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起潮落,花开花谢,云卷云舒,缘起缘灭。 Neverland,Never Land,我知道我们到不了灵魂的乐园,可是还是一直要奔跑,快乐地奔跑,向着那个方向。 人,其实远没有自己想象的脆弱,也远比自己想象的走得远。(一) --天河-- 我是一个健忘的人。 其实我一直以为粗枝大叶比谨小慎微、事无巨细更能突出一个男人的气概和特质,可是当接连几任女友相继离我而去、特别是最后一个名为韩菱纱的同学指着我的鼻子大骂"我就没见过你这种人"之后,我就对恋爱彻底绝望了--不,是对女人这种奇妙的生物彻底绝望了。搞什么啊~我不过是忘了圣诞节、情人节、她的生日、几次约会睡过头爽约,以及出门忘带钱包吃饭她付钱而已,说得我好像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似的......之前的柳梦璃就要好很多,不过是泪眼婆娑梨花带雨地在十字街头对我说"我们分手吧",引得来往行人驻足免费观看了将近半个小时而已--当我是晚八点档男主角么?可是男主角在经历了一系列惨绝人寰的虐待后一般都能抱得美人归,所以可见现实和电视剧还是存在着天壤之别的...... ま,算了,其实这不过是抱怨,因为我没别地儿说,周围的朋友、死党都是大嘴巴,今天说过明天一准传遍半条街,然后谁见了我都是一副同情的目光......不过说过之后我自己倒是会忘记,睡一觉就能从失恋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大家依然是朋友,好像韩菱纱同学现在搬家逛街之类的体力活还是习惯性地想起我--逛街也算体力活?--当然了,我倒宁可帮她搬家...... 也许不久的以后我甚至会忘记我们曾经交往过这么一回事,好像有次我无聊翻看初中时写的日记--对,我那时好死不死地还写日记,同桌说我少女情怀,其实不是,虽然不愿承认但这确实是受星座影响的,巨蟹座的男人还是巨蟹座--完,扯远了,继续说,我在翻看初中写的日记时错愕地发现我自己居然暗恋过同桌?!看得时候我正坐在电脑旁喝可乐,结果可乐杯掉在了键盘上......所以惊悚程度可见一斑,因为在我的记忆中是死活不存在这件事的。 所以说,每次失恋后老爸总会拍着我的肩膀大笑道:"没关系儿子,爸相信你能从挫折中站起来!哈哈哈哈......"他说的没错,知子莫若父,虽然每次我都会用胳膊肘猛捶他肚子以发泄心中的懊恼--然后久而久之,他竟练就了堪比跆拳道高手的身手和警惕性。 所以说,我一直以为健忘是好事,当然有时候也会麻烦,例如我在上大学时把从同学处借来听过的绝版CD放在家里一个"安全"的地方,可惜我只记得"很安全"而完全忘记放在哪里,以至于之后在他的怨念压迫下,我每个月回家都要把箱子里、柜子里、床铺底下整个翻一遍,如此反复了半年之久......在最后找到的时候,我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要把它掰了,有多碎掰多碎,然后烧成灰埋在地里--虐我半年之久的东西我没理由不虐它不是么?所以最后的最后,同学还是没能再见到那张CD,虽然之前我还是很理智地劝说了自己很久,只是结果失败了而已。 顺便说一下,现在的我在画画--难以置信吧,我这样的"神经病"(引自韩菱纱同学的评价)居然在画画,不过真正画画的也没几个是正常人吧?感情不激烈怎么把握光影的玄妙,怎么发现他人眼中看不到的美,怎么能"把一沱颜料乱七八糟地抹在画布上然后送去没人光顾的小店还臭美得屁颠屁颠的"(同样引自韩菱纱同学的评论)--呸,不要侮辱我的艺术,怎么可能没人光顾?没人光顾我吃什么......完,又俗了~不过还是想借地儿做个广告,大家没事儿可以去昌平街走走,那家有紫藤和槲寄生的小店可以去一下,有个叫云天河的家伙作的画可以看看,当然买一幅就更好了,反正价格也不贵,你少吃一顿烤肉我就多吃一顿,要是批购的话可以直接联系我,报酬好说,不过我不能保证每幅都一样,电话XXXXXXXX,地址XXXXXXXXXXXXX......ま、就这样~ (二) --紫英-- 阳光透过纱质的窗帘照射进来,柔柔地洒在我身上。