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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夜幽谈——微笑的缨子

时间:2016-02-21 01:02:50  作者:微笑的缨子

  “知道这上好的龙井茶你是无心喝下去了,”楚幼安搁下茶盏:“约你来无非是想告诉你一声,若有用得到我们楚家的地方,直接开口便是。”
  尹肃清对他闭门不见,谢少牧硬是闯了进来,尹肃清蜷缩着身体一直背朝着他,听见他进来也并不理会。
  “对不起……”他病骨支离的样子令他心疼。
  “出去。”尹肃清的喉间一涩,封住了想说话却说不出的颤动着的口。
  “肃清,我原本是想……”
  “住口……”尹肃清忍着疼痛撑起半个身子,样子阴沉而严厉,眼里因愤怒有些发红,谢少牧伸手去扶,却被他狠狠摔开:“下官乃穷乡贱子,怎敢仰扳,有辱俯就……”
  谢少牧惊愕地看着他,一时语塞,这样的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充其量就是左耳进右耳出,可换做尹肃清说,就如同把这几个字刀削斧劈地凿刻在心头一般,又痛又疼又锥心。
  心上的痛,生生揭起一层,偏偏还有一层,难怪爱得刻骨铭心。
  缄默了良久,谢少牧缓缓开口:“你好好养伤,等你康复了,我再来。”
  起身离去,屋外的一方天空已经泼墨,薛太夫人由婢女搀扶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缄默了许久才缓缓说出一句话:“你是我们尹家的贵人,亦是我们尹家的劫。”

☆、第二夜(八)

  第二夜(八)
  降赦诏颁出,只因皇太后的一句“灭高人有罪”,朝堂上下再无人敢异。
  谢侍郎火急火燎地冲入雀巷时,东方还是一片蒙蒙的灰白色。尹宅的院子里种了玉兰,叶子尖儿已经有些发黄,落叶也是无人清扫,黄澄澄地铺满一地,门虚掩着,微弱的晨曦透进窗槅,惨淡地落在青砖上。谢少牧顾不得礼表仪态,砰一声破门而入,看见尹肃清形单影只地依靠在窗前,凋零又落寞。
  “肃清……我……”谢少牧看不清他幽黯的脸,只觉得他异样的沉默,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肃清,你倒是说句话啊……”可眼前的人却只是漠然地乜了他一眼,继而缄默着望向窗外。
  “你勾结宦臣祸患朝廷,调我回京就是为了把我支开,好为你的一己之私戕害一方无辜百姓,是不是?”尹肃清侧过脸紧紧盯住他的眼睛,如同审视他一般:“当初同窗时我是怎么劝你的?你和那些心怀叵测的人还是避而远之为好,可是你呢?我尹肃清真是瞎了眼,”眼角是悲哀的,眼梢是冰冷的,他将白梅香囊从衣袖拿出,交还到谢少牧的手中:“道不同,不相为谋。自此以后,谢大人走阳关道,下官去走独木桥,从此……你我二人,再无交集。”尹肃清神色木然地抽回被紧握的手指,他将“谢大人”三个字,一字一顿地说得很重,很重。
  “勾结?祸患?戕害?肃清,我是为了保护你啊……”谢少牧紧紧捏住他的胳膊,几近绝望地辩白:“我承认我是迫于压力,可众人皆醉,我如何独醒?”
  “我是恶人……我是恶人啊……明知道你犯下了天大的罪孽,我却……我却……替你开脱罪行……不忠不孝,我才是……被鬼迷了心窍的那一个啊……”眼泪在眼角汇聚再汇聚,直至冲破了心中最后的提防:“我要走,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去赎罪……”尹肃清撒开他的手,声音颤抖:“唯有这样,才能悬崖勒马……”
  “回吉安,是不是皇上逼你的?”
