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萧......你......"厉之仪依然处在震惊里尚未恢复过来。 我单手支额,忽觉脑门隐隐作痛了起来:"我不叫萧萧,在下姓萧名遥,等你叫得出我名字的时候,我再跟你解释清楚吧。"语音未落,我一疾窜,出了舱,遁入夜色。 各人罪孽各人造,谁爆的料点的火,那烂摊子就让谁收去吧,我可没那体力精神再跟厉之仪耗到天亮。 回到床塌倒头大睡,醒时已是正午时分,我边伸个懒腰边活动活动睡硬的筋骨,一进厅里,赫见我与厉之仪所居的小小房舍,居然又多了一位贵客,不用多想必是昨夜的烈焯。 〖自〗 我环顾屋里众人,坐在太师椅的厉之仪脸色比昨天还差上几分,烈焯倒是心情好极哼著小曲与靖丹对奕,从昨天到现在仍是一头雾水的孟政著没事,只好拿著抹布猛擦的同一角桌子,满腹疑惑的东瞧西看其他人。 思绪偶然一兜,我突然失笑。 靖丹眼尖的瞧见我步入,荡出浅浅笑意向我走来:"怎麽了,一起来就古古怪怪的笑什麽呢?" "只是忽然想到这屋里除了厉之仪主从外,一屋子都是朝庭通缉的人,一个私自离宫的太监一个将军擅离职守的再加一个公然抗旨的王爷,你说这加加一共也是上万两的赏金啊。"我很是惋惜叹道。 靖丹只是赏了我记不小的爆栗,佯怒轻斥:"敢情你眼里我们都成一张张白花花的晃眼银票了。" "真正数目大的银票在那呢,值钱的小鬼头一个可抵了我们一屋子的人了。"烈焯插话,眼角不著痕的往厉之仪的方向飘去。 厉之仪猛地立起身,脸上苍白血色尽褪,紧咬的嘴唇似乎就要渗出血来,右手握拳里不知捉的什麽黄纸,颤颤双肩抖动不止,倏然一个延手,把物作上抛,抽剑白花剑花几划,舞出一片碎黄飞空,愤愤离去。 "这怎麽回事,烈焯。"我与厉之仪相处这对日子,朝夕相对,却从没见过他这般神态。
"有什麽事,不就是西楚发出皇榜悬赏遭歹徒绑架,下落成谜的厉之仪,提供下落可信者,赏金五万两银。" "绑架,他被谁绑了怎麽我不知道。"我疑道。 "我跟靖丹都是昨个才找到这来,绑架他的还能有谁,当然是你啊。"烈焯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苦笑,这下我又成了绑架西楚王爷的歹人了吗。 奈何天 第二十七章 靖丹烈焯来到数日,众聚吃喝玩乐,厉之仪古古怪怪闷了两天躲在房里,又恢复原来的活宝样,大家说说笑笑倒也相安无事。 我虽曾旁敲侧击问过厉之仪与孟政,无奈厉之仪平时口无遮栏,但这回口风却是紧的很,打死不透半点消息,他既不愿,我也不便再勉强。 夜已三更,我回了房,方才坐上床褟,准备入寝吹灭烛火,夏夜无风,墙上灯影却微微一抖,我一回旋起身,夺门而出,门前廊道皆无人影,再往前探,烈焯昂然而立院前古菘旁,弦月渐斜,银光蔽体。 "有事?"我先打破沉闷。
烈焯双眼若有似无的往我脸上几瞟,薄唇一抿:"有是有,不过其实也不关我事,我只是看不过眼你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很是无辜的一撇嘴,我表面依旧淡笑不语 见我装傻,烈焯倒是没什麽反应:"你还要继续当多久的缩头乌龟,不要告诉我你会不知道耀他早在靖丹之前就暗中跟著你了,我想无论是萧遥还是萧月笙,都不可能毫无所觉!" 烈焯随手拾起一针叶,弹指间散出一团劲气,贯入其中,化柔为刚,那叶竟硬如钢钉,三分之二叶身嵌入树壁。
"要不是答应过耀不动你半分,我早就乾脆打昏你,把你打包送回耀身边,还省事方便多了,那像现在威风全灭,窝窝囊囊的跟著人家,人家还装傻装做没事样。" 我不再故装和气,冷冷笑道:"不知如何,知又如何,随便有人暗中跟著我,我都得奉陪理会吗。" 烈焯对我的不善口气也甚不在乎,依旧接著说:"你在绝什麽呢,耀他对你一片真心,真的要说有些什麽疙瘩,也不过是他在初登基之时无意处死了你东陵皇族罢了,耀他也觉得对不住你.......逝者已矣,活著的人别再计较这些,开开心心一块不是很好吗........" "何况,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国扩疆,血流成河在所难免,这点道理同样是出身皇足混迹魔教的你不可能不懂。"
一将功成万骨枯,古今多少枭雄豪杰,王座之下免不了要沾染血腥,这个道理我的确不是不能了解,但今时今日,若那人脚下踩的是你血亲父兄的尸首,烈焯能否也能说得如此稀松平常。 他跟腾耀等人能否,我不知道,但至少,我是没办法的。
我皮笑肉不笑:"乾脆我也灭了你们北擎帝家全族,再跟你们说声对不住,你们再来原谅我,大家开开心心的一块重新开始你说好不好?" 烈焯甩袖骂道:"你真是不可理喻!" "你也别强人所难。"我回道。 "啪!"