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我却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假装没有醒来。 为什么,我不知道,或许只是不愿面对"他们"而已,我甚至没办法给"他们"下一个确切的定义,一个人,一件事,或者所有的人,所有的事。 没有理由地厌恶着,即使多年来所受的教育告诉我要懂得感恩,而不是无休止地去索取或抗拒。 "紫英少爷,请起床吧......"熟悉的声音,是女佣琴姬,对于她的事我并不很清楚,只听现在已经移居加拿大的夙莘姑母提过,琴姬的丈夫在婚后不久就死于急症。 "知道了,我马上就来。"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望向晨风中微微浮动的窗帘。 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想要逃避,可是永远逃不开,生活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桎梏了那个关于远方的梦,磨灭了我的期待与希冀--以前我总是想要离开,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过完全不同的生活,就像伊甸园之于亚当,理想国之于柏拉图,向日葵之于梵高,那里是我的乐园,是灵魂的栖息地,是值得永远守望的故乡......只是现在我已不会再这样想了,因为现在我已分得清梦和现实,而且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空气中弥漫着刚烤的吐司香味,轻轻一声响,是茶匙碰到杯托的声音。 不用看也能想象出那个人正端着茶杯浏览报纸,十四年了,每一个清晨都是这样,从前的时候,还有一位清爽干练的女性和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只是如今前者已走、后者已故,偌大的房子里就只剩下我和眼前的这个人,以及屈指可数的几个女佣或厨师。华丽的装饰、精致的餐具、甚至那流淌在褐色地板上的阳光,一切都像凝固在上世纪欧洲的剪影,渲染着一种类似没落贵族的不真实的气息--除了他,他的周围好像凝聚着一重无形的光晕,让我错觉地感到他就像我一样,不应该属于这里。 于是我抬头,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那双冷峻的眸子里总似有赤色的火焰在流动,就像他自己所说的,我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敢于直视他的人。 "早安,玄霄叔叔。"我安静地问候,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回眸的时候黄糖罐已被移至近旁,这几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的动作,他知道我一直不喜欢方糖。 "昨天听了虚冶的报告,你做得不错。"这是他的弊端,永远分不清工作和生活......虽然有时我也分不清,"不过你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如此,上层的工作更适合你,考虑一下到我身边来如何,毕竟将来--" "--多谢叔叔,不过紫英还是希望从基层做起,多积累些经验、学习些东西。"我匆忙打断他的话,尽管我知道这是很不礼貌的,他微蹙的英眉已说明了一切,但是我真的不想听,不想听那些重复了几百遍的说辞,虽然自幼就被收养,虽然姓了"慕容"这个许多人都为之瞠目的姓氏,虽然被已故的宗炼祖父莫名其妙地确定为琼华的继承人,我终究还是我,留在这里已是极限,我断不能做、也不想做越俎代庖的事,那样对我对他都不公平。 "想证明自己吗......人总是急于证明自己,也因此而忽略掉很多更重要的东西。"玄霄幽幽地说着,没有看报纸也没有看我,他的目光涣散地游离在餐桌之外的某个地方,或者更远、更远,远到旁人无法打扰也无法介入。 "那么我先走了。"用餐巾轻轻按过嘴角,我长身而立,道。虽然不愿去打扰他,必要的礼仪却不能缺失。 "......那件事情你还是放弃吧。"