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洋轻声说:“好。”
徐洋:“……你怎么了,已经困了,怎么还是不睡。想什么呢?”
游辞:“想,我是不是要的太多,逼的太紧,他压力太大了……”
徐洋:“傻瓜!不要复盘了,不要自责。你这都是正常的情感需求,跟她丢下你产生的巨大伤害比,都算不上什么!你没错,不许想了。”
游辞又有点想哭的意思:“可是……”
徐洋:“没有可是!你有什么错,去他喵的错。情绪不稳定?要是她对你好,你情绪会那么糟糕吗?你逼得紧吗,她不给你安全感你会变成这个鬼样子?”
游辞笑了一下:“好吧。谢谢你。”
徐洋给他掖被子:“睡吧。”
游辞:“好。”
不过,他很清醒:“现在我闭上眼睛想的是他,睁开眼,估计想的也还是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也许是一辈子吧。”
徐洋:“不会是一辈子的。总有一天你醒来,脑子里是空白的,而不是他的名字。那种热烈的喜悦,不亚于坠入爱河。”
游辞好久没说话。
但他闭上眼睛了,半天过去,忽然模模糊糊地说:“徐洋。”
徐洋:“嗯?”
游辞:“别告诉别人。谁都不要。”
徐洋:“不会的,谁也不说。”
游辞:“谢谢你,晚安。”
“晚安。”
第78章 爱情的位置
如徐洋所说,那一夜游辞醒来了三四次。
次次都是被回忆唤醒。
大脑似乎不敢相信,它如此依赖的多巴胺源头就这样被切断了,所以不断在回忆里找答案——他到底为什么离开?
游辞选择深呼吸,大脑不是他的敌人,它只是在努力为他修复一个混乱的、未完的故事。
最后总算睡到天亮,尽管坎坷,但他恢复了力气。
在短暂的清醒里,游辞第一时间发消息给徐洋:【我睡得很好,谢谢你!给你带早饭。】
徐洋很快回他:【宝宝!你醒了。】
游辞:【为什么叫我宝宝?】
徐洋:【因为还是有人叫你宝宝的。】
游辞沉默着,想说,他以前没这么叫过我,但想想,还是算了。
他真的感激徐洋,但也是真的打算自己消化掉接下来的内容。说到底他不是个喜欢到处宣泄情感的人,闻岸潮是个例外。
就这样痛着吧,然后跟别人积极分享他粉饰太平的生活。
不过。
他想起来有个人或许可以倾诉。
游辞:【我和他断了。】
齐天:【谁?】
游辞:【别装傻。】
齐天:【没事,有的人活着活着就死了。】
游辞:【……】
徐洋又发来一则消息:【这需要时间,也需要你对自己温柔一点。】
高下立见。什么叫TMD高下立见!
徐洋:【不要和回忆对抗,忘掉那些承诺。大家上头了什么鬼话都能说出来。】
承诺?游辞发现他还真的没得到过任何承诺。
不,还真的有一条。闻岸潮和他保证,要他先走出来,找到新人,然后再是他。
这么一想,心情更加糟糕,游辞回了句“谢谢”,就翻身起床了。他必须得找事情填满这该死的时间。
和游辞不同,闻岸潮是最近才意识到的。
他逐渐相信自己命运里,或许根本没有爱情的位置。因为爱一个人本质上是一种承诺,而他给不了这种承诺。
因为所有干净的开始,可能都不是干净的。
闻兆出事后,起初他以为是贪污和非法经营问题,后来发现可能涉及黑金洗钱、间接致人死亡的隐情。
甚至早期自己创业的启动资金——那家网咖,都可能是洗钱的一环。
回栖风没多久,他就被调查、问讯,虽没被定罪,但留下了记录。父亲那边的情况越来越不明朗,最终情况在“死刑”和“无期”之间摇摆。
后来他找了熟人,通过一层又一层审批,才换来这次短暂的会见。
监所规定时间不超过十五分钟,双方隔着玻璃,中间那支拾音器老旧又敏感。
闻兆胡子刮得干净,但眼神疲惫。见到他的一瞬,整个人往前倾了一点,好像有什么话堵在喉咙口,却始终没说出来。
他没提案情,也没提判决。
只是沉默地看着闻岸潮,像在确认他还活着,还没有被这场风暴彻底吞没。
闻兆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那家网咖,后来卖了吗?”
