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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妇——格格乌

时间:2008-11-18 13:20:00  作者:格格乌
1
有一只手在触摸着他的额头,缓慢的,有一些发抖。有一丝怪异的香气充斥着头脑,带着浅浅的粉色。他怀疑香味中加入了迷药。头异常地昏沉,他努力地睁眼睛,却黏稠得张不开。摸着他的那只手立刻离开了。太久没有睁眼了吗?太久是多久,他不知道。
手的主人站了起来,轻声离开了。"走了吗?""我还要上课。""你们关系还真好,你真是个好孩子。""我走了。"保健老师,还有一个细细的声音。
香味还没有散去。那种香味似乎吸收了阳光,细腻又温柔。他曾好奇地问过那孩子:"你用香水吗?"小小的脸瞬时变得通红,嘴唇微颤着。
"这是你第一次和我说话。"
声音太小,让他第一反应是问:"什么?"那孩子却拼命摇头。
"我用香水。"孩子回答时,用眼角偷窥着他的表情。他当时想,这也许是原因,也许是别人骂他的原因。
他费力地睁开了眼,看到了保健室脱漆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混着常年积累的油黑,掉着树皮似的灰块。
"请问~"他叫了一声。很快,保健老师撩开旁边的白色帘子走了进来。
"醒了吗?"约五十岁的女老师关切地询问。他也是保健室的常客,和她很熟悉。
"今天是怎么了,昏过去这么久?"面对这个问题,他也只好笑笑糊弄过去。昨天几乎没有睡,比起昏过去来说,其实是睡过去了吧。
"谁送我来的?"
"还有谁,你们队那几个没心没肺的小子。"
"他们还要回去踢比赛。"他还是帮队友们解释了一下。
女老师点了点头,说:"有个说是你同学的孩子来看你,呆了两个多小时,刚走。"
"我昏了多久?"
"快三个小时了。"
他"哦"了一声。仍闷闷地头昏。那孩子不是他的同学,是小二级的学弟。在注意到那孩子的视线之前,他就听说了他的事。
被叫做"荡妇"的孩子。
他看了一下表,果然已经六点。今天是周六,所有人都回家了,何况他本来就走读。虽然不愿意,但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他向女老师道别,准备回家。
他觉得非常口渴,大概是一整天都没喝水的缘故。他摸了摸包,还有三块钱。减去两块的公车费,剩下的一块钱,可以买瓶非名牌的矿泉水。只是用了这一块,不知晚上回家有没有晚饭可以吃。
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出校门后买一瓶水。他不想再因为喝自来水而腹泻了。只希望喝了水之后,肚子也饱了。
他出了校门,就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舒予。"守了他一下午的孩子叫着他的名字,从便利店门口跑过来。
"下午在上课,没有去看你们的比赛,赢了吗?"
舒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那孩子变得窘迫起来。他慌张地把书包取下来,从里面拿了瓶水出来。
"我买了一瓶,发现自己其实带了一瓶。背着太重了,你喝吧。"
又是这种谎。不过他实在太渴了,也难得追究。他打开水大口地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咽喉往下流淌,舒缓了干渴。
"谢谢。"他说。那孩子斜着头望着他,微笑了。
他忘记有多少次了。多出来的水、路过的偶遇、刚好带了的绷带......那张小心翼翼笑着的脸一点一点地变得熟悉起来,但他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好好问过。
"你要坐公车回家吗?"
"恩,27路。"舒予回答。不管他说几路,都会刚好和那孩子一样吧。
"我也是,一起走吧。"
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太过期盼,舒予都被看得心热。他点点头,那孩子就走到了他身边。
舒予不爱讲话,不知道要找什么话来和旁边的人讲。比他矮一个头的人也不讲话,两个人沉默地走到了公车站。
"你叫青离对吧?"他终于问了一句。
那孩子点头,很高兴的样子。两个人一起在人很多的公车上摇摇晃晃,被挤到一个角落里,青离也还是笑着。
"你在哪里下车?"舒予问。
显然青离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片刻才说:"终点站。"
不知道他家住在什么地方。舒予三十分钟就到了。如果不是顺路,一定会很晚到家。
晚回家也许没什么不好,舒予暗暗地想。他想到昨天晚上,被争吵的声音所吵醒。妈妈声嘶力竭地骂着,叔叔也大声地吼着。从两点吵到五点,连邻居都来敲门抱怨了。他在床上翻着,想着拿两个瓶子把他们都砸死好了,至少能安静点。他用被子严实地盖住头,闷得觉得快窒息了,还是可以听到刺耳的吵声。
