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中,知白见门口站着一清瘦的男子。
直觉告诉他,这人就是方隐年。
方隐年环视了一圈,盯着那个棉花娃娃看了几秒,才把目光落在霍行川身上:“怎么回事?”
“死者突然魔化了。”
方隐年点了点头:“我让唐副局去叫人了,一会送你去医院。”
说完他又看向知白,问道:“那个娃娃是怎么回事?”
“我……”
“我儿子怎么在这!”飞奔而来的夜明在门口紧急刹车,没来得及看清门口的陌生美男是谁,也没来得及查看自家老大身体,先是看到了沾了一身血的棉花儿子。
知白心中警铃大作:要死了!
我把人家儿子搞坏了!
但是仔细想想也不是我要来的,是霍行川他强行把我带到这里,虽然他是为了我好,但是刚刚出手我也是为了救他,所以这个看起来很暴躁的女人□□,应该是霍行川的问题……
霍行川一时间不知道是被方隐年察觉有问题可怕,还是把夜明儿子搞成这样可怕。
他略动指尖,先把知白那缕魂魄保存到了自己手表里。
夜明几个大步冲向棉花娃娃,看着快要掉下来的胳膊,气沉丹田,冲霍行川扫过来一记眼神杀:“所以,我儿子怎么这样了。”
连方隐年都知趣地默默往后退了两步,顺手拦下了飞奔过来的唐副局。
唐副局满脸急切:“人怎么样了?”
方隐年一脸为难:“原本应该没有大碍,但是现在不一定了。”
“怎么?魔还没除净?”唐副局掏出武器舍身炸碉堡一般,抬腿就要往里冲,被方隐年拦了个彻底。
“虽然不太明白怎么回事……”方隐年一脸不解,“但是霍行川好像把夜明儿子搞坏了。”
“?”唐副局差点摔个跟头。
等站到了门前,唐副局才看到霍行川满身鲜血地躺在地上,夜明抱着个巴掌大的娃娃哀嚎的诡异场面。
“我找人给你补补吧……如果不冒犯的话,我也可以再赔你一个。”霍行川说。
夜明轻轻爱抚了一下儿子脑袋,揣回兜里:“我要你赔我十个限定。”
“……好。”
夜明擦了擦没流出来的眼泪,转身蹲到霍行川身边,声嘶力竭:“老大你没事吧。”
手表盘里瑟瑟发抖的知白:……
门口一脸茫然的方隐年:……
手拿武器一脸血气的唐副局:……
倒地不起的霍行川:要么你们救救我呢。
知白躺在指针上:“你们关系这么差吗?”
霍行川:我想辞职。
特案局在医院有一层单独的病房。
霍行川去做检查,把手表留在了病房里。
手表有禁术 ,知白这一缕残魂只能等着霍行川回来大发慈悲放自己出去。透过狭小的表盘满眼都是惨白的天花板,很是无聊。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的门终于开了。
脚步声逐渐朝自己靠近,最终停在了放表的柜子前。
知白满心愉悦等着霍行川把自己放出来,没想到透过玻璃表盘看到的人是方隐年。
这其实是他第一次清楚地看到方隐年的脸,不知道是一千年太久还是眼前人故意改变了容貌,知白总觉得他有种隐隐的熟悉感。
就像是很久之前认识过一样。
会是谁呢?
方隐年在手表前站了很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霍行川手表的禁术是临时加的,并没有隐蔽气息的作用,哪一缕魂魄就在在表盘的角落里。
只要自己挥动法术就可以把他抓出来,好好问问他当年为何……
甚至可以直接杀了他。
他眼睛里翻滚过无数情绪,最终按住了想要触碰的手。
算了。
只是一缕魂魄罢了。
病房的门又一次开了,霍行川半个身子裹着绷带被唐副局推进来,“你说说,超个度都能沾一身血,明天出外勤除魔是不是得挂一身彩回来?霍行川你一天天就是不知道……”
唐副局没想到病房里还有人,脸上老妈子表情还没收起来,和霍行川一起大眼瞪小眼,和方局长来了个六目相对。
唐副局反应快,拽了拽霍行川:“你看看,连方局长都来看你了,还不快叫人。”
方局长摆了摆手:“超度时魔化实属罕见,这次辛苦霍队长了。”
唐副局立马接话:“不辛苦不辛苦,为人民服务不辛苦。”
“霍队长,”方局长温和着问道,“之前让你带回来的人呢?找到了么。”
表盘里的知白心里一跳,他果然要抓我!
