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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次的见面(近代现代)——客兮

时间:2025-07-09 07:51:16  作者:客兮
  好像还从没有和他看过电影。游辞出神地想。
  算是第一次?
  他们肩并肩坐着,不动,也不交流。偶尔银幕一闪,能从余光看到他发光的侧脸。
  再把注意力转回屏幕上,模特身着白色织物,被缠绕成一种几近失重的轮廓,四肢若隐若现,像是要从一具身体中蒸发出去。
  整段镜头像是一场身体消失的实验,节奏缓慢、几乎没有对白,只剩布料与呼吸的摩擦声,在密闭空间里无限放大。
  实在是很无聊,游辞向来欣赏不来艺术。
  但他不仅没犯困,反而异常清醒。心跳声像是贴着耳骨炸响,节拍过快,甚至不得不频繁眨眼,然后悄悄缩了缩肩。
  大概因为旁边人的呼吸。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只能从肩膀的温度判断是否靠得近。他们是两个浮在水面的瓶子,潮湿的侧面若有若无地贴在一起,静静地等下一个波浪把两人推得更紧点。
  所以他看进去了,偶尔,还能与电影里的模特产生共情。
  也许因为是画面里,那人始终看不清脸,只靠每一次呼吸让人意识到他还活着。又或者,是布料包裹下的肢体缓慢挣动,想像情绪被压抑太久,一点点向外探出轮廓。
  突然地,游辞就想起来。
  小时候曾和他蹲在阳台角落,拿一小块废纸挡着眼睛看太阳,那纸还印着家里牛奶盒上的小熊图案。
  闻岸潮问他:“干嘛一直看那个?”
  游辞说:“我要看看它里面是什么样的。”
  “太阳里面?有什么好看的。”他不理解,突然担心地喊,“你眼睛都红了!快松开。”
  游辞却摇头,鼻子吸得瓮声瓮气:“再一下下……它好亮,里面有个火在动,好亮的光……”
  “会瞎的你知不知道!”
  “那我闭一只眼看。”
  说完还真用脏兮兮的手摁住一边眼皮,继续盯着那一点刺眼的亮光,眼泪都憋出来了,纸片都被捏皱,就是不肯放手。
  闻岸潮又气又急:“松手!我要打你了。”
  游辞扁着嘴,这才松开。
  是啊。
  不明白为什么那时候非要盯着那些太亮的东西……会不会,有些人就像光,不看会后悔,看久了会受伤?可那会儿他只觉得,如果不多看几眼,就永远不知道,那里面的光是不是也在看他。
  正如此刻。
  那种又甜又酸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绪,正被他拼命收着。
  澎湃、热烈,又光明灿烂的安静。
  忽然,闻岸潮手肘轻微地碰了碰他的。
  那片小小的、无声的接触点,在黑暗中持续传递着体温和心跳。游辞也不知怎么想的,迅速用膝盖碰了回去。
  闻岸潮没什么反应,表情维持原样,平静,有些认真。就好像他对这场电影多感兴趣一样。
  游辞有些咬牙,抿着嘴酝酿了会儿,刚要大胆地伸手过去,闻岸潮却突然先一步行动,手臂从背后绕过来,落在他腰侧。
  很热,透过布料,是一团安静而坚定的火。
  然后极慢极轻地收紧。
  游辞瞬间僵住。
  前排有学生在讨论刚刚的蒙太奇处理,几个女生低声交换观后感,还有人咯咯笑出声。投影机继续在头顶运转,风扇似的轻响在静夜中更显空荡。
  游辞却无法动了。左边是冰冷的墙,右边,是这个温热的包围。他怀疑头顶是不是有监控,有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这排异常的安静。
  毕竟闻岸潮的呼吸落得这样近。
  游辞的肩膀传来一点点微凉的风,混着身上那点淡淡的烟草味和衬衣上洗衣液的香味——他心里已然溃不成军。
  虽然还盯着屏幕,但他已经完全不知演到哪一幕。后颈在发烫,手心全是汗,却还是没有动。
  不知道这算不算回应,但他也没躲开。
  闻岸潮的指节顺着他的腰侧刮了几下。
  游辞实在受不了,一把握住他的胳膊往外推。
  就在这时,电影的声音忽然响亮了一下,灯光在画面中变得刺目,他忽然又想起了那张纸片、那一瞬太阳的灼痛感。
  总要看一眼,不然会遗憾。
  他这么想着,很快朝闻岸潮看去。
  猝不及防的对视。
  原来那光也在看着他。
  游辞还在恍惚,闻岸潮倒是靠过来,微微张了下嘴。
  游辞下意识将耳朵贴过去:“嗯?”
