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院后,在床上躺了大半年,不同意又能有什么办法?后来,第二年,在他的强行要求下,我又重新回原来的学校读初二,最后,以全校第二名的成绩考入青城高中,然后,坐在了你的后排。”他开了笑颜。
“那个恶人先告状的人,给你和你的家庭造成那么大的伤害,就那样算了?”我问。
“在我爸爸还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寒假到来了,我在青城中学读高中的邻居回来了,他了解情况后,找到那个男生,把他拖来了我家。当时,那个他就在我爸爸床前跪下了,痛哭流涕,他说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成这样,没有想到会给我的家庭造成这么大的后果。后来,在我的邻居陪伴下,他和他父亲一同再次来到我家,不仅没有继续索要当初学校责令我赔偿他的医疗费,还退回来我已赔付的部分钱,另外又给了三千块钱,作为对我们的补偿……”
“哦,你的邻居怎么那么有能耐,就能找来那个男生和他父亲?”
“呵呵,他是个传奇,关于他的故事,如果要我继续这样站着详细的对你讲下去,恐怕一天一夜也讲不完,能出一本书。”白若水笑着说。
“那你说了这么多你的这个传奇的邻居以及他过去帮助过你的事迹,到底跟你这次跟着那帮人一块去打小陈老师,还害得人家剁了手指头,又有什么关系?”
“我是为了我的邻居去的。”白若水认真的说。
“为了他?”我更加不解了。
“是的,为了他,准确的说,从我小学五年级遭人围殴被他解救后,我就愿意为他做所有的事情。只要他有需要,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响应。这是我欠他的。小陈老师在三年前进入青城中学当高中部的化学老师后,他是青城师范学院的一名师范生,也就是我邻居的学长。”
“哦,原来这样。”我点了点头。
“原来这样什么?我还没有说完呢。”白若水笑,然后接着说:“小陈老师在师范学院的时候,跟我的邻居同属一个校外组织,也就是说他也是一个痞子,还是那个组织中的头目之一。”
“哦,原来这样。”我又点了点头。
“呵呵,又明白啦?”
“现在,情况就是小陈老师要求退出组织,但是这个组织从一开始就有个铁规的,那就是,如果退出组织,可以,在提出退出的三天之内,要断去一根手指。如果不能,以后再也不得要求退出。”
“啊?这么残忍!”我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嗯,而且还得要当着另外两个头目的面,才能了结此事。我的邻居如今已经是另外两个头目之中的一个,可是前段时间他刚得了阑尾炎,动了手术,住在医院。他就让我代替他出面,也得到了组织同意。所以,我就去了。我们就在青城街的一家台球室里面汇的面,小陈老师自己也是拼过命的,果然干脆,刀子都是自己带的。我们老大看着泛着芒刺的刀子,问他:“你想好了?”
小陈老师说:“想好了,我有了事业,有了家,我老婆还有两个月就生了,是时候了断了。”
只听得,嘎嘣两声响,鲜红的血已经淌过了半张台球桌面。小陈老师的左手小手指已然分为两截,断落的那头躺在桌上,放佛还在抖动。我看见已汗流满面的小陈老师用上牙狠狠咬住嘴唇,然后只轻轻哼了两声。接着,他决断的对着我们说:“我跟组织之间,如同这根手指,已经一刀两断,再无半点瓜葛,从此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
我们这次,总共去了十三个人。我和另外两个跟我一起受处罚的我们本校学生,其余的都是外校学生,或是社会青年。事情,就是这样。你明白了吧,小猫?”白若水柔声的说。
“那你也是那个你说的组织中的一员?”我问。
“是的。”他又重新望向我的眼睛,“不过,我不打架。我那个邻居不让我做这样的事,他让我好好学习,考大学。”
“那个女生呢?”我一丝都没有忘记她前面提到的那个校花。
“哪个女生?”他一脸疑惑,又恍然大悟似的说:“哦,呵呵,那些事情发生之后,我已经对她没了任何念想。我重新回到学校读初二的时候,她已经升到初三,我没再找过她。”
“哦。”我放心了,只是在心里一直耿耿于怀,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好看,不知道自己在她面前是不是就是一个丑小鸭。
“天凉了,你看你穿的这么单薄。”白若水往我面前站了站,要来拉我的手。