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了我跟烈焯的争执。 忽然有人声道:"你干什麽出声,才正精彩呢。" "晚上蚊子太多了嘛,站太久血都被吸光了,又痒的很。" "你这样不是会被发现我们在偷听他们了吗,你给我闭嘴安静的听。" "现在明明是你最大声的......" "唔......唔......"突然话声全消,只出现两人的闷哼不停。 "啊.......靖丹你做什麽捂我的嘴,你要闷死我啊你!" 好啊,原来连靖丹也凑上一脚了。 "你们还要躲多久,全都给我出来!"我大声冷喝。 语毕,从暗处浮出三条人影。 位列其前的厉之仪抬头眺望:"今晚的月亮好圆好大,真是赏月的好时候啊,孟政你说是吧......." "王爷,今晚明明是缺月,那来的圆月......" 厉之仪羞惭成怒的往孟政後脑袋重重一拍:"我说它是圆的就是圆的,赏月是赏意境的,你懂不懂,不懂就少罗嗦!" 先行省略那两个整天瞎闹的,我对後头的靖丹问道:"唉......怎麽连你也跟厉之仪一起胡搞了呢?" "这......"靖丹无语,只是汗颜。 "一群白痴,厉小子果然是只长个不长脑。"烈焯丢下一句冷话,迳自走了。 仍在和孟政吵嚷的厉之仪却耳灵的听见,马上火冒三丈的追上去叫骂:"娘娘腔,你得意个什麽劲,本王的智慧深如海比山高,那是你这个女流之辈一样的人可以轻易看透的,我告诉你......." 光辉万箭破空,射稀了夜色。 我一晚无眠,独自步入远处晨曦,徒步走至城中市集,天已全亮,路上已是行人纷纷,喧腾不已,随意挑了间颇雅致的酒馆茶店入座。
我适的倚墙而坐,桌上摆了一罈春酒新醅,两只杯两双箸。 独坐半饷,一道影挡了前方溶溶暖阳。 一身布衣青衫的腾耀,看来依旧是英姿勃发,他自行入了对座,仰杯就饮,然疑问道:"这等劣酒,你怎麽咽得下口。" 我支颔兴叹:"我没说那是拿来喝的,酒有许多用途......比如说我刚刚一直在考虑,要不要下毒毒死坐在我对面的那个该死的倒霉鬼,让他七孔流血死状凄惨的一命呜乎,以报灭门之仇等等的......" 奈何天 第二十八章 两片唇甚是张狂的高扬,无声,甚是讥刺的笑。 举目,腾耀眼中精芒并未消黯半分,我嗤笑一声,平平淡淡说道:"恩......这麽镇定,不信我敢如此做吗?" "你不会,而我也确实知道你没有。" 腾耀除了外表俊魅依旧,过份自信的嚣张气焰也依旧令人厌恶,但是如斯等人行事必也有十分胜算,才会大言不惭。 双眼虚晃了几下,果见酒家门外面无表情挺立两名白衣男子,其中一个面容有些熟稔,前几日跟厉之仪在市集上见过的,早该想到,我一举一动早就全数落入腾耀眼皮底下。 我做人处世一向不高调,但却不喜欢被人时时刻刻压制在下,尤其是现在这种感觉。 微微撇头一环顾四周,正午时分自是高棚满座的客人,我忽然又是一笑,手拿起面前满盛酒杯,猛地就往腾耀脸上一泼,引起在座一阵惊呼。 远处白衣人见状,愤然就要拔剑冲来,腾耀未转头却像意料之中的抬手一止,白衣人随即退回原处守著,席间纷议声瞬间纷纭,寒著一张脸的腾耀却项听若未闻,视而不见。 "我没在酒里下毒只是觉得这样做比较爽快一点。" "萧遥.......这段日子我很想你,我比任何人都想你念你,久别重逢,这一吻一个拥抱跟被泼得满身酒水,差别待遇是否太大。" 我不知腾耀堂堂国君除了嗜好窥伺外,出了宫来什麽时候竟也有了几分幽默感,说起笑话来了。 可惜,这个笑话不好笑,今天我也没那个心情听笑话。
立身欲调头就走,却见腾耀眸光痴痴缠上,痛愁的眼影浓密,掩去了眼中贯见锐魄,掠开一片茫茫。 不可收拾的情愁,我几乎沉醉,但仍是几乎,一向太过清醒太过理智的结果,要叫我一时情念冲昏了头,终究仍是差点。 我用前所未有的冷绝语气说道:"大家都别再装傻,明白人说明白话,我知道你做了什麽,你也知道我绝不可能原谅你,今时今日不杀你不代表我不想,以後亦不会,只不过我没那个心情没那个精神对付你,所以你最好也跟我离的远些,别惹的我动心念。" 话说的狠狠,事实上我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何种打算,思绪纷涌,怎是一个乱字了得。 我从袖里掏出几块碎银置放桌上,看也不看的起身就走。
