何了、大姐和小弟又要如何渡过这段时期。
他统统不在乎了。
是很奇妙的心情,可眼下就是如此。他烦恼着别的事,心慌着别的事,而他甚至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事。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见到一个人,是谁不知道,但他得先离对方近一点,再近一点。
昨晚模糊的梦境里,他频繁地看到一个人影,他们拥抱、亲吻、发誓不会再离开对方,他摸到对方的眼泪,心里很疼,窒息地疼,他好似对那个人有无尽的愧疚和自责,自责到恨不能跪在对方跟前,抱着对方的腿祈求原谅。
这样的愧疚、心慌意乱、害怕被对方嫌弃和厌恶的心情,令他坐立不安,一刻也等不了。哪怕对方真的嫌弃自己了,讨厌自己了,他也必须先看到对方的脸,确认对方一切安好才行。
至于别的,他愿意花一辈子的时间来祈求对方的原谅和回心转意。
肖淳从未有过如此卑微的心情,可他心甘情愿。他不知道如何找到那个人,但他心里模糊知道一个地点,所以先飞过去再说。哪怕这个“模糊的地点”听起来实在不可靠,若让一个正常人来评价,只会说他疯了。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他却一丝睡意也无,漫长的煎熬总算快结束时,却听到机长的播报——
“尊敬的旅客们,很抱歉通知您,因机场出现降落意外,跑道暂时关闭……”
肖淳脑子里轰的一声,舱内乘客们也哗然起来,身材圆润笑容甜美的空姐们开始安抚乘客,肖淳从窗户往下看,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可城市全貌已在近前,咫尺距离却无法靠近,令人心烦躁动,恨不能背个降落伞直接跳下去。
“先生……这位先生?”金发碧眼的空姐轻声提醒,“请放松一点,我们随时等待着降落的指令……您还好吗?您看起来有点不舒服?”
肖淳蹙着眉,摆了摆手。
隔壁座位恰好是个出差的中年华人,等空姐走后才小声跟肖淳道:“最近很不太平啊,你发现了吗?”
肖淳心不在焉。
对方滔滔不绝:“国内大雨,半个月前就开始内涝、洪灾、泥石流,亚洲这边地震频发,欧洲山火,澳洲地震加洪灾,我公司同事出差澳洲结果遭遇大面积断电,机场也大面积延误……”
肖淳终于拉回了一点神智,看向男人。
对方道:“近两年自然灾害有点严重啊,不觉得吗?”
肖淳点点头。
“不是还有人预言吗,说会有大面积海啸,半个国土都会被淹什么的……”
肖淳道:“每年都有这种世界末日的预言,做不得准。”
“话是这么说。”那人又神秘兮兮地道,“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听说过吗?”
看来又遇到了喜欢神叨叨事物的人,肖淳心里叹气。
“有些东西本来就解释不清楚,比如为什么独独地球有生命,其他星球却没有?为什么地球刚好这么合适,距离太阳不近不远,有水源,有氧气?一样是巧合,全部都是巧合的可能性你觉得有多大?就好像把一只手表的零件全部拆开,丢进河水里,让它自行组装起来,你觉得可能吗?”
肖淳本心烦意乱,听这人碎碎念也挺有意思的,还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所以很多东西本来就是提前设定好的。”那人道,“有没有造物主不好说,但玄学是一定有的。你怎么确定被验证的理论就是所谓的科学?三体看过吗?农场主和鸡的故事听说过吗?”
肖淳好笑:“那以你之见?”
“我见不出什么,就是这么一说。”男人耸肩,“我老家那边最近出了好几起疯子砍伤人的事,新闻里也总报什么神经病拿刀砍人啊,砍死邻居啊,开车撞进人群里啊……”
男人摇头:“我就觉得有些事情太巧了,那就不是巧合。”
肖淳点点头,看了眼时间:“这跟我们降落被耽误有关系?”
“怎么没有?”男人道,“你没听人说吗,降落意外,跑道关闭。飞机失事的新闻以前不多见吧?这两年出多少安全事故了?是不是?”
男人一摊手:“所有的事都是有联系的嘛。”
“洪灾、山火、停电、飞机事故、疯子砍人……有联系?”肖淳问。
“是。”男人很笃定。
“世界末日?”