“现在就不怕被老汤看见了?”我往后退了退。
“我看到他出了学校,回家去了。”他还是隔着褂袖攥住了我的手臂。
“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我看不明白?”我想到楚月说过的那段话,不自觉的就问了出来。
白若水的那双眸子,在篮球架旁路灯辉映下,由刚刚的明亮慢慢转为黯淡下来,他松开我的手臂,默不作声,扭头又往上看了看夜空。我也抬头仰望过去,一枚弯月荡漾在昏黑的夜空,只有似有若无的几颗小星星与之遥相为伴。
我觉得更冷了,不由的拽了拽自己校服外套的衣袖,盖住手背。就在这时,白若水一下子攥住我的左手,往上拉去,按在他的胸膛之上。
我的心狂跳不已。
“你摸摸,这是我的心,它现在的每一次跳动都是因为你的存在,他现在每一次疼痛更是因为你的存在。你自己摸摸!”白若水的黑眸紧紧盯着我的眼睛,瞳孔之中放出红光来,他的喘息粗重起来。而他的心在我的掌心,放佛一只小鼓,在跳动嘶喊。
两行眼泪,热热的,又变为凉凉的,无声地滑下我的脸庞。
☆、纸条事件
那天,老汤一手拿着讲义一手拿着茶杯走进教室的时候,跟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他径直走上讲台,放下茶杯和讲义,然后,两只锐利的眼睛扫视起了整个教室,像一只鹰,搜索自己的捕食目标。
只是,当他收回扫视的目光后并没有开始他的讲课,而是清了清喉咙,接着,掏出一张瘦小的纸条。
我的脸颊顿时烧了起来,预感到大事不妙。
他又咳嗽了两声,终于开口说话了:“我现在手里拿的这张纸条,是我们班上一个男生写给班上一个女生的。”班里一阵骚动,接着陷入死寂。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开始冒汗,脸脖子快低到桌面上。
“你们两个是自己站出来,还是等我点名?”
还是一片死寂。
我已经清楚的感觉到脸庞被烧得发麻,一侧腋窝里陡然掉落一滴冷汗,汗珠顺着那一侧身体向下一直滑入腰际,凉凉的,在腰际那里消融。
同时,我脑袋里开始急速思考:“是他写给我的纸条吗?可是每次回去后,我都会小心谨慎的把它们夹进枕边糖果盒里的一本小书中,怎么会跑到老汤手里呢……会是谁拿了出来,交给他的呢?”我心乱如麻,只能祈祷有谁可以救救我。
“乔宇,林芝!给我站起来!”这几个字如炸弹一样从他的喉咙里爆出来,在我的脑海中留下一连串天崩地裂的声响。
老汤发火了!以至于我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张纸条与自己并无关联。
不过,很快我意识到了,悬着的心随之放了下来。只是,灼烧仍然在继续。
大家应该几乎同时将目光转向他们二人,而我没有转头,心中只为他们捏着一把汗,感到深深的难过。
老汤脖子上的青筋暴突,声音继续爆炸着:“我准备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读一读这张纸条,好让你们自己知道一点羞耻!早都在私底下警告过你们两个人,适可而止,就此打住。你们倒好,不但不有所收敛,反而越来越肆无忌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的那些事情。今天我之所以要公开批评这件事,就是要给你们大家都提一个醒,现在已经进入高三了,那些要好向上的学生都在废寝忘食的看书做题目,你们呢?拿着你们父母的血汗钱却不好好学习,天天在学校搞些什么玩意!”
老汤愤怒的拿起放在讲桌上的他那生满茶锈的玻璃茶杯,直往桌子上掼了几下,桌子便被掼得咚咚直响。
“林芝,
昨晚分别之后,我一整夜没有睡着。
我已经不能自拨,每时每刻都想跟你在一起。
窗外的月亮那么圆那么亮,就像你动人的大眼睛,我一直想着你那副美丽的大眼睛。我已经在幻想,有一天,你成为我的新娘,我要永远疼爱我的新娘。
不知道你休息的好不好,有没有也在想着我。
今晚还是老地方见。
爱你的宇。”
课后,他们二人被叫去老汤办公室。回来后,乔宇就一声不吭的收拾书本,然后抱着书本走出教室,从此再也没有在出校园里出现过。而林芝虽然没有被老汤劝退,但打那天后她就再也没有心思学习,渐渐情绪出现抑郁,常常一个人闷头不语,独来独往,自暴自弃起来,很快,也就自行退学了。
这件事情,后来被大家戏称为“纸条事件”。
几年后,我大学毕业满两年,有一次在电话里跟楚月聊天时,她突然问我:“亲爱的,你还记得乔宇和林芝吗?”
“当然记得。怎么啦?”