  “是我自愿的,与任何人无关。”
  “紫涯河,那件事、那件事不是我指使的,”谢少牧忧郁地凝视着尹肃清:“所以你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我了,是不是?”话语一落,他已几乎绝望,突然一把抄起桌上的剪子,攫住尹肃清的手,逼迫他握住剪刀,控制着对准自己的胸口,抵住后往皮肉里戳:“你恨我,那你现在就杀了我,为了你所效忠的帝王,为了你所坚持的道义,杀了我!”尹肃清挣扎着,始终不言语,“哐啷”一声,剪刀掉落在地上,尹肃清在慌张之中勉强寻到一丝镇定,鼻息间沉重的呼吸,瞠大的双目,与他擦肩而过:“我还有行装要打点……”他的动作轻缓,却令谢少牧恐惧。谢少牧紧握拳头仰天大笑,那笑声令尹肃清心中一怔,他突然止住笑声,迈步冲到尹肃清的面前,抢上数步将门砰得一声摔上:“恨我的人早就多的能从东直门到西直门排上好几个来回了!何况再多你尹肃清一个!”言罢,拽着尹肃清的手腕一用力,将他揿翻在冰凉的地上,并紧紧缚住:“谁都能不相信我,只有你不行!”三尺罗绢宽袖一拂,谢少牧捂住他的嘴,用蛮力将他的衣领粗暴地扯开,滑过锁骨,尹肃清剧烈地挣扎着,却被男人死死压住。白梅花瓣从香囊里掉落出来,落梅如雪乱,洒落一地。尹肃清没有哀求哭嚎,也没有状极惊慌,手中紧紧攥着散落的花瓣,捏碎了,揉乱了,将生生的痛楚一并揉捏进败落的梅花之中。心里的股股恨意夹杂着丝丝怜悯令他绝望地闭起双眼,却还是阻拦不了溢出的泪水,汇聚在眼尾,再沿着脸颊流到颈部,想不到眼泪居然也会如此冰凉得刺骨。忽然,重压在唇上的手掌移开,狂烈粗暴的动作也停住,尹肃清睁开眼,与谢少牧那双带着悔意、无奈与痛苦的眼睛对视。
  他看着他的肃清浑身狼藉,嘴唇也咬破了,渗出殷红的血迹。谢少牧忽然紧紧搂住他,托着他的脑袋,贴着他的面颊,隐忍的喘息在耳边清晰地萦绕:“对不起……对不起……肃清……对不起啊……”他的声音沙哑着,低沉着,一句又一句,飘飘荡荡地像午夜里檐下的蛛丝,仿佛永远也说不完,讲不尽。
  “我不配,不配……”尹肃清情难自已地抚上他的背脊:“我甚至希望指使这件事的是别人……是谁都行,只要不是你……”心中无端一痛,他怔怔地凝视着屋角上黝黑的所在,再也说不出话来。
  奉命登程的前一日,从后半夜下起绵绵的细雨,尹肃清独自依靠在屋檐下,看着淅淅沥沥的雨幕从天而降,他忽然冲到院子里,薄薄的素秋,他只穿着一件单衣跪在雨中,一直淋,一直淋,直到满体淋湿。风吹雨斜,丝丝缕缕地雨滴飘落着打在身上,这样缠绵,这样凋零。
  他怨,第一次刻骨铭心地爱上一人,第一次刻骨铭心地痛上一回。
  他问,隔着朦朦胧胧的雨幕,为何情难自已,情难自已呐。
  他说,我尹肃清在此向苍天祈愿,愿这雨水能洗净我的污浊,换我一身明净。
  一直淋,一直淋,直到他昏倒在雨中。
  雨势不绝,多时方渐渐停止。
  清明一早,随从的小童已经打点好行装。尹肃清的面色憔悴,颓唐地靠在椅背上,小童进屋禀到:“大人,楚家三少爷来了,说跟您送行。”
  楚幼安和景恒一前一后进到前堂,小童退立于后,尹肃清起身整衣,向前施礼相迎:“原来是楚兄,快请进。”尹肃清将楚幼安引坐于客位,自己主席相陪,命童子看茶。
  “尹大人此次走得匆忙,也没有好好替你送行,不知此次一别,再见何时。”
  “楚兄见外了,这里没有什么大人不大人的。”
  “那好,借此攀话,休嫌简亵。”楚幼安直截了当地说。
  “不知楚兄有何见教?”