  对方几乎贴在他耳廓,突然,落下一个极快的吻。
  游辞骤然一抖,僵在原地。
  他条件反射地拉开距离,听见闻岸潮低低笑了一声,好像看他这副反应格外好玩。
  疯了吧!!这么多人——
  游辞刚要发作,闻岸潮竟伸手扣住他后脑,带着点力气压过来,唇落在他嘴上。
  这次实实在在地吻住了。
  游辞近乎呛住,差点叫出声,一只手胡乱地要推他,却被闻岸潮另一只手迅速按住肩。他哪敢大幅度挣扎,只能勉强控制喉咙里的声音,边躲边推对方。
  舌头……唔!!
  他疯了??绝对是疯了——要他妈完蛋了。
  所有声音都被对方压在唇齿间,就在游辞几乎要喘不过气的时候,闻岸潮终于松开了,并迅速抬起手掌捂住他的嘴,嘘道:“旁边没人。”
  游辞勉强睁开眼,闻岸潮一偏头,朝右边抬抬下巴。
  游辞顺着视线看过去,才发现——刚刚还坐在那儿的盛子昂和徐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买奶茶去了。”他轻缓低哑道。
  游辞一下子挣开他的手,嘴唇红得发亮,声音跟要哭出来一样:“你有病吧……”
  闻岸潮表情微微一变,只是看着他。
  游辞偏头不说话,右手撑在膝上,指节一下一下地曲着,像攒着一拳没打出去。
  闻岸潮伸过来手。游辞快速躲掉,目光直愣愣盯着屏幕,就是不看他。
  闻岸潮于是靠过来些,低声问:“这电影就这么好看?”
  游辞硬邦邦地答:“问我干什么!谁都没你看得认真。”
  闻岸潮诧异道:“你真这么认为?本来我都不想来的,早跟你说过,艺术就是一坨屎。”
  游辞不信:“那你还来。”
  闻岸潮笑笑,不说话了。
  游辞的胸腔没由来的收紧,他慌里慌张地捡起话茬:“和电影没关系。你太过分了。”
  闻岸潮道:“怎么没关系?电影好看你才不看我。”
  游辞瞬间质问:“你就看过我?”
  闻岸潮竟点头。
  胡说八道!游辞瞪着他。
  闻岸潮道:“余光。”
  ……居然和我一样?游辞都没发现自己嘴角翘起,只一昧否认:“少骗人。”
  闻岸潮:“一见到你就想亲你了。”
  游辞实在是回不了这句,低头抿着唇,完全呼吸不了。
  闻岸潮当他还是不信,忽然轻轻扣住他的手指,将他的手往自己这边压了压,带到双膝之间——
  游辞像被电了一下,瞬间想抽回来,却被他握着,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耳根都红透了:“……你是真有病!”
  闻岸潮松开他,说得坦然:“整场电影我都这样。”
  游辞:“为什么?”
  闻岸潮笑着反问:“你说为什么?”
  游辞说不出来,他整个人快要埋进椅子里。只希望闻岸潮能不要再看他了。
 
 
第99章 要不要见面?
  闻岸潮说:“我还以为只有编导本人会从头看到尾。”
  游辞立刻反驳:“我没在看。”
  闻岸潮点头,缓慢复述:“没看。”
  紧接着跟上一句,“他们去买奶茶都没发现?”
  这个王八蛋……游辞咬牙。因为在琢磨你!妈的,要我怎么说。
  好在徐洋和盛子昂这会儿回来了,还给他们一人一杯:“自己挑喜欢的。”
  闻岸潮瞬间恢复正常,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真是没什么可说的。
  游辞却拼命低着头,胡乱在袋子里摸索,指尖划过冰凉的杯壁,心里暗骂自己:到底在心虚什么!
  他随便摸出来一杯,快速喝了口,浓郁的甜腻瞬间充斥口腔。
  靠!他赶紧去看杯壁上的标签:
  全糖珍珠奶茶。
  ——怪不得。
  那边,徐洋问:“怎么快结束了?我们不在的时候播了什么?”
  闻岸潮说:“就是模特踩着碎石走秀。”
  游辞有点错愕,他不是在看我吗?
  盛子昂打哈欠:“嗐!没什么意思。”
  徐洋立刻扭头:“你就这点文化素养,还好意思说无聊?人家碎石是隐喻身体与环境之间的对抗,懂不懂压迫感?”
