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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夜幽谈——微笑的缨子

时间:2016-02-21 01:02:50  作者:微笑的缨子

  “什么时候连替人看孩子的活儿都接了?”庄翟将乌篷船沿着城里的方向划去,想起昨日救起的少年,他不禁挑起眉梢边划边念叨:“光是这个月,初八救孩子,初九驱妖怪,哪还有时间讨老婆?”
  受一位大户人家之托,那一家的七姨太太前些日子夜游潋滟湖畔,回来后就神魂颠倒,满口胡话,说什么有墨字源源不断地从一处涌向湖中的冷泉亭里。府上家眷请医调治,不能痊愈,于是以为是被河中妖物所缠,遂找来庄翟瞧瞧。其他的几位姨太太倒也不怕家丑外扬,当面锣对面鼓地嬉笑着说:“什么妖魔鬼怪的,大半夜的游湖,指不定是做了什么苟且之事让人逮了个正着儿,吓出毛病来的呢!”庄翟在院子里四下打量一番,之后只是让那位姨太太从东厢房搬到西厢房,顺道还讹来一袋沉甸甸的银两。
  归途时本不经过乐安街,庄翟莫名想起家里“蹭吃蹭喝”的小鬼似乎喜好读书,便打算绕路到了西街的万庆书坊。
  “先买本书送他,再把人弄走,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庄翟自言自语。
  途中偶遇城中的小捕快,便歇脚闲聊,小捕快告诉庄翟,万庆书坊的一个小生不见了,据说是季掌柜的远房亲戚寄养在他那儿的,已经一连消失了好几天了。”
  庄翟问:“那个小伙计是多会儿丢的?”
  小捕快贼兮兮地答道:“这月初八,也是在潋滟湖附近不见的,你说绝不绝?”“初八呐……”庄翟若有所思,心中俨然已猜到几分。
  小捕快一脸认真地说:“世道妖邪鬼怪盛行,保不准真的有勾魂吃人的妖怪。”
  “妖邪鬼怪盛行……”庄翟笑着重复他的话。你可是保一方平安、责任重大的捕快呐,能信这些?他复又拍拍小捕快的后脑勺:“你个青瓜蛋子没见过世面,就别往妖怪身上推了啊。”
  临近黄昏,总算不似晌午时分酷热,庄翟向远处望去,城外的山麓依稀可辨,接着他又收回目光,眼前是京城五大书坊之首的万庆书坊。它在整条街占了个上等铺面的位置,所以生意总是红火热闹,门庭若市。坊里的书籍可谓种类繁多,自然买书的人也极庞杂,如文人举子、风水算命等各行人,庄翟也算其中之一,他那本带图的志异故事,也是隔壁姚大娘家的三姑娘从这家书坊里捎回来的。
  众人皆知,京城盛传三大奇书,头两本皆是出自万庆书坊。若论缘由,其中居多是白面书生住在坊里,他们聪明虚浮,可学问不求深入,读的杂书倒很多,因而写出的作品亦存在着雅俗之别:妇孺皆知的小说传奇出自那里,而暗处传看的□□也出自那里。京城大书商们邀请些小说杂家,编撰小说传奇,宣淫诲诈,备极秽亵,要数编刊最多者,就是京城书坊之首——万庆书坊。久而久之,众人也都心照不宣了。
  庄翟走了条水路,乐安街上的货物集散都靠了这条河,货物从这条河散到各家作坊和店铺里,所以,进城坐船一直沿河便可到城中。
  他从偏门走进书坊的后院,旁有一弄,走进转个弯,万庆书房的偏门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月洞门,门内有大天井。他环视四周之后,先入眼的是一排低矮破旧的屋子,那些矮屋从落脚到屋顶,只有一丈几尺高。庄翟猜到,这里恐怕是供书生们住的地方。从外看过去,若是站在楼板上伸一伸懒腰,两只手就仿佛要把灰黑的屋顶穿通似的。
  “那小鬼头先前住那种地方呐……”边说着,庄翟侧身挤过前面不远的一排翠色黄竹,后面才是富丽堂皇的主楼。
  阵阵的蝉声如同轰鸣一般,仿佛每一片叶子上都停落了一只蝉,一只叫了,其余都跟着叫,在燥热的日子里愈发振聋发聩。庄翟走进书坊,时而有刷印的工匠们端着刚刻好的书板穿过院子。他又扫了扫眼前的各类书籍,拿起一本名字最短的书,粗粗翻阅字也比较少。虽然囊中羞涩,倒也能买回去让小鬼看着解解闷,总比家里那本用一分二厘钱的黑煤印出来的本子来的好多。
  “你拿的这本印书是小叶樟制成的纸,”季坊主从庄翟身后走近,用刻板苍老的声音说:“买它的书板花了我不少赁头银子,”他将眼睛凑近未开封的书上,继续道:“你碰过它了,若是不买,我就把它扔了。”
  这算是么?强买强卖?
