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间快到一周了,那些要求我背下来的东西也记得七七八八,琴棋书画也学了一些,因为原本有些弹七弦的基础,这个算是学的最好的了。字写的就差强人意了,因为毛笔实在用不惯。看起来飞雪对此也没有抱太大希望,顺其自然了。棋和画更加的惨不忍睹,飞雪直接就放弃了。想起他当时的表情,我都不知道是该羞愧的无地自如还是大笑两声。学东西还是要讲天分和努力的,现在是两样都没有,学成这样不奇怪。我安慰飞雪,以后我会勤加练习,他那举动也看不出是点头还是摇头,多半是觉得不会有什么长进了。谁叫我除了琴对其他的都不感兴趣。
这天正在练习画画,有内侍在门外说,皇上招我去书房,我答应一声走出来。这段时间,皇上下旨不许任何人进入我养伤的屋子,只留了那个江瑜照顾我一切起居事宜。我想是因为飞雪的存在是个秘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对他的身份我更加好奇了。
进入书房毫不意外的看到皇上仍然在批奏折,还真是辛苦啊。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我直接行礼问安,只见他头也不抬的问“教你的东西学得怎样了?”我心想,问飞雪应该知道的更清楚吧!腹诽之后,仍然老老实实的回答“臣愚钝,只学些皮毛。”谁知他哈哈大笑起来,笑罢对一脸疑惑的我说“这样也就行了,徐然也不过会点儿皮毛。今日就出宫回府去吧,明天开始上朝,朕会安排事情给你。若无特别的事情一切照旧。”说完挥挥手让我离开。
我一头雾水的边走边想,到底有什么好笑的?觉得我朽木难雕,不足为虑?虽然已经摊牌,来历不明的人还是不会被信任吧。还有一切照旧是什么意思?我哪有什么旧例可循?反正我胸无大志,不在乎被看低,上朝也只当充数了,慢慢的边缘化能躲则躲。向飞雪告辞后我随侍卫出宫。
王府冷清依旧,管家仍是不冷不热的样子,我看着那些恭敬小心的下人,没有和他们打交道的欲望。不知道徐然是怎样对他们的,我只觉得疏远有疏远的好处,不容易被发现秘密。拉紧领口进屋,京城里还是比较冷的,毕竟是入秋了。
坐不多时,我唤人叫来长贵。据飞雪的介绍,我大致了解了王府里的人员,其实还算简单,因为我只需知道几个主要管事的,其他打杂的我接触不到,就算知道名字也对不上号。这个长贵是徐然的亲随,基本上跑外的事情都由他负责,所以算是知道的比较多的人。我也没有把握可以瞒过他,但是也不可能整府大换血,好在做了不少功课,也许不会太快露出马脚。
长贵很快出现在我面前,听说我想到处看看,熟悉下环境,也没有太惊讶的表情,大概都还以为我是失忆未复。实际我是怕迷路,我方向感一向不好,这种盒子套盒子的层叠建筑实在不习惯。
王府是先皇赏赐下来的空地新建的,基本是中规中矩的保守风格,没什么特别创意。感觉有点像北京四合院,那种七拐八弯的曲廊,连着或大或小的屋子,很多小门,凉亭,小的院子,大同小异。看了不到一半我就厌烦了,坐在亭子里不想走了,秋季的阳光还是不错的,室外要比屋里暖和得多。就在我品着茶晒太阳时,有下人来通报,林大人求见。似乎我认识的林大人就一个林萧,看着他风度翩翩的向我走来,心想果然是他。
林萧坐在我对面,使了个眼色,我挥退下人等着林萧说话。他先皱了皱眉仔细打量我的神色,就在我有些不耐烦时开口道“你的伤口没事吧?皇上下令禁止任何人探视。”我心里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告诉他我是在恶补知识?林萧会这样问我多半是皇上并未告诉他实情,那我是站在皇上一边,还是站在太师那边?想到那个跋扈的老头,我就一阵反感,反而对皇上的憎恨在逐渐变淡,这样太奇怪了。我还在摇摆不定,林萧已扣住我的肩膀,迫使我抬起头面对他。“为什么?”我忽然有些不舒服,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你到底算我什么人!