“他俩去年年初结婚啦,现在还有了一个宝宝。”
我有些吃惊,不是吃惊他们俩结婚,吃惊在于几年时间过去了,他们俩真的最终结婚了,最终她成为了他的新娘。“你怎么知道的啊?消息这样灵通。”
“林芝跟我外婆他们是一个村子的,我也是前两天在外婆家,偶然间听我舅舅家的妹妹说起的,我妹妹小的时候经常和她一起玩的。”
“哦——”我叹了长长的一口气,说:“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么多年之后还能走到一起真的挺不容易的。”
“是的,真的不容易,当初那些相互喜欢的,好像也就他们俩最终真的走到一起了。”她也在感慨。
林芝退学之后的第二天下午,老汤在班里开了一次简短的班会,他用他一贯冷峻的神情和语气说:“像乔宇林芝这样的学生,走了最好,多在班里呆一天就会多带坏一堆同学。你们这群孩子,学校不是用来给你们谈情说爱的,是用来学习的地方!其实我早都知道他们俩在谈恋爱,刚开始就找他们谈过。在我们班上,早恋是绝对不允许的,要谈恋爱滚回家谈去,要么有本事给我考上大学,到大学校园里去谈!我让他们以学业为重,没有严加看管,谁想事情到后面越发不可收拾,一点儿也不知道收敛。你们应该都还不知道,他们俩究竟发展到哪一步了,我也不方便在教室讲出来……我知道,你们一个个情窦初开,年轻气盛,但是你们的思想还远远不够成熟,一不小心就耽误了自己和别人的人生,所以还是跟你们讲开讲明白,别再出现第二个林芝出来,出了这种事情,女孩子是一辈子的损伤,所以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这也是我为什么在对待这件事情上这么严格,让你们觉得不近人情。”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拿眼睛瞅了瞅我,然后接着说:
“据我所知,班里还有不少人在暗中谈恋爱,我没有一个一个全都揪出来,是因为我觉得你们还有希望,我还想给你们机会。现在,是最关键的一年,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面对你们人生中第一次最重要的抉择,谁都不能浑浑噩噩,要么书给我继续念,要么给我滚回家,我还是这句话。难道你们不希望你们父母的血汗钱没有白花,他们的辛苦劳累没有白付出吗?难道你们不希望自己的青春没有白白浪费吗?难道你们不想考进大学,去那里感受真正的澎湃青春吗?”
他的脸庞因为情绪激愤而变得涨红,唾沫星子也星星点点的飞到我们前排的课桌以及是脸上,没有人敢抬手去躲闪或者擦拭。他稍作停顿,望向坐在讲台下低首如闷鼓的我们,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无奈。最后,他以一种警告和威胁的态度告之我们:
“希望——你们自己——好自为之。”
班会结束后,我们走出教室去往食堂取我们的午饭,没有多少人如平时那样因离开教室而活蹦乱跳情绪激动,大家的心情显然都有些沉重。
楚月对我说:“小落,老汤说得对,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好好读书,考上大学,我们都要加油了。”
是啊,我懂楚月的心情,自从流年离开之后,她把高考当做了唯一的精神支撑。
白若水和朱小天他们那伙人走在我们后头不远处,快到食堂那儿,他们走了上来,超了过去。
进了食堂后,我看到白若水站在那儿,待我走了上去,他望向我,我知道他有话要说。
“什么事?”我问他。
他环顾了下周围,示意我往旁边站一站,然后柔声的说:“老汤读纸条之前让你担惊受怕了吧!”
“嗯,是吓了一跳。”
“我也吓了一跳,真怕害了你。你怪我吗?如果当时老汤抓住的不是乔宇而是我,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我自己没关系,但不能连累你。”
“瞎说什么……这不是好好的么。”
“只要你好就好,以后,我不会了。” 他微微低下头去,那神态像极了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嗯?你不会什么?”
“不会再写了,以后有话我们当面说。”他说。
可是捧着饭盒回宿舍的路上,我却突然陷入困惑。
倘若,老汤在班里宣读的是他写给我的那张纸条,我会不会怪他呢?
纸条事件过后第二天,老汤在晚自习开始时郑重的宣布他要重新编排座位。如今剩下的八十名学生,共四个纵向组,中间紧靠着讲台的两个纵向组是合并在一起的,每排两张长课桌,四个学生组成;而两侧的每个纵向组,每排都由一张长课桌两个同学组成。这是每个年级每个班级的课桌排列方式,相互间丝毫没有什么差异。而经过老汤重新编排后,我们班的不同之处在于,中间两个合并在一起的纵向组的前两排全是女生,从第三排起往后,全部都是男生。两侧的那两个纵向组,靠教室门也就是东边的那一侧全安排的男生,靠西边的那一侧纵向组全是女生。这样就将男女生完全隔开,形成在表面上看相互没法交流的特殊格局。
☆、别问我是谁
秋天红色的膝盖
跪在地上
小花死在回家的路上
泪水打湿
鸽子的后脑勺
一位少年去摘苹果树上的灯
植物没有眼睛
挂着冬天的身份牌
一条干涸的河
是动物的最后情感
一位少年人去摘苹果树上的灯
我的眼睛
黑玻璃,白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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