  盛子昂指着她:“听听,艺术家。”
  徐洋翻了个白眼,把话锋一转:“哥,你给他讲讲什么是反叛美学。”
  游辞心想,他不知道。他认为这是坨屎。
  闻岸潮拿着那杯只喝了一口的奶茶,靠着椅背,目光落在已暗下去的屏幕上:
  “就是让服装和身体在极端环境下互动,行走变成一种本能的表达。衣服怎么限制你、勒你、压你,你怎么撑着、走出去。”
  盛子昂好笑道:“可以,你这个版本最起码有点人话。”
  闻岸潮:“其实没那么玄。你要问我,这种表演的重点不在美,在于冲突感,让人看得出来——这个人不是在走秀,是在撑着走完一段不舒服的路。”
  边说着,边将那杯标签隐约可见是无糖乌龙的奶茶,递给了皱着眉的游辞。
  游辞条件反射地接过来,同时把自己手里喝过一口、甜得发齁的珍珠奶茶塞回闻岸潮手里。
  闻岸潮接过,握住了。
  盛子昂正在点头附和:“对对对,我就觉得那脚步声特别抓人,听得我脚底板都发凉。”
  徐洋则在鼓掌:“朽木可雕!太可雕了!”
  游辞喝了一大口,清冽微苦的茶汤滑入喉咙,瞬间冲淡了刚才的甜腻。
  ——味道对了。
  ——等等!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正在交流的几个人。
  徐洋也在看他。
  “很甜吗?”她是唯二注意到的人,“我还以为你们会有人喜欢全糖。”
  盛子昂远在状况之外:“二旬老人早就不喜甜了,我的好妹妹。”
  徐洋与他闹几句,继续看电影。
  游辞还在紧绷着,动也不敢动。
  闻岸潮却坐得很松,斜倚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扶手,另一手撑着下巴,指节抵着侧脸,看着他笑。
  游辞正好撞上那双眼。
  闻岸潮目光不移,拿起那杯全糖奶茶,唇齿缓缓打开,从侧面贴上吸管,舌尖似乎轻触到吸管根部,随后唇线一紧,慢慢含住。
  空气挤过吸管,发出串浅浅的气流声,短促又黏连。
  “嘶咂——”
  游辞心跳都卡住了。
  这一瞬,像踩空。
  闻岸潮笑笑,主动挪开视线,算是放过他。
  只剩下游辞,还有——砰、砰、砰。
  那种感觉,就好像……再来一万遍,都是他。
  *
  影片结束,灯光骤亮,刺得人眯眼。
  问答环节来临,奖品是个小雕塑。游辞倒是无感,却发现徐洋双眼放光,碍于是主办方无法参与,正在撺掇盛子昂帮她。
  游辞也不知怎么想的,就举起手硬着头皮回答了个问题,结合闻岸潮刚刚的观点简单说了说,竟收获掌声一片。
  顿时对包容万物的艺术心怀愧疚。
  活动散场,人群三三两两离开。他们四人却像被无形的线拴着,整理海报、细看装置、低声交谈,磨蹭到最后。徐洋和另一个学生终于道别。
  “怎么着?”盛子昂先开口,“等会儿什么安排,各位老板。”
  徐洋举着小雕塑喊:“下馆子!下馆子!下馆子!”
  游辞说:“等一下,我去买个喝的。”
  徐洋纳闷:“啊,那杯乌龙也腻吗?看来咱们口味都差不多,下次再也不各买一样了!”
  游辞解释:“没有没有,是我有点渴。”
  他前脚刚走没多久,就察觉身后似乎有别人的影子投射过来。
  走廊空荡。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洗手间方向。
  是他?
  游辞在自动贩卖机前停下,佯装选饮料,眼角的余光却锁定了闻岸潮的身影。
  当闻岸潮推开洗手间的门,游辞才仿佛选定了,按下按钮。
  金属罐“哐当”落下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灯光隔着老旧磨砂玻璃折出模糊的轮廓。
  游辞发了会儿呆,拎着饮料罐,低头走近洗手间。指尖还沾着罐身的冷凝。
  门缝微掩,他抬手,正欲推门而入。
  谁料门“咔哒”一声,竟先一步从里面打开,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昏黄灯光中迈出,挡住了门口。
  游辞下意识倒退,对方也不管他挡在这里,大步朝外走,于是他被逼得连连倒退:“干什么……”
  直到后背贴上墙面。
  闻岸潮也停在这里,低着头俯视他,影子将人包住。
  他们靠得极近。灯光落在游辞的睫毛上,像一层薄雪覆在火线上。
  游辞睫毛在抖,显然是慌的,刚要开口,闻岸潮就打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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