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力克斯笑了笑，「他已经杀了A（亚当斯），接下来应该轮到D（达瑞）了。」
杰斯沈思了半晌，「那然後就是G（贾德）跟W（华特森）罗？」
「为什麽你会认为只有你们四个人会是目标。」杰斯问著，「侦办这件案子的人员应该不少，为什麽会挑上你们四个呢？」
「因为这件案子在公开场合，或是报纸媒体上所出现的侦办人员，只有我、贾德、还有达瑞，至於亚当斯，应该是因为他曾经跟凶手有直接接触，所以才会被杀。」
「你把推论告诉他们了吗？」杰斯丢下了照片，正色问道。
菲力克斯点点头。「嗯嗯！我已经通知各单位要加强守卫，可是......」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我总觉得我们只是在帮凶手收尾而已，除此之外，什麽也做不到。」
杰斯用力地拍了拍菲力克斯的肩。
「别这麽丧气，至少，我们已经知道他的目标以及动机，现在全洛杉矶都在通缉他，接下来追捕的工作，只要交给L.A.P.D就可以了。」
「凶刀上的血迹已经确认了两件谋杀案有相关连的关系，这次警局摆的大乌龙，让L.A.P.D脸上无光，更何况第二个被害人又是刚交班完的警员，简直就是打了他们一个大巴掌。」
「这样子他们应该会更警戒才是。」杰斯乐观地说。
菲力克斯力不从心地摇头。
「你看过嫌犯的模样吗？」
杰斯疑惑地否认，「没有啊！」
菲力克斯从成堆的照片中，挑出一张档案照。
「这是当初他被带回局里做口供时所留下的资料。」
照片上的少年有著白晰的肌肤，清秀的五官以及冷漠的眼神，明亮的褐色大眼，以及浅金色的发丝，绝对是让每一个人都心生好感的美少年。
「他的眼神...不简单。」
杰斯访问过许多罪大恶极的连续杀人犯，而那少年的眼神，绝对不逊於当初杀了将近数十个女人的「大学女生杀手」艾德·肯培。
那种冷酷的眼神，蛮不在乎的模样，彷佛对於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毫无感受，就算是有所悔意却没有任何停止的念头。
菲力克斯无奈地摇头，「事实上是，警局里包括贾德甚至检察官，都根本没把这样子清秀的小男生放在眼里。」
「怎麽会？他都已经犯下如此令人发指的罪刑，怎麽还能掉以轻心？」杰斯难以置信地说著。
菲力克斯苦涩地笑著，「你看看他在第二起案件里的手法。」
他又取出另外一张照片，「从刀痕的角度看得出来，犯人是比被害人矮小一点的，从背後、又比对方矮小，在种种不利於自己的情况之下，他竟然还能如此乾净俐落地得手，由此就能知道他杀人的意念，甚至於排练有多麽的仔细。」
一种强烈的无力感迅速地淹没了菲力克斯，那种挫折几乎快让他崩溃。
杰斯凝视了他良久，忽然按住了菲利克斯的手掌。
「你该休息一下了，菲利克斯。」他语重心长地说著。「你太勉强自己了。」
「可是.........」尽管已经连续四天没睡超过三个小时，可是在案情如此不乐观的时候，他怎麽可能放下心来休息？
「没有可是。」杰斯没有转寰馀地的说著。
看出了杰斯的坚持，菲力克斯只能乖乖地点头。
「我知道了，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杰斯微微颔首，「你要自己多保重。」
「我明白。」
直到杰斯走出了办公室，菲力克斯才精疲力竭地趴在桌上。
犹豫了半晌，他忽然拿起了电话，拨了一个早已铭记在心的冗长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一个清冷的声音淡淡地扬起。
「我是卫风。」
「我是菲力克斯。」他轻柔地用英文说著。
远在海洋另一边的情人微微顿了一下。
「怎麽了？」
菲力克斯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没什麽，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而已。」
沈默了一会儿，他静静地说著。
「你那里不是已经很晚了吗？还没回家？」
「工作很多，累到不行了就好想见到你。」菲力克斯有点撒娇地说著。