  楚幼安开口道:“尹兄,我此次前来,有些肺腑之言奉告。你和少牧的事我略有耳闻,也明白个一二,那日我虽不知你到底听说了什么,不过你入狱期间,吉安县的知县与县丞翻案,紫涯河的决口确实是人为,只是这个人并非谢少牧。当时他任南康巡抚奉命对你施压,可他严词拒绝。我想在那种情况下他要想保住你,只能将你调离吉安,让你进京待在钦天监,如此既远离了朝廷的纷争,他亦能时刻保护你,我想,这是他当时唯一能想到的两全之策。”
  尹肃清偏开了头,长睫微阖下来,掩藏住滴落在杯中的眼泪,却掩不住泾渭分明的心境。
  启程时分,路上已有行车。临别上马,薛太夫人迎上前去,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震慑力道:“我们尹家人做事,要的是‘上不愧天,下不愧地’,既然已经错了,就算赔上身家性命,也要对得起这八个字。我不需要你侍奉我,若是你偿还不清过错,我宁可不认你这个儿子。”
  

☆、第二夜(九)

  第二夜(九)
  前些日子天气甚寒,虽微微地降了些春雪,可终是落不住的,一碰地,就化成了水。钦天监的上任监正左迁出京,新一任监正是个泰西学者,汉话不会几句,写得一手奇奇怪怪的文字,尽研究些阴阳数理之学。朝堂上下虽然表面上一团和气、风平浪静,然事藏于心而不表于情,有些不能指名道破的,就在私底下暗地较劲儿。
  秋去冬来,东去春又来,转眼已过小半年。
  楚阁老府上楚三少的书斋里难得一遇清静,案几上搁置了两份杯碟,里面斟满了龙井茶,算上一旁的羊毫墨盒,都是些助文思的。伏在案几前的楚幼安支起身子,端起翠玉茶盅,碧绿的杯体带着静静的禅意,浅浅呷了一口:“尹肃清怎么样了?”
  “已经迁复原职了,”谢少牧瞟了一眼楚幼安手中通透的翠玉杯,打趣他:“看楚少这一身上下的越穿越素净,想不到连那套金镶白玉的茶具都舍得换。”谢侍郎倚靠在藤椅里眯起眼睛深深嗅着清香四溢的龙井茶香,
  “是啊……也不是一朝一夕了,该换了。”楚幼安神色憩然,不紧不慢地答道。
  是呐,也不是一朝一夕了,可这份情却无论如何也化不开,淡不了,曾经以为真情真心这种不切实际、昙花一现的东西,最好拿捏的分寸,就是对人聊胜于无,对己浅尝辄止,可真落到自己身上,怎么就偏偏不是这个理呢?阿荣说得对,有些话确实不要说得太绝了。谢侍郎摊开扇面,将话语一转,又落回到楚少身上,挑着眉梢阴阳怪气地戏谑他:“有道是‘三分□□描来易,一段伤心画出难’。”
  “你不去找他?”楚幼安掉过头,单刀直入地问。
  “阿荣也不全对,”谢少牧起身,拐了个弯回答道:“别人口中终成眷属的美谈佳话,那只是戏里才有的事儿,所以,倒不如去看戏来的实在。”语罢,他将手中一柄折扇折起来,顶着下颌,缄默着立在一旁。
  “也罢,那是你的事,”楚幼安将茶盏放回桌上,用眼角偷偷瞟着他:“先前在熙春楼里打的那个赌,如今看来算是我赢了。”
  许久未闻应声,楚幼安朝他望去,那人正苦笑着摇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光阴迅速,不觉春夏已去,秋冬来到,冬月葭草吐绿头,白梅也跟着悄无声息地静静绽放。谢侍郎正顺着玉曦宫大殿前的汉白玉阶梯拾级而上,陈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守在殿外,见谢侍郎匆匆而来,便拦住他:“谢大人,您还是把公文递到司礼监吧,此时千岁祖宗就在外头守着,您是见不着皇上的。”