我摔开他的钳制,冷冷的说“你觉得是为什么?我什么时候可以随心所欲了?”他楞住了,对我的态度不能理解,就那样直直的盯着我,艰难的说“我只是关心你,想知道你发生什么事儿这么久没有音讯……你在生气什么?”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也很奇怪自己的反应,如果我不是期望他的帮助和关心,我有什么立场责怪他?如果只是普通同僚,对于他的询问和类似关心的问候都该客气的敷衍和表达感谢吧!我是真的开始依赖他才会对他的暧昧和无能为力气愤。捋出思绪后,我只觉更难面对,连立场都还没搞清就把心丢了?简直一团乱。
我站起身说“对不起,我只是被软禁……心情不太好。”不等他说话就高声唤人来送客,自己匆忙走掉了,也不管这样做有多失礼。回到房间仍觉心乱如麻,我这样不会控制情绪,容易依赖的毛病不改,估计也不会活得太久了。必须要理清头绪,想好应对之策。我起身去书房找找有什么可用的东西。
☆、重新开始
上朝是件痛苦而无奈的事情,虽称不上披星戴月,起床时天也是黑蒙蒙的,鸡都未叫。站在大殿上就盼着皇上说一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结果自己去了才知道,这句话不是杜撰的就是因人而异,至少这个皇帝从来不用。下轿之后难免遇见同样上朝的官员,值得庆幸的是作为王爷不用对谁点头哈腰的套近乎,大多点个头微笑一下就过去了,即使有主动攀谈的,也可以故作矜持的敷衍过去。虽然恶补过衣饰对应的官衔职位,但是再加上人名和面孔还是一团乱。
看来我失忆又遇刺的事情几乎尽人皆知,嘘寒问暖中有几分真心就很难说了。所幸睿王爷替我解了围,这对双方来讲都是种解脱。我随睿王爷走到一旁,向他道谢。他仍是温文的笑着,细致的询问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和身体情况。无论他问什么都会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而不是探听。我稍稍反省了一下是否对他太没戒心了?
皇上高高在上的说平身时,我第一次觉得这么分明的高下尊卑,看来角度真是很能影响一个人的观感。听着各位大臣的陈述和争论,我努力把他们和我背过的人员表对位。先前讲话的这几个看起来都不是职位太高的,年纪也较轻。正讲到番邦使者进京的安排,此次进京据说送来了翼族第一美女。皇上至今没有立后,后宫也没有子嗣,这些大臣担心翼族觊觎后位,若是留下子嗣问题更为复杂。其实说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殊,不过是担心自己的利益被缩减。
说起来,飞雪帮我恶补时几乎没有提到皇上的嫔妃,现在想来后宫和大臣的裙带关系也是朝堂上很重要的一个影响,绝不只是皇上的个人隐私,可是我居然一无所知……不知道后宫里有没有太师的女儿?陈妃的后台又是谁?正想得出神,听到皇上提到徐然的名字,我一惊出列,不知错过什么,呆愣在那里。只听睿王在一旁小声说“领旨谢恩。”我马上俯身说“臣遵旨。”皇上很快结束其他人的争论并要我退朝后留下。我心里暗暗叫苦,又不方便问睿王,散朝后只能乖乖的跟在老太监身后向书房走。
江瑜沏好茶后带人退下,书房中只剩我和皇上,只见他慢慢的撇着茶叶,浅酌一口,然后轻轻地放下杯子。我肃容笔直的站在他面前,不知道如何开口。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他平淡的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拘谨了?坐吧。”“谢皇上。”我在下首的一把椅上坐下,上身略微前倾。皇上站起身踱到我身前说“你现在怎么变得呆板无趣了?”我心想,我什么时候有趣过,你又不认识我。“微臣不敢。”“抬起头,看着朕的眼睛。”我很奇怪他的声音有些怒意,为什么?“上朝时在想什么连朕的话都没听见!”原来是为这个……“微臣在分辨各位大臣的姓名和官职。”我当然不敢说在想他的后宫嫔妃,除非是不想要脑袋了。