闻岸潮点点头:“卖了。”
闻兆没再问数字。他大概知道那笔钱从哪里来,又变成了什么。
“我没别的打算。”闻兆顿了顿,语气忽然低了下来,“死刑是最好的选择,就当是我还点债。”
这一句,说得极轻,几乎是贴着话筒送出来的。
那一刻,闻岸潮心里忽然泛出一股极其尖锐的疼,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持续下沉的沉默。
父亲目光落在他脸上,停了几秒,又转向更远处的空气:“这几天,我梦见过你妈年轻时候的样子。”
“她那边瞒不住了。”闻岸潮说。
闻兆:“她知道了?”
闻岸潮:“嗯。”
两人一阵沉默。
闻兆驼着背,低头看着手铐,断断续续说了很多。
说,她常常用他的白衬衫当睡衣穿;还说,有一次生气摔了他最贵的表,隔天偷偷跑去钟表行问能不能修,最后把表带换了,装作没事地递给他;她年爱唱京剧但五音不全,喜欢在洗澡的时候高歌几曲,他故意在门外录音,回放给她听,她羞得一整天没搭理他;有时,她爱打麻将,但输了不认账,会理直气壮说“我是陪你朋友练手,不算数”,然后让他偷偷从钱包里补回来。
他们是相爱过的。
“你妈怀你的时候,爱吃甜辣酱拌橙子,我给她拌,边拌边说这有什么好吃的,她就非说‘你也吃一口’……结果,我也喜欢上了。”
她还会在日记本上每天画小人,一个小肚子,每天画得更大些,旁边标注“今天踢我四下”,“听到你爸骂人,你也动了一下”。
有次她在沙发上睡着,他给她披毯子,发现她手里还攥着一张超声照片,背后写着:【我会做个温柔的妈妈。】
他在旁边添了一笔:【我也会学着做个没那么糟糕的爸爸。】
闻兆顿了顿,望向闻岸潮。
对面的儿子坐得笔直,一只手自然垂在膝盖上,指尖不动。他并不躲避父亲的目光,但也没多余反应。
他很冷静,近乎冷漠。
一架被压到极限却仍死撑着不垮的旧桥梁。
“不一定就是死刑。”他语调平稳,像在通知父亲,“证据链还有争议,牵连关系也不明朗。你名下的一些账户转移路径,我正在处理。”
闻兆没吭声,只是手指发颤,眼里起了雾,几秒后失控似的泪如雨下。
闻岸潮眼角落在地面某处,一语不发,像听,也像不听。他太明白了——这时候不该有反应,那样两个人都会塌。
他的声音低缓又克制:“少说想死的话,传出去对你不利。”
时间快到的时候,父亲忽然抬头看他,眼神里第一次多出点急促,拾音器就在面前,他只是动了动嘴唇。
没有声音,但闻岸潮看懂了。
“对不起。”
从会见室出来,他站在走廊尽头,没点火,只是一根接一根地往嘴里叼烟,有几次叼住了才发现上一根还没掐灭。
烟灰落在鞋面上,他没理,转身出了门,直奔公司。
老周用自己的名义抵押了一套房,替项目续了最后一口气。他最近才知道,打算去找她谈谈。
这场危机从头到尾都是因他起的,但老周只是匆匆说:“先把你爸那边处理好。”
说完就抱着一沓资料走进会议室,招呼着其他员工跟上。
他站在门口,手机震动一声接一声,屏幕上全是银行和律师行的来电。他盯着老周的背影出神,直到指尖无意识地划开接听键,才回过神。
走廊上人来人往,依旧有员工对他点头问好,但眼神陌生又古怪。
有人从后面喊了他一声。他捂着听筒回头,是技术组的一个顾问。
“哥,我是真不想走,”那人眼神躲闪,“可我家也得吃饭,银行那边不放款,工资拖得太久了……”
他没问细节,只嗯了一声,在辞职函上利索签字,“去办吧。”
那人低声说谢谢。
离开的时候,闻岸潮叫住他:“卡号留着,流程慢点,后面会补到原账户。”
刚挂了律师的电话,又一通赶来。
这次是医院。
今天他没说出口的,是母亲许兰其实早就情绪失控。自从闻兆被告知可能面临死刑,再加上挚友——游辞母亲那边也查出肝癌,她几乎每天都在哭,表面维持着体面,实则心律紊乱,被查出心脏早搏,住进医院。
几次深夜,许兰打电话给他,说不出完整一句话,只是边哭边喊他小名。
前两天,她擅自卖了些首饰和画作,说想帮他还债。他一句话没说,让人把那些东西又买了回来。
医院的走廊有点冷,他站在门外听完医生的交代,点头。