  “住口,陈公公是你们的‘千岁祖宗’,哪里来的‘祖宗’?不怕皇上听到吗?”平日里相濡以沫,耳濡目染,此刻处事圆滑的谢侍郎居然有几分尹肃清那种直言不讳的气魄。
  “哐啷”一声,玉曦宫的偏门被打开,司礼监的陈公公打里边气定神闲地迈出步子:“皇上前些日子因尹肃清的是事儿动气伤身,正在闭关清修,下月初九之前不见任何人。”
  “是皇上不想见,还是你们不让见?”谢侍郎紧逼道。
  “咱家是奉旨办事,谢侍郎若是有自知之明,就不该在此时此地惊动圣上。”陈公公自是心虚,将双手拢进衣袖里,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神。
  “若是户部的公事呢?耽误了要事,陈公公担得起这个责吗?”谢侍郎愤懑反驳。
  陈参理亏,再试图阻拦,恐会落个僭越之罪,遂侧身行让。
  大殿内,皇帝正打坐于高台的蒲团之上,龙涎香从形式不一、印地光滑的香炉里弥漫而出。
  “谢卿前来是为何事?”皇上半阖着眼问道。
  纱帘下垂,无风自曳,皇上睁眼,透过竹帘细密的间隙看见来人端端正正立在原地。
  “微臣今日前来,有一事询问。”谢侍郎将手一拢,深揖长拜。
  抬手,一旁的侍从迅速将皇上从蒲团上扶起,走下高台,侍卫掀起纱帘,一位面容憔悴的君王出现在眼前:“问吧。”
  “古云,忠言逆耳利于行,微臣斗胆询问,可皇上当日为何要赐他杖刑?廷杖之刑从来都是宦竖佞幸报复异己的手段,皇上若明,自当了然。”
  君王愣在原地,眼神里有千万纠缠不清的情感,是惊是悲,是悔是恨,交织在眼里难以说清,许久许久,才无奈开口:“众目睽睽之下朕如何袒护他?连你爹都在那时扯朕的肘,朕是身处其间却身不由己呐……何况尹肃清他没有证据,朕更不能听凭天象就定了兵部的罪。洪贤是内阁的首辅,指使颜仲的到底是不是洪贤,而洪贤和陈喜到底有没有暗地勾结,就连朕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况且当年 “黄潇之乱”引得人心震惊惶恐时,也亏他及时调动各营骏马进行镇压。祸乱平息,他又在京城整顿军制,你我都知京师是天下的根本,一摇动则国家大计都会牵动,他为先帝立下汗血功劳,先帝器重他,信任他,如今朕却要罢黜他也非一日之功。再言朝堂上下六部二十四监,一发不可牵,牵之动全身,这又让朕欲投鼠而忌器呐。”
  “皇上如此处置尹监正是为何?”
  “处置?处置……”一国的君王顺着层叠的屏障朝外望去,犬牙交错的山峦被皑皑白雪所覆盖,浸在一片苍茫之中,只可惜这样壮阔的景象被高耸的宫阙隔绝在外,他继续道:“谢卿啊,你说,一国之君,是不是不该被儿女私情牵绊束缚?”
  “是,皇上要做的是一国的明君,既为被万民称颂的明主,便该为了我大济王朝的江山社稷,为了普天之下的黎民苍生尽心竭力,前朝由盛而衰,由兴而亡,皆是蹈着同样的覆辙。以史为鉴,可以知兴亡,前朝有数弊,首弊是权阉横行,次弊是宫闱侍宠,皇上若是重蹈覆辙,便有轻抚国祚的危险,所以不该被私情牵绊,更不该将军国大事撇之脑后。”
  “呵,圣君明主……真直接啊……半点回转的希望都不给朕留。这不像你行事的做派,倒像是尹……”皇帝仰起头,压制情绪般阖上眼帘:“都说‘社稷为重,君为轻’,可先帝不问政事,留给朕这个国器将倾的烂摊子,胶胶扰扰愈乱愈炽,可朕身边如今却连个肯助朕一臂之力的都没有。朕也想避祸远走,这样的江山就算拱手相让,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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