卫风不禁失笑，「我自己也很忙，不过，下个月我会排好休假去找你的。」
「真的吗？」菲力克斯喜出望外地喊道。
向来冷冷淡淡的情人，总算愿意有所表示了。
只不过......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啊！
「废话！」
「风，我爱你。」菲力克斯忍不住说道，深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能对他甜言蜜语。
卫风静默了一瞬，「我知道。」
像是意在言外，卫风不置可否地说著。
菲力克斯轻叹了一声，知道这场长期抗战尚未结束啊！
怅然若失地挂下了电话，菲力克斯望著窗外缤纷灿烂的灯景，微微出神。
堕落之城啊！或许真的是地狱吧！
星期三。
『著名检察官哈斯坦·达瑞，今早被人发现陈尸於办公室内！』
缓缓放下刚刚出炉的早报，号称铁汉的贾德局长也不禁泛起的苍白之色。
「华特森探员，你有什麽想法？」
即使是一大早被挖起床，菲力克斯还是努力维持著自己的专业态度。
「基本上凶手虐尸的程度渐渐趋於残暴，唯一跟前一桩案件不同的是，达瑞检察官是被拔去了舌头，而凶器则变成更为锋利的屠刀，经验使他越来越能掌握在杀死被害人的同时，也能让他感受到极度的痛苦。」
「下...下一个人......真的是我？」贾德精壮的身躯微微颤抖著，完全不符平时的剽悍模样。
「很遗憾，有百分之八十的机率。」菲力克斯很直接地说。「希望局长千万不要小看这个丧心病狂的凶手，就算他只是一个弱质少年，但是他杀人的决心，却足以胜过所有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员。」
贾德像是苍老了好几岁般，颓然坐在舒适的局长位子上。
「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他们放手去做的.........」
现在才有这些後见之明，已经太迟了啊！
菲力克斯心中默默地想著。
「请局长这几天都不要单独行动，一定要让随行的警官随时护卫在旁，因为被害者都是在落单时遇害，应该不会祸及他人才是，以我对嫌犯的了解，我推测他不会轻易打破自己的行凶原则，所以只要局长小心一些，应该就能让凶手的计谋出现误差，然後让他因焦虑而大意出错。」
贾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难得地接受了他人的『命令』。
「我知道了，这件案子就麻烦你了，华特森探员。」 堕落之城依旧在堕落。
所多玛的人民啊！你们将受到天主的惩罚，生生世世受尽火焚之苦。
星期四。
约瑟夫·乔许投案。 L.A.P.D从来没有那麽热闹过，所有蜂拥而来的记者以及媒体，几乎快淹没了总局宽敞的大门。
原本痿靡一时的贾德局长，又再度恢复了意气风发。
『这一切都是市警局同仁们的功劳，因为雷厉风行的缉捕，让凶手终於明白「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自愿投案。』
『局长，请问这次嫌犯所要求的减刑，是否能够得到批准？』
『呵呵！这点我会跟检察官好好商量，请各位静待审办的结果。』潇洒地挥手离去，在萤幕的转播之下，没入了敞开的大门之中。
「怎麽了？」杰斯望著菲力克斯的神情，似笑非笑地问，「事情应该都解决了，不是吗？」
菲力克斯一言不发地盯著电视发呆。
「我总觉得很奇怪，他会就这样放弃了吗？」
杰斯正色说道：
「没错，我也不认为他会放弃杀人的意图。」
「依照他的习惯，每一天就要杀掉一个人，明天刚好就是他打算杀人的那一天啊！」菲力克斯再也按捺不住，立刻拨了一通电话到市警局。
几乎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漫长忙线，最後终於接通之後，菲力克斯听到的却是贾德志得意满的声音。
「局长，事情恐怕有诈，你千万不要答应乔许的任何要求，小心他可能还没放弃杀人的计画啊！」菲力克斯急切地说著。
「哈哈哈哈哈哈！」贾德根本毫不在意地笑著，「华特森探员，你实在太多虑了，在戒备森严的拘留所里，你以为那小子能玩出什麽把戏？」
