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许久,那扇门忽有人轻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豆腐便被这一声惊得醒来,回首一看,原是柳冬。柳冬墨发以羊脂玉簪轻绾,落下的几缕青丝便被清风拂至胸前,他此刻正愣愣地看着地下的豆腐,神色疑惑。
豆腐也愣了愣,而后缓缓轻唤:“柳、柳公子。”说着,便自地下起了身来,“公子,王爷昨夜伤着了。”
“那他现在如何?”柳冬一怔,而后缓缓问道。他虽脸上平静淡漠,可在听到万鸢受伤之后,心下早已是乱成一团。
豆腐望着地下正自斟酌言语,他心知万鸢现下打的是什么算盘,直说自是不好的,于是斟酌半晌,终是开口:“王爷、王爷恐怕是动不了了……”说着,举起衣袖佯装拭泪一般。
话音刚落,柳冬便已拂袖离去,待豆腐抬首之时,眼前之人已去无踪,回过首,那抹皓白如雪的身影已是渐行渐远,豆腐不及多想,当下赶忙跟了上去。步子匆匆,豆腐也时而转脸看看柳冬神色何如,只是他神色淡漠依旧,惟有那道英气的眉微微蹙起。
直到康王府前,柳冬至始至终是一言不发,但见他抬手轻叩府门,随之小僮揉着眼睛将府门轻启开来,见是柳冬,他也不禁怔了怔,随后向着柳冬浅浅一笑,便让了身子,让柳冬与豆腐一同进去。
此刻万鸢正坐于他的摇椅上一摇一摇的,置于身旁的案几之上摆着几样点心与茶水,还有那只关在金丝雀笼里的掉毛鹦鹉。柳冬推门进来时,万鸢还在逗着鹦鹉玩儿,丝毫不理会推门而入的究竟是何人。
到底还是那只鹦鹉机灵,扑了扑翅膀便嚷道:“瑾之、瑾之!”这一声唤得比一声大。
于是万鸢转脸看去,便见那抹皓白如雪的身影正立于门前,良久,那人方才关门徐步而来,走至万鸢身前时,便止住了步子,而后上下打量了一番万鸢,目光终是落在了大腿处。
但见围着大腿处的白布染有淡淡血红,看去分外刺目,柳冬说不出心情何如,只觉微微的难受微微的不安。随之,他抬眸与万鸢相对,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怎的伤着了?”柳冬垂眸,淡然问道。
万鸢闻言,却不急于回答他的问题,而后随意挼起一件点心便往柳冬嘴里喂去,柳冬别脸本想避开,只是愈是避开,万鸢便愈往他嘴里喂去,柳冬无了法子,便当作是万鸢受伤的份上,方才就着万鸢的手,一点一点地将那件点心缓缓吃了下去,只觉入口香甜,回味清香。
“瑾之,你是在心疼我吗?”万鸢扯住了柳冬的衣袖,似是生怕他再疏远自己半步一般。
“没有。”柳冬捉住他的手腕,而后抽回自己的衣袖。
一片沉寂。
却于此时,那只模样丑陋羽毛稀疏的鹦鹉恍然扑了翅膀嚷道:“说谎、说谎!”这一扑翅膀,几根毛色不甚艳丽的羽毛又掉落下来。
柳冬闻言脸色一变,转身便欲要离去,万鸢见他要走,一急之下,便也欲要起身,甫一动作,那大腿处的新伤又缓缓渗出血来,疼的他几乎不得再走。在行至那株寒梅之下,绿绮之旁,柳冬忽的止了步子,回首望去,便见万鸢甚为狼狈地徐步行来。
他也从没见过万鸢有如此狼狈的时候,见他时而捂着大腿,也见那道入鬓剑眉紧紧皱起,柳冬目光自放在万鸢身上后,便再无流连其他。待到那人已近在眼前,甚至已将自己的手腕牢牢捉住之时,他方才回过神来。
“瑾之。”万鸢轻轻唤道,捉住柳冬手腕的手缓缓放开,随之落于他的腰上。
“王爷看似并无大碍。”柳冬往后退了一步,尚未等万鸢开口,他便已续道,“若是如此,那我先回去了,王爷好生歇息吧。”语罢,拂袖而去。
万鸢愣愣地看着那抹皓白如雪的身影渐行渐远,半晌不得回神。此时豆腐甫一自厨房里出来,便被寒风吹得满脸通红,然却见万鸢立于寒梅之下许久,便赶忙上了前去,伸了手要去搀万鸢回房,口中还不忘连连叮嘱。
直至回到房中,万鸢方才将目光落在了那只关在金丝雀笼里的丑陋鹦鹉,见它也愣愣地看着自己,万鸢没来由便生了愠意:“多嘴多舌的!明日便将你拔毛拆骨拿去炖汤!”语罢,便让豆腐将自己搀至榻边坐下。
然此刻霞光映于窗纸上,显是淡淡金光,庭院冬景,宛若画师笔下的一幅水墨景画,暖阳透过几株寒梅间于薄雪之上落下了几缕霞光,绿绮摆于开得正盛的寒梅之下,微风徐来,寒梅而落,梅花点点恰好落至琴弦之上。
柳冬离去无多久后,景墨便来了。他今日看去似是心情不错,但见他着得一袭青莲色,墨色青丝轻束起,秀气的脸上难得带着春风笑意。
来至万鸢面前,景墨便怪声怪气地问道:“王爷,腿怎么了?”
