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萧见我一声不吭,不知在想什么,推了推我,正要说话,丫鬟敲门送进我的汤药。我接过来看着黑乎乎的药液屏住呼吸一口气灌了下去,口腔里弥漫着一种苦涩的滋味,我想起徐然所做的这一切,他是否后悔过?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我把药碗还给丫鬟拒绝了她递给我的水杯,看着她退出门去,重新躺下。林萧一手支着头,侧着身看我说“怎么了?好像忽然很难过。”我仰望着棚顶,苦笑一下说“我想徐然真是自作自受,但是我……是同情他好还是痛恨他?”想不到他竟是自己爬上了皇上的床,那么我的抗拒是什么?欲拒还迎?真是可笑!
忽然眼前一黑,林萧的唇压下来,舌头扫过整个口腔,又在唇上舔了一下就离开了。整个过程十分迅速,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在头顶低笑“好苦,估计你吃点糖心情会好些。”我看着他一脸笑意,知道他是好意,也笑了下,开玩笑道“你好像没有提过你和徐然是怎么认识的,他怎么会向你告白?”他笑起来,边笑边摇头,说“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那是假的了。”我气愤的说“你说过的话到底有没有真的?”他一本正经的想了想说“有,徐然的确有次喝多了,当众告白,但不是对我,而是对睿王。”我一愣,“这个告白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扬扬眉说“你说徐然?谁知道,但是睿王虽没接受却一直觉得有愧于他,所以此后一直对他很好。”
想起睿王对我的关心照顾却又保持一种适度的距离,他的确是个君子。我自嘲的一笑,我和徐然居然还有点儿相似的喜好,真是倒霉。而我以后最好也离睿王远点儿,免得尴尬,虽然这样想时感觉胸口有些堵。看着林萧探究的眼神,我皱皱眉,想起一件事儿“你是太师的人?”他不答反问“你知道多少?太师什么时候去找得你?”我坐起身靠着墙,一手杵着膝盖支着下巴说“这样好吗?你一个问题都没回答就问了我两个?”他作势要拍我的头,被我躲开,叹道“好吧,我不和你计较,我的确是太师的人,徐然也是。虽然你现在什么都不清楚,不过本来徐然也不是核心人物,知道的并不多,我可以慢慢告诉你。”
我苦恼的说“既然不是什么关键的人,我能保持中立吗?”他重新躺倒,仰脸朝天的说“没有权势的人只能身不由己的归附于某方,绝不可能保持中立。而且现在也晚了。”我说“朝堂上划分阵营,皇上也坐视不理吗?”“皇上即位时间尚短,大权旁落,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那些老臣有谋反的意图吗?”“目前大概没有,因为尚无更合适的新君。”说到新君,睿王不是也有机会?但是估计他不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而且似乎他们兄弟感情还不错?