他语气缓和了一点儿,说道“朕希望没人的时候,你还像之前一样。”之前?哪个之前我觉得一直都一样啊,难道是……想到被他摧残的惨状,我一阵恶寒。他看着我的表情有些无奈,拍了我的头一巴掌说“想到什么了,这幅表情。”见我吞吞吐吐的,叹道“之前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怎么现在说句话都费劲。”我腹诽到还不是拜你所赐。面上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说“微臣意识到自己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所以不敢造次。”他一脸兴味的问道“蚍蜉是什么?”我大略向其形容了一下那种虫子,朝生暮死,生命极短而脆弱,生活在水中。其实我也没见过,只不过是在书中看到的,也只能告诉他一些相关的诗句。“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于我归息?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与我归说。”这个时代显然没有诗经,皇上誊写之后还要我逐句解释。听完后看着字幅一脸沉吟,不知在想什么。
我站在一边忽然觉得有些碍手碍脚,又不敢自己走掉,只好等着他发完呆注意到我。好在没多久,睿王求见。我本想借机告辞却被留了下来。睿王微笑的瞄了我一眼,向皇上请安,平身后坐在我对面的椅上。原来是为了翼族使者进京的事情,睿王的意思是我没有接待使臣的经验,而且这次情况也比较复杂,希望能顶替我,让我做个见习。看来早朝时接的就是这个了,我这种宅女忽然升级为外交官的确太勉强了点儿,所以我很赞成睿王的提案。
皇上想了想说“也好,乐王就先学着点儿。争取早日独挑大梁。”我与睿王相视一笑,立刻谢恩。出宫之后,睿王邀我去他府上商谈相关事宜,我答应之后先回府更衣。
一进王府,管家就过来禀报,太师已在正厅等候多时。我哀叹一声想又来了,他都不用避嫌吗?进了正厅,只见太师端坐椅中,一脸不耐的在喝茶。我上前几步笑着说“本王不知太师大驾光临,劳您久等了。”老头一脸阴沉的对我说“听说你失忆了?”我见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心里有气。不知道林萧告诉他多少,我慢吞吞的坐在一边说“是啊,所以上次听得一头雾水,搞不清状况。”不管说没说我不是徐然,干脆借机脱身,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办法替他做事。
太师显然怒意正炙,半天没有说一句话。我不是故意要激怒他,可是委屈也不见得能求全,不如快刀斩乱麻。但是和他那双喷火的牛眼对视显然是需要更多的勇气,就在我忍不住要转开目光时,太师语气冷硬的说“不记得也没有关系,林萧会告诉你怎么做,你只要记得你是我的人,绝不允许背叛!”说完也不等我答话就拂袖离去。我望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独自郁闷,这老匹夫既然不肯放弃,看来我只能做双面间谍了。回头找皇上商量一下,也不知道我这赌注押对了没有,至少皇上名正言顺,不用担心哪天成了乱臣贼子,不过谁知道呢,成王败寇才是正理。
忽然我一蹦身,想起来差点忘了答应去睿王府的事儿。赶紧唤人回房换了常服,乘轿去睿王府。一路上我扒着轿帘看街景,京城果然繁华得多,街道两边商铺林立,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人来车往,热闹非凡,看到这些不禁有些雀跃,有时间一定要好好逛逛。
