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万鸢抓住他的手臂,看着他的侧容心下泛□□点酸涩,此刻许是因秋风拂来而落下的几缕青丝,恰好掩住了他如玉侧容。
柳冬微微蹙眉,轻声喝道:“放开。”
万鸢怕他生气,闻言而后,当真将手放开,他看着柳冬许久,斟酌言语良久,终是开口道:“那日……是本王的错。”万鸢瞧不见他的神情,更是不知他是如何想自己的。
柳冬闻言,而后一愣,他垂眸看着自己怀中的柳鸢只觉有些不知所措,他也没有想到,万鸢竟会要自己原谅他,他也没有想到,竟会再次与万鸢相见。这十几日,他又何尝没有想过他,只是甫一想到昔日那人所说的,原来俱是骗自己之时,于是甚么思念都随流云散去了。
秋风乍起,叶败随风,又误了平生多少事。
“哦。”
万鸢听到他这般淡漠而应,心下自是泛起微微的难受,他又伸手抓住了柳冬的手臂,生怕他再次离去似的:“瑾之,你还生本王的气么?”嗓音略低,带着些许不敢让人察觉的害怕。
“没有。”柳冬答道,随后欲要使力挣开了万鸢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方才淡然道:“王爷若想听曲,以后还是可以来找我的。”语罢,徐步离去,但见那抹月白宛若天上孤月般清冷的身影渐行渐远。
万鸢愣了愣,却始终没有跟上去。待到秋风轻拂,将他冷得回过神来,方才发觉那人早已无了踪影,他也不多作停留,一叹而后便折身回府。
翌日下午,他又往柳冬府上行去,只是此次因柳冬昨日之话方才有了些安心,他抬手轻叩府门,小厮便轻启了一条门缝,见着是万鸢,神色一变,赶忙又将门合上了。
万鸢一怔,似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自己又被阻于门外了?!
然那扇府门忽的又启,只是此次启门的竟是柳冬,万鸢愣愣地看着他半晌,而后回过神来,骨扇轻展,笑容满脸。随着柳冬进了府中后,万鸢转脸便瞪了适才关门的小厮一眼,回过脸时,那人已然行远,万鸢敛了笑容,快步跟上。
“瑾之,你怎的知道我在外面?”万鸢试图去牵柳冬的手时,柳冬却特地一避,万鸢只好尴尬地收起手,随之笑得满脸温柔。
柳冬不答。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意着我?若不然……你怎会知道我今日会来?”
“没有。”柳冬垂眸答道。
万鸢也无话可说,只随着柳冬进了院间,黄昏的秋日犹是美好,天边丹红若醉,伴着渐深的暮色尽染白云,那带着秋意的微风将枝上的红叶拂落,宛若蝴蝶飞舞,飘落而下。
只是绿绮不在,惟有柳冬昔日常弹的一架琴罢了,音色自是未有绿绮的好,可
万鸢倒也不嫌,但见他咧嘴一笑搬来了张椅子坐下,轻展手中的描金骨扇,静听柳冬抚琴。
“王爷今日要听什么曲子?”