「局长，我曾说过绝对不能小看那个孩子，他是用极度凶残的手段，杀死三个人的凶手啊！」菲力克斯顿了顿，「况且市警局的拘留所里只有看守人而已，警报系统也十分老旧，根本关不住那个心思细密的乔许啊！」
「华特森探员，你这番话对市警局已经造成极大的污辱，虽然你对这件案子有所帮助，但是容我提醒，你只是以顾问身份参与此案的。」
刺耳的挂断声，几乎让菲力克斯暴怒了。
「这个该死的老混帐！！」
菲力克斯用力地甩上电话，已经能够预见接下来所发生的悲剧。 所多玛的人民不顾先知的警示，依然成日淫逸，亵渎主之恩赐。
『总有一天，主将降下巨雷，消灭世间的诸多罪恶。』先知跪在沙漠中，仰天喊出主之警示。
但是，没有人听见，没有人。
星期五。
沈默地走在L.A.P.D冰冷的走廊上，菲力克斯只觉得一阵阵寒意向他袭来。
「到了，华特森探员。」领路的警员静静地退开。
「为什麽局长会让他待在隔离的单人牢房里？」
「因为，约瑟夫·乔许是极为危险的犯人，所以必须予以隔离。」警员尴尬地说著对外的统一说词。
「难道不是因为害怕他会在共同牢房中，说出当初刑求的内幕，才将他隔离的？」菲力克斯冷冷地说著。
「我...我不知道。」
「而局长之所以会答应犯人的要求与他单独见面，就是要与他商量将来出庭时，要如何串供，来隐瞒当初屈打成招的事实！」
望著那具被挖去双眼的残破尸体，菲力克斯只觉得自己像是快要爆发的怒气，已经越来越难以压抑。
迅速地做完所有的例行公事，如同他当初所预料的，乔许作案的手法已经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残忍了。
他已经可以准确拿捏伤口的深浅，既可以让被害人失去抵抗能力，又能够让他保持清醒地承受接下来的种种酷刑。
贾德就是在活著的情形下，双眼被挖去，肺脏被刺了将近十刀，整个躯干就像是被乱掘出来的坟墓，连内脏也被搅得一塌糊涂。
就算知道这一切都是贾德咎由自取，可是...菲力克斯还是无法平息心中已经快要满溢的愤怒。
无论是多麽罪大恶极的人，都不值得是这样痛苦的死法啊！
没有任何一个人，该这样死去的啊！
缓缓地走出单人牢房，菲力克斯一反常态地沈默著。
乔许很清楚，他一定会被关进隔离的单人牢房。
他也很清楚，在拘留所的夜晚熄灯之後，所有的大门以及牢房都会上锁，在这段时间，要从监视的警卫室到门锁重重的隔离牢房，最多只会有七到八分钟的时间。
而他，就当著监视器的面前，花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杀了贾德。
用的不是他惯用的长刀，而是...牢房中灯泡的玻璃碎片。
菲力克斯瞪视著监视录影带，那冷静的几乎像是恶魔的男孩，在杀完人之後，甚至还有馀裕对著监视录影机露出嘲讽的微笑。
紧握的拳头微微发著抖，菲力克斯再也无法按捺，终於忍无可忍地霍地站起身来。
「还有什麽好看？」菲力克斯大声地吼道，「反正无论我说什麽都不会有人相信，你们就只要好好休息一天，星期日再来帮我收尸就行了！」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木然地承受著菲力克斯的怒气。
为什麽...为什麽这个世界会这麽地黑暗呢？
菲力克斯再也压不下那种几欲呕吐的感觉，捂著嘴飞快地往外走去。 天边的雷声隐隐作响，先知倒在沙漠之中，祈求著永远不会到来的甘霖。
星期六。
菲力克斯收到了一封信。
『我倾覆你们中间的城邑，如同我从前倾覆所多玛、蛾摩拉一样，使你们好像从火中抽出来的一根柴；你们仍不归向我。这是耶和华说的。』
「阿摩斯书第四章第十一节。」菲力克斯宛如呢喃地说著。
「他是在传教吗？」
杰斯冷冷地笑道：
「不，他只是在为他的所作所为，找寻藉口罢了。」
世界上，在也没有比杀人更重的罪了。 神看著一切所造的都甚好，有晚上、有早晨，是第六日。
星期日。
神赐福给第七日，定为圣日，因为在这日 神歇了他一切创造的工，就安息了。 当分针走向一的瞬间，就是星期日了。
所以，约瑟夫·乔许出现了。
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
他依旧美的惊人。