只听霍行川那头貌似很遗憾地说到:“还没呢,北城这么大,不好找啊。”
方隐年不知道思索着什么,竟然就这样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先好好养病吧。”说完起身走出了病房。
唐副局把霍行川丢在原地转身跟了出去。
一时间屋子又只剩下一人一魂。
“怎么没把我供出去?”知白问。
霍行川坐着轮椅滑过来,把手表重新戴了回去:“怎么,你很想我把你供出去么?”
“那倒没有……”
霍行川找了个舒服地姿势靠在病床上,从床头拿了个苹果开始削起来:“所以想好什么时候和我坦白了么?”
知白岔开话题:“我给你削吧,你一个病人先好好休息”
霍行川没说话,敲了敲表盘解了禁术。知白终于重获自由,晃晃悠悠飘了出来,深了个懒腰,接下霍行川递过来的刀和苹果,开始认真削起皮来。
“你要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霍行川看着他,“贺生山,我就杀了你。”
知白削皮的手顿了一下,轻轻笑起来:“好啊。”
知白把削好皮的苹果递过去,霍行川用刀顺手切了一半,咔嗤咔嗤一人一魂吃了起来。
“明天你继续在家吧。”霍行川说。
“那你呢?”吃了半个苹果意犹未尽,知白飘到果篮跟前去翻出来串葡萄。
“我上班。”
知白揪了好几粒葡萄一把送进去,嘴角还挂着汁水:“明天就去?你身体不是还没好?”
霍行川视线落在他鼓得像仓鼠一样的腮帮子上,伸手捏住:“不是说辟谷么?吃得比我还欢。”
知白又揪下来几粒,抓了一把拿过去:“那你也吃?”
“洗都不洗?”嘴上这样说着,但还是张嘴等着被喂.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俩人左一口右一口,把那串葡萄吃得七零八落。
知白舔舔嘴唇意犹未尽,又飘过去想再拿点尝尝。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知白慌不择路直接躲到了床底下。
霍行川欲言又止,最终无奈地看着走进来的唐副局。
“你这什么眼神啊?”唐副局挺着啤酒肚,又跑办公室又跑药局,刚忙活完准备过来看看,推门就收到病号一个嫌弃的眼神。
看着病床上没剩几个粒的葡萄,唐副局怒道:“怎么不洗就吃啊?”
霍行川往后靠靠,懒洋洋说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一天到晚懒死你这小子!”老唐拎着果篮拿水池把剩下的洗了洗,“夜明跟着乔简去城西了,那案子有眉目了?”
“让他俩去城西设个寻魔阵守着,也不算有眉目,碰运气吧。”
霍行川看着老唐把水果重新拿出来,自己先切了个橙子,边吃边说:“有线索就不算碰运气。这案子你还接手吗?”
“为什么不接?”
“负伤上阵?”老唐眉毛一挑。
霍行川嗤笑一声:“这也叫负伤?不抓到这孙子,我们组都不踏实。”
“好小子,随口一问,也没想给你放假。 ”
唐副局笑呵呵把吃剩的半个橙子递过去,“不过该休息也得休息。你们老霍家家业大,补品丹药随便用,但是药到底是药,你总用这些药强行恢复也不是个事。这个案子忙完了,回家休息准备迎元旦吧。”
霍行川嫌弃道:“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放心吧,我有数。”
唐副局拍了下霍行川后脑勺,气得咬牙:“你有个屁数!”随手又顺个橙子,“今天晚上在这住一晚,让医生再观察观察。”
霍行川摆了摆手,看着他出去了。
回过头就见贺生山脑袋搭在床边,盘腿坐在地上,水灵灵的眼睛里充满暗示:“这橙子味好清甜。”
霍行川把那半个没来得及吃的橙子拿过去:“吃吧。”
也不知道到底谁是病号。
知白咬着橙子:“我们在这住一晚也行的,你身体重要。”
霍行川故作为难:“可是家里还有挺多吃得呢。”
病房里安静片刻,知白小声说:“那什么,我看这些丹药都挺不错。”
霍行川冷漠地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今天晚上我在医院养病!”