林萧爬起身说,“吃饭去吧,看时辰应该差不多了。”早饭吃得太匆忙,果然有些饿了。我说把饭菜端进房里吃吧,我不想出去了。他回头看看我说,“徐然是个很善于把握机会的人,他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可以认识其他人的场合,你整天躲在屋里太反常了。”我叹气“算我现在卧床养伤期间,让我适应一下。”他撇撇嘴出去了。天啊,我真的要冒充徐然吗?搞不好我比他还短命……
吃饭期间我问林萧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桐城,他说随时,只要我觉得自己的伤不碍事。我马上说“那就明天一早。”他看了看我说“干嘛这么急?之后的城镇比桐城都小,要不了几天就可以回京了。或者是你很想赶回去见什么人?”我奇怪的问他“已经因为我失踪耽误了很久,难道你不着急?”他漫不经心的说“事出有因耽搁了也没办法,赈灾的事情也没耽误,没什么可急的。”我心说,要不是怕夜长梦多,牵连到婷婷他们,我也不急。我说“反正这边也没什么事儿了,去别的地方看看,也许有趣点儿。”他慢吞吞的说“有件事儿我忘了告诉你。”我预感到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儿。“皇上得知你遇袭后,下令要你伤势无碍就尽快回京,不用再去其他地方,尤其不能抛头露面,所以你只能呆在行馆中。”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林萧,“假传圣旨是要杀头的。”他怂怂肩说“你可以去问下叶无忧,啊,他是皇上这次派来搜索你的锦衣卫统领。另外提醒你要好好想个理由向皇上解释一下那具尸体的事情,不然会非常麻烦的。”说完,抹了抹嘴,施施然地走掉了。
我呆愣在桌边,该死的,怎么就忘了这回事儿,回京还有个欺君之罪呢!我直接死了算了……
☆、再入虎穴
虽然很纠结留下会让婷婷父女陷入危险,但是回京将要面对的一切都像一场噩梦。我试图每时每刻缠住林萧,以使他不能暗中追查此事,或者下令让其他人去查。但这样也有个问题,林萧狐疑的问我“你这样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不会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吧?”虽然我知道他并不是真的这么想,但是其他人似乎真的有些误解了。一见我出现在林萧身后就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一脸暧昧的借口走开……傻子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这样纠结的日子没过几天就接到了圣旨,令我们即刻启程回京。事已至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萧看我一脸赴死的决然表情,笑着拍拍我的肩说“有我呢。”好吧,太师那边有林萧,至于皇上,也许我可以跟他做个交易来换取我的自由。
没有那些辎重物资,回京的速度很快。我的身份已经从去时的钦差变为回来时被押运的“人犯”,至少看起来很像。我和林萧没有等陈翔他们,而是和那群锦衣卫一起上路的。我做马车的要求被叶无忧强硬拒绝,理由是太慢,最终考虑到我的伤势同意我可以和人共骑一骥,人选是他或者林萧,我只好爬上林萧的马。
叶无忧是个很冰冷的人,像具只会执行命令的机器,甚至看不出他有正常的喜怒哀乐,就连说话也平板的毫无起伏。这样的人大概真的没有派系之分,因为无欲无求,乖乖的做一只朝廷鹰犬,只效忠坐在皇位上的人。他手下的那些人似乎也差不多,谨言慎行,死板的像机器人。我看着这些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也许这就是纪律严明的部队?没有闲聊,没有消遣,几乎一路马不停蹄的奔向京城。
林萧附在我耳边说,若是累了就靠在他身上,事实上也几乎没什么差别了,开始时还挺直腰背的坐着,但这非常累人。每次下马休息的时间都不长,不外乎是为了解决各种生理问题,只要能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叶无忧绝不浪费多一秒。好处就是我再也不会觉得没人说话闲聊很压抑,大家都在尽可能的节省体力和抓紧时间休息。我在困乏中开始怀念坐二十几个小时绿皮车的时光。
在这种煎熬中,我们仅用了三天时间就赶回了京城,我看着傍晚霞光中的高高城楼,除了疲惫竟也没有其他感慨了,我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一闭上眼睛就会睡过去。