“你随意。”万鸢笑道。
半晌,柳冬方才落指轻拂,伴着清脆琴音轻轻吟唱:
鸢肩公子二十馀,
飞花落絮满河桥,
柳色未饶秦地绿,
冬青树上挂凌霄,
误了平生多少事,
平明挟弹入新丰,
生憎燕子千般语。
……
曲虽已终,音虽已止,然余音仍绕。
只是尚未待万鸢好好品其曲之意时,忽闻一声婴孩泣音,抬眸再见柳冬时,他早已神色大变,随之赶忙往房中行去将柳鸢抱来,万鸢于对面盯着柳冬抱着柳鸢轻声哄着一会儿后,便要上前接过柳鸢,怎料柳冬退后几步,如何也不愿让他抱。
万鸢无奈,心知柳冬定是还生自己的气。心下不免泛起微微的悔意,再行近柳冬几步,便抓住他的手臂,似是生怕他再退后躲避自己一般。
看着那人受惊的眸子许久,目光方才渐渐往下,随后终是将目光留在那人的唇上,柳冬也似是不会动了一般,有些愣愣地看着眼前之人。待到双唇相贴,双舌纠缠之时,二人也似要忘了时辰,彼时万鸢一点一点地亲着他的唇,宛若一点一点地欲要夺下那人的真心。
这般吻着,便更想要得甚多,万鸢的手也不安分起来,抚在柳冬后背上的手徐徐落在了那圆润的臀上,柳冬身子一颤,竟是没有打算要他放开。
神智迷乱之时,却忽的听闻一声:“夫君……”
便是这一声令柳冬回过神来,而后他狠狠咬了一口万鸢的唇,方使他将自己放了开来。院间一片沉寂,惟有萧萧秋风声,柳冬看向应氏时,神色早已无了昔日的淡然清冷。
“他与我,非是你想的那般。”说着,柳冬快步上前,而后一手握住了应氏的手。
应氏闻言,而后垂眸,她又怎会信柳冬的这一番话呢?若是柳冬纳妾,她无甚怨言,只是为何柳冬竟会与一个男人……
“信我。”柳冬看着应氏轻道。
应氏抬眸看向了柳冬,美眸泛红。她当真能信么?她抬手揉了揉眼,而后垂眸看着柳冬怀中的柳鸢,心下泛起微微的酸涩。
“嗯。”应氏轻应罢,随后伸手接过柳鸢,她也无心来院中赏秋日苍凉之景,更是无心再见到柳冬,于是折身回房,暗自哭泣。
万鸢远远地看着柳冬单薄的身子立于秋风之中,只觉似有些摇摇欲坠,他抬手摸了摸适才被柳冬咬破了的唇,不禁莞尔一笑。随之行近柳冬,双臂环上他的腰,让他倚入自己的怀中。
“瑾之,以后尚有本王陪你品茗弹琴,促膝谈心,本王想要对你好……”
柳冬闻言,而后抬眸看向不远处那树枝之上栖着的鸟雀,本该是自在悠然的,却被一阵秋风轻拂,惊得扑翅离去。回神,方听他答道:“王爷请回吧。”口气依旧淡然。
只怕误了平生错了相思,纵使度了几段春秋岁月,昔日之事,可又有何人忆起。
☆、第十五章
转眼间已至寒冬,景墨也自京城回来江南,一路往康王府中行去,也未曾好好歇息过。轻叩府门,小僮启门,他带着包袱与信笺便随着小僮进了去庭院之间。
几月未见,院中之景仍然如初——那株寒梅,那架绿绮,还有万鸢,似乎从未变过。他走近正坐于摇椅之上的万鸢,此时万鸢正以扇柄逗着旁边关在金丝雀笼里的鹦鹉,瞧见景墨来了,便将骨扇收起,轻挑眉梢,如狐狸一般狡黠的眸子直盯着他看。
“王爷今日真得空啊。”景墨瞥他一眼,他甚为不喜别人这般盯着自己看。
“世人皆知我不过是个闲王罢了,有什么得空不得空的,不过是今日天气甚好,本王出来院中透透气罢了。”万鸢轻展骨扇,徐徐摇着,唇角微微上扬,随后莞尔续问道,“查出来了么?”
景墨应了一声,随后执出信笺递与万鸢,“你看看。”
万鸢接过信笺,拆之后看,信上内容不过寥寥几言罢了,万鸢将信看罢,便将信笺撕之,散成天花,他倚着摇椅一摇一摇的,执着骨扇也徐徐轻摇,那道入鬓剑眉也微微蹙起。
“本王与他素不相识,他为何要杀我?”万鸢问道。
“不知道,这世上之事多的是捉摸不透的。”景墨摇首,他也确实是甚么都不知道。
一片沉寂。
良久过后,万鸢忽的收了骨扇,便自从摇椅上起了身,命了豆腐备茶搬椅,随后便让景墨坐于椅上品茗,说是要效劳他这几月以来为自己所作之事。而景墨端着茶盏,看着杯中碧色的茶水,只暗道若是报恩,倒不如直接赐他锦衣玉食罢了,赐他一杯茶,这算什么报恩?