万鸢倚着床头,瞧他笑得满脸讥讽,不禁也无奈起来,执起描金骨扇,便往他脑袋上使力一敲,景墨倒是学聪明了,见他执起骨扇,便心知要打自己,赶忙捂着脑袋一避。
“王爷若无事便好,只是适才所见一事……”
“何事?”万鸢轻挑眉梢。
“适才我于药铺里见了柳冬在执药,而且那些药材似乎都是些稀奇古怪的。”
万鸢闻言,而后无奈一笑,“药材自是生得稀奇古怪的,那又有何奇?只是……瑾之若果得病了,为何不愿告诉我……”说到最后,声音也渐小了起来,他自以为与柳冬相结知音后,自己于那人心知起码是不同于常人,然却非是如此。
他连自己得病了也不愿告诉他,他们明明是交情甚笃的好友,明明是品茗对谈的知音,为何连这些事也不愿告诉他呢?莫非,于柳冬心中,自己从来就不是他的好友,也不是他的知音……
“或许吧。”景墨轻叹,上前拍拍神色瞬变的万鸢。
……
夜色寂静,月光清冷,寒风萧萧,小雪纷飞。
柳冬坐于院间独自品茗,正想着心事之时,忽听小厮传万鸢来了,柳冬一怔,还未及得放下茶盏,便见小厮搀着万鸢而来。只是万鸢脸上笑意牵强,执着骨扇的手也有些微微轻颤。
屏退小厮,二人便坐于院中品茗闲聊,纷纷扬扬的雪花宛若寒星一般,点缀着茫茫夜色。
☆、第十七章
“瑾之,你若是身子不好,要告诉我。”万鸢握着柳冬的手,口气温柔道。
万鸢的手甚为温暖,握着自己微凉的手,也甚为舒服,柳冬与万鸢坐得极近,万鸢一伸手便可将柳冬揽入怀中,只是尚未伸手将人揽入怀中,那人却不知是否有意,竟是忽的起了身来。
“茶凉了。”柳冬端起茶盏,随意便将茶水倾入栽于院间的一株树下,而后回首,“王爷腿有伤,不宜多走,还请……”话未完,便被万鸢打断——
“瑾之所言极是,确实腿伤不宜多走,那么今夜便留在瑾之此处如何?”万鸢笑得狡黠,那双如狐狸一般的眸子,微微眯起细细地打量着柳冬。
柳冬一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愣愣地点了点头,待回过神来,已然晚矣。
于是也让某只狐狸阴谋得逞。随后柳冬唤来了小厮,只命他往房中收拾好事物,然万鸢坐于一旁,一手支着下颔,另一手将骨扇展开,细赏着扇上的水墨景画,他唇角微翘,笑意显为得逞后的春风得意。
柳冬将万鸢搀起,走入让小厮适才收拾的房中,里面打扫得甚为干净,窗棂微开,有丝丝寒风而入,案几之上除了烛火便什么也没了。万鸢坐于榻上,眯着眼看着柳冬,只想着待会儿可与柳冬同榻共眠。
然柳冬并非想与他同榻共眠,将万鸢搀至榻边坐着之后,便转身欲离:“王爷早些歇息吧。”语罢,拂袖离去。
万鸢一愣,似是未有料到柳冬竟会如此,他还以为柳冬会想与他同榻共眠的,怎料那人竟是只留下一言后便转身离去,连回首看他一眼也不愿。
彼夜,二人各怀心事,许久未眠,待到翌日清晨,柳冬方自榻上醒来,他素来便不是嗜睡之人,自是起得极早。他起身之后,便去厨房叮嘱那正看火煲药的小厮定要记得时辰,而后又往万鸢房中行去。
悄然推开房门,便随着轻微的吱呀声而启,柳冬放轻了步子往万鸢榻边行去,淡淡霞光透入房中,似如金光一般,于这寒冬之中,自是添上了几分暖意。万鸢睡容平静,却是少了昔日的儒雅狡黠之意,多了几分温顺。