“不一定,但也说不好。”
肖淳笑了笑,一手在窗沿叩了叩:“挺有意思的。”
同一时间,机场人心惶惶,在外等待的人们忙着确认出意外的飞机上有没有自家人、朋友受伤。
媒体第一时间赶来,机场外围一时堵得水泄不通。
于顾戴着墨镜,穿着一身浅色休闲服焦躁地等在计程车上,副驾驶上坐着公司同事。
“今天肯定延误。”同事是个新加坡人,出生在马来西亚,后又随家人搬去美国,他戴着圆框眼镜,身材圆润,穿一身夏威夷衬衫,低头刷着手机,“嚯,伤亡不少啊!我还以为只是普通的降落意外,啧,舱内起火了,难怪呢……”
于顾蹙眉看着堵车的车道,距离机场大门明明很近,却进不去。
他干脆提着行李直接推开了车门。
“喂!!”司机和同事都诧异地喊起来,他们在对向车道,周围喇叭声震天响,于顾只当听不见,提着行李冲过四车道,在一片骂声里进了机场大门。
大厅里人头攒动,无数人在询问意外事宜,于顾找到自己的候机室,直接坐了进去。
他心浮气躁的,先去接了咖啡一口灌下,又站在巨大的落地窗户前看着外头暂时关闭的跑道,远处,正有消防一路冲过去救火,整个跑道上挤满了救援车和新闻媒体车。
于顾抱着手臂,不耐烦地看着,瞧着救护车一辆辆地驶离,内心的慌乱愈发严重。
他不由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总觉得不同寻常,但他顾不上深究,他急于做点什么好让自己的内心安定下来,可无论做什么,都只是让自己变得愈发烦躁不安。这种烦躁让他无端暴戾,跟谁说话都带着刺,看到什么都想砸了毁了,有一种无处宣泄的攻击欲。
原本他应该休假的,可一觉醒来他就主动去了公司,希望能给自己安排点事情做。可他先前加了两天班,本就是为了休假,如今已经没有事可做,公司只好安排他去出差。
临时加的机票,他跟同事不是一班飞机,只是他闲着也是闲着,便想先过来在机场等着。
哪料一来就遇到了安全事故。今日所有的飞机多半都要延误,指不定还会停飞。
在候机室等了快一小时,被堵在机场门口的同事才终于进来了。
他拿帕子擦了擦脖颈和额头的汗,一见着于顾就道:“你今天怎么回事?”
于顾没说话。
同事皱眉:“你很不正常,于顾。我提议你最好照计划休假,而不是去出差。”
于顾还是没说话。
同事去接了咖啡,拿了点甜品过来,候机室里已人满为患,他没找到坐的位置,只好跟于顾一起站在窗前:“嘿,我说,你平时不这样,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失恋?”
于顾心里一动,不知道“失恋”两个字是戳中什么了,令他一阵心悸的难受。
他抬手捂了捂心口,满面疑惑。
同事“哈”了声:“果然是失恋!不是,你一天天地待在实验室,聚餐也不去,你哪儿来的恋?不会是网恋吧?”
于顾眉头皱得更紧了。
“行,我不说了。”同事一脸过来人的模样,“想用忙碌转移注意力?我懂。但有什么是休假解决不了的?你现在就去换机票,去个小岛上待几天,看看天看看沙滩,艳遇一下,我保证什么都能忘光了……”
于顾转身就走。
“哎!”同事无奈,“又去哪儿啊?”
于顾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他听到任何人说话都只想揍对方。为了同事的安全,他只能远离。
在人满为患的大厅里又待了一个多小时,新闻已经出来了,这次意外造成了30多人受伤,5人死亡,大厅前的屏幕上,许多延误的班机改为了停飞,不满的吵闹声充斥耳膜,令他更加暴躁。
想把一切都毁了,他想,连同整个大厅、所有的飞机,全都毁了。
可如此阴暗又暴戾的想法到底是怎么来的?
于顾揉了揉额角,生出一种“我果然是病了?”的困惑。
时间渐渐来到深夜,于顾和同事吃了夜宵,他们的飞机没有停飞通知,于是只好继续等待。
终于又有两班飞机在跑道安全降落,其他飞机则转去了另外的机场。
于顾和同事接到了稍后可以开始登机的通知,照这个德行,就算说是“稍后”也起码要再等四十分钟以上。
于顾出去上了个厕所,心烦意乱的他打算再去vip室那边冲个澡,走到半路时不知为何,好像冥冥中有什么在召唤,他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但他抓着替换的衣服和浴巾,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就那么一路走到了接人的出站口。
两边距离很远,他也走了很久,但越接近出站的地方,他的心跳就越快,那种不安定的暴躁感逐渐降低,好似他终于快找到能救赎自己的目标。
他站在外围,看着人群出来,同接机的家人、朋友们拥抱,嘈杂的喧哗淹没了他的五感,他看着人群很是茫然,可内心的指引和期待却愈发强烈。
等了许久,直到已经没什么人再出来,他却还在等。
暴躁浮躁了一天的心情,居然在这一刻显出了无比强大的耐心,他好似可以一直站在这里等待,可以等到天荒地老。
忽然,一个高挑清瘦的人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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