只是他虽如此暗想,可终究是不可说出,他也只好默默将茶饮下,只品得其中茶香正浓,茶味苦涩之意,喝了几口,便将茶盏置于桌上。随后起身行近那架绿绮之前,落指随意轻拂琴弦,只觉音色清脆甚为悦耳,也怪不得为天下名琴。
万鸢瞥见他动了绿绮,而后上前以扇柄一敲他脑袋:“你做什么?”
“看看罢了,你打我干什么?”景墨回首,捂着脑袋有些委屈地问道。
“这天下能抚绿绮之人,惟有柳冬。”
景墨闻言,而后撇了撇嘴,“你对他未免也太上心了 。”说着,便坐回那张石椅上,端起尚未喝完的茶盏,一饮而尽。
万鸢闻言,而后摇扇莞尔,于心下略一细想,自己也确实对柳冬太过上心了,便连皇兄要自己娶妻之事,也忘得一干二净。
“是啊,太上心了……”万鸢淡然,望着那架绿绮徐徐摇扇自言轻道。
……
翌日午后,竟是下起了小雪,白皓的雪地之上落有几瓣色泽艳红的冬梅,小雪宛若柳絮般纷飞,朔风渐起,天地皓然。
柳冬着得一袭淡青,外披如雪狐裘,他坐于绿绮之前,落指轻拂琴弦,弦弦生音,便成了一段鸢飞柳冬。时光刹那顿住了一般,但见小雪纷飞,寒风拂梅落下几瓣冬梅,风雪之下,那人看似如画一般。
一曲终散,然柳冬指尖却未离琴弦,适才被寒风所拂落的几瓣冬梅,也悠悠飘落至琴弦之上。万鸢将茶盏放下,随后起身走近了柳冬,以扇柄轻挑起了他的下颔,柳冬被迫抬首,那双微微泛红的眸子便与万鸢相对。
万鸢一怔,而后问道:“怎的哭了?”
柳冬摇首,始终不肯说出一言。万鸢瞧他如此,而后轻轻一叹,举起衣袖为他拭去已然流下的清泪。
“你不愿说,那便不提了。”万鸢拍拍他的肩莞尔轻道。
此时二人相对已无言,许是因前些时日之事,而让柳冬有些疏离了万鸢。其实便连柳冬自己也不知为何要特地疏离他,究竟是为了婧儿还是为了自己,便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待到黄昏落日之时,柳冬便作揖告辞回府,随之他抬手拢了拢狐裘,便转身行于风雪之中。万鸢立于门前,看着鹅绒般小雪扬扬纷飞,将那人单薄身影也模糊了不少,似真似幻,宛若水中明月那般。
夜晚,月色隐隐,寒星漫天。
然此时惟有万鸢房中灯火通明,他坐于椅上细想着昨日景墨给自己所看的那封信笺,如何想也想不明白那人为何要杀自己。想得太过入神,也已然忘了时辰,房中燃着的几个火炉,满室暖和得很,不过一会儿,万鸢便于摇椅上渐渐睡着。
夜深不知几更之时,万鸢却被外面的吵闹声闹醒,初初醒来,脑袋晕晕沉沉的,甫一睁眼,眼前朦胧一片,看得不甚清楚。房门忽被人推了开来,万鸢目光落在推门之人的身上,在看清那人原是自己的暗卫,方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万鸢蹙眉问道。
“回王爷,适才有刺客夜袭王府。”暗卫低首道。
万鸢闻言,而后蹙眉展开骨扇,“可将他捉住了?”口气淡然。
“是。”
“哦,带上来罢。”万鸢倚着摇椅,一摇一摇的,看似万分悠然,似乎从未将有人要刺杀他之事放于心上一般。
暗卫应了一声,随后步出门外,与其他暗卫一同将刺客押了上来,那刺客身着黑衣,面蒙黑巾,瞪着万鸢的眸子里略带了恨意。押着他的几名暗卫迫他跪下,只是他如何也不服,于是暗卫掌下施力,提脚往他膝上一踹,便被迫下跪,那蒙在脸上的黑巾也被褪下。