手指不禁要抚上万鸢的眸上,然指尖尚未触到那人的眸上,万鸢便已是缓缓睁眼,只将柳冬吓的立时缩回手指,有些愣愣地看着万鸢。二人四目相对,刹那间时光宛若止住了一般,那淡淡霞光恰好映落柳冬面容,昔日里眉如墨画,目若郎星,鼻若悬胆,唇若涂朱的绝色容颜,似被这淡淡霞光映得有几分朦胧。
柳冬不由回想起先前豆腐与自己说过,万鸢醒来之后是最为厌恶别人说话的。于是柳冬闭嘴不言,行去为万鸢合上窗子后,便转身去翻置于角落处的木箱里的衣裳。
万鸢倚着床头,直直盯着柳冬那圆润的臀部,待柳冬将东西翻出,转身过来后,便对上万鸢那双满是欲望的眸子,柳冬一愣,似乎有些不明其意。
“过来。”万鸢忽道。
柳冬垂眸,不敢再对上万鸢那双眸子,他抱着衣物又往后退了一步,而后摇了摇脑袋。
“过来。”万鸢口气已有些不耐。
见柳冬还是那般愣愣地立于原地,万鸢不由微微皱眉,本还想说些什么,却只见柳冬忽的上前,将手中衣物置于案上后,便抬首轻道:“王爷,换洗的衣裳放于此了。”语罢,垂眸,随之拂袖匆匆离去。
直至日中之时,柳冬方才端着粥食徐步行入万鸢房中,然万鸢听闻门轻启声时,便转脸看去,而后转回脸来,此时他正无趣地将骨扇展了又合,合了又展,待柳冬端着粥食行近之后,万鸢方才将骨扇放下,转脸便向着柳冬咧嘴一笑。
柳冬垂眸,也懒得理会他的笑容,他将碗放在了万鸢手上,便打算离去,然万鸢恍然唤住了他:“瑾之,喂我。”
回首看去,万鸢依旧笑容满脸。
“……”
“本王手疼……”万鸢端着粥食,向着柳冬眨了眨眼,佯装一副可怜模样。
“……”柳冬无可奈何地自万鸢手上接过粥食,而后坐于榻边小心翼翼地喂着万鸢,心下却只觉微微的别扭。
不过一会儿,便将粥食喂尽,柳冬本想起身之时,却忽被万鸢捏住了下颔,柳冬抬眸与他相对,万鸢低首便轻轻吻上了柳冬的唇。觉出万鸢微凉的手正缓缓探入自己衣襟之内时,柳冬的身子已是无法抑制的轻颤,那人吻得甚是轻柔,仿佛……真的将他待如珍宝一般。
碗不知何时落于地上,但闻一声清脆,便已成了满地碎片,柳冬合上了眸子,手却不知何时竟已抚上了万鸢的肩上,外衣亦不知何时起竟散落至了腰间。唇分之时,银丝未断,那人的唇竟到了自己的颈间吻咬,柳冬埋首于万鸢颈间,身子微微轻颤。
“你……这是在做什么?”柳冬嗓音亦是无法抑制的轻颤,他本想使力将万鸢推开,却尚未将手伸出时,那人竟抚上了自己下*身一番揉捏,柳冬瞬时无了力。
回首看去,那扇门尚是开着,微暖的日光自门外映入,朦胧了门外之景,柳冬咬唇,生怕自己逸出一丝□□,他只怕若有人经过,便将自己这般难堪的一切皆看入目中。
“放开我……呜……”柳冬轻咬了一口万鸢的肩肉,想要迫他放开自己,怎料便是这般举动,让万鸢愈加过分起来。
他将柳冬横抱起放于榻上,然未有何动作,便闻门外小厮一声轻唤:“主子。”便是这一声,方才让柳冬宛若得救一般,他伸手将身上之人推开,而后随意理了理了衣裳,便逃似的自榻上而起,匆匆离去。