美的不像个凶残成性的杀手，而是像那出现在时装杂志上的秀丽少年。
「我在报上看见你的分析了。」他已经大胆到可以当著猎物的面前出现。
「很有趣。」
菲力克斯漠然地望著他。
「很遗憾我却无法凭这有趣的分析抓到你，这是我最感难过的一件事。」
毫无畏惧地直视著他，菲力克斯发现乔许并不是一般大众所认为的疯子，相反地，他的精神状态十分稳定，那镇定的眼神，丝毫没有精神官能症患者所具有的涣散、空洞，反而显得比一般人更加的炯炯有神，更加的坚定...而深邃。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心理医生（alienist）？」彷佛看出了菲力克斯剖析般的眼神，乔许非常大方地坐在菲力克斯对面的沙发上。
缓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菲力克斯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慌张，绝不能在这只野兽的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弱点。
「可以啊！我也认为你应该去找心理医生治疗一下了。」
乔许忽然露出了一抹豔丽的笑容。
「你想激怒我吗，医生？」
菲力克斯顿了顿，「你想说些什麽？」
乔许嘉奖似地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样子，医生。」
「就让我来告诉你一个故事吧！」
让习於掌控的人以为自己正在掌控一切，这是与这类杀人犯交涉时，最重要的原则。
菲力克斯心里非常清楚，适时地做出聆听的模样。
「从以前开始，学校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无聊的地方，尤其在艾伦也不上学之後，那像猪窝似的地方，谁还想待下去啊！不过，我想至少也要拿到高中的文凭，这样子对艾伦也比较好。」
「为什麽说会对艾伦比较好？」菲力克斯静静地问著。
想起了好友，乔许漾起了一丝梦幻般的绝丽笑颜。
「艾伦不喜欢读书，他说我很聪明，一定要读书成为有钱人，然後我们就能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了。」刹那间，他的神情又是一变。
「很可笑的梦想，对不对？可是，即使我心中的确是这麽想的，但是...我还是很想替艾伦完成这个荒诞不经的梦想。」
「你很喜欢艾伦？」菲力克斯用轻柔而不具威胁性的声音说著。
乔许的眼中迸射出灿烂的光芒。
「我爱他，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人比我更爱他了。」
瞬间，乔许的脸蓦地狰狞了起来。
「是你们！是你们夺走了我生命中唯一重要的人！」
「你们永远不会知道艾伦对我有多麽重要！」
与他激烈的语气相反的，是乔许面无表情的冷漠。
「我从10岁开始就被继父侵犯，那个生下我就跟别的男人跑了的女人，我昨天花了一整天才将她砍成碎片。」
这个时候，菲力克斯才发现乔许外套下的衬衫沾上了些许的血迹，看的出来他为了完成他对於时间的执著，几乎匆忙间赶来的。
「艾伦对我很好，一点都不像那群三姑六婆，只会在背地叫我下贱的小男娼，他会唱歌，而且他也很会做菜，他曾经说他要成为一名厨师的。」
「你们...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将他从我身边夺走！」乔许缓缓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柄锋锐的白刃。
「若不是你们杀了他，我还能乖乖地继续忍耐那只猪的兽行，乖乖地认命做一个他眼中唯一的天使。」
「你们不该杀了他的.........」
「你早就不是天使了。」菲力克斯冷冷地说，「那把切肉的刀子你已经藏起来很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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