万鸢盯着那张带着恨意的陌生脸庞许久,而后开口问道:“本王似乎从未见过你,你为何要杀本王呢?”说着,合起骨扇,手指不禁玩弄着腰间的那块润青佩玉。
刺客偏脸闭口不答。
“若是本王在皇兄面前一提此事,你落个刺杀皇亲国戚的罪名,那真如何死也不知道。”万鸢唇角微翘,笑意浅浅,明明是这般凶狠之语,可他偏偏却是那般温和。
那人闻言,而后一怔。他于心下略一思量,自是深知此罪的后果,他虽不惧生死,只是他还有他的妻儿,他不想牵连到她,于是他缓缓开口:
“五年前,因你于圣上一言,而害死了我爹,你可还记得?”他咬牙恨道,若不是被制住,他当真想现下就上前杀了万鸢。
万鸢闻言一愣。
五年前的一事,他自是未有忘却,彼时他年岁不过十八,于某日用过膳之后,腹痛难忍,而后寻来了太医把脉,说是食物相克而引致的腹痛,也幸而当日并无大事,只是万鸢却生了愠意,翌日便往帝宫与皇帝一提此事,之后之事,便是将当日的御厨统统拖去斩首……
“想起来了?”那人苦涩一笑,而后使力挣扎开将制住自己的几名暗卫,随之但见他自袖中执来了一把匕首,便往万鸢腹间刺去。
“住手!”其中一名暗卫惊呼,而后拔剑出鞘,上前阻之,但闻一声轻鸣,他手腕一颤,手中匕首险些落地,刀尖再次刺向万鸢,余下的暗卫当下上前将他擒住,他心知已无机会,只是心有不甘,被擒住之前,当下于万鸢大腿处狠狠划了一刀。
叮——
匕首落地,人已被擒。
“王爷!”豆腐大惊,自门外跑了进来,便瞧见万鸢大腿处的衣料已被鲜血染为暗红。
万鸢拂袖,似在说自己并无大碍,随之转脸与暗卫轻道:“放了他吧。”看着他们诧异的神色,万鸢莞尔续道,“那事,也确实是本王错了。”
豆腐愣愣地看着万鸢,他记得王爷是绝不会做吃亏之事的,怎的而今竟是……
“你们便将他带去京郊吧。”语罢,但见万鸢脸上带笑,只笑得狡黠,笑得得意。
京郊。何人不知那地向来是荒无人烟的,夜晚之时更是有狼虎下山而来……
那几名暗卫看着万鸢春风得意的笑容,不禁暗自一叹,王爷果真从不做吃亏之事啊。当下行礼应声,本要步出房外之时,却听万鸢忽道:“你们小心些。”此言一出,那几名暗卫心下不禁觉有几丝暖意,颔首应之后,便去寻来绳子将人绑上马车。
豆腐看着万鸢受伤的大腿,不禁觉得难过,万鸢瞧见他这般的神情,便伸手将他拉近自己的身旁道:“本王说了没事便是没事。对了,你明日往柳冬府上一去,说是本王伤着了。”
☆、第十六章
冬日清晨寒风透骨,薄雾笼罩,一片白皓,天边那轮绯红的朝霞渐升,宛如一缕轻烟袅袅升起。豆腐立于府门之前已有些时候,但见他双颊泛红,身子被寒风吹得有些发颤,他抬手拢了拢身上的外衣,便开始于门前打转。
彼时天还未亮透,万鸢便将他赶来柳冬府前了,豆腐是满心的委屈,却又不敢有何怨言,只得在门前来回打转,心想等晚一些再叩门进去,算计着这般时候,恐怕柳冬尚未起来罢。
于是豆腐坐于阶上,两只手撑着下颔看着遥处景色一会儿后,便渐渐打起了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将撑着下颔的手也坠下了,如此便又将他惊醒起来,左右看看,觉尚未到时候,便又转过脸来,望着眼前景色又渐渐打起了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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