"别走。"身影一晃,腾耀一把捉住我右臂,身躯轰立挡住面前出路。 "放手!"眼看周围聚集众人目光越来越盛,我也不免有些躁了。 拉拉扯扯之间,腾耀一时忘了情况,一声冷喝脱口而出:"不准走,我不准你这样就躲开。" 闻言,我怒极冷笑:"哈......请问阁下你是我的谁,我想留想走还得尊驾批准吗!" "你就一定要与我这样针锋相对吗,我们就不能好好心平气和谈谈。" "我现在心情差极,没有办法像你一样心平气和......"我手往酒馆中席最惹眼显目的地方一指:"你们不是最爱拿别人来出气,以前你就打过我几十板子,这样吧,你站在那让我打几巴掌就算,让我气消一点再谈。" 依腾耀心高气傲,威风正盛的这等人,莫说是这样人声鼎沸的酒馆,众目睽睽之下要让我打几巴掌,就算私下无人,依他那等傲气,他也是万万不会首肯,提出这种无理要求,我原是就要刻意刁难,让他知难而退的好尽快抽身。 〖自〗
没想到腾耀二话不说,起身走往席中。 等再回神,我已是冲到腾耀面前狠狠掴了他两下耳光,腾耀目光一动不动睇望,袖中握拳的右手,五指紧紧卷曲,掌心正热辣辣的隐隐烧灼,看著腾耀脸上渐渐浮起不甚明显的五指掌印,似乎我的右手还比这痛上几分。 原来,打人不一定是最得意那个。 原来,最痛最伤的也不一定是被打的那个。 原来,现在最痛的是我--原来。 "够了吗?" 刚才的一时愤慨,早已随那两巴掌挥出,深一呼吸後,我幽幽开口:"有什麽好说的呢,你要说你是在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杀我父兄,要说要是你早知道我是东陵皇子,就绝不会痛下杀手......" "算了吧,腾耀,你跟我都不是那种敦厚的人,你敢说你当初处死东陵全族时不曾有半分猜想到或许身份不明的我与他们有关,你敢说就算你当初已知晓,你会看我份上放过他们,放过可能危及你皇图霸业的一块心头大患?"
我语气和缓,目光却灼灼向腾耀逼去。
腾耀身躯微震,仅是微微的一震,而我察觉到了,他被说中痛处的微微心惊。 "你不用回答我,腾耀,有一部份的我们......太过相像,我们都是为求目的不则手段的那种人,心狠手辣是一贯心性,所以我虽不能原谅你所做所为,但却不能怪你怨你。" "算了.......算了吧......" 我与他之间,这一切自何时开始,为何开始,追溯太难,了断更难,所以就当没有开始自也无须了断,所以算了......算了........ 死与生的恩怨,肯算与不肯算的僵持,歌女拨弦轻吟的一阙皂罗袍,凄凄旋绕-- "原来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繁花落尽是虚无,玉树琼枝都能化作软烟轻署,人生南柯,世间还能有什麽纠葛不能斩断。 奈何天 第二十九章 举剑,直落刺下,一剑,没有花巧,无招无式,又再举剑,这样同一个动作,我从天幕绒黑练到了天明。 一次次的挥剑破空,每一个动作每一剑,使尽全身精气力,当所有剑招都已详细的刻在脑海,所要熟悉的只让自己再沉入於剑,所有俗务杂念都随著大量汗水流出体内,身心皆疲,脑中累的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了,嗅觉触觉感觉知觉一切的感觉也累的困钝,神智昏茫,天地彷佛只剩下人与剑,人与剑啊......只有手上的剑是真实的,剑风撕裂空气的声音是响著的, 人呢.......已忘我,无.我。 "没见过练剑练得像你这样不要命的,除了每日将近三个时辰,在半夜趁大家都睡下後又溜出来练到天亮,在他们起身前再不知不觉的跑回去,这样小心翼翼的,不累吗?" 看著从树影中缓缓走出的人,除了累,我的头也开始痛,而且是很痛很痛。 插剑回鞘,一旋身"你都察觉了,看来我还不够小心。" "为了什麽,与任沧海一战之约?"
11/16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