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们就成男女朋友了?”乔简问。
“嗯。”陈明彰点了点头,“反正我也没女朋友,看她可怜,我就同意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回事?”乔简继续问。
“前一段时间,有天晚上她喝多了……然后就……没想到会怀孕。”
“她当时和你说孩子的事,你是怎么和她说的?”
“还能怎么说?我让她打了。”陈明彰弹了弹烟灰,“她不同意,她非要结婚。”
陈明彰嗤笑一声:“我怎么可能和她结婚?”
他把没抽完的烟按灭,站起来回到了最开始镇定自若的样子:“她的死和我没什么关系。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
乔简收起了记录本,两人准备离开,走到休息室门口,霍行川突然停住,回身问陈明彰:“你说那天晚上她喝多了,然后发生了关系,她是心甘情愿的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宋明彰愣了一下,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想起那个瘦弱的姑娘挣扎的双手,和不受控制的泪水,昏暗的灯光里,她的眼睛充满湿漉漉的绝望。
那时候喝了酒的是他。
陈明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他平静地说:“她是我女朋友,当然同意了。”
“你这叫性侵。”霍行川说。
陈明彰轻笑一下:“性侵?她报警了吗?你凭什么说我是性侵?”
霍行川冷冷地盯着他,冰冷的眼神让陈明彰收起笑容,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想怎样,这可是有监控的。”
“没事,就想提醒你,天冷路滑,出门多当心。”
陈明彰喉头一滑,在霍行川无声的注视下,心头无端涌出一股恐惧,门被关上后,慢慢滑落到地上。
“他那样一看就是说谎了。”回到车里,乔简泄愤地锤了方向盘一拳。
“这种情况其实不算少,有些女生遭到性侵后,不敢和别人说,也不敢去报警,以宋晓楠的性格,她应该就是这类。”霍行川继续问, “他俩真是男女朋友吗?”
“宋晓楠死之前把手机电脑都删了,技术部的兄弟们还没恢复完,具体什么情况还要在等等。”
宋晓楠会是大胆表白的人吗?
到底是谁先开始的这段关系,还真不一定。
“现在去哪?”乔简问。
“北城大学,刚才接到消息,宋晓楠她妈来了。”
宋晓楠家里不富裕,勤工俭学的钱,一部分留给自己,剩下的全都交了家。
按照他们家里人的观念,女孩读书本身就是赔钱买卖,再不拿回来点钱,简直是白眼狼。
在外地求学四年,给了四年的钱。
当年是宋晓楠自己一个人来读大学的。
所以这应该是她妈妈人生中唯一一次来这座城市。
却是来给女儿收尸。
乔简想了一路要怎么安慰。等走进办公室里,看到眼前的撒泼现场,心里面那点怜悯消失得一干二净。
大厅里,几个女警和一个老年妇女拉扯着,其中又喊又叫的一看就是宋晓楠的妈妈。
她没有哭天抢地,也看不出悲痛欲绝。
浑身上下全部的力气都用在了和女警撕扯上,以及从胸腔中发出来的刺耳尖锐的呐喊。
“我他妈就要去告学校,这个事不拿个六十万,我绝不罢休。”
“六十万?为什么是这个数?”乔简问。
拉架的女警苦笑一声,“他家最近要盖房子了。”
霍行川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闹剧,宋晓楠死的时候或许真的是很快乐,他想。
第10章
头昏脑胀了一上午,后续的问题终于不需要特案局处理了。乔简顿时松了口气,回去的路上换成霍行川开车。
乔简落个清闲,靠在副驾驶问群里今天有什么菜。
夜明那边图片刚发过来,霍行川那头说:“一会我给你放前面,你打车回局里 ,钱我报销。”
“嗯?还有任务?”乔简问。
“没有,”霍行川云淡风轻,“我回家里吃。”
嗯?
嗯??
嗯???
不对。
乔简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从小拿着笤帚把当枪上阵杀敌的演技重新上线,他面不改色地继续在群里发:“情况不对。”
夜明往嘴里送了块肉,把发的照片又点开看了一遍,“咱们食堂再寒酸,炖个排骨也很正常吧。”
“老大说中午回家吃。”
夜明刚送到嘴里的排骨掉了出来。
不对劲。
特案局谁不知道,霍行川虽然生活潦草主打活着就行,但是工作上堪称卷王,忙得时候一连几天都睡在办公室。而特案局的工作只分为很忙和特别忙。连唐副局都打趣霍行川房子买的纯粹是给中介冲业绩。
是什么让他在工作日的中午!绕路!回家!吃饭!
