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相思引
作者:萤火虫凉凉
暖系妖怪小品文。
脸红症陆大人和拔丝妖道的小恋爱。
就让小陆做个导游,带着我们去看看这啰啰嗦嗦的小画卷吧><
白鹿夜谈,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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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陆远明,白微 ┃ 配角: ┃ 其它:
☆、初
陆远明极其不喜欢下雨,他握了握手中的伞,抬头望一望天河轩的匾额,和朱漆栏杆。
细细的雨线打在他侧脸上,以及束地规整的石青领口上。他的靴子湿透了。
雨色里面,那白衣人搂着花魁夏娘,斜斜窝在长躺椅上。暖黄灯影,将他罩成淡金色。宛如一朵半开半合的玉昙花,犹豫着要不要开放到死。
那人举杯。俗世烟云,化一线淡酒,一口饮。
举手投足间,宽袖散开一层层如月光清漾,白莲睡醒了轻轻打开。
来来去去的行人皆楞住了,有的伞掉到地上,溅起冰凉的水珠。
这才是祈宁城的夜,四处散布着暧昧和妩媚的气息。
这才是天河轩的夜,飘荡着含着脂粉气的酒香。
陆远明捏紧了伞柄,手背上崩起几条青筋。却垂了目,只看脚下,一点一点打在水畦里的雨旋儿。
“呆子,找我什么事,还在这里傻站着?”陆远明的伞被夺了,他抬头,那人白皙脸颊细长眉眼,本为天人之姿。
雨裹了他全身,衣带却当风。
“你又不穿鞋。”陆远明指指他的赤足。
纤尘不染的白足,立在石板路上。脚腕上系着一串儿烟霞色铃铛,不响也不摇晃。
“我穿不穿都一样,这世间能有什么沾我身?”白衣人低笑,“倒是你……全都淋湿了。”
他伸出未执伞的手,将粘在他颊侧的发丝拂开,指尖上沾了水汽。
陆远明微微眨眼睛,雨打在他睫毛上,使眼睛莫名通红。
“有什么事?”
“祈宁城西。酸陶窑。”
“报酬呢?”
“随你喜欢。”
“好啊好,随我喜欢。”
“明天……还在这里……等你?”
白衣人哈哈笑了,将伞倾回陆远明那端。“我还以为陆大人总会邀我回家小坐,三杯两盏淡酒,我也不嫌弃。罢了罢了,温香软玉,更衬我心。”
“明日见。”
白衣人独个儿站在雨里面,看陆远明离开的背影,慢慢被雨和夜色刷浅了。
呆子,平生最讨厌的雨和楼船妓馆,今晚被他沾遍了。这一回去,老陈得忙着烧水,给他洗到明天早上。
哈哈。
☆、忆桃夭
祈宁城的百姓们都记得那年暮夏傍晚,清澈明净的回清河,浮了整条河道绵密的桃花,晶莹剔透的花瓣,雪一样堆积起来,一直蔓延到下游去。
那时候大梓朝的百姓们,已经慢慢习惯了放肆谈论他们的前朝太子,和他对于奇花异草的出奇偏执和痴狂,以及他亲手放火烧掉的私人花园,那个花园曾经是祈宁最美丽的心脏,尽管并没有几个人见过它真实的样子。
不过大多数人都曾经闻过它的味道。
太子的墨兰开花时候,半个祈宁城都浸泡在醇厚清新的香气里,茶馆里的老茶客端一杯白水,饮着那味道就能眯了眼陶醉。
然而没人知道新皇朝的权贵们也有这样的爱好。
甚至铺张到这种地步。
前朝太子还豢养着个俊俏的花匠,为他搜罗天下奇珍,最受宠爱,不过现在的大梓帝尹天成攻进皇城时,花匠吊死在了自己亲手栽的桃树上。
这株来自南地的碧桃,是宫城里唯一留下的花草,就种在现在大梓朝太子尹上元的承玉宫院子里。自宫变后,那株桃树年年花期格外漫长,非到暮秋才肯谢,满树花瓣细白透明,浮着淡淡的烟粉之气,却从来不结果实。
大梓帝尹天成曾经责人去伐了种上新的,可刀斧一沾树皮,便腾着烟气化为铁泪,随之从虚空而来的灼热还烧伤了几个花匠侍卫的手,他们大喊着“鬼啊”“树妖啊”逃开,从此不敢再近承玉宫半步。
于是请了术士和天师来看,个个皆请罪摇头,不能奈何。有个莽撞的,献计说干脆斩草除根,完全刨了去干净。
尹上元有些不舍,他不是太在乎这树,在他看来,除了花期长些,并没有什么别的坏处,颜色温润可爱,再加上“妖树”的名头,来承玉宫打扰的人自减了一半,他乐得清静。
不过他不会说话,也没人会问他怎么想。刨树的那天他坐在屋里面与弟弟上宇写字下棋。