他问过妈妈为什么不离婚,她说不太好。如果第三次结婚又离的话,实在是不好。舒予不明白,难道三天两头的争吵就好多少吗?但他并不能也不会干涉她。
妈妈平时并不太关心他。但只要和叔叔吵得厉害了,不管是凌晨几点,都会哭着叫醒他,说快收东西离开这里。
重复着这样的生活,好象连生活本身都没有了意思。妈妈把他当作仙人球一样养着,浇灌的时间少得可怜。
天已经暗了下来。青离完全不看舒予,只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玻璃。车还在学校附近偏僻的地方行走,窗外黑黑的一片,没有什么可看的。舒予盯着玻璃看,只看到自己和青离照在上面的影子。他看着玻璃上的青离,那孩子马上移开了视线。
看着玻璃上青涩而模糊的脸,舒予觉得这孩子也好象仙人球。连正眼注视他都不敢,却满足于沉默的路途。
"你好象仙人球。"他下车前对青离说,但露出茫然表情的孩子显然没有明白这句赞美。
2
他见过那孩子被欺负,只见过一次。在一楼楼梯下的空间里,一群人在踩着那孩子的脸。那时侯,他和青离并不认得。如果认得一点,现在的话,至少他可能会去阻止。
他当时只瞥了一眼。但贴在地上泪光闪闪的脸还是让他记忆深刻。也许是有人踢他,那孩子痛得呻吟。那声音并不惨烈,却象歌一样的悲婉。
那孩子很单薄。没有经过体育锻炼的纤细手脚,瘦得厉害。同样,那张脸也显得单薄。眼、鼻和唇,线条细细的,让人觉得可怜。背后或当面骂他的人,说他看起来就是变态。但舒予觉得他好象花一样。颜色浅浅的,花瓣也不大的花,有种治愈的感觉。
不知道世界上是否真的有青离这样的花。那花也要象他的香才行。那孩子跟着他久了,似乎连他也沾染上了那种味道。
自从跟青离坐过一次公车后,舒予就常遇到他了。有时是在车上遇到,有时干脆从学校开始就和他一起走。对于舒予来说,一个人回家和有人一起根本没有差别。因为他都是不说话的。
"你讨厌说话,还是讨厌我?"终于有一天,那孩子问他。
"前一个。"
"那我可以说话吗?你讨厌听人说话吗?"
"没关系。"
后来那孩子渐渐开始对着他讲话。他去过的地方、喜欢的歌还有一些琐碎的小事。"我从早上就开始想在车上要说些什么才好了,"有一次青离叹着气说,"不过还是很无趣的样子。"
"没有啊。"他马上否认了。无趣的是自己。
青离在学钢琴,有时下午放学会在学校琴房里练习。琴房在体育馆的顶层,有时舒予在室内打篮球,就会听到叮叮当当的琴声。但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在操场上跑着,大汗淋淋。和那种高雅的东西攀不上关系。
学校里每一年都会有篮球比赛。先是每个年级每个班打,然后每个年级选一个队出来打。舒予篮球不好,但因为高三很多人不会再打球,这年就被选了出来参加年级队。
本来也不是多让人兴奋的事,但青离却很兴奋。"我常见你打篮球,就觉得是高手。"舒予看了青离一眼,那孩子并没有动摇的意思。但他并不常打篮球。
"比赛那天我一定要去看!"被高兴的青离感染着,舒予觉得自己似乎也有点高兴了。
比赛的前一天,在校门口他被那孩子叫住一起走。
已经习惯了青离说话,当天他却反常地安静着。舒予看他,他马上会露出笑的表情来。
"今天怎么了?"舒予还是问了。d
那孩子犹豫着说:"后天......妈妈让我去帮她朋友的咖啡厅弹琴,他们指定的曲子我不熟......可是又想看篮球......"
"篮球没什么大不了的。"舒予说。那孩子撇着嘴,还是不死心的样子。他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觉得自己说的话总是显得很蠢。
第二天的篮球比赛,象想象的一样艰难。高二的一个后卫又高又壮,跳跃力也很好。舒予从来没有打过这么累的比赛,半场休息的时候,感觉就象要倒下了一样。
舒予拿了一瓶水猛灌,他突然瞄到了青离在场边站着。开场前并没有看到他。那孩子看比赛从来都不怎么出声,被一群闹哄哄的女生挡着,更不显眼了。
那孩子一直看着他,注意到他的视线后,就笑了一下。
舒予本来就热,被这笑弄得更有些脸红。他站了起来,准备下半场的比赛。
后来还是输了。他拒绝了队里吃饭的邀请,走到了青离旁边。
"只差四分。"那孩子很遗憾地笑了笑。
"还是差了四分啊。"他也笑了笑。
"要回家吗?"他问那孩子。
青离笑了,但也摇了摇头。
"今天我要在学校里弹琴。应该会比较晚回家。"
"我可以陪你吗,我没什么事做。"妈妈今天让他晚点回去。如果她要和叔叔做爱,总是会让他晚点回去。家里很小,只是用一张帘布隔开了两张床。如果晚上做,他百分之百会醒来。
他醒来过,在暗黑的空间里听着两个人粗重的喘息。叔叔会骂一些污秽的话,妈妈也会应答。他就象听广播一样听着,只是觉得肮脏。
忍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终于受不了。他委婉地告诉了妈妈。后来便会在他不在的时候做。
以前让他晚点回去,他总是一个人在学校里打球。但今天太累了,他也不想蹲在路边。相对来讲,他更愿意和青离在一起。
对于他的话,青离并没有立即反应过来。"陪我?呆在琴房里吗?"