夜明只能想到一个答案,她痛心疾首地在群里发:“老大有人了。”
行动队聊天群(无老大版)一片哗然。
甚至江澜退出了即将连招胜利的消消乐,在群里问:“他最近相亲了?”
夜明:从他那件冲锋衣的出场频率来看,应该是没有。
乔简疑惑:这跟冲锋衣有什么关系。
夜明:老大相亲会换皮肤来装斯文败类。
乔简:你怎么知道?
夜明:因为是鄙人教的。
霍行川不知道他和知白的关系无形中亲密了几个度,乔简下车后,他给常去的私房菜馆打了电话,点几个常吃的菜,绕了个圈拎回去了。
除了难得的休息日,霍行川几乎没见过中午的家。
站在家门口,手指搭上门锁,感受着没被破坏的封印,霍行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顺手把菜放到餐厅,越过洒满阳光的客厅直接走进客卧。推开门,知白正坐在床上研究手里的学习机。
盘腿坐在床上,被子堆到一边,宽大的睡衣正好露出一截锁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白。听到动静,知白头也不抬,“回来了?”
“回来吃饭。”
知白打了个哈欠,终于奢侈地分给他个眼神:“你这样的不是可以辟谷了吗?”
霍行川靠在门框上:“我吃饭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不是为了维持生命。”
“放任欲望,难以成神。”
“要是成了神仙连吃的也要克制,那这神做的忒没意思。”霍行川指了指外面,“不吃一口吗?”
知白想起来那顿吃的烤地瓜,喉头上下滑动一下,从善如流地接受了邀请。
事实证明,听人劝吃饱饭。知白觉得新时代最好的地方就是,好吃的太多了。
实不相瞒,前两天在街上流浪,闻到各种食物味,他都会忍不住怀念那口烤地瓜,在心里没出息地流口水。
但是站在桌子前,知白发觉竟然有比烤地瓜更好吃的东西!
咬了一口清蒸鱼,他理解霍行川为什么不辟谷了。
“怎么样?”霍行川盛碗汤递了过来。
知白埋头吃饭:“我觉得清规戒律倒也不必死守。”
清蒸鱼又鲜又嫩,卤肉滋味丰富,炖凤爪软糯鲜香,连炒青菜都好吃的不行,知白心满意足地把汤喝完。
辟谷是不可能的了,知白。
看着知白吃饱喝足,霍行川收拾了狼藉,统统扔进袋子里准备一会带走。靠在椅子上,检查作业一样问:“上午学什么了?”
知白若有所思:“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
撞见霍行川一言难尽的表情,知白哈哈大笑起来:“骗你的,但是这东西确实挺好玩。跟着青蛙去探险,跟着爸爸去超市,认识了挺多没见过的东西,想不到法术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知白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一副纯洁无害的样子。
“这不是法术,这是科技。”
知白收起了笑容:“哦,是么。”
“所以我就很好奇,你是从哪里来的呢?古代么?”霍行川的目光并不严厉,甚至语气很温和,但是知白觉得心脏好像被一把抓住。一片安静中,知白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
他张了张嘴,对面的人把话接了过去:“你想说你不记得了是吧。”
“……”
“没关系,我等着你想起来那天。”霍行川靠在椅子上,把知白的反应打量一通,转而换了个话题,“昨天北城大学的阵点被我破坏掉了,接下来怎么做,鸣冤阵还会起作用吗?”
“威力降低了,但是如果最后一个阵点鬼气丰富,还是会起作用的。”
“怎么知道最后一个阵点在哪?”
知白的笑容慢慢淡下去,思忖一下,转而问道:“你不是破坏了么?”
鸣冤阵的阵点是相互联系的,一般来说破坏了其中一个阵点,势必能找到其他阵点。既然如此,霍行川跑过来问自己是想……
无声的气流在两人之间流转,知白的反问让霍行川的指尖无意识地搓了搓 ,两个人视线在空中互相探询。
霍行川率先倒这诡异的氛围:“说来也巧,正好得到一本古籍,上面恰好写着鸣冤阵相关信息。”
“那你继续看古籍不就行了。”
“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你会知道上古秘术呢?难不成从古代过来的?”