  庄翟听闻过,这个季坊主对所有人都是疏远而吝啬的,他生活的与世隔绝,因而多少有些抱残守缺。他痴迷于藏书,甚至不惜为藏书杀人越货。京城内大多的书商们编撰历史演义,往往急于求成,根本谈不上苦心经营作品的情节结构,而万庆书坊则不然,纵是那些香艳的□□,只要是万庆书坊出去的,都是像模像样的,首屈一指的地位并非徒有虚名。
  “哪个他?”庄翟打量着书坊的老坊主,以为他话里有话。
  “说话声轻点儿,”老坊主睨视着庄翟,高傲的眼光从鼻梁经过嘴角而后向下流着,继而轻蔑地瞄了一眼他。
  说话声轻点儿……庄翟哑然。
  那小鬼头不是从万庆书坊跑出去的还能是哪儿?连说这话的语气都如出一辙。
  老坊主背着手走开:“买了它就离开,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对粗俗之辈他百般挑剃,对污人耳目的下流东西他怎么就不挑三拣四了?
  甫出西街,原本幽暗狭小的街上已经流着暮色,店家就快要上灯了,打人家门口经过,闻得出油煎菜的味儿和饭香来。庄翟回到屋子里,见屋内床帐齐整,却空无一人,定是离开了。
  他一拍大腿:“那个小鬼玩真的了。”
  湖光滟滟,月光如银子,无处不可照及,山上竹篁在月光下变成了黑色,身边草丛中的虫声繁密如落雨。
  庄翟料到,那小鬼没有回万庆书坊,肯定是出城了,可他应该没有什么亲友可以投靠。
  孟夏,潋滟湖旁成了避暑的好去处,权贵豪绅少不了到湖上寻欢作乐,乃至通宵达旦。百姓群起效仿,夜游潋滟湖便成了风气。
  潋滟湖在城外,而城门在夜里照理是要关闭的,谁也出不来,进不去,如此即便找到了小鬼头,也只能带着他在湖上泊一晚了。
  庄翟将渡船划沿着湖边一直向前划,月光极其柔和,溪面浮着一层薄薄白雾,倏尔竟落了些小雨,游人很快散尽,静谧阒然。他向暗中凝视了几秒,终于在月光找不到的地方隐约瞧见了有个人正坐在一块石头上。
  “哟,小鬼。”庄翟开口冲着岸边喊道。躲在暗处的人影忽然起身离开,见此情景,他已经猜到了,他笑了笑,遂又喊了声:“我让你回家去,但没让你出城瞎晃荡。” 细雨依然落个不止,溪面一片烟,“喂,小鬼,上船吧,下雨了。”闻言,走动着的人忽然止住了脚步,想回头却又止住。黑沉沉的雨夜里,也看不分明,那雨虽下得不甚大,树叶上的积水却是大滴大滴的掉在人头上,花的香气很浓。庄翟哂笑“呐,我告诉你,这湖的附近可有妖怪。”一阵从湖上吹来的日暮的凉风,吹得那人打了几个冷痉,不知是害怕还是还冷。
  那人终于回首,他看着庄翟,尽管说话,他的嘴唇上永远险伶伶地咬着一根稻草,翘板似的一上一下,可却不曾落下来:“想学认字,没人教,真苦恼呐……”庄翟故意叹息懊恼。
  少年转嗔为喜,蹙紧的眉头舒展,噗嗤对庄翟笑着,如同一个小孩子,眼神充满了谦虚与羞怯。
  听着外头水声潺潺,雨声淅沥,庄翟扯起蓬来,挡着了细雨,亦遮住了朦胧月光。他取出烛台,点亮一枝半截短蜡烛,照得满船澈亮。柳晋靠紧庄翟,伸出双手拢在烛台附近,他的手细长光滑,眼睛细细地端详着微晃的烛火。庄翟从怀里掏出晌午进城买来的书,递到柳晋手中:“你拿着看吧。”