直到大梓的太阳收了最后一丝光线,外面的喧嚣还没有停。
整个皇宫的人都震动了,因为挖树的人始终找不到那些淡红色根须的尽头,它们像一张绵密的网,无穷无尽地铺在了大梓宫城的地下。恐惧如疫病般笼罩在每个人的头上,在这个地方活动的众人,迎来了兵乱逼宫后最大的惶惑与不安。
没有人能安然入睡,每一张床底下都盘结的张牙舞爪根须,似乎随时蠢蠢欲动,会趁着他们做梦时勒住他们的脖子,或者扎进他们的躯体里面吸干血液。
这些人里面不包括与这棵树朝夕相对的尹上元。他只简单喜欢桃花温润的颜色,也欣赏它卓然清净的风姿,更为它画过画也题过诗。
不过这里的主人尹天成似乎不会这么感性。他觉得这是前朝余孽的无谓示威,于是亲自拿起了他最心爱的剑,去切砍脚下被刨出来的枝蔓——后来才知道,那些枝蔓一直蔓延到了回清河清澈的河水里面。
他砍下那一剑的时候,正在回清河边洗衣服的祈宁女人们纷纷扔掉了最心爱的衣裳和家里的洗衣棒,尖叫着回到自己男人的身边,像小鸟一样缩进他们怀里。
暮光下织着金线的宁静河水,被划破一样地泛出了诡异的血线,皇宫里面迟迟未曾落下的那些花瓣,好像晶莹的白色珍珠,在血线上面漫无目的浮荡,始终不肯被冲到下游。
有拿着纱网的人去捞那些花瓣,可惜花瓣和水一样从细密的网眼之间漏下去了。
正当尹天成为宫里的桃花终于落掉而欣喜的时候,他的百姓们开始惶惶不可终日,为那条他们奉为母亲的河道。
直到有天管着这祈宁城大小事务的右相陆远明府上来了一位毛遂自荐的白道人。这位白道人不仅姓白,白衣白鞋,就连眉毛头发也是纯然洁白,白得惹陆远明担心他是白鸽子成了精。
不过白道人白发却不垂老,长了双细长含情的妙目,双唇滋润,皮肤也如上好的白瓷,莹润生光,最奇的是他赤着的雪白双足,纤尘未染。
陆远明如遇谪仙,奉为上宾,不过传说那天这个俊俏的白道人,把陆府上下的厨房吃了个空,还说不过是水饱。
传说不过是传说,但是那天晚上爱民如子清正廉明的陆大人,亲自去樊楼半夜敲门要他们起火的样子,确实被几个专事夜间活动的毛贼见着了。
至于为什么毛贼不怕暴露身份还乱嚼右相府上的舌根,又是另一则流言了。谁让这世间的事情,总是一个流言套着另一个流言呢?
上元见到的是不知吃到了几成饱的白道人,在他眼里这样的人物神仙一样,怎么能沾染了炉灶间的烟火气呢,合该吸风饮露地活着。
道人看了那妖树后,竟然挽了袖子,伸手去摸。吃了桃树亏的众人要去拉他,他却狠狠瞪众人一眼。他将手在桃树皮上摸了一会儿,抬头掉了两滴眼泪出来,衬上那白发红颜,诡异非常。
御前侍卫握紧了自己的刀鞘,小宫女们捏着的手里面全是毛毛汗。
尹天成问他怎么回事,是否有办法可解,那白道人也叹口气,摇摇头。
白道人说,这棵树已经和皇城长成一体了,将它刨了,那就是将这个宫城全都毁了,好在这桃树并没有那么多怨毒之气,反而成为了这成片建筑的根。
至于布满回清河面的绵密花瓣和诡异血线,全是因为尹天成用神器划了它一道伤口。
树还有魂灵,那肯定是妖树无疑。尹上元竟然有些放心,它是一棵谁都无可奈何的妖树,至少它不会被伐掉了。
那回清河怎么办?陆远明皱着眉头问。对于祈宁来说,回清河是永远处于哺乳期的女人。
“陆大人跳进河里与河神商量商量不就好了?”白道人看着他,眯起眼睛笑地弯弯如小月亮。
陆远明撩了衣袍下摆就向外冲。
“陆卿!”幸好尹天成大手一伸,将莽莽撞撞的陆远明拉了回来。
“请道长不要与我们玩笑。”尹天成沉声。
白道人哈哈笑了两声,眼睛一扫,瞄到了人群里面的上元,使劲盯着他瞧。“住在这里的就是你?”
“……”上元不说话,只是点头。
“那就好办了。”
谁都没有看清白道人的动作,只知道他霎那间牵了上元的手,将他引到树旁边,又从腰间取出自己的玉佩,划破上元手心。
血珠从上元手心里流出来,一粒粒掉到尹天成切断的枝蔓和根茎上。
侍卫忘了去保护自己的主人,小宫女们手指和手绢紧紧绞在一起,陆远明也瞪大了眼睛。
断掉的根茎两端吸了那血进去,如灵蛇般动起来,慢慢攀爬寻找着彼此,最后狠狠绞缠在一起,淡淡的红光中,重又回复一条。仿若一切都未曾发生。
这时候有宫外的人来报,回清河上的花瓣全都化了,河水也恢复了往昔的碧绿清亮。
上元的手还被白道人握着,他并不觉得疼,只是心里面有种淡淡的怜惜,对着那已经完全落了的花树。
“道人,它还会再开么?”