推门进去,许兰已经睡着了,她的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襟。
这让闻岸潮想到,游辞小时候睡觉也爱缩成一团,有年夏天他们一块露营,他就是这样睡在自己身边。
闻岸潮为她盖好被子,坐在旁边,无声地看了她一会儿。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黑透了。
司机守在车旁,递上一份便当。他扫了眼,没什么食欲:“先去银行。”
车窗外是模糊连绵的路灯光,像一场永不停歇的审讯。他靠在后座闭目,眉心拧着,像睡着了,其实脑子一刻也没有停下。
父亲的案子在迅速发酵。他的手机曾被监听过一次,是律师提醒他的。那天他去银行,柜员抬头盯了他足有几秒,像是提前接到什么内部通知。
某些系统正在悄无声息地开始剥夺他“正常人”的身份:
一个曾与闻兆私交不错的老熟人近期约他吃饭,言辞之间满是旁敲侧击,临走时拍了拍他肩膀,说:“这段时间……风紧,别乱动。”语气暧昧、态度亲切,却听着很冷。
他原本打算在市区东边买下一幢写字楼,准备新一轮扩张,但贷款在审批前一晚被银行撤回。理由是“信评调整”,没有通知,也没有解释。
有天深夜回家,他在楼下看到一辆陌生车停了许久。没熄火,窗户贴着黑膜。他走进小区时悄悄绕了一圈,才上楼。从那以后,他习惯性检查车尾有没有人跟踪,进电梯前先看两遍监控。
到了银行,他的身份刚报出,柜员神情便一顿,然后换了个更资深的经理接待。那人满面客气,每句话却是预设好的模板——
“不好意思,流程近期需更严格些。”
“需要总公司进一步核实。”
“建议先暂停大额操作。”
意料之中。
从银行出来,已过晚饭点。他打开手机,十几个未接来电,除了那些熟悉的号码,还有两个匿名的金融媒体号。
他打开手机,点开游辞聊天框,看着对方小小的头像,好久没动,然后关掉手机的全部通知。
但他看到了老周的信息:【回来一趟,补两份材料,明早我去得见投行的人。】
深夜十一点,他回到公司。
走进办公楼时,前台桌面摆着几张员工写的卡片——手绘的,有点稚气的“加油”“撑住”“我们还在”,像年初团建用剩的彩笔写出来的。他站着看了一眼,没有碰,转身走进走廊尽头,点了根烟。
烟燃到手指,他才猛地一颤,将烟头弹进垃圾桶。
凌晨四点十二分,闻岸潮回到家。
他必须睡觉了。明早八点有一场和事务所的通话,九点律师要来家里签新授权,十点半还要去和其他投行面谈,再碰碰运气。
他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路过阳台时往外瞥了一眼——楼下街道空荡,偶有几辆夜班出租驶过。
一个拐角处,他看到一对情侣在吵架。
女孩歇斯底里地摔了包,男生低头抱住她道歉。她哭得整个人都发抖,那男生手足无措地安抚,声音细碎。
他只站着看了几秒,就移开了视线。
第79章 哑语
徐洋说,一个月是个关键点。
只要你不联系,不视奸,远离所有刺激源,到了一个月的时候,你会感到明显的好转。
她说:“多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
游辞问:“硬熬呢?”
徐洋笑:“硬熬也会过去的。”
游辞不记得自己已经硬熬过多少次,时间是如此漫长,原来遇到一个人所带来的快乐是提前透支的,最后都要用难以置信的痛苦去偿还。
失去他那一瞬间的冲击力竟然延续到了每一天:每天都在失恋。一辈子都在失恋——于是非常恐怖地,他生平头次想到以死亡来结束这种痛苦。
好在只是一念之间。
尽管里面已经碎掉了,但是他外表看上去还是很正常,白天照常处理教学事务和研究课题,周末回家看望母亲。
母亲术后进入肝癌治疗的稳定期,做了切除手术,正定期接受化疗。她虚弱很多,会叫错名字,神志大多时候也不太清楚。
偶尔,这不算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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