睿王府比乐王府大得多,门面也相当气派,睿王显然已经和门房打过招呼,我们未停轿就直接进了二门。我看着迎出来的睿王有些赧颜,道歉说有事耽搁了,睿王连称无妨。进了正厅,分宾主坐下,寒暄几句就切入正题。睿王向我大略介绍了翼族的情况和现今的形式,这些飞雪大多也和我讲过。翼族居于润州以南,大部分属湿热环境,所以那里丛林茂密,蛇虫野兽很多。那里的人擅长用毒,文化落后,族群以狩猎为生,土地幅员辽阔,又因环境复杂凶险,外人绝少进入,所以翼族相对来讲比较神秘。
听起来有些类似于土著,想着那种脸上涂着油彩,头上插着羽毛,腰间围着兽皮的人,会不会也有一些古怪的嗜好?比如吃人肉,收集头骨……睿王听了我的疑问,表情很奇怪,不多时就笑倒在一边,我从未见他这样大笑,他时时都是一副端庄内敛的样子,很难想象他也能这样开怀大笑。
我在一边微笑着看他抹去眼角的泪水,勉强端肃了面容对我说“逸轩,你不会在故意逗我发笑吧?你那些奇怪的想法是哪来的?翼族虽深居简出,毕竟也与我国毗邻通商,文化习俗多少会有些影响,怎么会衣不蔽体,生食人肉。”我不好意思的笑说“咳,我随便说说的……”他见我不好意思,就很快换了话题说起翼族进京的原因和大臣们的各种猜测。
翼族虽无正式国号,势小力孤,却因地势原因与昊国秋毫无犯,也不附属别国,所以这次借庆贺皇上生辰之由忽然进京有些可疑。平日就只四国之间会因各类事情派使臣往来,大多也各有居心。外交不外乎是刺探别国机密,最大化本国利益。我听着睿王的分析猜测有些走神,这些东西我不感兴趣,也不了解。只是有个疑问有些不吐不快,睿王没有发现我不是徐然吗?如果连林萧这个不是很熟的人都会起疑,没道理睿王还不知道。但是他的态度似乎一直没变……
☆、翼族美人
直到回府,我还在为那个没有问出口的问题纠结,但我也知道,不是问了就会解惑,言语沟通往往不能真正的了解事实,我应该更谨慎一些,反正来日方长。目前只能避免无谓的猜忌,反正于事无补。
除了翼族使者,其他三国也都会派使者前来,这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个大肆操办的生辰,甚为隆重,如果我不是要跟着筹备这些琐事,倒能看个不错的热闹。第二天退朝后,我去书房求见皇上,既然已经决定了阵营,当然要开诚布公。
我把太师的事情告诉了他,左思右想也无法把林萧的事情一并说出。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该早早划清界限,但要自己亲口说出总是不忍心,或许是妇人之仁吧。皇上似乎毫不吃惊,估计就算我不说,他也有办法知道吧。他似乎对我的投诚很高兴,笑着对我说,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不妨先听从太师的安排,随时向他禀报情况。我心想最好是一击即中,别节外生枝祸及我这池鱼。
见皇上今日心情不错,我小心翼翼的问“除了皇上和林萧还有谁知道我不是徐然?”皇上想了想说“如果你没有告诉别人,除了飞雪估计就没有了。”我犹豫了一下说“睿王爷也不知道吗?”皇上看了看我,沉吟道“朕没有和他提过,但徐然和睿王一向走得近,也许他能看出些端倪。”我心想问题就在这儿,为何他表现的似毫无所觉呢?皇上想了一下说“暂时不要特意提起,随机应变吧。”我本以为皇上会让我直接告诉睿王,难道他们只是面和吗?随机应变的范围是什么?不特意提起究竟是能说还是不能说?
看皇上的意思似乎谈话到此结束,且有其他大臣求见,我只好告辞离去。想着去礼部看看事情筹备的如何,正撞见礼部尚书史玉廷,此人留了一副长须,且须发斑白,为人迂腐,张口之乎者也,还喜欢倚老卖老,十分讨厌。他一见我就拖住我的袖子,急急向礼部赶去,说是使者提前进京,明日未时即到,事情还没备妥,火烧眉毛了。我心说,找我也没用啊,只能碍手碍脚。
9/32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