  风停雨止,皎洁的月色逐渐明晰,庄翟推开船篷,起身划桨,他身着虽然褴褛,却也干净。
  “你每天都在万庆书坊里看书,又要给我读些诗词和故事,你就一点儿也不腻?”庄翟咬着草梗儿,划桨的间隙,挑着眉梢斜乜着少年问道。
  柳晋笑着摇摇头,眼神透彻灵动:“它们很干净。”
  庄翟转过头,与他对视了许久,才开口道:“记得第一次见着你,你的眼睛一点儿神都没有。”
  柳晋躲开他的目光,苍白清瘦的面上又起了一层红色。
  “为什么不愿意回万庆书坊?读书考科举才是你该做的事。”庄翟问。
  柳晋睁开眼睛,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阿叔你都知道了?”然而眼睛怎么也不敢平视他一眼。
  “你当叔傻呐?”庄翟“噗”地一声吐掉叼在嘴里的草梗儿。
  “那些漂亮的字迹正是我不幸的起源。”柳晋阖上双眸,抱住膝盖,将脸贴在膝头的书本上:“我喜欢它们,也厌恶它们。”

☆、第三夜(五)

  (五)
  伴随着报晓公鸡昂扬的叫声,清晨灿烂的阳光无遮无拦地从窗外漏进来,一阵混沌,庄翟才隐约觉得被什么人推醒。
  “阿叔……阿叔……”
  想在多睡一会儿,可偏偏事与愿违。
  啊,是那个小鬼头。
  庄翟口中的“小鬼头”已与他相伴亦有三月有余,怎么说也是被撇在他这里的一条命。庄翟虽然老早就看出了端倪,但不速之客倒也不招人烦,反倒是小活小忙的他都做得来,况且也有人说说话,未尝不是件好事。
  庄翟抹了一把迷迷瞪瞪的眼睛:“这么早就醒了?”
  年轻真是不一样呐。
  “衣服……补不好了……”
  “啊……又破了呐……”庄翟的脑袋尚且还昏昏沉沉的,思绪也被那个小鬼头细声细语的调调带到了九霄云外。
  啊,是啊,小鬼头说话轻飘飘的,听得人心里痒痒的。
  庄翟又迷迷糊糊地想到了这孩子还有一手缝纫的好活儿,给他缝补的衣服,连线头都藏得隐秘难寻。
  啊,这要是个姑娘,还不得让人抢着要了。庄翟混混沌沌地想。
  “阿叔……阿叔……”柳晋继续推摇着庄翟,他这才清醒。
  一眼看去,衣服着实是穿够本了,再缝也于事无补了。
  “小鬼,你先将就着穿我的衣服,叔今儿上集市给你买一件新的。”庄翟起身,便向床边衣架上捡了一件常穿的旧布衫。
  官闲无事,若不出船,庄翟便到城中集市上,喝些烧酒,或者与那小鬼讲讲家常,他有时还会与柳晋谈谈奇闻异事与各处山川的风景,寻点小小的欢愉充作清闲点缀。那孩子爱听庄翟讲那些关于妖魔鬼怪的、光怪陆离的事儿,他虽不说,但庄翟从他的眼睛里能看出来,他凝神倾听的样子,是庄翟用言语描摹不来的。柳晋亦会为庄翟念自己所写的故事,无论过程如何曲折坎坷,无论经历多少悲欢离合,最后一定是皆大欢喜与喜庆团圆的。
  那只野猫时不时光顾庄翟的破屋子,如今也寻了个新玩伴。时日久了,庄翟便任由他住着了,不再对他下 “逐客令”。
  柳晋正坐在门槛的台阶上翻阅着庄翟买给他的新书,忽然栅栏外传来清脆的声音,透着甜腻腻的感觉:“我早听说你屋里来了个小后生。一直不曾来,今儿来瞧瞧!”