“你喜欢的话,它自然会再开。好花只为惜花人。”白道人又笑了,上元从来没见过笑地如此清雅出尘的男人。“可惜了我的玉佩,沾了凡人的血,再也不能要了,就送你了罢。”
“你伤了太子!”喊出来这声的也是陆远明,大梓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心肝脾胃肾,更别提太子的血肉。
上元松了白道人的手,抬手示意自己没事情,不过小口子而已,这时候连血都不再流出来了。
“世间之人皆是过河拆桥之辈,呆子,我帮你平了回清河的事情,你还不满意。”白道人冷笑。
“陆卿。”尹天成将陆远明喝退,接着对白道人道,“多谢道人帮朕分忧,不知有何所求,又是否有意在我大梓展卿宏图,为百姓造福?”
“哈哈,你我本不是同道中人,不强求不强求。”白道人不驾野鹤,只凭双足扬长而去,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承玉宫的桃花,第二年又开了,仍旧花期漫长,只不过白色花瓣里面,含了点点殷红,更加妖媚动人罢了。
☆、饱
却说那日陆远明回到自家府上,看到的又是另一番风景。
那个白日里还风姿卓绝飘然而去的谪仙,正毫无顾忌地仰躺在陆家最值钱的一张秋仙藤躺椅上。左手中一壶冷酒,右手中半卷旧书。“呆子,这么晚才回来。”白道人将覆在胸前的书扔到一边,懒懒坐起来,笑中含嗔,“我都饿个半死了。”
“饿了就吃。”陆远明呆呆回答,看着自己最爱的那本诗集,散在床脚,可怜书页全散。
“你不回来,我吃什么?”白道人轻轻舔着自己的嘴唇,眼波摇荡若水,死死盯着陆相。
“你……”陆远明愤愤,恨不得将他扔出花厅大门,却为了白天里他立下的功劳,死死握住拳。“想吃什么?”
“陆大人……”他拖长了腔调,“做的糖醋鱼,罐子鸡,清炒竹笋,酱烧茄子……”
陆远明听他菜名报个没完,心里不禁气恼,“行了,你不知道什么叫饱么?”
“我想陆大人才不知道什么是饱吧?”白道人悠悠踱步到陆远明面前,“等我吃好了,倒可带陆大人去看看什么是——饱。”
“你!”陆远明倏然见看到他赤着双足。“不要赤着脚在我家跑来跑去。”
“哈哈,我本不惹尘埃,尘埃何故沾染我。”白道人回头倚在门边,冲陆远明一笑,“我在厨房边的小厅侯着你。”
老陈抻抻少爷的衣角,小心翼翼道。“老爷,还用不用我去喊樊楼的厨子……”
“不用,你们都去睡!谁要是梦里游院子让我见到了,扣他三日的工钱!”
“哦……”老陈退了下去。老爷啊,这个宅子里面,除了你和我,另加一个扫地劈柴的哑巴,还有谁能梦游啊?
陆远明平生会做的只有素炒青菜,肉炒青菜,加鸡蛋炒饭,饭炒鸡蛋,何况不甚精通。
白道人袖手立在一边,月光好像能从他后面透过来,陆远明拿着铲子的手抖了抖。
他看着面前的简陋饭菜也不失望。素手执了筷子,说,“陆相,一起吃?”
陆远明随意用手背抹了下汗湿额角,“君子不夺人之美。道人慢慢吃,我先去睡了。”
“留着门,别忘了咱们的约定。”白道人悠悠一句,语气柔糯暧昧。
陆远明离开,出门槛匆匆被石板上的夜露打了滑。
“陆相小心!”白道人隔着门窗喊。
还是小心你自己吧!老陈新买的半罐子糖,我可是一点儿不留全招待了你!
陆远明仰头看看天空中的小月亮,长长吐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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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白鸽子停在窗台上,悠悠闲闲剥啄着自己的羽毛。
陆远明边写字边看地心中欢喜,随手拿起手边的豆子,扔了一颗出去。
偏了,弹了几下,掉到地上。
“呆子!”鸽子转了头过来,吐出一句。
陆远明大惊,进而大愤。冲到窗台前,却刹不住来势。
咕咚。
陆相掉进了后院的池子里。
……呼吸……呼吸……吸……吸……
陆远明是咳嗽着从梦里醒来的,眨了几下眼睛,才见到黑黑的夜里面,在自己面前那张白皙的脸面。
“鬼啊……”
“叫什么叫,呆子!”白道人又将脸压低几分,就要贴到惊慌失措的陆远明陆大人脸上。
“你来这里干什么?”陆远明将他推开,拧着眉头问,也不忘将亵衣再裹裹。好长时间没有睡过这样没有梦魇的觉了,竟然还被吵醒。他,很不爽。
“在下来请陆大人一起去外面赏赏月。”白道人伸出食指,轻轻点着陆远明的鼻尖,然后是右脸颊,然后,是下巴,再然后……是没系紧的领口。他牵起了嘴角,极普通的粗布白衣,洗到了薄而洁净。“不知大人能否给小人个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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