没有转身,但我仍能感到他游离的目光忽然聚焦到了我身上,灼灼地,像要在背上烧出个洞来,刚刚抬起的步子也僵在半空竟无法落下,"你是慕容家的人......一辈子都是!" 我无言,默默走出房门。 (三) --玄霄-- 紧握拳头,握到骨节发白、指甲钳到肉里。 他已离开很久,即使从高大的落地窗眺望前院也看不到了。 真是奇怪,到底从何时起,我竟也开始了这种无聊又无意义的举动?视线不由自主地随着那个人而移动,带着愤恨、带着愠怒、带着莫名奇妙的冲动,好像要一掌掴在他脸上,看着殷红的血丝渗出嘴角才行? 不,这是不理智的,我无数次地对自己说,他不过是一个孩子,即使很优秀,即使相较同龄人算是很成熟、很有心计,他依然是个孩子,他不懂得怎样虚与委蛇去迎合别人,不懂得怎样依靠伪装来保护自己,不懂得将内心的渴望埋得更深以便它更早实现。所以他在我的面前就像一张透明的薄纸,脆弱不堪而且没有秘密--不过所幸他是这样,如果不是,哪怕是否定了其中的任何一条,我都早已将他撕碎、踩在脚下。 我没有对他动手,因为他还是个孩子......还有,或许因为他像他--虽然他确实一点儿也不像他,不像那个人的慧黠多智,不像那个人的古灵精怪,不像那个人满肚子坏水馊主意,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的心,永远都是孩子。 只有这样而已,不过这样也就够了。 我张开手,静静地看着那一排指甲印记。 我不希望不久的将来,有个人像我一样痛苦。 其实这是自欺欺人的,人总是觉得只有自己在承受世间最刻骨铭心的苦痛,然而事实上,远有人比你痛苦得多。所以那随之而来的怨恨与不平其实也是自欺欺人,那疯狂地要夺取一切、摧毁一切的烈焰也都是自欺欺人......人,其实远没有自己想象的脆弱,也远比自己想象的走得远。 我懂得这些,我懂得,只是无法控制自己而已。 清晨的阳光很美好,细碎地洒下来,流淌在地上,星星点点地闪耀,让我想起了那个人的微笑,淹没在岁月的流光中、恍如隔世的微笑......让人忘忧的、好像彼得潘的微笑,那个孩子,已经找到了他的永无乡了吗? 他的永无乡,却令我永、无乡。 每个人都离开了,父亲,姐姐......还有他。 虽然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紫英有一天也会离我而去的,就像那个人当初所作的一样,没有理由、没有解释、一去不返、再无音信!让我所有的付出和期待都付诸东流,让我彻彻底底成了个一厢情愿的傻子!最后的最后,只有再回来这里...... 不过他做的是对的,如果那是他所期望的话。 如果他一直希望那样,然后他照做了,远离、远离一切他不愿面对的东西,那么那就不是逃避--傻孩子才会以为那是逃避,那其实是自由,就像乐园、净土,值得你抛却所有去追逐。 曾经,我以为我也可以做到的,但是最后,还是成了一个可笑的被背叛者。 我,是被上帝舍弃的人。 (四) --天河-- 站在人头攒动的步行街上,我幻想这是爱琴海边。 闭起眼,微微扬起头,就可以呼吸到那略带腥咸的味道。 海风,拂面而过,我听得到海浪抚摸沙滩的声响。 反反复复,更更迭迭,似情人呢喃的歌,辩不出唱词,却能将人带往无忧之地。 那一望无际的蓝,美得让人想哭泣...... 菱纱说我"不可思议"或许也有这个意思,随时随地,我都可以陷入一个完全架空的自我世界。 不被人打扰,以最纯粹的姿态存在......或者是,逃避。 算了,管他呢~在我的字典里才不存在什么绝对的对与错,我只做我想做的事,不管别人当我是傻瓜还是疯子。所以我不在乎那些匆匆过往的路人是否对我投以古怪的目光,我听不到那些窸窸簌簌窃窃私语,我的耳朵里充斥的只有海浪的声音,我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 等等,那是什么?! 与我擦肩而过的、却完全不同于四周的气息是什么? 像一股清新的风,为炎炎的夏日带来一丝清凉;像一抹明媚的阳光,为寒冷的冬夜带来一抹希望。 我闭着眼,却本能地伸出手向前抓去;我不能控制自己,仿佛一瞬的迟疑换来的就是一世的追悔莫及。我要抓住他,没有神的启示,我却知道那就是我想要的!如果错过了,我一辈子也不会再遇到第二次。 孤独的,像夜幕下寂蓝色的海面。我睁开眼,映入我眼帘的是他的眼睛,而我则再也无法移开我的视线。 