毫不意外,我被直接送进宫中,在沐浴更衣的一番折腾中,我总算清醒了些,待到意识到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顿时觉得睡意全无。我食不知味的胡乱吃了些东西,叫人将我的衣服拿来。丫鬟回禀说已经拿去洗了,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浴袍欲哭无泪。林萧居然就这样把我扔给锦衣卫自己回府了?虽然也不可能指望他帮我回绝皇上。但是现在怎么办?若要谈判就不能躺在床上,何况已经穿成这样了,我坐在桌边心乱如麻。
事到临头了才发现自己一点把握都没有,我不愿丫鬟在旁边看我坐立不安的样子,叫她们都下去了,反正皇上来时,她们也只会是摆设。我盯着烛台上吞吐的火苗,蓝色的焰心,金黄的边缘意识有些恍惚。……再次醒来时,感觉很冷,手臂压的已无知觉,脚像踩在冰上,屋里一片漆黑。我试着站起身,腿也麻的不听使唤,我扶着桌子拖着一条腿昏昏沉沉的挪到床边,爬了上去,该死的,皇上居然没来!害我担惊受怕的等了半宿,但此时顾不上咒骂他,我蒙上被子接着睡。
迷迷糊糊中,感觉一个人在拍我的脸,我抓着被子一边蒙头一边向床里缩去,那个人一边拽我的被子,一边把一个冰凉的东西伸进我的后脖领。我终于忍无可忍,愤然坐起身,喊道“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回头的一瞬,感觉那个凉凉的东西一路从脖子滑到后腰落在床上。身后那个一脸笑意的人居然是皇上。他看着我又气愤又吃惊的脸,好整以暇的说“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没见过你这么懒的。”
我总算回过神来,下床请安。拢了拢头发,整理一下睡袍,忽然摸到后面湿了一块,我难以置信的看了下床上,那里居然有一块正在融化的冰!想到之前从我脖领滑下去的凉东西,彻底无语了。看见他若无其事的坐在桌边,我压下火气,语气生硬的问“皇上不用上朝,批奏折吗?”他慢吞吞的道“朕已经下朝了,听说爱卿卧床不起,特来探视。”简直鬼话连篇,有这么探视的吗?没病都要被你折腾死。
我扯了下嘴角,说“谢皇上隆恩,微臣连日奔波,身体不适,希望皇上恩准臣回府修养。”我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一时没有听见他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走到我身后,拉开我的衣服,我身体一僵,抓住衣襟待要转身,他按住我的肩低声说“让朕看看你的伤口。”我站在原地,慢慢放开手,任由他把衣服拉下去,露出整个背部。那次刮过腐肉上药后,渐渐的开始有了痛感,林萧一直帮我换药说过恢复的不错。最近也经常感觉伤口痒痒的,估计已经结痂了。我感到他的手在伤疤上轻轻地滑过,泛起一片酥麻的感觉,我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闪身躲开他的手拉起衣服。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我正想找个话题转移一下,皇上开口了“你先更衣洗漱,吃过饭去书房,朕有话问你。”说完就转身出去了,很快有丫鬟拿着水盆,毛巾等物进来,我叹口气坐在床边,一手摸到床上那块水渍,心情复杂起来。总觉得皇上对我的态度和之前不太一样,是因为知道了我的身份?这种态度又意味着什么?想到即将要赴的书房之约,不禁头疼起来。
无论我怎样磨蹭,吃完饭还是不得不走在去书房的路上。吃饭时就有内侍过来等侯着给我带路了,他不急不躁安静的站在一边,微低着头,虽然恭敬,却有种不卑不亢的气度。我边吃饭边打量着他,白白净净的很单薄的一个孩子,可惜却是太监,太惨无人道了。也许是我打量的目光过于频繁和明显,小内侍有些不自在。我询问了他的名字,又闲聊了几句。只大概知道他叫江瑜,父母早逝,被亲戚卖入宫中。宫中的人大多谨言慎行,况且和我也不熟,这个闲聊的过程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幸好不多时就到了御书房,内侍通报后,我一个人走进去。宫中的房屋布局七拐八绕,再加上一些屏风,高架,很难辨认方向和一目了然。我慢慢的向里走,看着摆满书的高高的书架和各种瓷器瓶中的字画,感叹这里收藏的古籍字画放到现代要升值到多少钱。可惜我要怎么把它们弄回现代才是更大的问题。拐过书架看到皇上正在靠窗的书案上批改奏折,他低垂着头,全神贯注的样子,有时在奏折上奋笔疾书,有时只草草几笔就扔在一边,批改完的奏折分门别类的堆放在一边。窗外的阳光透过白色的薄纱帘照在他身上好像镀了一层金,很美。如果他一直不说话的话。正当我站在那儿进退两难时,他说了句很煞风景的话“呆呆的站在那儿,是不是被朕迷住了?”