  他从抬眼一瞧,只见一位娇俏的姑娘推进门来游嬉,怀里抱着一只眯眼的花猫。
  柳晋听庄翟提起过,打院里走来的姑娘,被姚大娘收养之前,大约因为在原来的家中行三,人家都称她作三姑娘。姚大娘一直孤身一人,只在草堂中靠些简单的针线活儿帮家过活,她与三姑娘的原家是邻村旧识。姚大娘说,三儿的亲娘肚子不争气,连生了三个女娃。三姑娘出生时那一家原本是准备把她溺死的。
  那日,孩子的身子都快被塞到水缸里了,幸得姚大娘及时赶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下得了这个狠手。姚大娘夺过孩子说道。
  于是,三姑娘就成了姚大娘的孩子。
  方才还端端正正地捧着书,见三姑娘施施而来,柳晋便阖上书页放置在腿边。他不免向她多看了两眼,差不多与自己同岁,是一个尖面庞,乌眼睛,瘦小身材,而且有尖小的脚的女子。
  有的村人说,三姑娘从前不爱吭气儿,而今长大了,嘴头子也诌得来,会说会笑,讨人喜欢。也有些风韵犹存的村中少妇对她的八面玲珑不舒服:“阿三那小东西,以前瞧的乖巧得很,没成想长大了也不是好货色,将来总要流落到野地里去做□□的。”
  外人道她轻薄,许是因为漂亮。玲珑的身段,就是那陈旧的衣裳让她穿起来,也穿出了妩媚,梳得黑黑光亮的发上别了只定发的木簪子,小巧简易,上面黏着几朵随处可见的橘色野花。她吸引男人,又足以让女人自卑,人缘次是正常的,因为她从来招摇放肆。
  不知从何时开始,曾经资性贞淑的三姑娘如同换了个人似的,虽然相貌未变,可性情却变得与以前迥然不同。向来秉性贞洁的三姑娘不知从哪儿染了一种三月烟花般的轻浮。
  只有庄翟知道,她是三姑娘,又不是三姑娘。
  “咦?庄大哥呢?”三姑娘笑着问。她方才透出的那种笑声的,仿佛有人在那里胳肢她似的,然而,很奇异地,那笑声并不怎样出自心底。
  柳晋轻声回答:“他去了城里,尚未回来。”
  她抱着猫走近他,一转身就与柳晋并排坐在台阶上,仿佛她是这里的常客一般。“你就是庄大哥救下的孩子?”三姑娘劈头就问。
  柳晋觉得三姑娘总是带着一种压人的气势,隐隐晦晦的,从远处瞧见就有一种兵临城下的感觉,更别说站在她面前了,仿佛一举手就散了架,一投足就乱了方寸。
  她两支胳膊肘子撑在腿面上,两手托着腮,问道:“你穿着庄大哥的衣服?”
  柳晋脸一红,像是心里藏着的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探去了一般。
  三姑娘把一双漆黑的眼睛灼灼地凝视了他片刻,忽然说道:“庄大哥从没告诉你他是做什么的?”
  柳晋稍微愣了一愣,如实回答:“没……没有。”
  庄翟与他而言是神秘而且危险的,落魄的身影总有一种放浪江湖味道,庄翟从不说,他也就不多问。
  柳晋忖度着,阿叔只是做摆渡的活儿,有时却会带回来些银灿灿沉甸甸的银子,那些银子就装在阿叔的破荷包里,砰地一声就这么被他丢在桌子上,仿佛他打心底把这些银钱看得不在眼里了,可后续那些银子就不知何去何从了。再有,城里有一处空宅,里边并未有人居住,可有人打理,阿叔偶尔会去那里瞧上一瞧。还有些时候,会有一位斯文稳重的人来找阿叔,他便会和那人一同离开,也从不告诉自己去向,通常约有二三日光景才回来。
  柳晋看了她几眼,欲言又止,好似有话说不出似的:“那……那阿叔告诉你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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