每位艺术家都要有种东西来让他燃烧,如同流动着光影的睡莲,如同乌鸦栖息、让人不安的麦田。我不敢自诩艺术家,但是这一刻,我知道,点燃我生命的东西,来了。 "你是谁?"他清清冷冷地问,没有因我的唐突撩起丝毫的不安与惶惑。 我摇摇头。他的声音听起来离我很远,远在天边,以至于我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作出任何正常的回答。我盯着他精致无暇的脸,所有的思绪都被锁进了那双镜湖般宁静却寂寞的眼眸,我本能地摇头,梦呓似的喃喃道: 跟我走。 跟我走--下一秒,我已拉着他飞速奔跑,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只是遵循着本能,遵循着发自心底的巨大的渴望,它让我的手充满了力量,不可抗拒的力量。我拉着他,疯了一样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还亮着红灯的十字路口,穿过时间与空间的阻隔,我要把他带进我的世界。 我的世界,因他而彻底不同。 --紫英-- 是谁,这个拉着我狂奔的人? 我不认识他,在近二十年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样的一个人。 可是我又觉得熟悉,如同随风而逝的沙,即使看不到,也能隐隐感觉到那股似曾相识的气息。 或许是眼睛吧,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得到狂热的渴望,像熊熊燃烧的火,要烧尽所有的精神与气力,把整个世界变成一片灰烬,那是种我曾经幻想却永远渴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他眼睛里所倒映出的,是胆怯卑微的我,是我否定了无数次、却一直无法抛却的我自己...... 挣脱他的手并非不可能,我却不能控制地任由自己跟着他去奔跑。 仿佛这样,就可以到达那个不存在的乐园。 My Paradise,我的灵魂之所。 (五) --玄霄-- 我确信我现在很冷静,没有暴跳如雷,没有发怒,甚至连一点点的生气都没有。 我冷静地看着桌子上那本装帧简陋的杂志,我很确信它不应该存在于这里,可是封面的巨幅图片和一行大字还是打消了我将之直接扔进废纸篓的冲动。 琼华财团疑似易主?新任"掌门"惊为断背!--粗俗的措辞,恶毒的中伤,随便看一眼就知道是粗制滥造、添枝加叶的产物,可是哪怕是如此不堪的街头小报也有可能影响股票的起伏,导致财团内部人心不定。 当然,我知道如何处理类似的事,经营着这种勾当的人无非是要钱,指使他们的人能出得起的价码,琼华同样出的起,不,应该是它的几倍。所以从它发行并运送到销售点的三十分钟内,你已经不可能再在任何一处找到相同的一本了,我的人办事效率值得肯定。 可是现在它还是安静地躺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如同"故事"的主人公正站在我的眼前。 看得出来,紫英他很震惊,他远没有当初的我所表现得从容--当初的我也是他这个年龄,不,应该更年轻,十九......十八岁,是十八岁,正是叛逆不羁的年纪。 "不用担心,我不是要你做出解释。"看着那双寂蓝色的眼睛,我使自己的语调尽量趋于平和,他没有害怕,我知道,他从来不畏惧直视我的眼睛,"我只是想见一见和你在一起的这个人。"我轻声说,却仍然令他周身一震,所以我猜测,杂志上所写的并非子虚乌有,当然也不是完全的事实。 "......我不认识他。"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是我意料之中的答案。 "本不想多费唇舌的......"我摇摇头,清楚自己此刻所做的事与当日父亲宗炼所做的别无二致,"28日下午四点三十三分,昌平街39号比克服饰门前,有人目睹到你与一名男子交谈后奔跑离开,据悉现场没有发生任何争执迹象,而直到次日凌晨五点你才回来--现在你说你不认识他,那么请你对这十二个小时里的行踪所在给与恰当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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