舒予突然发觉了自己的唐突。自己一身的汗水,和干干净净的青离在一起很不妥。"不方便的话......"他忙说。
"没有,"那孩子大大地绽开了笑容,"晚点也没关系吗?"
"恩。"舒予跟着那个孩子,向体育馆的最高层走去。
琴房很窄,只有一架琴和一条张的凳子。房间里有一盏不太亮的灯,和可以看到操场的小窗子。
"坐在我旁边吧。"青离对他说。
"会影响到你的。"
"其实是你会被我的手臂打到。"青离笑着说。不管怎样他还是坐在了长凳上。
青离弹琴的时候很认真,脸很柔和。那些曲子舒予一点也不懂,还是会觉得很美好。
"我弹得好听吗?"那孩子问他。
"恩。"
青离笑了一下,又开始弹了。
舒予走到了窗子旁边。天色已经很黑了。操场上的灯照着,学校也还算明亮。但白天还全是人的操场,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难免给人冷清的感觉。
钢琴声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看青离。
"我以前这种时候在这里,有时会看着有个人在下面打球。费了很多力气才在路过时看清楚脸,也问到了名字、班级。"青离说。
那个人是他。舒予想,但这并没有什么好感兴趣的啊。
"看着他打球,就觉得我不是一个人了。"小小的声音接着说。
他们从琴房出来,已经接近九点。虽然舒予觉得他很认真,但那孩子还是说分心得厉害。
他想道歉,但又觉得讲不出口。
"但是我好高兴。"青离笑着说。
"青离,"舒予认真地叫他的名字,"我陪你回家。"
青离奇怪地看着他,没有说什么。当青离准备上27路公车时,舒予再次抓住了他。
"我想陪你回家。"
那孩子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他们向马路对面的公车站走去。
3
舒予回到家时已经很晚,楼梯间的灯也全部被关掉了。他摸着墙往上爬,还是踢到了堆着的废桶,跌了一交。
不知道那孩子每晚回家会是怎样,他边揉腿边想。刚才告别时,他对青离说:"以后放学就不要再一起走了。"青离露出了难过的表情:"你讨厌我吗?"
"不是。"
"可是,见不了面......"青离为难地挤出了几个字。
"能见的。"他用肯定的语气说。那孩子以惊讶的眼神看他,他没有再说什么。
青离住的小区很漂亮。他们走过大花园时已经很黑了,但伴着花的幽香,舒予还是可以想象出在阳光下花园的美丽。小区的所有房子只有四层。据青离说,是每户两层。
那孩子和他不一样。虽然也理应不一样,舒予在庆幸的同时,还是觉得难过。他并不渴望能住在多漂亮的房子里,但他一直想要一个正常的家。正常的家、正常的父母、正常的饮食和睡眠、正常的童年、正常的人生......这些,都没有人可以给他。
家里没有人关心他多晚回家,除非是要借此发火。也没有人担心他是不是吃过饭,如果有剩的他才有吃的。但那毕竟是他唯一可以回去的地方,那里有一张属于他的床。舒予终于快摸到门口。他今天太累了,只想快点倒在床上休息。
家里的门竟没有关紧。在等我回家吗?舒予很惊讶。
舒予推开门,铁锈般血的味道,混着精 液的腥涩向他袭来。从门口看,家里乱得象被打劫过。床单和被子胡乱地散在地上,原本在柜子上的物品也碎得到处都是。他有些害怕,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妈妈?"
叔叔从屋里冲了出来,脸上有指甲挖伤的血痕和紫红的牙印。他一边用力把舒予往外推一边骂着:"和那个贱人一起滚出去!快滚!"
舒予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推到了门外。门"嘣"的一声巨响关上,他听到了反锁的声音。
"妈妈去了哪?"他拍打着门问。
"去死了。"门里传来了叔叔的吼声。
如果求叔叔的话,他可能会开门。但舒予不想求他。舒予摸着墙,又向楼下走去。
妈妈曾认识了一个很好的男人,是一个老师。那个男人送了一本《安徒生童话选集》给舒予。直到现在,他也只有那一本课外书。他没有买书的闲钱,就反复地看那本。以至于五百页的厚书,他清楚哪一页在讲什么。
安徒生不适合小孩看,他小的时候总看不怎么明白。他的故事并不是又善又美,也有欺骗和残酷。舒予觉得,就象现实一样。
妈妈让舒予在那个男人面前叫她"小姨"。那时侯妈妈只有二十五岁,却已经当了六年的单亲母亲。她对他说,她没有结过婚,当然也不会有孩子。舒予是她的侄子。但男人终究是知道了,就离开了她。
妈妈会抱着他哭,但只是没有男人可以拥抱的时候。舒予知道,过不了多久,妈妈会回家去,会求叔叔给她开门。他明天早上七点回家,会被抱怨吵醒他们的睡眠。
在那本《安徒生童话选集》的337页,有一个叫《安妮•莉斯贝》的故事。故事里有个孩子,丑得出奇,没有人爱他。安徒生说:"他怎么能活下去呢?他的命运是:没有人爱他。"舒予一直觉得,他就是那个孩子。虽然他并不丑陋,但也没有人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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