“我从月球过来的。”知白翻了个白眼。
“月球都知道了,上午没白学。”霍行川起身,“走吧,吃饱喝足跟我干活去?”
知白回头看了眼卧室门上的封禁,脑袋一歪:“怎么,放我出去了?”
霍行川狡黠一笑:“想得美。”
这人是恶魔。
知白想。
在这一刻知白决定暂时不再心里念他好,为他积累功德了。
并且他生出了一股强烈地好好修行,恢复法术,报仇雪恨的冲动。
十分钟前。
霍行川从兜里掏出来个巴掌大的棉花娃娃:“让你出门是不可能的。但是我还有别的方法嘛。”
“移魂术。”心底的答案就这么被霍行川说出来了,知白心道不好,拔腿就要跑。
没想到转过身腿还没迈开,脖领就从后面被霍行川拽住了,整个人小鸡崽一样被霍行川抓回椅子上。两只胳膊撑在自己两侧,整个人被困在他身子前,知白被迫抬头看那张不怀好意的脸。
“吃人最短的道理没听过么?”霍行川轻轻说。
接着指尖在眉心一点,知白意识开始模糊,“果然不应贪图口腹之欲”,然后便彻底睡去了。
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车顶,知白浑身僵硬,连转下头都格外艰难。
看来自己已经在那个娃娃里了。
旁边的霍行川似乎是感觉到了,头顶幽幽传来他的声音:“醒了?我们马上就到了。这不挺好,一缕魂魄跟我工作,剩下的在家里养伤,两不耽误。”
娃娃不好。娃娃有苦说不出,娃娃有难跑不了。
娃娃心里恨。
知白心里还没抗议完,霍行川一个急刹车,知白整个娃转了几个圈直接滚到座位下面去了!
一片晕头转向中,他听到霍行川没心没肺毫无诚意的道歉:“不好意思啊,一会我再捡你。”
知白,你看,不努力就会成为别人的玩物!
甚至连哭泣的资格都没有!
汽车走走停停好一阵后终于熄火了。
知白也终于重见天日,霍行川一只大手把他攥了起来,没享受几秒阳光又重新陷入一片昏暗,这回是霍行川的兜。
他用手指轻轻拍了拍自己,“在这好好呆着!”然后指尖送过来一点灵力。
知白发现自己可以慢慢动起来以后,鼓足了力气,甩起短腿,在狭小的外套兜里完成了一次完美的飞踢。
霍行川“嘶——”了一声,迅速把手缩了出去,“恩将仇报啊小鬼!”
知白踢了一下兜。
“别浪费力气了,走,跟我去给宋晓楠超度。”霍行川顿了一下,淡淡说道:“北城大学,你见过那女孩。”
兜里安静下来。
超度的地方在特案局二楼的尽头,一个封闭的屋子。
门上不是寻常的门锁,霍行川在门板上画了一个符咒,门锁发出清脆的响声,打开了。黑暗的屋子像是另一个空间,一眼望不到边,甚至连刚刚走进来的门都看不到了。
是结界。
整个结界除了他们之外,就是被重重锁链束缚的宋晓楠。
知白被霍行川掏出口袋掏出来,两只棉花胳膊搭在口袋边缘,看着眼前的场景。
“这是她的魂魄。肉身被家属带回去,魂魄被我们分离出来,去除魔气没有问题后,便可以转世投胎。”霍行川说。
知白心想,我知道的。
宋晓楠跪坐在地上的金色符咒中,四周悬浮着巨大的锁链。双手反扣在身后,手和脚一同被符咒中伸出的锁链紧紧连到地面。她的头以一种将要折断的姿势用力向后仰着,双眼紧闭,脸上依旧挂着死亡时那道安详的笑容。
除此之外,脸上,手臂上,脖颈上,这些露出来的皮肤爬满了黑色的纹路,让她看上去像是一个被重新拼好的瓷器。
拼接人配上这样的笑容,着实有些诡异。像是恐怖电影里的反派,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大开杀戒。
超度是很考验灵力的事情。
鉴于鸣冤阵鬼气强盛,超度的任务就落在了霍行川身上。
霍行川抬起手,指尖流出一缕金色灵力,四周顿时锁链急速抖动,瞬间收紧。与此同时,地上的符咒中腾起巨大的金色火焰,将宋晓楠包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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