我不理会他的调侃,上前几步恭敬的行礼道“微臣是怕惊扰到皇上。”他将身前的奏折推开,靠在椅背上说“知道朕为何叫你来吗?”我低着头想了想说“微臣不知。”虽然知道大概和我的身份有关,但还是不要自作聪明安全一点儿。我听见他手指扣在桌上的咚咚声,不紧不慢很有节奏,过了一会儿,敲击声停了下来。他走到我身前抬起我的下巴直视着我的眼睛说“永远不要对朕说谎。”语调平和,表情平静,就只是一个陈述句,我却不敢看着他的眼睛说是,这个要求太高了,但是可以不答应吗?我还没有适应古代的那套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法制,但我有别的选择吗?
他松开我的下巴,说“你犹豫了很久。”我在心中暗自叫苦,刚刚先敷衍过去好了,现在还能补救吗?他没等我开口又接着说“朕知道你不是徐然,也知道这个身体是徐然的。朕想知道你怎么做到的?”看来是要摊牌了,不知道林萧会告诉他多少?还是别抱侥幸心理的好,反正他也知道不少了。
☆、粉墨登场
其实能说的很少,因为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无非是告诉他我以灵魂状态进入徐然的身体,但是没有徐然的记忆,也没有奇怪的能力,并且暂时无法离开这个身体。至于我原本的生活,除了那些我毫不了解原理的科技产品和与我毫不相关的政治,说起来整体生活状态也没有和现在大相径庭,所以我含糊其辞的一语带过。所以反而是我需要了解知道的比较多。
皇上听了我简略的讲述,偶尔问些问题,似乎也没有过多在意我之前的生活时代。我曾向林萧了解过,这个时代是有投胎转世神佛鬼怪之说的,自然也相信有灵魂存在,所以我的情况也不算惊世骇俗。我见皇上很平静的接受了我的解释,想着不如趁热打铁请辞,反正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人就只会碍手碍脚。
谁知皇上冷哼一声说“我还没和你算账,你倒是等不及了!”完全无视我的百般辩解,痛斥我一顿后,结论就是:我现在就是徐然,必须努力去适应这个身份所要做的事情,没有商量余地。这种情况不算出乎意料,我很平静的接受了,只是对林萧的立场有些疑惑,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他是太师的人,而太师到底有没有谋反的意思?我要怎么做?双面间谍对我来说太难了,我又该选择谁呢?好在这些问题还可以慢慢想,皇上对外称我伤势反复以留我在宫中养伤为由,找了个人帮我恶补这个时代的常识。
据欧阳飞雪的介绍,这个时代属于四国分裂,由于各国基本势均力敌,尚处于平衡状态,各国周边也有一些小的部族,势力较小且分散,附属于其相邻的国家。例如我所在的国家为昊,相邻的番邦是翼族,他算是比较强大的部族了,其他的小部落都已被他吞并。其他三国分别是齐,秦,明。要了解天下大势,必须先知道各国皇室成员,朝中主要大臣及其相互关系。我看着那些陌生的人名和各种交错的箭头,顿时头晕起来。当然主要还是先得了解本国的基本情况。幸好之前林萧已经告诉我一些,看着人名勉强还对得上号。除此之外,我也要练字,背阅常用的书籍,了解基本的法制,国情……
我觉得自己读高中时都没这么辛苦,这简直太折磨人了,虽然这个身体才17岁,记忆力还不错,但是我真的不感兴趣啊!我整天磨着欧阳飞雪帮我蒙混过关,所以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没有要求太高,所幸皇上也没有抽查,日子就这样混过去了。
和欧阳飞雪相处的久了发觉他是个很有趣的人,他很幽默又博闻强识,只是和他闲聊就受益很多。但是他的身份却讳莫如深,而且不肯以真面目见人。我一直怀疑他名字也是假的,他却但笑不语。反正皇家一向是秘密最多的,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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