第13章
知白承认自己有有私心,但是这丹药确实很好,是补灵力的上品。
从气味上就能闻出来用料的精良,甚至有些补品所用的草药知白当年寻找熬炼都很不易,现在被霍行川随手放到一旁,唐副局说他家大业大倒是没说错。
知白不敢再提回家的事,老老实实在床边找了个位置,窝成一团躺了下去,没一会就睡着了。
霍行川也没闲着,正用手机远程跟夜明说布阵的事,忽然觉得肩膀一痒。
本来靠在身后被子上的贺生山,不知怎么轱辘到了自己肩膀上。
一缕魂魄的贺生山很轻,微弱的灵力似乎被风吹几下就能飘远。现在靠过来像一片柔软的羽毛,勾起一点酥麻。
那张脸近在咫尺,还带着刚吃过的橙子的清甜味。这种姿势刚好让宽大的衣领露出肩窝,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霍行川忽然觉得只有这个时候的贺生山,才会卸下布满遮掩和谎言的外壳,在安稳的睡梦中露出柔软而不设防的内里。
时间默默流转,一呼一吸轻轻打在锁骨上,霍行川无端品出一丝岁月静好的感觉。
要是他能一直这样就好了。霍行川忍不住想。
两人晚上还是回家了。
知白高兴得毫不掩饰,忙不迭地帮他拎着唐副局拿回来的丹药罐子 ,早早地在门口守着。
估计等霍行川一声令下,就拎着带子直接冲出医院。
霍行川想不明白好吃的到底对这人有多大吸引力,眼睛里都是盖不住的期待。
霍行川敲了敲表盘:“你先进来,大晚上你一个魂在外面飘着我怕吓到路人。”
“我们不坐车吗?”
多好啊,这么几天就认识车了。
霍行川指了指自己包着绷带的肚子:“虽然我没什么大碍,但是都这样了,能不让我开车了吗祖宗。”
“哦。”知白极不情愿地嗯了一声,表情很委屈,“那个表太挤了,而且很闷,我不想在里面呆着。”
霍行川用极其“直男”的目光审视了一下,他怀疑贺生山在撒娇。
并且撒娇得很成功,自己确实动摇了:“可是……”
知白眼睛一亮,放下袋子念了个咒,下一秒变成了只五彩小鸟扑腾扑腾翅膀落在了霍行川肩头:“这样可以了吧。”
大街上遛鸟也很奇怪啊……
不过小鸟已经收好翅膀稳稳做在肩膀上了,霍行川无可奈何把围巾绕上去:“外面风大,你别被吹跑了。”
小鸟啄起围巾盖在自己身上:“放心吧!”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街上的人一个个埋头缩着脖子往家走,马路上汽车小心翼翼地龟速往前开,不知不觉又堵成一行。
霍行川推开医院大门,冷风一瞬间吹进来。围巾显然抵不住这样猛烈地风,知白一下子就被吹飞出去,在空里勉强挥几下翅膀,但还是抵挡不住这风雪,被摔进了旁边的雪堆里。
砸出一个小小的坑。
霍行川忍着痛弯下去把他捡了起来:“没事吧?用不用去看兽医啊?”
知白甩了甩羽毛:“没事。”
接着又是一阵大风,霍行川微微攥着手把它放进了兜里:“你先在这呆着吧。不然一会吹远点我还得满大街抓鸟。”
这阵出租车不好打,霍行川收起了手机往地铁站走,知白在兜里扑腾两下探出个脑袋:“我们不坐车吗?”
“现在我们打不到车,去做地铁。”
“唔,在早上的学习机里看到过。地铁什么样?”
“开在地下的很大的车,”霍行川插在兜里的手摩挲着知白柔软的绒毛,“一会上地铁你好好呆在兜里不要钻出来,不然我们就回不去了。”
“好。”
“也不要和我说话。”
“……”我看起来是那么蠢的人吗?
知白没再理他,探出个脑袋好奇地看着这个庞大热闹的城市。
这个陌生的时代每天都能给他带来无限的新鲜感,无论是高楼还是车流,还是超出他认知的科技和法术。
知白突然觉得就这么呆着霍行川身边熟悉新时代也可以,毕竟人美心善,还帮自己保守秘密。
是一个全方位意义上的好人。
霍行川手很大,掌心温暖而粗糙,呆着他手里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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