彼夜,一轮明月悬,月光淡淡,寒星稀疏,月光似如轻薄的银纱映于大地之上。康王府前坐有二人,那是豆腐与小僮,小僮脑袋枕于豆腐肩上打着瞌睡,豆腐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支着下颔愣愣地看着遥处,正等着自家王爷。
良久,终是见到万鸢身影,然此次却见万鸢饮得大醉,搀着他回来的却是一形容妩媚的女子,豆腐怔了怔,有些诧异于搀着王爷而回的人竟是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只是诧异归诧异,可到底也要将万鸢接回,于是唤醒了小僮与自己一同迎上了万鸢面前。
小僮将万鸢搀回府中,豆腐提着灯笼行于前,夜渐深,寒冬朔风便愈是透骨,万鸢安安静静地任由豆腐小僮二人一同搀回至房中的床榻之上,只是在小僮欲要离去时,万鸢却忽的捉住了小僮的手腕。
“瑾之、瑾之,本王想要娶你……”万鸢喃喃,却浑然不知眼前之人非是柳冬。
豆腐眼见如此,伸手便将小僮拉了回来,为万鸢掖好被褥后,便行礼告退。
……
翌日午后,柳冬如常而来,今日又下了小雪,纷纷扬扬被寒风轻拂地四处飘落,康王府院中所栽的那几株寒梅,开得正是艳红,寒梅点点,只点缀于这白皓一片的院间,薄雪覆了枯叶,覆了枯枝,而今已是少了苍凉。
平日里皆是柳冬为万鸢沏的茶,只是今日却是万鸢为柳冬沏的茶,柳冬无疑,只接过万鸢手中的那盏茶一饮而尽,饮罢,置回案上。柳冬坐于绿绮之前,本要想今日该弹什么曲子之时,他发觉自己身子竟是渐热起来,连抬手的气力也没了。
“你、你在茶里下了什么?!”柳冬蹙眉问道,下身之处早已起了反应,只觉浑身难受得很。
万鸢不答,将柳冬横抱起后,便低首亲了亲他的唇,“瑾之待会儿不就知道了么?”语罢,将人抱入房中后便温柔地将他放于榻上。
指尖挑开了衣带,衣裳散乱,被万鸢扯开了大半,边舔吻着胸前那点淡红茱萸,边将柳冬下裳除下,柳冬不住呻*吟,双腿不禁缠上了万鸢的腰,眉目间已然略带了媚色。柳冬闭眼别脸,不愿再看身上之人,心下早已生了微微悔意。
他不愿与一个男子行那苟且之事,更不愿无了好友无了知音,平日里,多半的时间皆是万鸢陪着他的,却不知那人与自己相处渐久,竟会起了这般心思。其实自己早就该料到的,分明是自己太过贪恋万鸢予自己的丝丝温暖,舍不得亦不愿失去。
当那人挺腰送入之时,柳冬终是落了泪,非是疼痛,只是他不明万鸢为何要这般对自己。
“万鸢,今日之后……我再不会见你!”柳冬忽的转过脸来,泛起雾气的眸中看不出他意。
彼日,万鸢将柳冬抱入怀中,微凉的指尖抚上了他的脸上的泪痕,柳冬睡容平静,唯有那道英气的眉微微蹙起,他紧紧握着柳冬的手,而后轻轻一叹,宛若寒风轻拂落叶一般轻柔。
☆、第十八章
作者有话要说: 肉肉已经码了 不知道要咋样才不被河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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